《致命玩笑》 第1章 《致命玩笑》 作者:夜来风雨声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正文别人的城市 (更新时间:2007-3-517:09:00本章字数:2077) 春节过后,赵王庄的民工轰轰烈烈地出发的时候,赵四瓜正害一场很重的病。赵四瓜病好以后,仍要出门打工去。家里人说,别去了,在家里养养身子,天暖了好下地干活。四瓜说,闷在家里没意思,出去挣不到钱,也好长长见识。 在一个清冷的黄昏,赵四瓜扛着行李卷,登上了去滨海市的火车。赵四瓜只身出远门还是第一次,心里惶惶的没有底,坐在装行李的编织袋上,一夜没合眼。听人说火车上小偷特别多,他身上带着从邻居家借来的五十元钱,这是他全部的盘缠,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好在一路顺利,第二天下午三点,火车便一路呼啸着进了滨海站。 赵四瓜出了火车站,才发现阳光依然那么灿烂,暖洋洋的没一丝儿风,比登车时的心情好多了。旅途的顺利似乎增添了四瓜的信心。他扛着装满铺盖的编织袋,浑身轻松地走在滨海城宽阔的街道上,甚至有哼几句爬山调的冲动。 赵四瓜出发前之所以选择了滨海市,并不因为这个城市道路宽畅,楼房高耸,也不因为这儿空气新鲜,温度适宜,让人觉得很舒服。他不是城里人吃饱撑的,到处颠着旅什么游,哪里好吃好住好看好玩去哪里。他要在这座城市里找活干,混饭吃,挣几个血汗钱。他是听人说滨海的活路多,钱好挣,才奔这儿的。可事实上滨海的活很难找,钱也不易挣。赵四瓜满街上逛了四五天,又跑了三次劳务市场,终于在一处建筑工地上,找到一个干小工的差事。体力活把人累个半死,一天才挣十几元。赵四瓜身子虚,人又瘦弱,实在有些吃不消。他盘算着,最多坚持两个月,再想别的办法。 赵四瓜是个烟鬼,又好咳嗽,一咳就吐痰,这都是城里人讨厌的坏毛病。四瓜虽然文化水不多,可在这方面还算明白,也从不敢造次。好在建筑工地上不讲究,有烟可以尽情地抽,有痰也可放肆地吐。不过,那晚赵四瓜逛夜市,险些栽倒一个戴袖章的老太太手里,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而在回工地的路上,他就惨多了。当时四瓜内急得厉害,只想痛痛快快撒泡尿。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能随地乱来呀!被人抓住了,可比随地吐痰罪过大。再给四瓜一个胆,他也不敢冒这个险。没办法,赵四瓜只得憋着肚子找厕所。四瓜急了一身汗,终于摸着一处厕所的门,正要狗急猫跳地往里钻,却被门口的老师傅扯住了。慌什么慌?还没交钱呢?赵四瓜抹一把额上的汗,问交什么钱?师傅惊讶道,入厕费呀!装什么傻?5角,拿来吧?四瓜一甩手,撒泡尿五角钱,我不进了!咱惹不起躲得起,五角钱够买半包香烟呢。赵四瓜扭头向工地跑去。他尽管作了最大努力,结果呢,还是尿在裤裆里几滴骚水水。为此,四瓜烦得一夜没睡好觉。他想,要在赵王庄,哪有这码事?乡下人憋气呐! 一天夜间,突然下起大雨。工棚里十漏八淌,实在呆不下去,赵四瓜裹着被子躲到了街对过的屋檐下。赵四瓜正在睡梦中,猛然被人踢醒了。他睁眼一看,雨过天晴,灿烂的阳光已照在楼房上。赵四瓜原来睡在一座办公楼的罩檐下,是被上早班的人踢醒的。四瓜揉揉发涩的眼睛,摸摸隐隐作疼的脊背,暗暗骂道,他妈的!踢什么踢?我是个大活人,招呼几声不行吗?明摆着欺负乡下人! 钱又少,活又累,事也不顺当,赵四瓜心里有点烦,不想再干下去。他盘算着洗一次热水澡,看一场电影,再结算了工钱,就卷铺盖回家,或者到别的城市去。 电影已近尾声,四瓜实在耐不住烟瘾的折磨,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包“大鸡”牌香烟,抽一支叼在嘴上,把烟盒送回口袋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四瓜想,这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买的,里面还有十几支呢,可不能随便扔了。于是,四瓜从座位上向下一滑,伸手摸那包“大鸡”烟。没摸着。这就怪了?明明掉在地上的吗,咋会没有呢?四瓜有点不甘心,就继续在地上摸,摸索的范围也不断扩展。四瓜的食指和中指,突然触到一个热乎乎滑腻腻的东西,正要收回时,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哎吆嗨!你什么东西?竟敢摸你老娘的脚?四瓜听到叫骂声,方看清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位中年妇女。四瓜嗫嚅道,大姐,我不是故意的。真诚的话语,并未换来丝毫的谅解。女人高声道,还说不是故意的?脚都被你抓痒了。四瓜说,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在找一包烟。放你妈个狗屁!还犟嘴?女人恶语相加,声音更加响亮。四瓜说,你咋骂人呢?我骂你咋啦?我还打人哩!“啪”地一记耳光,不偏不倚地抡在四瓜的瘦脸上。四瓜怯怯地说,你这人不讲理,放开我的手好吗?怎么着?耍流氓还要讲理?走!讲理去,到派出所讲理去。四瓜的手被女人抓得更紧了。碰上这等泼妇,他毫无办法。 电影散场了,周围开始有人起哄。公共场所耍流氓,真不像话!看那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赵四瓜有口难辩,不知所错。吆喝声、口哨声响成一片,退场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大声喊叫,这个小瘪三,乡巴老,臭流氓,不能便宜他!“嘎咚”一声,有人动手了。快揍啊!快揍他。有人在鼓动。“嘭嚓”、“嘭嘭嚓”,恶狠狠地拳脚一齐袭来。赵四瓜瘦弱的身体毫无招架之力,呻吟声渐渐微弱下去。他像一条无主的死狗,昏倒在影院门前的台阶上。 赵四瓜醒来时,警察把他扶起来。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四瓜觉得脸上凉嗖嗖的,用手摸了摸,竟是自己的泪和头上流出的血。 正文浮财 (更新时间:2007-3-517:10:00本章字数:1893) 滂沱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塘坝决堤,山洪瀑发,白龙河像脱缰野马,浑浊的河水挟着枯叶杂草,打着漩儿,呼啸奔腾而下。 每逢大雨过后,青山村的人们总是聚到白龙河桥头看景致。他们觉得波滔汹涌的白龙河比钱塘江潮更实际,比黄果树瀑布更壮观。他们不仅能从一泻千里的河水获得莫名的快感,更重要的他们能从河水里获取一些可用之物,得到些许无主的浮财。村人们清楚地记得,某年某日某人曾在河水中捞取一箱衣物,某年某日某人曾在河水中捞取一头黄牛,还有捞取肥猪和木料什么的。总之,白龙河每年发水都要对青山村小有奉献,青山村人也总是在大水到来时期盼着有所收获。于是,他们站在桥头看景致、凑热闹时,一双双眼睛无不注视着顺流而下的漂浮物。遇到有价值的东西,或用竹竿挑上桥头,或纵身跳入水中,结结实实地拖上岸来。每逢此时,好奇的青山村人便呼啦一下围上去看个究竟。打捞物愈贵重,围观的人们愈惊叹,打捞的人也就很自豪很满足。 今年的白龙河不知何故,首次发大水,河水竟不似以前那样浑浊,漂浮物也少得可怜。立在桥头上的百多号人,怀着莫可名状的心理等待一个上午,只有黑牛捞到一根两米长的朽木椽子,晒干了只能当柴烧,这样的结果,比一无所获还令人扫兴。 正当青山村的汉子们失去耐心的时候,河面上出现了奇迹。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从上游一沉一浮地漂过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上去。有性急者大呼小叫,随时准备跳下河去,抢先打捞。漂浮物越来越近,喧闹声此起彼伏,跃跃欲试者却没有一个跳进河去。因为那漂浮物处在河中心,浪大流急,谁也不敢贸然行动。 眼看漂浮物靠近桥墩了,可它仍是一个神秘的影子,始终将真面目隐于水下,专吊看客的胃口。在众人犹豫不决时,那团黑影像一条露出脊背的鲤鱼穿桥而过,消失在一个回流形成的漩窝中,桥头上那一颗颗激动的心,也随着黑影的消失平静下来。 突然间,“扑----通”一声,有人跳进桥下的漩窝里。人们定睛看时,原来是青山村水性最好的海娃。海娃钻进漩窝,像丢进一块石头,久久未浮出水面。许多人不免为他捏一把汗,随即响起一片唏嘘声。 “为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泼这么大本不值得!” “海娃这小子,要财不要命。” “水性再好也有个闪失,这可怎么办?” 正议论间,海娃已拖着那个黑东西出现在岸滩上。人们呼喊着奔过去,看到海娃脸色腊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拖着一条颀长的黑毛死狗。围观的人们弄清眼前的现实后,便觉得丧气,有点儿恶心。有人可怜海娃的运气不佳,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有人干脆讪笑起来。 “还以为什么宝物呢,原来是这么个脏东西。” “哈哈,海娃,快把死狗背回家吧,你老婆还等着吃狗肉呐!” “海娃,小心污了咱哥们的手……” 海娃不说不笑,不怒也不恼,默默地把那条死狗冲洗干净,像猎人珍惜自己的猎物一样,不无自豪地把它背回家。海娃又找来一把杀猪刀,把死狗的皮剥下来,凉晒在门前的老槐树上。死狗肉埋进村边的责任田充做了肥料。这一切海娃都干得极认真极仔细,他觉得这好歹是自己冒险从河水中捞取的,总该有个结果吧。 不久,青山村来了一个收皮货的外乡人,路过海娃的家门口,看到老槐树上那张已经风干的黑狗皮,决意把它买下来。 第2章 海娃问: “多少钱?” “50吧,这可是大价钱。” “不卖,太便宜了。” “老弟,我给80元,凑个吉利数。” “100整,愿买就拿着,嫌贵吗,走人!” “好好,100就100,我认啦……” 海娃的讨价还价,引来众多围观的人。见皮货商付给海娃两张50元的新票,心里酸酸的痒痒的有些不自在。纷纷向前围着海娃嘻笑着: “真没看出来,海娃时来运转呐!” “发财了,是不是也让咱哥们沾点光?” “海娃子,那条死狗可是我们大家都看见的,你可不能独吞啊!” “对,对,让海娃请客!” 海娃觉得,这钱反正如捡来的差不多,老少爷们有心凑热闹,也算瞧得起咱海娃,便哈哈一笑说:“请客就请客,只要大家快活。”随即把钱递给邻居家的小顺子。“快去,弄两条好烟来。”众人一片欢呼声。 片刻,小顺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海娃哥,不好了,小卖部的老板说钱是假的……”海娃忙接过钱,用手搓了搓,又对着太阳照了照,尔后,“嚓——嚓”几下,把钱撕得粉碎,向空中一扬,昂着头走进自己的家。 众人并无半点的失落,哄笑着各自散去,心里似乎比吸了红塔山还要畅快。 正文雌螳螂 (更新时间:2007-3-517:13:00本章字数:1606) 彤彤是个幸运的女孩。大学毕业后,顺利地找到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在丝绸公司做会计。工作不太忙,每天记几笔帐就没事了。闲下来的彤彤就想做点什么,看书,看报纸,还在办公室养了几盆花。彤彤并不擅养花,只有一盆棕榈还像那么回事。她最喜欢做的是养小动物,可在办公室里养小猫小狗小兔什么的,显然不合适。彤彤便先后收留了几种可爱的小昆虫,比如红蜻蜓、花蝴蝶,还有会唱歌的蛐蛐儿。红蜻蜓、花蝴蝶很好看,但生命力不强,很快都变成了标本。蛐蛐的歌唱又太响亮,歌声时常在走廊内回荡,大有扰乱办公秩序之嫌。彤彤只得忍疼割爱,狠狠心把蛐蛐送人了。 闲下来的彤彤还是看书,看报纸,侍弄那盆绿油油的棕榈。彤彤这天为棕榈洒水时,偶然发现了一只螳螂,大腹便便的,还是一只雌螳螂呢。有心人,天不负,彤彤终于又有了可供消遣的伴儿。她很奇怪,棕榈棵上咋会有螳螂呢?会不会是上帝老儿专门派来的?彤彤后来才知道,雌螳螂是从门上面的风窗里进来的,便觉得这小宠物与自己有点儿缘份,就打算精心侍养着。 彤彤在以螳螂为伴的日子里,她也拍拖了一个男朋友,一位真正的帅哥。彤彤很高兴,频繁与男孩约会,出入咖啡厅,夜总会,徜徉在公园的林荫道上,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彤彤不再寂寞,可她觉得雌螳螂很寂寞,很孤独。她见螳螂从不吃棕榈棵,只咂饮叶上的小水珠儿。彤彤便检来嫩菜叶,放在棕榈的枝杈上,可螳螂毫无兴趣,呆在那儿动也不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彤彤非常同情雌螳螂的处境,想帮它找个同类的伴儿,于是捉来一只雄螳螂。不知为什么?几天之后,雄螳螂不见了踪影。彤彤就又捉来一只,很快又消失了。彤彤为此纳闷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电视节目。那上面介绍说,雌螳螂怀上小螳螂后,常以同类的雄性为食料,用来补充体内的营养,才能顺利产下小宝宝。彤彤似乎明白了雄螳螂失踪的原因,遗憾的是未能亲眼目睹那活生生的事实。她又设法捉来一只雄螳螂,并仔细观察了同类相食的全过程。彤彤为雌螳螂的勇敢所折服,心底油然生出淋漓尽致的快感。从此,彤彤把捉拿雄螳螂作为一大乐趣,把那只雌螳螂喂养得又肥又大。 有一次,彤彤的男友去办公室里找彤彤玩,无意间欣赏那盆棕榈树,却被张牙舞爪的雌螳螂吓了一跳。惊讶道,这儿咋有只螳螂?彤彤嫣然一笑,我养的,好玩吗?男孩摇摇头,不好玩,一点不好玩,看那凶巴巴的样,有点儿瘆人。说着欲捉住这个凶猛的家伙。彤彤急忙阻拦,撒娇地说,去你的,傻冒儿!它可伟大呐,正怀着小宝宝,不许你伤害一位富有爱心的母亲。男孩缩回手,不再说话,暗想,这算什么事呀?可笑又荒唐,女孩的心思不好懂啊! 星期天,彤彤约男友去她的办公室,说有好戏看。男孩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只破螳螂。彤彤坚持说,很有意思的,保准让你大开眼界。男孩不便扫彤彤的兴,就去了她的办公室。彤彤晃着塑料袋说,这里面是只雄螳螂,我把它放在棕榈棵上,同那只雌螳螂会会面,肯定很有趣。男孩好奇地蹲下身,观看男女螳螂的幽会表演。只见那只挺着大肚子的雌螳螂一点儿不友好,气势凶凶,摩拳擦掌,趁惊魂未定的雄螳螂不设防,猛地扑上去。“咯吱“一口咬断了同类的脖颈,继而恶狠狠地啃食头颅、腹部和大腿,狂吞流血的内脏,连薄薄的翅膀也不放过。吃饱喝足了,又用坚硬的爪子,打磨尖厉的牙齿,活脱脱一只得志更猖狂的中山狼。 男孩完全被眼前残忍的一幕惊呆了。至于彤彤兴致勃勃地说了些什么?是关于雌螳螂的生活习性,还是关于它生儿育女,需要补充营养之类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几天后,彤彤再次给男友打电话,约他去自己办公室里玩。男孩先是沉默不语,后又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有点儿怕。彤彤追问道,怕什么?男孩停顿一下说,我怕……我怕雌螳螂!说完,没等彤彤反应,便扣了电话 后来,彤彤不再养螳螂,可男孩还是与她永远地拜拜了。[手机电子书网http://isuu.] 正文奶奶的礼物 (更新时间:2007-3-721:19:00本章字数:1603) 奶奶住在大山里的小山村,孙子住在大城市里的高楼上。 孙子雷雷都3岁了,奶奶还没见过孙子的面。因为祖孙之间隔着许多山,路途不方便。如今大山里开进了火车,车站就设在村头上,奶奶要去看孙子了。 头一次去看孙子,总要带些礼物吧。带什么呢?小孩戴的小帽子,穿的小裤小褂小鞋子,挺合适的。可奶奶的眼花得厉害,穿不上针,没法做呀。带些山里的土特产,干核桃、柿子饼、野蘑菇、炒松子什么的,那敢情好,听说城里人都喜欢呢。可奶奶家里没有这些个稀罕物,她老了,出不得门爬不上山,也就采不来山果野味了。到邻居家去借,别人家早把山货换了钱,给孩子交学费了。眼下大雪封山,即便找人上山采摘,也无济于事呀。奶奶没辙了。他开始埋怨自己,怨自己人老了,办事没心气,光想着去看孙子,咋就没个准备呢? 奶奶想来想去,终于想到解决的办法:带鸡蛋。对!就带鸡蛋,虽算不上稀罕物,总还是好物件。再说了,去看小孙子,又不是外人,还能嫌孬道歹的。奶奶养着两只老母鸡,鸡蛋存了几十个,一点儿不犯愁。她先把又白又大的鸡蛋洗净,煮熟了。又买来一包红颜色,用水释了,再拿芦苇筒给鸡蛋印上漂亮的花纹儿。奶奶向来做活细致,心灵手也巧,年轻时纳的鞋底鞋垫什么的,满村的姑娘媳妇谁能比得上?如今人老手拙了,还能把平平常常的鸡蛋,打理得像工艺品,真是不简单。 奶奶见到孙子那天,正是个休息日的中午。 儿子把母亲从车站接回来,扶到四楼的客厅里。儿媳玉芬迎上来问寒问暖,又给老人沏了一杯热茶,便去厨房做饭了。孙子雷雷有点儿认生,躲在房间里垒积木,硬是不见奶奶的面。奶奶坐了一会儿,喝下几口茶,气也喘匀了,便急着见见孙子。奶奶默默地走进房间,兴奋地说:“雷雷,我的乖孙子,奶奶看你来了。”雷雷忽地站起来,怯怯地看着陌生的奶奶,缓缓地躲到墙角处。奶奶颤巍巍地走向前,终于握住雷雷的小手。上下打量着说:“我的好孙子,我的乖孩儿,长得多像你爸爸。走,看奶奶给你带来啥礼物?” 奶奶好不容易把孙子领到客厅的沙发上,揽在自己怀里。又抖索着一双树枝丫般的老手,解开茶几上的粗布包袱,取出自己精心制作的鸡蛋。朝孙子炫耀地晃晃,笑说,雷雷,看这是啥玩艺?孙子看看奶奶的脸,又看看鸡蛋,咧嘴笑了。“花鸡蛋,真好玩!”奶奶高兴了,又取出一只花鸡蛋。于茶几上轻轻嗑了几下,剥去皮,掰了一小块蛋清,捂到孙子嘴上。孙子自顾自地玩花鸡蛋,被动地张开嘴,本能地嚼了一下,顿时皱起眉头,“呸”地吐在地上。奶奶愣了一下,把地上的蛋清捡起来,看看也不脏,随手捂进自己嘴里,瘪瘪地嚼着。自语道:“多香的鸡蛋。这孩子,咋就吐了?”说着又掰了一小块蛋黄,冷孤丁捂到孙子嘴上。这一次,奶奶没松手,怕孙子再吐在地上,怪可惜的。奶奶说:“乖孩子,快吃吧,多香的鸡蛋黄。”孙子推奶奶的手,没推动,又不愿吃蛋黄,急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正在做饭的妈妈和在房间看书的爸爸一起跑过来。 爸爸问:“儿子,怎么啦?”妈妈叫:“雷雷,哭什么?”雷雷泪眼巴巴地说:“奶奶要我吃……吃鸡蛋。”说着泪珠子又滚出来,小嘴撇撇的,极委屈的样子。奶奶惶惶地不知所措,尴尬地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 儿媳看看茶几上的粗布包袱,再看一眼掰去半个的鸡蛋。 第3章 生气地说:“雷雷是最怕吃鸡蛋的,也不吭一声,真是的!”说过,扭身进了厨房。爸爸揩净儿子脸上的泪痕,拉去玩积木了。 奶奶想不通,孙子为什么怕吃鸡蛋呢?这可是上等的营养品?他记得儿子小的时候,病了才能吃到一枚煎鸡蛋。唉!不知儿子现在吃不吃鸡蛋?还有媳妇儿,也别多问了,就留给自个儿吃吧。 吃饭时,奶奶将去了皮的鸡蛋泡在汤碗里,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小孙子看着奶奶眨眼睛,儿子和媳妇看也不看,低头吃自己的饭。 奶奶把20枚花鸡蛋吃完的那天,对儿子说:“我要回家!” 正文青苹果 (更新时间:2007-3-821:50:00本章字数:1346) 米姗吃过晚饭,常带儿子去附近的广场公园玩。最近三、四次,每次都会碰到一个男人也带着女儿在那里玩。男人很沉静,女儿在转椅上疯,他就捧本书坐在石凳上看,隔一会儿抬起头看看女儿。 米姗像个少女,衣着形貌洋溢着青春气息,线条优美,腹部平坦,一点不像生过孩子的人。米姗也有几分活泼,会带着儿子去叨扰那对父女:“小姐姐,跟小弟弟一块玩好不好?”又主动拿儿子的小车给女孩骑。男人看看米姗,点头笑笑,那笑容的背后,有点儿赞许,有点儿感激,显出一个优秀男子的教养和气质 两个孩子开始疯,叽叽呱呱地呼喊着,一会儿你跑我追,一会儿手拉手看蚂蚁上树,或在草丛里逮蚱蜢,玩得极开心。米姗坐在石凳上,悠闲地削一只苹果,是那种表面有淡淡白霜的青苹果。米姗突然觉得后脖颈上麻酥酥的,像有人哈气,回头一看,男人站在圆圆的石桌旁,正出神地望着她,带着一点儿惊奇,好像在说,这样的青苹果你享得了? 男人也坐到石桌旁的另一只石凳上,不再看书。米姗拿削了皮的青苹果,微笑着递向男人:“你尝尝。”男人仍旧笑笑:“谢谢,没口福,看你削皮已是满口唾水了”米姗羞赧地一笑,不再谦让,低头小口小口地啃食苹果,竟然吃得津津有味。男人看一眼远处玩耍的孩子,再看一眼米姗和那只面目全非的青苹果。轻声说:“小男孩,是你的……?”米姗忽地抬起头,调皮地笑着:“我的儿子!怎么,不像吗?”男人不好意思,故意盯着身边一簇月季花,幽幽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儿呢?”说完,走向两个疯玩的孩子。 米姗脸红红的热热的,出神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女孩儿,多么亲切的称谓!”米姗喃喃自语。她已好久没有做女孩儿的感觉了,和盛晓初婚那两年,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儿,可孩子已经山岁了,很难再从盛晓的眼神中读出自己的可爱。这一夜,米姗失眠了。 这天傍晚,突然下起暴雨。两个孩子早已机灵地跑到公园的走廊里,又冲上观景楼捉猫猫去了。米姗的手袋里有两个青苹果,一只不锈钢小刀,躲雨时走得急,丢在石桌上。她发了一下愣,想回头去取。猛然被男人抓住手,拉着推着跑到走廊里,那双大手温暖有力。男人拿出纸巾,在米姗头上轻轻擦拭水珠。默默道:“看把你淋的,手袋不要了,苹果不要了……”亲切而柔和的口气,充满骨肉般的怜爱。米姗一阵晕眩,不能自持地就靠在男人身上。男人握着她颤抖的手,一动不动。有一刻,米姗感觉到男人嘴里呼出的热气,轻轻地喷到她嘴上。可孩子们大呼小叫地奔下楼来,一切就结束了。 那天晚上米姗回到家里,接到一个电话,说盛晓出车祸了,已送进医院里。米姗赶到医院时,盛晓已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正在挂吊瓶。医生说,他两根肋骨断了,好在不用动手术。米姗一阵心悸,伏在丈夫身上哭了。那以后米姗没再去广场公园,她要去医院照看伤筋动骨的盛晓。 很久后的一天,米姗在农贸市场买菜。她走着走着,又感到后脖颈上一阵麻酥酥的,像有人哈气,转过头去,见那个男人站在背后看着她。米姗朝男人笑笑,笑得有些疲倦,有些悲悯。男人也笑着点点头,意思在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男人看得清楚,米姗拎着的提兜里,装着表面有淡淡白霜的青苹果,还有几根绿盈盈的苦瓜。 正文咖啡 (更新时间:2007-3-922:38:00本章字数:1434) 李老太太平生第一次进省城,看望大学毕业的儿子浩平。 早餐后,浩平为娘冲了一杯麦乳精,稠稠的,为自己调了一杯咖啡,浓浓的。 娘对麦乳精并不陌生,家门口小店里就有卖的。开水一冲,香喷喷甜丝丝,极爽口。娘瞅一眼自己的杯,再瞅一眼平儿的杯。问:“平儿,你那杯里是啥喝头?黑乎乎的,咋像红糖水?”浩平笑了,说:“妈,这是咖啡,雀巢牌的,味道好极了。”娘说:“你端过杯子我尝尝。”浩平捧过杯,娘吮了一口,在瘪瘪的嘴里咕噜一下,又“噗”地吐出来,赶忙喝一口麦乳精漱了口,说:“苦呢,像草药汤。”浩平望着娘有点儿滑稽的神态,几乎笑出了声。 早餐后,浩平为娘冲了一杯麦乳精,为自己调了一杯咖啡,雀巢牌的。 娘瞅着自己的杯子愣神,没有喝。再瞅平儿的杯,平儿将杯子端在手,用不锈钢汤匙,一边扬一边喝,极香甜的样子。 娘一直纳闷,平儿从小是最不能降苦味的。记得八岁那年,闹眼病,老中医开了两付草药,药引子是十几颗大红枣,熬出的药汤又放了糖,闻着甜丝丝的,可平儿硬说苦,哭着闹着不喝一口,捏着鼻子硬灌了一汤匙,结果连肚子里饭食也一咕脑吐个净。 娘不解地摇摇头,问:“平儿,你喝那不苦?”“不苦,又香又甜呐。” “果真好喝?” “还能假,这可是正牌货,还进口的呢!” 浩平说完,把最后一小勺咖啡送进嘴,故意咂巴一下,像没尽兴似的。 娘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味觉来:明明是苦味吗?平儿却说甜,竟然喝得津津有味,这就怪了! 娘有些不服气,平儿能喝的东西,我为啥不能喝?论吃苦我比儿子强十倍。待浩平上班走了,娘便学着平儿的样,调一小杯咖啡,先轻轻嗅了嗅,倒也受用,又对着杯子口深深吸了气,还真有股香味呢。试探着呷了一小口,咬着牙没立即吐出来,就又喝一小口,又细细地品,不仅苦中有甜,且含着一股怪怪的香味,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快,一小杯咖啡喝光了。李老太太静静地望着那只空了的咖啡杯,油然生出些许胜利者的愉悦,直觉得神清气爽。 早餐后,浩平为娘冲了一杯麦乳精,为自己调了一杯咖啡。浩平端起杯子便喝,娘突然说:“放下,你喝麦乳精,我喝咖啡。” 浩平一愣:“娘,你说啥?”娘说:“我喝咖啡,不行么?”说过拿一种得意而自豪的眼神盯着儿子。 浩平疑惑地看着娘,像看一位陌生人:“怎么?我知道您是不喝怪味的……”娘说:“咖啡的味道醇着呢,一点也不怪!”说着,爽快地端起杯子,很香甜的喝起来。 小住几日,娘要回老家了。浩平为娘准备一大包礼物,麦乳精、银耳晶、钙奶糖什么的,内容极其丰富。娘打开包,翻了翻,笑笑说:“平儿,这些东西,咱老家也有,再说千里迢迢的不方便,我就甭带了。” 浩平执意要娘带上他辛辛苦苦买来的物品,劝娘说:“这是超市上买来的,没假货,也都是您喜欢的。” 娘笑笑说:“难得平儿一片孝心,要带就带那瓶雀巢咖啡吧。” 浩平很惊奇,不解地摇摇头。可是最终还是遂了娘的心愿,特意去超市买了两听咖啡,雀巢牌的。 回到村上,李老太太时常端着杯子喝咖啡,用不锈钢汤匙,一边扬一边喝,极香甜的样子。左邻右舍都好奇,都想尝尝,尝过都说苦。都像浩平娘第一次喝咖啡那样,吮一小口,又随即吐在地上。而李老太太却说:“咖啡可是好东西,很有味道的。”于是,她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把咖啡喝得极响亮,极尽兴,也极豪气。 正文琴手 (更新时间:2007-3-1010:49:00本章字数:2016) 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末,穆铭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分配到歌舞团当了一名钢琴手,专为别人搞伴奏。 时移事易,历经沧桑三十余载,可穆铭还是一名默默无闻的琴手。过去叫他小穆,现在尊称老穆的穆铭,倒也称得上一位优秀的钢琴伴奏。不管作曲的是无名小辈还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作曲家,只要把谱好的曲子交给穆铭,便可万事大吉了。他先是照着曲谱一遍又一遍地练,后来就是不看曲谱熟练地弹。不论台上是歌还是舞,总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从无半点差错。凡由穆铭伴奏的歌舞者,没有一个不夸好的。都说穆老师作伴奏心里踏实,表演轻松自如,时有超常的发挥。经穆铭伴奏过的歌舞者,很多已成为这星那星的,可他至今还是一名老琴手,始终没能称个什么家,令人有点儿遗憾。 歌舞团的熟人朋友都说,穆铭这人太死性,不善包装自己,更不会作秀。他老婆却说,这不是老穆的错,是如今世道儿不公平。穆铭听了这些话,总是一笑了之,像没事人似的,可心里也并不那么平静。他想,眼下的事儿真是弄不懂!披头散发的年轻人,在台上摇摇晃晃,唱几首拖腔跑调的歌,就成了大歌星;胡诌几行谁也看不懂的长短句,就成了什么新潮诗人;信手涂抹几篇狗屁文章,再弄出一本小册子,就成了走红作家? 第4章 咳!弄不懂就别瞎动脑筋了,潇洒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一天,歌舞团领导对穆铭说,办个独奏音乐会吧。穆铭听了很激动,多少年来辛辛苦苦搞伴奏,为他人做嫁衣裳,好歹抚弄了大半生的琴键,也真该办个独奏音乐会了。可穆铭却违心地摇摇头说,这事好是好,就是太麻烦,宣传、邀请、选场地、定做品什么的,我心里没有底。穆铭嘴上这么说,其实思想有顾虑。办独奏音乐会,兴师动众的,成功了当然好,一旦办砸了,那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团里都跟着受牵累。团领导了解穆铭的脾性,他就这么一个人,谨小慎微,患得患失的主儿。歌舞团领导不知为什么?是出于对穆铭的关心,还是怜悯呢?音乐会的事,木板上楔钉子—办定了。于是又对穆铭说,别管那么多,你只管准备作品吧,剩下的事我们张罗。穆铭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月余后,东方大厦歌舞厅里座无虚席,一千多名音乐发烧友,兴致勃勃地等候穆铭演奏他的名作《马踏飞燕曲》。 晚间七时四十五分,紫红色的天鹅绒帷幕徐徐拉开。歌舞团团长亲自宣布:穆铭独奏音乐会现在开始!穆铭伸采奕奕地走到前台,向观众席深深地鞠躬致意。一阵掌声过后,缓缓奏响了优美的琴声。 穆铭平生第一次独自在舞台上演奏,有点儿不适应,动作难免拘谨,心里一阵阵发慌,恐怕出差错。他像过于认真的小学生写作业,或像高度负责的秘书誊写一份机要文件,愈是担心出错,愈是写错了字。刚才手指轻轻一颤,滑过三个不该空键的低音。他在心里暗暗生自己的气,穆铭啊,穆铭!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弹了几十年的钢琴,什么场面没经过,还这么不沉着?看人家那些小青年,往台上一站,喜皮士似的却潇潇洒洒。穆铭这一气,心跳加快,两手抖得更厉害,错音符接连不断。愈是出错愈是心急,手指僵硬,难以捉控地在高音键上拖出长调,像暗夜里一声竭嘶底里的呼喊,直刺耳膜。 穆铭暗忖,音乐会办砸无疑了。他开始咒骂自己是笨蛋、熊包、窝囊废,不争气的家伙。团领导好心好意,费心劳神操办的音乐会,全泡汤了。想到这里,穆铭光火起来:独奏音乐会,见你娘的鬼去吧!他老泪纵横地骂着自己,两只手随着颤抖的节奏,顺着劲儿在键盘上飘动起来。音阶高底不限,长短无控,音乐效果如电闪雷鸣,似暴风骤雨,嘈嘈杂杂不堪入耳。 事情到了这份上,穆铭反而清醒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不就是个音乐会吗?这么多年没办也不过如此!栽就栽倒底吧,悬在半空里更难受。他开始故意不按乐谱、音阶、节奏弹了,而是率性而为,怎么舒服,怎么顺手,怎么解气就怎么弹。即使弹得一踏糊涂,他也不再放在心上,有一种鸟儿自由飞翔的感觉。穆铭觉得奇怪,从来没有过的痛快淋漓,几乎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歌舞厅里飘荡着狂放的旋律,震荡着每个角落。 最后,穆铭似乎把三十多年郁积在心的块垒,一股脑拋了出来,满腔的激情犹如脱缰之马,窜跳奔突不可遏止。音乐会不是演砸了吗?砸就砸个彻底吧!他干脆挥起拳头,在琴键上胡乱地擂砸起来。趁着一连串的强音、噪音、杂音,穆铭莫名其妙地骂自己,骂钢琴,骂音乐会,骂许多他想骂的事物。手在不住地挥,嘴在不住地叫,把半个多世纪学会的脏话怪话牢骚话全喊了出来。然后又是跺脚,捶键,痛哭流涕,直至躺在钢琴上昏了过去。 片刻之后,穆铭苏醒过来。他听到了如雷的掌声,看到全场的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接着是暴风雨般的欢呼声。 穆铭独奏音乐会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许多年轻人对他的演奏风格倍加赞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日,晚报的显要版面登出一则新闻:著名钢琴艺术家穆铭,独奏音乐会一鸣惊人,高雅艺术大放异彩……。 穆铭捧着晚报,痴呆呆地看着,禁不住泪流满面。 正文闹地震 (更新时间:2007-3-1112:47:00本章字数:1674) “嘟——嘟”,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我看看表,零点30分。黑天半夜的,打什么电话?我抓起话筒: “喂,哪里?” “小叔,我是亮子。今晚有地震,听说没有?” “没有啊,谁说的?” “从乡下传来的,说各家的狗都在狂叫呐。” “瞎传吧,这不是闹着玩的。” “小叔,别大意啊,你可是住在6楼呐!” 我所居住的吉祥县城,正处在地震断裂带上,是要小心点儿。可毕竟是乡村的传言,不必太认真的,更不能盲目惊慌。我起身来到窗前。推窗远眺,夜风习习,万籟无声,幽远的天际星光闪烁。一切如常,似乎没有地震来临的征侯吗? 我刚回到床上,电话“嘟”地一声又响了。夜深人静,响声特别的惊人。我赶忙抓起话筒: “喂……” “二舅,要地震了……” “辉辉,别慌,谁说的?” “英山结核医院报的,他们的试验鼠吱吱乱叫呢。” “噢,是这样。” “你们快下楼吧,我们演武小区的人都出去了。” “别慌张,照顾好你妈。” “好的,二舅,千万别大意啊!” 我放下电话,寻思着,是应该认真对待了。据说地震前狗和老鼠常有预兆的,现在狗在吠,鼠在叫,人在闹,真要地震了吗?人命关天,可马虎不得!我先把电话打到县政府值班室,问接到地震预报了吗?值班员说没有这回事,倒是接到不少询问电话。可能瞎传吧,正在追查来源呐。我还是不放心,又把电话打到市地震台,值夜班的台长郑重地说,我们的监测仪器很正常,也没接到省台的预报通知。可不能轻信谣传呐,闹出事来是要负责的!权威部门说的不会错,我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的哈欠频频,想快点睡觉。可还没躺下,电话铃又急促地响起来。 “喂,谁呀?” “还谁呀?我是你老爸!你找死啊你?到现在还呆在6楼上。” “爸,我都问过了,没事的。” “王八羔子,有事就晚了!” “爸,你别急呀……” “怎么不急?你小子逞能我不管,先把磊磊弄下来!” 老爸已逃到大街上,用手机打来的电话,还特意提到了小孙子,这可是他的命根子。我尽管让老爸闹得心里烦烦的,还是不敢怠慢。先叫醒妻子。妻揉着睡眼问:“什么事?”我慢条斯理地说:“闹地震呢,快穿衣服吧。”妻慌了:“你咋不早说?”我故意逗妻道:“这说的也不晚呀!看你娘儿俩,睡得死猪似的,要真有地震,早没小命了。” 妻不再说话,急着穿衣服,又弄醒儿子。儿子哭了,和着楼道里扑扑腾腾的脚步声,营造出紧张而慌乱的气氛。 我对妻说:“莫慌张,刚才问过地震台,别人瞎传的。”妻不解地问:“那你叫我做什么?”我说:“都怪老爷子,在外面等急了,你带儿子先走吧。” 妻儿走后,我又躺回床上。可是睡不着,心里惶惶的。这么多人都在说地震,能没点来由吗?地震台会不会搞错呀?权威,权威也有失误的时候。我住在6楼上,这座楼的最高层。真有地震,往下跳肯定会摔死,顺楼梯跑下去,来不及呀。胡乱想着,心里有点儿犯迷糊,还不是困的。恍惚中,觉得席梦思微微颤动,吓得一支楞,清醒了许多。 房门“咣”地一声被人踢开了,对门的老刘闯进来。“你这家伙,不要命了。快给我滚下去!”妻子紧跟在后面,抹着泪眼说:“你不怕死,我们还怕呢。别再犟劲了,快走吧!”老刘急道:“就是吗,大家担着心呢。再不走,我可要揍人了!” 我想也是呀,真有个闪失,砸死了。老爹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磊磊没了爸爸,邻居跟着操心,政府还要派人抢救挖尸什么的,多麻烦。我笑笑说:“好吧,咱们走。” 我终于携妻将儿,融入大街上闹地震的人流中。我离开房间时,特意看了一下表:早晨5时20分。据说,是那晚全县城最后一个离开楼房的人。 地震始终没有发生。有关部门追查的最终结果是:东河村一位老太太,感冒发高烧,说胡话:“这床晃晃悠悠的,不会闹地震吧?” 正文致命玩笑 (更新时间:2007-3-1210:02:00本章字数:1615) 近些年来,坐机关的人越来越不愿搞文字材料,觉得这营生伺候当官的,为他人做嫁衣裳,出力不讨好。可别人不愿干的事,段晓干,而且干的还不赖,是全机关第一流的材料手,人称一支笔。他老实本分,不善言谈,不会交际,不懂协调,更不解官场风情,只有把玩起文字材料来,才显得精神,才有那么几把刷子。别人写不出的材料,他写得出,别人写不好的材料,段晓却能梳理得头头是道。能者往往多劳,机关上该写不该写的材料,都推给了段晓。这样段晓就特别忙,特辛苦,上班写下班也写,白天写不完夜里加班干。几杯茶水,一包香烟,直至写的天昏地暗,小脸蜡黄。 段晓本来有几次脱离苦海的机会。一次是企业登记科,点名要他做注册师,理由是段晓坐得住,字也写得好。一次是经检科要他做统计员,说段晓办事认真牢靠,心细差错少。 第5章 可最终又没去成,局领导不同意,说找个注册师、统计员什么的很容易,可培养个像样的材料手就难了。领导不愿办的事,别人也是瞎忙活,段晓仍呆在办公室里写材料。 办公室先后换了三茬主任,提升了四名副主任,可段晓还是个大头兵,一名普通的文字秘书。段晓并不是个没有“官”念的人。他花钱请办公室主任的客,暗示其在领导面前多美言,多推荐。也多次找局领导,汇报个人想法。领导总说先不急,等机会。可机会明摆着,就是没动静。怎么不急呢?都三十七八的人了,还没混出点道道,别人咋想呢。你段晓不是一支笔吗,顶个鸟用,还不是拉磨的驴儿,听别人吆喝吗?段晓心烦的主要还不是这些,最让他烦心动气的是老婆孩子。老婆时常骂他,你就知道写,能顶个屁用!现在升官才能发财,发不了财,还弄套大点的房子呢!你懂不懂呀你?看那个熊样!段晓总是无话可说,老婆骂得有道理呀,他不生气。段晓生儿子的气,小小年纪,就想当这官那官的。还说在学校填表,父亲的职务一栏不好写,怪难为情的。这都哪是哪呀,咋不令人生气呐。 老婆孩子愈胡闹,段晓心里愈苦闷。想想也是啊,自己力没少出,眼没少熬,十几年了,仍是单位棋盘上的一枚卒子。比自己年轻的,啥也不是的人,提拔的提拔,重用的重用,也太不公平了!段晓心里陡生几分悲哀,工作热情随之下降,人也像塌架的黄瓜秧儿,蔫巴得不像样子。还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双鬓已现出星星点点的白发,胡子拉碴像个老头儿。办公室司机肖平喜欢逗乐子,是个有名的活宝人物。他对段晓的处境很同情,但也很无助,只能帮他开开心,缓解一下忧闷的情绪。段晓对此并不介意,甚至于感谢肖平这类底层朋友的良苦用心。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肖平笑嘻嘻地走进段晓的办公室,拍着他的肩,低声道:段老兄,给你透露个好消息,听说最近又要提拔一批干部……。段晓半信半疑地说,你瞎蒙吧?肖平郑重道,蒙你是孙子!不过…不过……我要看看你的手相,近来有没有官运。段晓不快地说,别闹了。肖平说,谁闹了?这是正事。他硬是把段晓的手平放在办公桌上,盯视片刻,指着手心上的一条纹络,煞有介事地说,你的事业线又宽又深像条河,属于水命人,你的官运与水密切相关呐。段晓抽回手,说你小子糊弄人。肖平说,信不信由你,看手相可是门科学。没听说基因组,生命密码什么的?手相上分布着许多生命密码哩。他见段晓专注地听,喝口水,用手抹抹嘴,又煞有介事地说,据老人讲,过去咱共产党里有位领袖,就是水命人,见水就来劲儿,就说红军四渡赤水吧,那仗打得多神乎……。肖平正侃的云山雾罩,被段晓一拳打在肩胛上。你小子,可真能白话!走,吃拉面去。说过了,段晓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老样子。 几天之后,段晓失踪了。单位领导很着急,正有个重要材料等他写。大家一起查找线索:都说段晓是个老实人,不会闹出事来的;段晓的老婆抹着眼泪说,前些天,为争论当官不当官的事,曾与丈夫吵过架;惟有肖平不说话,心头沉甸甸的,似乎有个不详之兆压迫着。 之后,公安人员果然在一个水库里找到段晓的尸体,但始终没查清他溺水而亡的真正原因。 正文等 (更新时间:2007-3-1416:46:00本章字数:1549) 国庆节期间,祥城市文化馆举办书画展,向全市离退休老同志免费展览一天。有关部门为此下了文件,发了门票,电视台还打出字幕广而告知,争向老人们献爱心。 免费展览这天,黄文然师傅早7点40分来到文化馆,展厅前还没个人影儿。黄师傅就这脾气,急性子,凡事赶早不赶晚,这参观展览的事儿,又让他争了个头名。黄师傅看看表,时间尚早,他便沉下心来,把早晨学会的几式太极拳,再认真地复习几遍,等着展览大厅8点钟开门。 宋生平师傅走进文化馆时,8点整。宋师傅是个守时的人,他在部队当过10多年的兵,养成的好习惯。宋师傅见展厅前的人不多,以为自己来早了,或者记错了展厅开门的时间。他仔细看过手腕上的老“上海”,又从上衣兜摸出门票对了一下,不错的,上面清楚地写着展览时间:早8时至晚六时。文化馆会不会临时改变开门的时间?这可说不定,现在的一些事儿,计划没有变化快。哪像部队上呀,办么事说几点几分就几点几分,木板上楔钉牢靠哩。宋师傅也是个认真的人,心里不踏实的事儿,就要弄个明白。他来到展厅门前,果然看到门旁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两行黑字,展览时间:上午8时至下午6时,中午不休息。对着哩,没改时间呐?8点都过10分了,怎么还不开门呢?或许等齐了人,一块儿进?唉,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那就等等吧。宋师傅这样想着,缓缓地摸出一包烟,刚点上火,又掐灭了,他看到不远处竖着一块禁止吸烟的木牌牌。 老李师傅赶到文化馆时,快9点了。他是个书画爱好者,毛笔书法正练到兴头上,早想领略一下那些大家高手的风范了。要不是家里有急事,才不会误了看展览的时间呐。这么高水平的展览,错过一小时,多可惜呀!当看到展厅前站满了像他一样的老头们时,李师傅感到很庆幸,但又觉不满意。通知上,门票上,电视上都说上午8点准时展览。怎么搞的?到现在不开门?还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呢,浪费老头们的时间,难道就不是浪费生命了?晚来的倒比早来的还心急,李师傅不想就这样不温不火地等下去。他走近展厅仔细察看,见房内的窗台下有位小姐在翻书。噢,还没准备挺当哩。不对!这么重要的展览,早该就绪了。不然进去打问一下?可李师傅还没到门口,便犹豫地停下脚步。这么多人都在等,内中肯定有缘故。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是好惹的,连句好话都没有,动不动给你脸色瞧。咳!人老了,不担事呢,可别自讨没趣,还是等等吧! 展厅前的人越聚越多,不论先来的还是后来的,都在耐心地等待展厅开门。有的老人在拉家常:你的儿媳怎么样?孝顺不?我的孙子长高了,挺可爱的。有的老人在谈政策:医疗费报销没有?听说离休人员要加陪护费了。有的老人在讲形势:恐怖分子真厉害,把美国的老窝给炸了。有的老人更有耐性,就地画了个棋盘儿,下开了五子棋。也有的开始往回走,不就是5元的免费票吗?扔了就扔了,总比太阳底下晒干油强吧。 主持展览的楠楠小姐,在看一本很动人的言情小说,正乐得老头们不来打扰她。不过,她也纳闷儿。老头们不是来看展览吗?傻呵呵的站在门外干什么?不管那么多,这也怪不得我!你们爱看不看,反正我有好看的小说呢。楠楠小姐继续读那本掉了皮的小说书,看到高潮处,激动得一身燥热,她想透透风,走过去拉开了展厅的门。 等待看展览的老人们,比看到阿里巴巴打开了宝库还高兴,呼啦一下涌进去。性急的李师傅埋怨道:“都快晌午了,才开门?”最先赶来的黄师傅、宋师傅,还有更多的老人们,异口同声地附和道:“就是吗,咋这么不守时?”楠楠小姐不服气地辩解道:“你们不能冤枉人呐?我可是提前上的班,7点半就开了门锁。你们轻轻推一下,就可以进来的吗?” 嘿呦!里面的不拉,外面的不推,都在耐心地等,等出一场逗人的误会。 看展览的老人们惊叹不已。 正文蓝花领带 (更新时间:2007-3-1511:18:00本章字数:2486) “秋艳,我的领带呢?秋艳,你听见没有?快帮我找找。”东昌在单位上空顶个模范丈夫的好名,在家里却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甩手掌柜。莫说做家务了,连自己常用的鞋袜衣饰,都不晓得放那里。穿戴时,总是大呼小叫地喊妻子秋艳来帮忙,动作慢了还要发脾气。似乎别人就该侍候他,那有这道理? “哎,来了,来了。我在洗衣服呐,急个啥劲呢?”秋艳边擦手边小跑着进了休息室。打开挂衣橱,顺手扯出一条蓝花领带,不耐烦地说:“就知道吆喊,人家忙着哩,给你!”秋艳使劲把领带搡给丈夫。一向温顺的秋艳近来心里有点烦,似乎觉察出丈夫有点儿不对劲。以往懒是懒一点,总没像现在这个样,动不动找茬发脾气,说话冲死个人。若不给他败败火,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呢? 东昌接过领带,瞪了妻子一眼,又看看领带。“我不要这条,蓝底白花,像乡村的印花布,太土气。” 秋艳说:“就这一条,别的都让我洗了。” “怎么?都洗了,你……你勤快啥劲哩?”东昌急了,有点拢不住火。 秋艳并不示弱:“勤快也是错?你咋不洗呢?都快脏成油条了,不嫌寒碜人!” “好,好,你厉害!这是那来的邪劲呐?真是的!”东昌不想吵架,不想生气,他要约姗姗去电视台做节目,那是件美差事,需要一分好心情。 无奈之下,东昌还是戴上了那条蓝花领带。可心里没有底,恐怕引起姗姗的注意,取笑自己没品位。姗儿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有气质有情趣,极讨男士喜欢。东昌暗恋姗儿已久,只是家有娇妻,从不敢造次。当然,在情感倾向上总有些毛毛雨,期望姗姗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第6章 姗姗吗,还真不负东昌的一片心。身边晃着那么多帅哥,惟对东昌特在意,很有点儿那个。时时把“昌哥”挂在嘴上,叫得那个亲呦甜呦,让别人有种吃不到葡萄的感觉。 还真是越怕越有鬼,东昌那条蓝花领带,一开始就被姗姗盯上了。她深情的明眸里溢着光彩,夸张地“哇”了一声,差点儿扑进东昌怀里。“昌哥,你这条领带好美哟!谁送的?”东昌的脸刷地红了。“还美呢?俗了点,朋友随便送的呗。”说过了,心情忐忑地等着姗姗的裁判。姗姗这妞儿乖得很,她故意说领带“美”而不说“漂亮”,或者很时髦的“酷”,这是大有讲究的。“漂亮”仅仅是好看,至于“酷”吗,顶多算一种时尚,而“美”却有着丰富的内涵。姗姗娇嗔道:“怎么俗呢?昌哥就会谦虚!”姗姗亲昵地把东昌的领带拉出来,用手扯住说:“你看这蓝底子,看上去多温馨,多富有张力啊,像晴天的夜空!白花吗,就是苍穹的繁星;再细细品味,蓝色又像无垠的大海,白花似片片银浪,点点渔火……”姗姗说着,脸上现出娇羞的红晕和可人的小酒窝儿。东昌笑眯了眼,像进入了美仑无比的幻境,久久地陶醉在由衷的幸福里。 电视节目做得比任何一次都成功。东昌感激蓝花领带,感激姗姗的陪同。他从心里佩服姗姗化腐朽为神奇的审美力,平常的一条领带,竟生发出那么多神奇丰富的想象,真是不得了!美的人美的心常有美的发现,姗姗真伟大,我算彻底服气了。唉,要是秋艳有这水平儿,该有多好啊!从此,东昌把蓝花领带看成姗姗的幻影,当作美的象征,几乎天天套在脖子上。 秋艳很快察觉了丈夫的变化,可又不理解。咋整的呢?东昌一向不喜欢那条蓝花领带,看到了像见死蛇一样,总躲得远远的。要是让他戴,他就给你急,还发无名火。这倒好,形影不离身了。发那门子神经呢?秋艳摇摇头,自语道:“男人的心思不好懂,真的不好懂啊?”可又一想,不对劲,先前我总说蓝花领带不错的,蓝底白花多素净多耐看啊!可这头犟牛,愣是不肯戴。好生蹊跷呐?别是爱屋及乌吧?在秋艳潜意识里,似有地震到来之前的先兆。 “秋艳,我的领带呢?秋艳,你听见没有?快帮我找找!”上班前,东昌又在命令式地喊叫着。 “哎,来了。别急,我帮你找。”秋艳微笑着进了休息室,打开挂衣橱,顺手抓出一把领带,递给丈夫说:“都在这儿呢,随意选一条吧。”东昌啪地把领带摔在床上,气恼地说:“谁要这些了,我找那条蓝花领带呐?”秋艳赌气说:“你整天宝贝似的不离身,恨么睡觉都戴上,倒来找我要了!” 东昌没心思与妻逗嘴,只顾急慌慌地找那条蓝花领带。翻箱倒柜都找遍,还是没找着。东昌只好随便扎上一条,悻悻地上班去了。 不久,东昌又戴上一条蓝花领带,同先前那条一模一样。秋艳很奇怪,都说克隆羊,克隆牛,莫非还有克隆领带的?这领带并不是克隆物,是姗姗去深圳出差,特意为东昌捎来的。东昌当然极珍惜,像贾宝玉佩戴的那枚通灵宝玉一样,成了他的魂儿。尽管东昌对新的蓝花领带珍爱有加,几乎不敢往家里戴。可是过了不到一个月,蓝花领带又莫名地失踪了。东昌仿佛着了魔,神情恍惚如宝玉丢宝一般模样。 东昌开始与妻又吵又闹。秋艳却不急不恼,反正两个字:没见!后又试着劝丈夫:“想开点,不就是条领带吗?丢了便丢了呗,犯不着生气伤身体。生命诚可贵,日子还得过下去吗!”说着就笑了,东昌也苦苦地笑了笑。以后的日子,蓝花领带再没有出现。不见也罢,好像有个电视剧,叫《蓝色妖姬》吧?还有蓝色磷火,蓝色幽灵什么的,也不是好货色! 冬季来了,天气渐寒。东昌是汗脚,亟需垫上鞋垫儿。秋艳雪中送炭,掂着一双崭新的鞋垫,关爱地说:“给,我做的,垫上吧。”东昌接过一看,上面还用绒线绣着字儿:一只是“真情依旧”,一只是“脚踏实地”。东昌嘻笑着说:“工夫蛮好的,这字的意思吗?稍微差了点,不土不洋的。”说罢垫进皮鞋里,穿上试了试,软绵绵暖融融的挺舒服,便对妻深情地笑了笑,算是致谢吧。这也是很久以来,东昌对秋艳的一次真正的微笑。 鞋垫再合脚,穿脏了还是要洗的。可是妻子忙着收拾越冬的衣被,忽略了这小小的细节。星期天闲来无事,东昌破天荒地自已动手刷鞋垫。刷了正面刷反面,刷反面时,东昌惊呆了:鞋垫的衬底布料竟是那魂牵梦绕的蓝花领带! 东昌并未立即光火起来,而是翻过正面来,仔细品味“真情依旧,脚踏实地”两句话。看着想着便笑了。默默自语:“温柔贤淑而又冰雪聪明的小秋艳,还是挺可爱的吗!”。 正文改行 (更新时间:2007-3-1610:52:00本章字数:1478) 在小吃一条街上,耿忠老汉的油炸肉合是最叫响的名牌,个大皮薄,馅多肉鲜,外焦内嫩,咬一口,满嘴流油,浓香扑鼻。货真价实,人们要的就是实惠可口。故而,每天一大早,老耿师傅的油锅前总有许多人,排着队买刚出锅的肉合。 “老耿叔,给我来两个。”耿忠老汉搭眼一看,原是本街上那个叫华子的青年人。“大侄子,买肉合孝顺你娘呐?”华子没言语,一把抓过肉合,狠狠地瞪了耿老汉一眼,扔下张壹圆的新票,匆匆地走了。 快人快语的耿忠老汉并不觉得没趣,心想也怪自己多言,华子家里没有别人,就一个瞎了眼的老娘,他买肉合还能给谁呢?想到这里,耿老汉暗自笑了,笑自己爱操闲心,也笑小华子浪子回头,知到孝顺老娘了。 第二天,华子又去耿忠老汉的小吃摊上买肉合,照旧是两个,还是壹圆的新票。耿忠老汉没再多说话,只是拿眼盯着华子看,直看得华子脸红红的,浑身不自在。望着华子远去的背影,耿忠老汉自言自语:“华子大侄改邪归正了,我那瞎眼的老嫂子也该过几天好日子了。” 一连几个月,华子每天早晨都去耿忠老汉的小吃摊上,买两个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合,即使刮风下雨,也从不间断,真是难得年轻人一片孝心!对此,耿忠老汉感动得几乎流出眼泪。他万没想到,那个吃尽苦头的老婆子,会有今天这口福!丈夫死得早,扔下个孩子又不争气,书不认真读,班不好好上,整天打架斗殴耍流氓,被公安局抓了去。为娘的伤心流泪,连气带急,双眼竟在一夜之间失明了。时移事易啊!华子能变得这样好,瞎老婆子也该有出头之日了。 老耿头从内心里怜惜那个瞎了眼的老嫂子,这不是因为他们从前曾经是邻居,更因为她孤苦无助,是个弱者,理应受到爱护。耿师傅没有别的相帮衬,只有在华子来买肉合时,特意做两个馅多份量重的,让瞎眼嫂子吃得更实惠,嘴上能念他几声好,也就满足了。 这天早晨,耿师傅照例把特制的两个大号肉合递给了华子,可华子说:“老耿叔,再加一个吧。” 耿师傅一愣:“怎么,你娘的饭量见长了?”华子这时一改往日的粗卤,羞赧地低下头:“嘿嘿,哪是呢。我养的那只狗崽儿长大了,两个不够吃……” 尽管华子的声音又低又细,可耿师傅听着如炸雷,顿时惊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直到华子消失在大街尽头,他才回过神来,朝华子远去的方向,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 自此以后,小吃一条街上,再也看不到老耿头的身影。不久便有人传过话来,老耿头搬到了城西的顺河街,不卖油炸肉合了,专营又白又嫩的豆腐脑。 耿师傅向来很敬业,卖豆腐脑虽然是新手,却也干得红火。又是个阳光灿烂的清晨,耿师傅正忙着,那个烦人的华子,又突然站在面前,要买一碗豆腐脑。耿师傅立时拉长了脸,斜睨着华子说:“对不起,我这儿没工夫侍候,请到别处吧!”说完,正要招呼顾客,却被华子抓住了手。耿师傅心里一紧,想挣脱,再顺手还他一个耳光。看这个不肖之子能把我怎么样!没待耿师傅动手,华子用颤抖的声音说:“老耿叔,那狗是医生安排喂养的,能定期从脊柱里抽取一种叫狗宝的药物,专治我娘的眼病……”耿师傅半信半疑地盯着华子,像看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老耿叔,我要编瞎话,不得好死!不信,你去问俺娘。”华子的发誓赌咒,显然取得了耿忠的信任。他释然地一笑:“好小子,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跑到这儿开新茬子。” “我想等有了结果,再给您讲明缘由,谁知你恁大气性。”华子见耿老头不再生气,便有几分自嘲地说:“改行有啥不好的,闯新路总是快乐的,我不是也改了吗!” 说完,华子和老耿头都笑了。 正文钓鱼 (更新时间:2007-3-179:53:00本章字数:1685) 胡河善养鱼。同样多的水面,同样投苗投料,他养的鱼儿成活率高,长个儿快,收益好,别人都很佩服他。 胡河对钓鱼也极有研究。比如钓什么鱼用什么饵,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下钩,收获才能更大些。甚至浮子一动,他便知道是什么鱼,约莫有多重,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胡河善养鱼,又对钓鱼有兴趣,他便把养与钓进行了巧妙的组合,办了个垂钓中心,又叫什么钓鱼俱乐部。 第7章 在鱼池四周栽了垂柳,建了亭台,设个杂货部专营鱼杆、鱼钩、鱼饵、草帽、饮料、太阳伞什么的,应有尽有。又开了个小餐馆,鲜鱼活虾,现炒现卖,大受钓客们的青睐。 胡河的垂钓中心,养的鱼儿活蹦乱跳,钓客们络绎不绝,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当然喽,垂钓中心的知名度也如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越升越高,引来更多的钓客,可也招来不少麻烦。收这费那费的不用说了,这是义务,该交的。苦恼的是那些变着法儿钓蹭鱼的人,极难对付。近日,胡河遇到一件更烦心的事。税务局开来一辆面包车,下来五六个穿制服的人,干什么?当然是收税。胡河笑呵呵地抬来两筐鲜活大鲤鱼,慌忙往车上装。收税的人挥挥手,要钱不要鱼,扔下一纸5千元的缴税通知书,开车走了。 胡河挠着头皮想,奶奶的,一次就交5000元,可不算少啊。生意好不假,开销也大呀,本大利薄,到现在还没收回投资呢。这钱该交不?论说也应该。古来就有种地纳粮,买卖报行的规矩,咱做生意的咋能不交税呢?可是多了点。再说啦,就这样不哼不哈的交上了,也不是法儿。这次你顺顺当当交上5千元,下次就给你要八千一万的。不行,还得想个招数。 胡河拍拍聪明的脑袋,暗自笑笑。哎嗨,有门儿!税务局不是有位老同学吗,听说还是个头头哩。就找他,试试看吧。他花980元买一支上等的鱼杆,送给了老同学。这人是个典型的钓鱼发烧友,尤其对收藏各种各样的鱼杆颇感兴趣。他见胡河送上的鱼杆,样式新颖别致,既耐看又好用,啧啧地称赞说,真是好眼力,有品位。胡河笑笑,不置可否。心想,咱是干啥的,钓鱼高手吗,我用过的见过的鱼杆,比你收藏的那些破鱼杆,少说也多十几倍呢。老同学拿着鱼杆爱不释手,嘴上却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当。胡河堆着满脸的笑,说,老同学了,还客气啥!玩艺儿,不就是个玩艺儿吗?要是外人,我才不费这心思呢。老同学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鱼杆。 过了10多天,胡河突然接到税务局的电话,说经了解,钓鱼中心开业时间短,收入薄,今年的税款就免了。胡河在电话里千恩万谢,只差三呼万岁了。放下听筒却在心里骂,去你娘的吧,还不是那根鱼杆显的灵。这时,有位钓客甩出条硕大的红鲤鱼,正高兴得哇哇大叫呢。胡河呆望片刻,黝黑的瘦脸上,溢满了得意的笑。 国庆节前夕,胡河又接到税务局一个电话,是那位老同学打来的。说送的鱼杆还没用过呢,就到你的钓鱼中心试试吧。不用多说,免费钓鱼呗。胡河心里不痛快,嘴上却唯唯喏喏,连声的欢迎词儿。他放下电话,直犯嘀咕,听说老同学从不去钓鱼馆、钓鱼中心一类的场所凑热闹,常在溏边河叉享受自然的乐趣。这次特来钓鱼中心试杆,哈哈,有意思,不得不防啊!胡河有的是办法,当晚就把鱼儿喂个透饱,早晨又追了一遍食。到时候,也只有傻蛋才会上钩哩。 上午8点多,一辆大面包驶进渔场,车上下来十几个人,打头的当然是那位老同学。胡河不敢怠慢,安排茶水、坐椅,拿出备用的鱼杆鱼饵,买来两条红塔山,中间又搬了3箱健力宝。中午饭,小餐馆里免费供应两桌八菜一汤,还得不停地陪笑脸,说着抱歉的话。 下午3点多钟了,来试杆的人毫无收场的意思。因为收获甚微,远远没达到预期的效果。有人提议说,钓不着鱼,是否网一点儿,也好尽尽兴。胡河无奈地拿来鱼网,众人一起动手。白花花的鱼儿网上来,试杆的人们笑弯了腰,胡河一旁傻了眼。 来者不善。胡河算了一笔帐:老同学试杆共网走活鱼350斤,计2800元;消耗鱼饵18斤,计260元;折断鱼杆3根,计990元;外加香烟、饮料和饭菜,共计7200元。算完帐,胡河直摇头,后悔当初不该给老同学送鱼杆,也希望明年的税款可别再免了。 正文挖宝 (更新时间:2007-3-189:12:00本章字数:1725) 柔柔的春风,将汶河岸边的柳树吻出嫩芽儿。夕阳已滑进巴龙山峡谷,空气依然暖融融的,催促着农家备耕的脚步。 [手机电子书网http://isuu.] 天色渐渐暗下来,田成还没有收工的意思。他直起腰,吐口唾沫在手上,搓一搓,铆足了劲,用力挥着镐头,向汶河滩上一簇老茅草砍去。“咔嚓”!闪出一道耀眼的亮光。田成凭着多年垦荒的经验,感觉不是一块寻常的石头。他蹲下身,仔细察看,黄土中露出一只金属罐。用手轻轻除去上面的泥土,表面附着绿莹莹的锈色,形状似茶壶,却又不太像,样子怪怪的。田成用布褂裹了茶壶似的宝贝,趁夜暗溜回家。 翌日晨,田成带上那只怪模怪样的“茶壶”,悄悄去了县文物馆。经专门人员鉴定,“茶壶”是战国时期的古墓陪葬品,价值连城呐!国宝应归国家所有,田成虽然受到奖励,可他心里还是亏亏的不是滋味。 田成回到家里,拎起那把镐头,来到茅草丛生的汶河滩上。这里刨刨,那里挖挖,一心想找到比“茶壶”更贵重的宝贝。可他未能如愿,先是刨到一只玉石烟嘴,后又挖出几枚古币,都不是值钱的货。田成所做的这一切,尽管是密秘进行的,但汶河滩上出土文物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于是一人传十人,十人传百人,汶河滩上很快出现了挖宝热。 在挖宝的人群中,田成是个受注目的人物。他在哪儿挖,别人就在哪儿下气力,虽无大的收获,也从不灰心。偶尔得一只残损的酒杯,或得几枚沾满绿锈的古钱,总能激发出更大的热情。挖宝人先是在河滩上挖掘,进而向河堤进军,眼看危及到防洪设施的安全。 挖宝热很快受到政府的重视,组织人力在河滩上规划了禁区,那是一片未开垦的沙石岗。禁区四周拉上了铁丝网,白天设卫兵站岗,夜间有警察巡逻,还把禁止挖掘的布告贴到民房上。地方小报也刊出消息,说禁区是战国、汉唐、宋金几个朝代的城郭遗址,具有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的考古价值;说省里将派考古队正式挖掘,非法擅入者将受到严惩。尽管政府划了禁区,发了禁令,可挖宝热丝毫没有降温。 田成是最不甘心的寻宝者,因为自刨到“茶壶”之后,再没弄到一件像样的宝贝。田成的邻居们也不甘心,他们都知道田成发了财,而自己还几乎没有收获。当然还有更多的人不死心,都瞄着政府的禁区开动脑筋。有调开卫兵抢挖的,有夜间钻进铁丝网盗挖的,有沿着铁丝网专挖禁区墙角的,花样翻新,灵活多变,简直像打一场游击战。 在挖宝的众多能人中,办法最绝的仍旧数田成。他的爷爷打小日本时就是挖地道的高手,传到他这辈上,没有了用武之地。如今政府划出挖宝禁区,找宝有了明确目标,挖地道总算派上用场。田成利用禁区边上的一处隐蔽地形,每天朝着禁区内挖地道,把挖出的新土运到村头上,做成土坯盖房子。村上的人知道后,也纷纷效仿田成的做法,挨着禁区挖地道。尽管这样极费力气,又是违法的事,可人人乐此不疲。因为他们见田成敢冒这个险,也就不想坐失良机了。 还是田成最先把地道挖到禁区内,可他没有找到所期望的金银财宝,好歹挖到3只锈蚀不堪的铁钉,两根朽木和一块白骨。他心里很丧气,又不好对外人讲,只得继续挖。田成终于挖出一只粗瓷碗,用手揩了又揩,摸了又摸,喜滋滋地揣进怀里,连夜跑到懂行的亲戚家鉴别。行家看过之后,结论令人捧腹:粗瓷碗竟来自上世纪的1958年,是吃大锅饭年代极流行的一件普通餐具。田成沮丧地说:“他奶奶的,让爷白费力气!”骂归骂,宝还是要挖的。 田成和他的邻居们,个个像意志坚定的老愚公,每天挖宝不止,却又无甚收获,就此罢手呢,又不那么甘心?但见田成狠劲地挖,别人也就顾不得许多了。田成见邻居们干得欢,就又来了劲,胆子也越来越大,不仅晚上行动,白天也放胆大干起来。挖宝热从地下转入地上,干得愈加热火朝天。令人奇怪的是,政府并未下决心制止,只象征性地驱赶了事。 政府的无所作为,反倒引起田成们的猜疑。正在纳闷儿,突然间来了一帮人马,拆掉铁丝网,撤走了哨兵,把帐篷搭在河堤外的一片洼地上。令人惊奇的是,文物挖掘点竟离开原来的禁区足足有800多米远。 省城来的考古队,很快挖出大量珍宝,仅战国时期的文物就有300多件。田成和他的邻居们深感失落,莫名地懊悔与烦恼。可这又能怪谁呢?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正文车案 (更新时间:2007-3-1910:33:00本章字数:1567) 汪家疃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小山村。在往昔的岁月里,青山绿水间曾发生过许多悲壮的故事。如今虽经风雨沧桑,仍不失山乡人那淳朴正直的民风。当我们《龙山飞虎》摄制组一行五辆轿车,亮铮铮地停在村口时,率真而好奇的村民们立即围上来看新鲜。性急的年轻人冲在最前面,孩子和老人紧随其后,一双双探寻的目光极想瞧出些名堂。在他们看来,村口一次出现这么多轿车,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导演老杨最后一个从那辆红得刺眼的轿车里钻出来,独特的派头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人群中很快发出清晰的议论声: “看那矮老头,多像个日本人。” 第8章 “什么像不像的,我看就是个十足的日本佬!” 我回过头去仔细打量杨导演,果然发现这位老先生的确很日本。短小的身材并不臃肿,鹤发童颜风度翩翩,眼睛不大却极有神,尤其那两撮经过精心修剪的小胡子,简直是地道的东洋特产,怪不得剧组的小青年都叫他可爱的龟田老师。这不仅因为杨导在上世纪60年代那部家喻户晓的抗战影片中扮演过日本宪兵队长龟田,关键是他的形貌气质极像个日本人。 我们拍摄外景的一班人马,说笑着向汪家疃村委会走去。这时,一个穿夹克衫的小伙子挤到我跟前,神秘兮兮地问:“你们来村上干么事?”面对这位唐突得有点可笑的小兄弟,我忽然生出幽他一默的念头。于是,我指着身边的杨导说:“这是咱们的日本朋友,龟田老先生,专程来村上考察的,他要在这一带投资开发旅游区。” 杨导会意地笑笑,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的,很神气。我知道,他老兄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我的假话说得很认真,声音宏亮且带着几分自豪。老实厚道的山里人爱当真,经我一渲染,他们倍儿相信了自已的判断力。顿时,人群中关于日本阔佬的议论高一声低一声,几个天真而莽撞的年轻人把杨导团团围住,争向一睹东洋人的尊容,更为日本大款能看中他们这个小山村而自豪。围追杨导的人越聚越多,以致每前进一步都有些困难。解铃还得系铃人。我提高嗓门说:“乡亲们不要挤,这样多没礼貌,日本客人是会不高兴的。”假戏真演,还真把他们唬住了。年轻人和孩子们立即规矩起来,为杨导自动闪开一条路,只是站在外围的老人们仍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让人觉得不舒服。 在村委会议室里,我们见到了好客的村主任。他给我们让座、递烟、沏茶,听说我们要在村上拍电视,更是兴奋得不能自已。饶有兴味地介绍村上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不时抛出一串串荣光而豪爽的笑声。 当摄制组满意地回到村头的停车点时,小小的悲剧发生了。杨导乘座的那辆红色奔驰遭人袭击,挡风玻璃、前大灯、后尾灯,凡是能砸烂的部位均已粉身碎骨,倒车镜也不翼而飞。 摄制组的先生女士们,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杨导不知是急还是气,两手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额上立时冒出了汗珠子。尴尬至极的村主任,铁青着脸直说对不起。事已至此,在场的人毫无办法。好在车子未动着筋骨,虽是遍体鳞伤却能开得动。我们怀着懊恼的心情回到县城,出面接待的是分管文教的李县长,他已从电话里得知这个令人不快的消息。县长不无歉意地告诉我们,案件已交给公安局,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3天过去了,破案的事迟迟没有回音。摄制组离开县城之前,李县长拿来一本厚厚的县志,郑重地摆在杨导面前,尔后幽幽地一笑说:“非常抱歉,毁车的事,只寻到一些线索。”说完,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杨导,又看看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未开口。他缓缓地翻开县志第352页,双手递到我和杨导面前。“七月惨案”四个黑体字触目惊心,接下来是几行划了横线的楷书:1943年7月26日,日本宪兵队血洗汪家疃,一次杀害村民275人……” 我和杨导相视无语,心照不宣地苦苦一笑说:“实在对不起,给咱老区的百姓添乱了。” 正文童心 (更新时间:2007-3-208:46:00本章字数:1678) 苗苗六岁了,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火车真大,车上的人真多,苗苗觉得很好玩。她想到处走走看看,可妈妈不许,妈妈说走丢了,就见不着爸爸了。苗苗很听话,她想见到爸爸,就乖乖地坐在妈妈身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苗苗醒来的时候,妈妈正睡得很香呢。苗苗有点儿饿,想吃东西,她知道提包里有熟鸡蛋,可苗苗不想吃鸡蛋,她想吃鸡,那种很香很好吃的烧鸡。记得爸爸回家时,买过一只烧鸡的,味道可好了。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 苗苗看见周围的人,都在不停地吃东西。有吃面包的,有吃水果的,还有嗑瓜子的。对面的胖叔叔打开一个纸包,有股香味扑过来。哎呀!是一只烧鸡。苗苗看得清楚,正是爸爸买过的那种烧鸡,油汪汪红嘟嘟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胖叔叔撕下一只鸡腿,狠劲地啃下一大口,极响亮地咀嚼着。苗苗见胖叔叔吃鸡的动很夸张,很有意思。便站起身,向前挪了两步,站在走道一侧,小手扶在椅背上。好奇而细心地看着肚子鼓鼓的胖叔叔,怀疑他能不能吃下这只大烧鸡? 空空的人行道上,有位穿白大褂的阿姨,推着一辆售货车走过来。胖叔叔放下正在啃食的烧鸡腿,用纸擦擦手,从上衣兜里掏出钱包,又向推车的阿姨招招手说,来两瓶啤酒,一包香烟。售货的阿姨拿了啤酒和香烟,接过一张红艳艳的纸票,对着窗口照了照,又抓起一把钱数了数,递给胖叔叔。胖叔叔接过钱,很随便地塞进了上衣兜。胖叔叔赶忙打开啤酒瓶,对着瓶口猛喝一气,咂咂嘴。又撕下一只鸡翅,咀嚼的声音更响了。 苗苗低下头,蹲下身,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胖叔叔,很想对他说句话。可胖叔叔啃一口烧鸡,喝一口啤酒,连吃带喝,有滋有味,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苗苗实在插不上话,可这句话又不能不说,她只有耐心地等。等着等着就有点不高兴,就不想再等下去。苗苗瞅准胖叔叔咂嘴的那一瞬间,怯怯地叫道,叔叔……叔叔……你的……。胖叔叔瞪了她一眼,把脸扫向车窗的一面,装做没听见。苗苗不敢再叫了,若误了叔叔吃东西,他会不高兴的。 此时,在苗苗幼小的心灵上,萌动着些许委屈。胖叔叔不理人,怕我要他的烧鸡吃?哼,小气鬼!我才不要哩。妈妈经常说,小孩子不要嘴馋,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人家会笑话没出息。我都六岁了,我是大孩子,你就是给我,我都不会要的。 胖叔叔其实早就看见苗苗了。他不喜欢苗苗这样的孩子,看别人吃东西,眼睛巴望着像个小乞丐,让你浑身不自在。胖叔叔倒有过撕块鸡肉给苗苗的念头,但很快打消了。他想不能给,给她吃下去,还想再要一块,她是不会轻易走开的。干脆一点不给,叫她死了心,也好改掉不喜人见的坏毛病。胖叔叔扭头看一眼苗苗的妈,心想这妈咋当的,只顾自己睡大觉,也不管管孩子。 苗苗见胖叔叔扭过头来,一只手整理吃剩的鸡骨头,一只手剔着牙。还把从牙缝中揪出的肉丝儿,使劲地嚼了嚼,又灌下一口啤酒,便咕喽喽打出一串饱嗝来。苗苗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伸向胖叔叔,叫道,叔叔……叔叔……给你的……。胖叔叔火了,猛地推开苗苗的手。去去,小孩子,真讨厌!苗苗被吓了一跳,眼里含着泪花。可苗苗没有哭,仍执拗地站在那儿,坚持把事情做到底。 胖叔叔又把头扭向窗口一边,在认真地啃食鸡脖子,一点一点的非常仔细,把鸡脖上的肉吃得极干净,只剩下白灿灿的骨节儿。苗苗很服气,胖叔叔真不赖。我就不行,鸡脖上的肉常常吃不净,怪可惜的。胖叔叔开始吃鸡头,咯咯吱吱嚼出许多油水儿,流到了嘴角上。胖叔叔终于把一只烧鸡吃光了,啤酒也喝的干干净净。他抹抹嘴,擦擦手,用那张油纸包了鸡骨头,又顺手点上一支烟。胖叔叔喷着带酒气的烟雾,斜睨苗苗一眼。尔后眯上眼睛,美美地回味着烧鸡和啤酒的味道。 苗苗觉得时机到了。他向前挪了一步,仗着胆子拉住胖叔叔的胳臂,低声喊,叔叔,叔叔。胖叔叔侧目怒视。干么呀你?叫什么叫?走开点?苗苗没有走开,断断续续地说:你的……给你的钱……你买……买啤酒……丢在地上的钱。胖叔叔一愣神,随即把钱抓过去。那是一张20元的新票,已被苗苗的小手握皱了。 苗苗回到妈妈的怀抱里,香甜地吃着熟鸡蛋。 正文异味 (更新时间:2007-3-2110:21:00本章字数:1516) 柯为公司的业务去了一趟京城,往返用去二十几天。柯这只远征的鸟儿,飞回温暖的小巢那天,正值晚间八点半钟,一个易滋生浪漫情调的时刻。 小别胜新婚。妻子淑芬把缕缕柔情全部凝入那碗飘着葱花油香的肉丝面。柯净尘洗面之后,很快把热腾腾的面条连同妻的爱装进肚里,抹抹嘴,便有一股雄雄的激情澎湃着胸腔,伴随着滚烫的血液涌遍全身。 此时的柯像一堆噼啪燃烧的干柴,渴望难耐的双手猛地搂住淑芬的细腰,用带着葱花余香的热唇,急切地吻妻的秀发和白嫩细腻的脖颈。淑芬停下收拾碗筷的手,轻轻地侧转身,让丈夫吻个尽情。可就在侧身的一瞬间,她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也就是那种几乎令人作呕的口臭。淑芬真想躲开丈夫的热吻,可又觉不妥,硬是闭着气坚持到那个长吻的结束。 待柯脱衣上床时,淑芬不无含蓄地说:“你去京城兜一圈,嘴里怎么就多了一股怪味?”柯停住解钮扣的手,无辜地说:“什么味,我咋没闻着?”淑芬不忍心把口臭的事说出来,怕丈夫觉得尴尬,便委婉地说:“什么味,你自己再细闻闻吗。”柯双手罩住口鼻,深深地作几次吸气和吐气,活像个滑稽的小男孩玩游戏。然后摇摇头,肯定地说:“确实没有啥味吗?”淑芬又补充说:”不会是鼻子坏了吧?” 第9章 柯不再说话,默默地扯过被子,仰躺在床上。 柯并无睡意,只是让一种莫可名状的因素破坏了他的心情。待淑芬收拾停当,像美人鱼一般钻进被窝时,柯又一时心血膨胀,用力捉住妻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乳房,轻轻抚摸着,再次把微动的嘴唇贴到淑芬洒满香水的脸上。这时他果然闻到一股味,一丝混杂着香水的恶臭直冲脑门。淑芬开始躲闪丈夫的爱抚和温存。柯像只碰壁的苍蝇,扫兴得一塌糊涂。这天晚上,破天荒地没与淑芬做那件事。 柯以为自己长时间出差在外,衣食住行无规律,早晚洗漱得马虎,怕是嘴里真的有了异味。翌日,柯走进一家超市,精心挑选了那种他认为最有效的除口臭药物牙膏。晚上,他花去大约半个钟头的时间洗脸刷牙。上床后,他尽其所能地向淑芬套近乎,想验证一下辛辛苦苦买来的牙膏是真品还是假货。结果大失所望。妻子像一只精明的羊羔,机巧地逃避着雄猛公羊的狂情。最后,干脆背对着气馁的丈夫,抱歉地说:“柯,你这气味真的很难闻,我有点儿受不了。”柯很无奈地说:“是有一种味,可不知道为什么?”说过,心里亏亏的不是滋味。这晚,他们终于做了那件事,但做得很没劲。 自此以后,凯与芬之间的亲热逐渐降温。夫妻间的那种事还是要做的,但少得可怜。即便是做了,也如例行公事,远没有先前的那种情调,因为失却了以往那销魂的长吻。只有一件事,柯做得比从前更认真了,那就是睡觉前的刷牙。尽管牙龈刷得出血,换来的却是妻的责怪:“你或许患上了口臭病,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柯真的去了医院的口腔科。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医生惊奇地说:“你的口腔卫生如此好,在我经手的病员中堪称一流的。不过,有个牙洞大了些,需要补一下。” 柯认为都是牙洞惹的祸,补上可恶的牙洞,便可万事大吉了。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柯觉得一身轻松,欢快地哼起流行曲儿。晚上,他迫不及待地送给淑芬一个久违的长吻。令柯意想不到的是,长吻失败了,且败得更惨,难耐的气味弄得淑芬直摆头。一边用手阻档扇赶,一边断续着喊:“臭……臭……臭死人啦!”呼吸微弱得窒息了一般。 一个偶然的机会,淑芬去医院看胃病。当诊的是位老中医,切脉之后,又要看舌苔。淑芬只轻轻一张嘴,大夫立即扭了头,急忙用手捂住鼻子,断然地说:“小姐,你患了严重的口臭病,是心火所致。”淑芬顿时明白了一切。 芬怀着内疚的心情,每天暗自服用医生开给的药,再也没向丈夫提及口臭的事。 正文贫嘴张小民的幸福收获 (更新时间:2007-3-227:05:00本章字数:2197) 北京作家刘恒,一不留神儿,弄出篇名作《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还拍了电视剧,正经红火一把。看人家笔下的张大民,那才叫萧洒哩,会贫嘴,会自个找乐子,经济上虽不富裕,却过着恣悠悠的幸福生活。比起大民这老兄,小民的水平凹多了,单说这贫嘴吧,就差一大截呢。可小民也有小民的优势,特会讨女孩的欢心,也时常有些幸福的收获。 张小民能把媚儿约到咖啡馆的ktv包间,这一手就很不简单。媚儿是什么人,简直就是个现代的罗敷吗。不光俊俏、活泼,关键是有内涵有气质。女孩儿有气质,就金贵海了,追她的人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出门有轿车接送,下馆子有人抢着买单,讨好献殷勤的人,都排成长队了。在别人看来极难办到的事,张小民略施小计,轻而易举地办成了,真是不服不行呐。 张小民常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讨女孩喜欢,尤其讨可爱的女孩喜欢,也得想办法找巧门。头儿不是说过,办法总比困难多吗?小民真牛气,说得到做得到。那天下晚班,小民见媚儿心情特别好,便走近了说,咱去伊甸园咖啡馆吧?ktv包间,幽会的氛围。点一支红烛,插一束玫瑰,品着香浓的咖啡,陶醉在音乐缠绵的世界里,好享受好浪漫的,去不去?媚儿轻轻摇头。小民又说,媚儿,还玩潇洒呢,真没劲!我看你不是不想去,你是不敢去,小心眼儿。媚儿的脸腾地红了。娇嗔道,谁不敢去了?你才不敢呢!小民笑道,谁说的?不去是小狗!媚儿开心地笑着,坐上了小民的雅马哈。小小激将法而已,就这么简单。 ktv包间的感觉好极了。小民说,点支红烛吧,玫瑰就免了。媚儿说,小气鬼,怕花钱不是?那个傻妞儿给你拍拖,可就倒霉了。小民诡谲地一笑。媚儿,你不要想入非非噢,吃几碗干饭咱清楚,只想陪你说说话儿,也就满足了。媚儿俏皮道,量你也不敢,谁打我的主意,那就准备角斗好了。说过,格格地一阵好笑。张小民啜了一口咖啡,用手托了下巴,看着媚儿说,你看了《康熙微服私访》电视剧吗?那皇帝老儿真厉害,俘虏那么多女孩子。媚儿呛白道,眼馋了不是,人家那叫本事,你有吗?小民不屑地说,屁本事,还不是讨巧卖乖会夸人吗?女人都不经夸,一夸就麻爪。我这也是新发现,可以申报专利呐。媚儿有点儿不高兴了。板起脸说,我就不爱听好话儿,谁胡捧乱夸我跟谁恼。张小民立时改了口气,当然喽,媚儿与他们不一样。媚儿有素养有主见,那么多追随者,都成大众情人了,还不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吗!女孩儿能到这份上,就是极高的境界了。媚儿没说话,只是甜甜地笑。小民想,都说媚儿是个冰雪冷美人,我倒觉得是冰糖水浸过的甜妹子,多么可亲可爱的靓妞呀! 那天傍晚,乌云满天,房间里光线暗淡。媚儿趴在办公桌上,心里烦烦的。张小民突然走进来,关切地问,媚儿,怎么不高兴?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媚儿缓缓抬起头。别瞎说!我眼皮上长个囊包,丑死人啦。小民走过去,爱怜地说,让我看看。哎!不就是粒小小的红疙瘩,值得烦心吗?媚儿看着小民的脸说,是不是很难看?我都不敢见人了。小民笑道,就女孩儿邪乎,我看更美了,无几于锦上添花吗!媚儿说,瞎蒙人,我才不信呢?小民说,谁蒙人了,懂不懂?这叫病态美!你看人家林黛玉,很严重的肺结核哩,多美呀。还有大美人西施,患胃病,心口疼的时候,好看的不得了,别人都跟她学呢……。张小民还在没完没了地贫嘴,媚儿早已笑弯了腰,快乐得像个小天使。 在女孩中,媚儿是个热点人物,常被男孩子议论着。办公室秘书老刘,看不惯媚儿那副娇情劲,说媚儿这丫头,挺文静的女孩子,怎么不学好呢?你看眉毛画得那个细哟,嘴唇涂得那个红哟!还穿什么背带裙,不嫌寒碜人!张小民听着极反感。不平道,你个死脑筋老刘,少见多怪。那叫靓,现代美,不懂别瞎说!而司机小宁的观点恰恰相反。他不满地说,看媚儿那妞,整天介目不斜视,笑不露齿,迈着小碎步装淑女,没劲透了!张小民急着反驳道,又胡吣不是,那叫古典美!媚儿就是古典美与现代美的最佳结合,那个能比得上。众人大笑。说你张小民真是个马屁精,贫嘴顶个鸟用,人家媚儿不见得领情呢。其实,媚儿这会正在套间里看报纸,听得清楚,心里美着呢。 下班时间过了,媚儿还没走。张小民说,等谁呢?又是哪位帅哥请客呀?媚儿抿嘴一笑,傻冒儿,等你呢。走,去满园春撮一顿,我请客。发什么愣啊?不给面子呐?张小民受宠若惊,心情揣揣地跟媚儿走了。满园春的牡丹厅,两人浅酌小饮,呢喃细语,甚是惬意。突然,媚儿皱起眉头,放下筷子,捂着肚子不说话。小民慌了。忙问道,怎么啦?不舒服?媚儿说,胃疼,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小民说,要不要取点儿药?说过也放不筷子,挨得媚儿更紧了。媚儿说,你怎么不吃呐?趁热快吃吧!张小民低声说,吃不下,你一胃疼,我就心疼,实在吃不下。媚儿捂着肚子笑了,仍旧是甜甜的。 临分手,媚儿盯着小民笑。小民看看媚儿,挠挠头发,又摸摸嘴巴,以为自己出了洋相,不好意思地笑笑。问媚儿,你笑啥?媚儿撒娇道,小傻瓜,你不喜欢病态美吗?张小民疑惑地傻笑着。媚儿含情脉脉地走过去,附在小民的耳朵上:民哥,我爱你!小民以为在梦中,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媚儿举起玲珑的拳头,捅捅小民的胸。嗔怪道,犯儍干么呢?怪吓人的。真的,我爱你,爱你到永远!媚儿说过,小鸟依人般偎在小民的怀抱里。 张小民如梦方醒,猛地抱起媚儿,飞快地旋转着,忘情地大喊,我有收获了,我有收获了。 正文让烟 (更新时间:2007-3-2516:09:00本章字数:1535) 丁亚作为办公室的小职员,文字功底好,吸烟的水平也不赖。他会吸烟更会让别人烟,往往让出的烟比自己吸的还要多,因而他练出一手让烟的绝活。什么场合,什么人,让什么烟,用什么姿势让烟,都是各有讲究,也总是恰到好处。如是领导或者长辈,他便将烟恭敬地递到手中,再洒脱地点上火,表现出青年人的谦逊和干练;如是同事、熟人、朋友什么的,他便抓起烟盒,用食指轻轻弹出一支,让对方各取所需;如是大场合,人多又随意,他就像变魔术一般,轻快地将烟抛出一个个优美的弧线,且支支到位,从未失过手。有时看丁亚让烟,如同看一种礼仪表演。 第10章 不!应该说是一种技艺表演,一种艺术的享受。 然而,好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丁亚让烟也出现了不应有的失误。新来的办公室主任老刘,第一天到单位上班,恰遇丁亚伏在办公桌上赶写材料。刘主任先打招呼,丁亚慌忙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摸起桌上的一盒云烟,抽出一支递上去:“主任,您抽烟。”谁知刘主任只顾欣赏丁亚面前方格纸上那隽秀如贴的钢笔字,一只手作出接烟的姿势,却未捏住烟卷。烟已脱出丁亚的手,轻轻落在地上,几乎没发出声响。刘主任伸手抓了个空,方才收回眼神,蹲下身拾那支触手未及的烟。此时,那支无意中被丢弃在地上的烟卷,已被丁亚抓到手里,叼在嘴上,又手疾眼快地抽出一支,微笑着双手递给刘主任。 “真不好意思,请您抽这支。” “不抽,不抽,我不会抽烟。” 刘主任十分认真地用手挡住丁亚递过来的烟。被拒绝的丁亚窘迫得有点心慌,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刘主任,您别见怪,我这人总是毛手毛脚的……。” 丁亚还想解释点什么,动动嘴却未说出口,刘主任轻轻拍了拍丁亚瘦削的肩膀,说一声快忙你的吧,便走出办公室。尔后又推开了局长室的门。 丁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复又坐回到椅子上。他心里别扭极了,把刚才那支叼在嘴上的烟卷握在手里,捏得粉碎,狠狠地丢进痰盂里。材料已无法再写下去,他需要静下来反省自己的过失,他觉得自己很无能,节骨眼上骑车掉链子。还坐办公室呢,连烟都不会让。同主任初次接触,就办这样的窝囊事,领导该是啥印象?主任是什么角色,他是咱顶头上司,他如不高兴,我丁亚不就彻底玩完了。对!刘主任不是不吸烟,他是生我气了,对刚才的表现不满意。他去局长室,会不会向局长褒贬我的不是呢?好不容易混到办公室,眼下又临近年终评比了……。 丁亚越想越憋气,越懊恼,情绪也遭透了,直到下班铃响起,也没再写出一个字。丁亚走在回家的路上,心烦意乱,无精打采,只顾低头骑车,险些撞在飞驰而来的汽车上,被粗暴的司机臭骂了一顿,又被负责的警察教训了半个小。回到家里,妻子见一向轻松愉快的丁亚像霜打的茄子,形容萎糜,心事沉重。忙问:“怎么了,来这么晚?” “没事,身体有点儿不舒服。” 丁亚有气无力地歪到沙发上,双手抱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妻子上前一摸,额头滚烫,顿感不妙,急急地翻出几片药,又倒一杯开水,逼着丁亚服下去,才觉得心里有几分踏实。 丁亚做了一夜的恶梦,早晨没有起床,他真的病倒了,且一病就是10多天。吃药打针,高烧总是不退,嘴上泛起一溜黄水泡。 局长对刘主任说:“丁亚写材料常开夜车,他是给累病的。” 刘主任对局长说:“我看得出,丁亚是个老实人。” 年终评比,办公室人员一致推荐丁亚为先进工作者。刘主任带着营养品去医院看望丁亚,顺便告诉了他当选先进的事。丁亚听后紧紧握住刘主任的手,眼里滚动着水亮的晶莹,却始终未说一句话。 第二天,丁亚病愈出院了。他还同往常一样,每天提前半个时辰去上班,忙着搞接待,写材料。与先前不同的是,丁亚戒烟了。 正文重逢 (更新时间:2007-3-267:48:00本章字数:1781) 光阴似箭,弹指间,毕业二十年了,突然有人提出搞同学聚会。 江浩对这事似乎特热心,他来说这件事时,我怀疑是他策划的。 我不置可否,搞就搞吧,反正周末很无聊。老同学相聚,热热闹闹一番,有点儿意思,说不准还能寻到几分乐子呢? 江浩一定要我帮忙,他说人员那边他负责联系,让我找场地,再做一份开支预算,不要太奢侈,否则那些混得不好的人也许不会来,可也不要太寒酸了,让人瞧不起。 我说:“二十年了就这一回,使劲花点银子也值得。”江浩撇撇嘴,又耸一耸肩,那作派像个外国佬,也不知他什么意思。 几乎每天,江浩都会在电话里向我回报,又联系上谁了,谁谁到外地出差了。然后,总神秘兮兮地问一句:“你想见见谁?我帮你找!” 我每次都会想,是该借此机会,约一位想见的人,但说实在话,能记起来的同学已经不多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倒真的希望找到刘丽云,她如今生活的还好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唉!毕竟这么多年了,想想也没啥意思。 离约定聚会的时间还有两天,该联系的同学也差不多了。可就在这天夜里,我刚躺在床上,就被突然狂响的电话铃惊起。我知道这肯定是江浩无疑了。 “你猜?我约到谁了?” “还能是巩俐那娘们……” “别开玩笑,我说是老同学。” 未等我猜,他那边大叫:“刘—丽—云!!” 刘丽云?!我暗自惊叹,江浩这个人精,真有他的!要想见一见的老同学,也就是刘丽云了。可这是心里话,不好说出口的,咋就让这小子猜中了? 我之所以记得刘丽云,倒不是当年与她有什么激动人心的细节。刘丽云并不是我们班的,印象里她很瘦,高挑的个儿,脸有点儿苍白,不爱说话,挺文静的女孩子。开始我并不特别喜欢她,但奇怪的是,连江浩在内的那帮生在城里的小混混,每逢挑剔地给女生打分时,总把刘丽云排在前几号。 后来,也就是高二的上学期,学校组织的一次无命题作文比赛,刘丽云这小妞竟与我并列第一名。偶然的机缘,倒给江浩那帮哥们儿增加了取乐的话题。什么金童玉女啦,什么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啦,渐渐地,我也被说得心里麻酥酥的。只是在心里,嘴上从未流露过。我不敢,我是农村考进城的穷孩子。不久,发生了一件让我真正激动的事。那天刘丽云独自跑到我们教室里,悄悄打听我的一些情况,并在以后的日子里,故意与我走对面,且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微微一笑,那含情脉脉的神态令人耳热心跳。这时我发现,刘丽云还真的很美丽,很可爱。 同学聚会这天,场面闹哄哄的有几分混乱。二十年下来,老同学一个个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几乎以为走错了房间。满场发福的中年人,男男女女很少例外,当年的风姿绰约不见了踪影。 我在人群中找到满面红光的江浩。他拉起我的手,大声吆喝着四处找人,主要是找刘丽云。参加聚会的女同学几乎占到一半,尽管穿得花花绿绿,却没什么光彩。 转了几圈,没有找到刘丽云,我有点儿失望。江浩更感到没劲,身子软软的想歪倒靠墙的沙发上。就在这时,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我看到一个孤单的女人。她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上身穿一件蓝底白花的翻领衬衫,下身是同色的长裙,披肩发随意而洒脱。 我打量片刻之后,眼睛一亮,这不是众里寻找千百度的刘丽云吗?!她突然笑了笑,依旧是那样的甜美。尽管隔着熙来攘去的人群,我敢肯定,这笑容是对着我的。 我拉着江浩的手走过去。 “嗨!江浩,我是刘丽云!” 刘丽云显得很兴奋,先重重地拍了一下江浩的肩,又同他热烈地握手,就差拥抱在一起了。我识趣地坐到近旁的连椅上,看着她们亲切地说话,也看着刘丽云尤存的风韵。心想,等他们热乎过了,再叙旧也不迟。 刘丽云全身上下无一件首饰,轻描淡妆,一个平平常常的四十岁的女人,骨子里却透出一种成熟而素雅的美。只是那双原本妩媚的眼睛,一直茫然地盯视着我。 我还像当年与刘丽云擦肩而过时一样,极不情愿地偏过头去,煞有介事地看着一处吵闹不堪的酒桌。 这时我听到一个隐约的声音:“浩哥,同你拉手过来的那位,他是谁?!” 我的头“嗡”的一下胀大了。脊背上咝咝的冒出一股凉气。 起身混入东倒西歪的人群中,任凭江浩在身后大喊大叫,我始终没有应声。 正文陌生旅伴 (更新时间:2007-3-270:07:00本章字数:1870) 午夜时分,火车缓缓地驶进一个三等小站。我放下书本,打着哈欠向窗外望去。站台上空荡荡的,昏黄的路灯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朝火车前进的方向奔跑着。列车刚刚停稳,来人就迫不及地窜上车。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过后,便有人气喘吁吁地坐在我对面的空位上。 旅客们大多进入梦乡,车厢里格外寂静。我如果不是金庸的一本武侠小说吸引着,恐怕早已睡如烂泥了。当我睁大困倦的眼睛,打量面前这两位不速之客时,几乎惊吓得灵魂出窍,睡意全无,戒备的神经顿时进入临危状态。 深夜登车的旅伴一胖一瘦,反差强烈。胖子上身穿件油渍麻花的白色t恤衫,胸前画着两条张牙舞爪的龙,左小臂纹着一幅青紫色的鳄鱼图案,披一头乱草似的长发,活脱脱一位黑社会老大。瘦子生着一张长方脸,浓浓的络腮胡子裹着两片厚嘴唇和一只极不相称的小鼻子。鼻子右侧有条伤疤斜着延伸到腮部下端,紫红紫红的像条死蚯蚓。本来就厚的下唇被利器划过的疤痕显得很夸张,翻扇着恰似一只长裂的瘪茄子。唯独那双深陷而有神的眼睛,总算说得过去,却又偏偏发出一束幽幽的寒光。 第11章 这会儿,那束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正专注地扫视着整个车厢,像一只猎获食物的老狐狸。 我相信,在夜深人静的车厢里,看到这样一对陌生人,看到那张疤痕累累、丑陋无比的脸,看到那双阴森袭人的目光,无论怎样坚定沉着的人,也会如我辈一样惊慌不已。我开始感激金大侠,感激他那本引人入胜的武侠小说,庆幸自己因书而得福,夜不成寐且能有备无患,否则最先遭殃的定是鄙人无疑了。我重又拿起那本救命的小说,佯装看书却在留心近在咫尺的陌生人。不知为什么?书上本来是一行行清晰的文字,却在眼前幻化出一幅幅画面,好像街头流氓殴斗的场景,又如电视电影里越狱逃犯的镜头。恍惚中,我猛然想起一件事:车匪路霸。对!坐在对面的莫不是两个流窜作案的毛贼! 我的心跳加快,几乎可听到那颗桃形肉团的“嘭—嘭”搏动声。手心里沁出湿腻的虚汗,脊背上也有凉嗖嗖的汗珠在爬动。我深感势单力薄,真想叫醒全车厢的人,共同对付不法之徒的袭击。可又觉不妥,冒然行事的后果很难预料。看来还是一个人先顶着,等对方有所行动再作定夺。坚持吧,坚持就是胜利! 胖子旅客显得很疲倦,尽管端坐如弥勒,却无力地合上那双惺忪的眼睛,继而发出了微弱的鼾声。只有带疤人依然精神头十足,用那双愈加犀利的目光,不时地张望车厢里每一个角落。他打开一个很上档次的手提包,摸出一盒将军牌香烟,开了封口,轻轻弹了几下,抽出一支碰碰我的手:“抽支吧,解解困气。”我急忙推辞:“不会吸,谢谢!”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这烟万万抽不得,听说火车上常有歹人于烟卷中用上迷魂药,先让烟,至人昏迷后再下毒手。 胖子似乎打了个盹,很快就又醒过来。他站起身,甩甩胳膊,伸一个懒腰,又扩了扩胸。尔后,从行李架上的小皮包里取出两听健力宝,打开来,拿一罐碰我手上的那本武侠书:“喝点饮料吧,提神的!我勉强地笑笑:“谢谢,我不习惯喝饮料。”其实,我口喝得厉害,但决不可领受胖子的好意,谁知那里面有啥名堂?或许瘦子让烟未得逞,胖子又用饮料打我的主意呢!双簧戏演得满不错吗,放心吧,我不会上当的。 带疤人和那胖子一人一听饮料,喝得极有滋味。我越发口渴难奈了,忍不住在旅行包里找到一只红苹果,又掏出那把带着体温的大号弹簧刀,慢慢地削着苹果皮,削完后并未礼让对面的胖子和瘦子,而是把弹簧刀擦了又擦,直至显出无比的光亮和锋利。这玩艺儿虽没有金庸小说中描写的那些刀枪剑戟厉害,倒也能暗示对方:我有护身武器,关键时也可派上用场。我边想边香甜地啃食着苹果,心里比先前踏实了几分。 神志朦胧中,“哗—啦”一声响,我被惊得一激灵。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弹簧刀。察看周围动静,原来是一位旅客睡梦中碰翻了茶几上的喝水杯。此时,窗口已透进微微曙色,天快亮了。对面的陌生人正热切地交谈着,似是在话别,又互换了各自的名片。 列车稳稳地停在一座小城的站台旁。带疤人要下车了,胖子未及收起瘦子的名片,便起身送他去了车门口。我趁机看了茶几上那张制作精美的名片,上面赫然印着“滨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字样,名片正中“刑侦科长王海涛”几个字,是那种很优美的行楷体。这名字好熟悉,似乎在哪儿见到过。此时,那双深陷而有神的眼睛又叠现在我面前,嘿呀,想起来了!大约半年前,一张中央级的报纸上,头版头条曾经登载过这个响亮的名字,名字上方的通栏标题好像是——甘洒热血为人民!题头照片就是那双深陷而有神的眼睛。 正文一双旅游鞋 (更新时间:2007-3-2723:43:00本章字数:1328) 鲍瑞在外地工作的一位亲戚,给鲍瑞的儿子小鲍捎来一双旅游鞋。不过一双平常的鞋,却是进口货,鞋上写着蝌蚪似的外国字码儿。鲍瑞不识货,拿了鞋去问内行的人。人家说这鞋是美国产的,还是名牌呐,能值1000多。说者有根有据,鲍瑞还是将信将疑。 鞋子虽好,可鲍瑞的儿子一试,尺码小,楞是穿不下。1000多元的东西,随便转送他人太可惜,总放在家里也是资源浪费。鲍瑞找熟人到商店里去调换,谁知穷山区的县城里,各类大小鞋店从未进过这宠物。变卖吧,人家最多才给200元,说小县城里消费水平低,价格高了难出手。鲍瑞觉得如此处理太不划算,只好把鞋子拿回家。 这天,鲍瑞无意中试了试那双旅游鞋,正合脚。他老伴倒乐得鞋子有了主,说老鲍呀,你也俭朴了大半辈子,就开次洋荤吧!鲍瑞被说动了心,干脆穿上旅游鞋,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感觉挺不错,脚底下软绵绵的,走起路来特轻快。 鲍瑞穿着旅游鞋去上班了。刚一走进机关大院的门,就被几个小青年围上了。说老鲍发财了,混阔了。说老鲍的旅游鞋很好看,价钱很贵吧。说老鲍你这鞋是自己买的吗,大概是别人送的吧。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像耍猴似的,把老鲍整出一身汗。 鲍瑞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圈,便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窃笑声,私语声。说鲍老头50多岁的人了,还穿双怪模怪样的旅游鞋,真会出洋相,会不会有啥想法呢? 鲍瑞已顾不了这么多,快步奔上楼,又差点与对面走来的牟局长撞个满怀。牟局长说,老鲍,你慌什么?尔后盯着鲍瑞的旅游鞋,像发现了外星人。又喜笑着说,老鲍鸟枪换炮喽,鞋子很时髦的,可惜与身上的衣服不协调呀!鲍瑞只得苦笑一下,再如此这般地解释一番。 鲍瑞一走进办公室,立即受到同事们的关注。主任原计划开个办公会,布置当天的工作,这会儿却把鲍瑞的旅游鞋当成了话题,组织大家议论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不知是那位细心又在行的人,言之凿凿地宣布:鲍瑞的旅游鞋是美国进口的名牌货。这消息无几于一颗小型原子弹,使整个机关炸开了锅。各科室几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自发地开起了讨论会,中心议题是:鲍瑞为何突然穿上一双旅游鞋,而且是进口的名牌货! 下班的路上,鲍瑞心里有点烦,可脚底下挺受用,柔软又暖和。他暗自感慨,一分钱一分货,只要穿着舒服,总比扔了强。 第二天,鲍瑞照样穿着旅游鞋去上班。他心里踏实了,想通了。鞋是自己的,没偷也没抢;嘴是别人的,谁爱怎么说就随他去吧!结果,让鲍瑞想不到的是,他的宝贝鞋子远没前一天聚光,评论家议论者的数量,降低了至少百分之八十,老鲍感到很欣慰。 奇怪的事,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几乎听不到关于鲍瑞和旅游鞋的话题。鲍瑞反倒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鲍瑞的进口旅游鞋,穿了整整一个冬季,出尽了风头,也狠狠地过了一把瘾。在那个漫长的冬季,鲍瑞的同事们又议论了许多有趣的话题,但没再提及旅游鞋的事。 第二年春暖花开时,鲍瑞换上了一双圆口布鞋。同事们见了都说,这鞋可比那双旅游鞋差多了,土里土气的不精神。在他们看来,鲍瑞换一双名牌进口的高级皮鞋,才是顺理成章的事。 鲍瑞则不以为然,一如先前那样健步走着自己的路。 正文庭院深深 (更新时间:2007-3-2823:35:00本章字数:1783) 祥城市文化馆设在一古典式的宅院内,红墙黛瓦掩映在青松翠柏之间,高高的院墙长满苔藓,木制的院门虽已油漆斑驳,仍能透出古色古香的余韵。特有的历史和文化氛围,给整个庭院蒙上一层陌生而神秘的面纱。 文化馆门卫兼传达员老刘师傅更是令人敬佩,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每日天一放亮就起床洒扫庭院,尔后谨慎地打开大门一侧的小套门,静静地等候前来上班的人。文化馆总共26人,每人的姓名年龄相貌特征,他一一熟记在心,辨别得清清楚楚。每有生人出入时,搭眼便能认出。待上班的人陆续到齐后,老刘师傅再把大门关了,没有车辆出入,从不轻易地启开大门。在外人看来,文化馆高墙森森,大门禁闭,与世隔绝般的空寂而神圣。院内的一帮文化人倒乐得个清静,也需要安全感。故而,老刘师傅的一丝不苟备受称赞,还赢得了馆长的正式表扬呢。 不知何故,近一个时期,庭院里总丢自行车。第一辆车被盗时,尽管失主没说什么,领导也未批评,可老刘师傅仍是愧疚得很,好几日吃不香,睡不稳。第二辆车丢失后,失主不客气地说,老刘师傅,我那自行车可锁得牢呐,怎么就插翅飞了呢?老刘师傅无言以对,只是陪着笑脸任凭失主奚落个够。老刘师傅想,咱是门卫,院内丢了东西是失职,有过失还能不让人家说几句?庭院里第三辆自行车不翼而飞时,老刘师傅开始反省自己,人老了,不中用啦,连个自行车看不住。可冷静下来一算,离退休时间还差3年零5个月,耳不聋,眼不花,腿脚也灵便,咋就守不住摊呢?老刘师傅想不通,他开始埋怨社会风气,小偷小摸成风,竟偷到全市闻名的深宅大院里来了,存心给我老头子过不去!更令老刘师傅想不通的是,上个月竟连着丢了两辆自行车。一辆是副馆长马可新买的凤凰——25山地车,一辆是老编剧高峰的电动助力车,价格不扉,着实可惜。 第12章 老刘师傅坐不住了,想主动找馆长谈一下,可谈什么呀,我老刘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啊!不谈吧,又怕馆长不理解,怪罪下来更难堪。 正在老刘师傅忐忑不安之际,文化馆长满青苔的高墙推倒了,古色古香的大门拆除了,说是沿街修建门面房,租赁经营,以商养文,可因资金短缺,又迟迟不见动工的迹象。一向庭院深深的文化馆,全面对外开放了。馆内停放的20几辆自行车、摩托车,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对盗车贼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对疲于看管的老刘师傅,无异于雪上加霜。开始,他想用粗粗的铁连把车子串联起来,可别人用车时又太麻烦。后来,他索性拿只马扎凳坐在车棚边,像大街上看自行车的老太太,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每辆新的或旧的自行车、摩托车。即便这样,仍觉得不安稳,大脑过于集中,紧张得心跳过速。老刘师傅本来就有心脏病,照此下去,还不得把老命搭上。再后来,老刘师傅想到了辞职。担惊受怕的,还不如回家抱孙子。 主意拿定之后,老刘师傅浑身轻松,专等着找馆长谈谈辞职的事。可馆长是个大忙人,不是外出讲学,就是开作品研讨会、创作笔会什么的,总也见不着人影儿。见不到馆长,老刘师傅的心情灰灰的,也只好当天和尚撞天钟地往前捱。他想,莫管那么多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反正辞职也就早晚的事!如此时日一长,老刘师傅紧张的神经麻痹了,心跳血压也渐渐恢复正常,但对申请辞职的事,却一直念念不忘。 这天中午,老刘师傅终于找到了正在看报的乔馆长,一位非常厚道的小老头,人称乔老爷。馆长极热情地把老刘师傅让座在沙发上,又沏了一杯香喷喷的龙井茶。老刘师傅激动得双手抖抖索索,颤颤地接过茶杯,低声说,我想给您谈谈看车的事,不知馆长……?没等老刘师傅把话说完,乔馆长随即接过话茬,不就是看管自行车吗?你干的不赖,这半年来,咱馆的院墙拆了,车子一辆也没丢,辛苦你了。 老刘师傅心里“咯噔”一下,似乎受到莫名的触动。他还想再提辞职的事,又担心馆长不答应,便试探着说,我年纪大了,换个人干吧!馆长说,换什么人?只有你最合适。这样吧,现在院墙拆了,工作难度大,每月再加80元的津贴补补身子? 老刘师傅不好再说什么,猛地站起身,使劲地握了握馆长的手,满怀感激地步出馆长室。 走下楼梯的时候,老刘师傅在想,一眨眼半年多了,自己不比从前更用心,倒也没有发生丢车的事?他只是不明白,过去高墙壁垒,大门紧闭,却挡不住毛贼们连连得手!现在院墙拆除,没遮没挡,反倒太平无事了。岂不怪哉? 正文杨秘书ok (更新时间:2007-3-301:23:00本章字数:1611) 杨秘书,名青林。我和杨青林是师大中文系的同班同学,他文章写得好,人又聪明。毕业分配时,青林留在县教育局,而我去了山区的一所中学,成为地地道道的教书先生。 光阴荏苒,一晃五年过去了,我还在当初那个学校里苦撑苦熬,而青林却当上了局办公室的大秘书,人称杨秘书。据说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目前空缺,青林是最具实力也是最有希望的入选者。大概因我与青林的同学关系,校长这次到局里跑校改资金,破天荒带上了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教师。 午饭时,本来我们校长要请客的。可教育局的张局长却不依,他客气地说:“校长难得来一趟,再说你的随员又给青林是同学,今天中午我请客。”张局长说话算数,不但请我们吃饭,而且还进了县城最上档次的鲁祥宾馆,又安排在一个装有卡拉ok的贵宾间。我和校长都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很是激动。其实,这种规格的应酬,对杨青林这个大秘书来说,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 吃饭时,教育局的头头们都到了。好酒好菜,推杯换盏,气氛很热烈。酒喝到半酣时,服务员拿来一个皮面书夹,请在座的各位点歌唱。教育局的张局长点了《涛声依旧》、《中华歌谣》什么的,接下来是副局长们点了各自最拿手的歌。头头们每点一首歌,杨秘书就迅速地记在一张卡片上,然后小跑着奔向服务台。大概因为小姐们忙不迭,他亲自拿来一撂激光唱盘,抽出一张按进vcd放音机,电视屏幕上随即映出《涛声依旧》歌题,却没有音乐的伴奏声。青林赶忙跑过去调试机器,拧拧这里,摸摸那里,再拍一拍话筒,动作简捷而娴熟。老同学还真有两把刷子,伴奏音很快正常了。画面清晰,音量适中。张局长神情欢快得像个孩子,摇头晃脑地唱得很投入,只是那歌喉让人不敢恭维。可是餐桌旁的人都说唱的好,都使劲地鼓掌,还有人给他敬酒,杨秘书则献上了一束绢纸花。张局长显得很快活很得意,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尔后依次是那些副局长们你方唱罢我登台,嗓音一个更比一个低劣,可叫好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大家不再认真喝酒了,都在忙着唱歌忙着鼓掌忙着叫好。杨青林更是个大忙人,又换唱片,又调音量,跑前颠后的像个导演,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一把。这时,我暗暗不平起来,便想到该让青林露一手,唱支《北国之春》,或者《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那才叫专业水平哩。要知道青林在师大读书时,还拿过卡拉ok金曲大奖赛的头奖呢。于是我冒昧地喊了一声:“让杨秘书唱一首好不好!”餐桌上立即有人附和:“对,杨秘书唱一首,还没听你唱过呢?”正在埋头选唱片的杨青林抬起头来,连连摆着手说:“不行,不行,我这干嚎直叫的破锣嗓子,哪是唱歌的料!”说着,又把一张唱片推进机器里,然后向众人鼓动说:“这是张局长最拿手的《说句心里话》,欢迎再来一首好不好!”于是,人们又是叫好又是鼓掌,把热烈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餐毕,领导们一个个满意而去,杨青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很真诚地邀我去家里小坐,半路上,我疑惑地问:“老同学,什么时候把嗓子弄坏了,今天不一展歌喉岂不可惜?”杨青林不说话,只是笑,我更纳闷了。 杨青林住在城边上一处僻静的小独院里,那是他岳父的遗产。进门后,青林很快从里套间搬出一台松下卡拉ok放音机,熟练地插上导线,拿起话筒,笑着说:“下面唱一首《爱你到永远》,献给老同学。”随即一曲优美动听的歌儿在小客厅里荡漾开来。 歌毕,我不解地问:“比以前唱的还好吗?你怎么说是破锣嗓子呢?”杨青林拍拍我的肩,意味深长地说:“老同学,你这就不懂了,领导们哪是在唱歌?他们是在表现自己呢!”青林给我沏上一杯香茶,又说:“那种场合,头头们争先恐后地ok,我们当小兵的只有服务的份,如果我ok的比领导还ok,那领导就觉得你不怎么ok了。”青林说罢,又是幽幽地一笑,那神情丰富得让人看不透。 我对老同学的这番玄论妙说,虽然懵懵懂懂,但我有预感,教育局办公室主任的宝座,似乎非青林莫属了。 正文串门 (更新时间:2007-3-3110:42:00本章字数:2069) 罗小玉下岗半年多了,一直没有再就业的机会,只好窝在家里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如此日子一长,难免心里有点烦,就想出去转转,找朋友解解闷,也顺便打探一下就业的门路。 晚饭后,小玉对丈夫说,我们去辛昌家串门吧,听说他最近荣升处长了,都是顶好的老同学,该去祝贺一下。丈夫令军不以为然地说,贺官倒不必,朋友们在一起拉拉家常,侃侃社会新闻什么的,交流一下感情还是应该的。不然,长时间不见面,相互间就生分了。 小玉不无深意地望着丈夫说,大半年没见面了,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丈夫幽幽一笑说,这事你掂量着办吧,我的权力下放了。 小玉便去食品橱里翻箱倒柜。忙活了大半天,急了一头汗,终于找出一盒中华鳖精和两大听银耳燕窝晶,得意地拿给丈夫看。令军扫了一眼,苦笑着说,你这人看上去冰雪聪明,脑子咋就这么笨?那都是些过时的玩艺,别看包装精美,内里没什么,说不定还是老假呢。小玉觉得有道理,悻悻地把东西放回原位。又折腾好大一会儿,方才不太忍心地拿出一盒红烧牛肉和一箱德州扒鸡。她真有点舍不得,这是爸妈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呢!但为了串门看朋友,她也认了。 小玉低声对丈夫说,你看这两样总该可以了吧?正在看新闻联播的令军,扭过头认真打量着,眼睛倏然一亮说,岂止是可以,简直捧极了。他拎起亮丽光鲜的包装盒,又耐心地抚去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尔后,禁不住咳了一声,忙叫小玉过来,失望地说,你瞧瞧,过期了,这可怎么好!小玉有几分怨尤地说,都怪你,儿子几次要吃的,你偏留着串门用,现在可倒好,东西放过了期,你就安心了! 令军真的好后悔,后悔没让儿子解解馋。这全怪自己没本事,老三届的毕业生,那个不是发财的发财升官的升官,可自己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会啃几个死工资,如今妻子又下了岗,钱不算计着花,日子怎么过?想到此,他不无懊恼地说,少罗嗦几句好不好,还不快去想办法。 小玉不再言语,径直走到放杂物的小套间,很快找出一箱健力宝,先看看有效期,好在没有过,她庆幸自己曾经果断地制止了儿子的开箱行动。 第13章 那天儿子山山放学回来,满脸流着汗水,一眼就盯上了那箱健力宝,兴奋地说,妈妈,我喝饮料,说时一只胖胖的小手就撕封箱的不干胶塑料纸。正在择菜的小玉反应敏捷,伸手拍了儿子一下,小馋猫,饭前不能喝饮料,喝下去就不想吃饭了,给你五毛钱,去买一块雪糕吧。儿子高兴地跑去了。小玉放下手上的扁豆角,把那箱“猫”口中夺下的健力宝藏起来,这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小玉心里虽然有点不是滋味,可总算没有白用心。她叫丈夫快来看一下。令军走过去看了一眼说,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呐,这破饮料,辛昌家还不是成堆大撂的,拿去串门,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小玉为难而又委曲,秀眼里包着泪珠却没有掉下来,而是流到了心里。她真懊悔当初不该提议去串门的,现在说不去了,又显得自己太没主张。此时小玉像一头不知所措的小鹿,可怜而又无助。她在不大的房子里转了几圈,尔后又坐在旧沙发上呆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了好主意:到夜市上买些水果吧,花钱不多还显得随意。同学吗,也不必太讲究。不怨丈夫说自己笨,先前怎么就没这思路呢? 罗小玉为自己的想法而惬意,她同丈夫很快来到夜市上的水果摊。虽然是初春季节,亮绿的西瓜已上市,可价格贵的惊人,她和丈夫不敢问津。美国进口的紫色提子,晶莹剔透似玛瑙,虽是串亲访友的时髦货,可那属于贵族消费的极品,小玉连价也没问。无核蜜橘还算便宜,2元钱一斤,偏又干的看不上眼。小玉和丈夫又转了几个摊点,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香蕉的,货色不错,黄橙橙地溢着清香。一问价,3元5角一斤,卖主的口气很坚决,砍价是不可能了。小玉看看表,已经8点多,不能再拖延。于是狠狠心掏出一张50元大票,买了13斤香蕉,让丈夫拎着,匆匆来到辛昌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辛昌和他妻子都在家,见面后免不了热情一番,而后坐下来喝茶、聊天、嗑瓜子,天南地北的海侃一通。小玉几次想把话题引到下岗上来,却始终没由头。最后要下决心时,丈夫却突然站起身,说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尽管小玉有些不情愿,仍随丈夫起了身。辛昌急忙拎起那袋香蕉说,你们带回去给山山吃吧。小玉说,哪的话,你嫌少咋的。辛昌不再说什么,只是坚持送他们到楼下。令军说,别客气,你把我们当外人吗?辛昌和他妻子都是痛快人,把来客送至门口,说声再见,就退回去了。 楼道里没有亮灯,小玉和丈夫摸索着走到楼下,又沿着光线暗淡的巷道慢慢地朝前走。这时,便有一个不明飞行物从空中落下,“啪”的一声掉进近旁的垃圾箱内。小玉出于女人的好奇,走向前一看,是只鼓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腐烂变质的香蕉。看得出,这香蕉未坏掉之前,比他们买的那一袋要好得多,说不定还是水货呢。小玉又不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只有4楼亮着灯,那个单元正是辛昌的家。 [手机电子书:17z.] 令军说,有啥好看的,快走吧!小玉猛然回过神来,却没有言语,一路无话,只觉得心头沉沉的乱乱的,眼前总有一袋霉烂的香蕉在晃动。 正文美丽陷阱 (更新时间:2007-4-111:50:00本章字数:2844) “先生,包车吗?” “先生,包车游很方便的。” 我和黄克刚走下西湖的游船,就被一位俊秀可爱的小姐叫住了。请我们包车的小姐约莫二十岁出头,那穿戴,那身段,那脸蛋儿,别提多可人了,浑身透出一股嫩生生的朝气,要多水灵有多水灵。那副含情脉脉的眼神儿,还有那一声甜柔柔的“先生,包车吗?”就够你灵魂出窍的。真不愧苏杭二州出美人呐,我算彻底服气了。 黄克这小子,本就是个见了女孩拔不动腿的贱坯子,那经得住如此青春美少女的诱惑。两只小眼睛直勾勾地看傻了一般,半天才嘻嘻地搭上话: “哎,你说说,怎么个包法?” “游五个景点,90元。” “景点怎么定?” “随你们自己选。” “那好吧,我们去六和塔、保叔寺,西湖地下宫,剩下的随便好了。” 小姐莞尔一笑,指着身旁的红色桑塔纳:“多谢二位先生,请上车吧!” 我和黄克钻进轿车,心中很是惬意。别说5处景点了,就是点到的这3处,如分别搭出租,倒来倒去的麻烦不说,光车费也需百多元呢,真是太划算了。 我和黄克正得意间,那位小姐也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她回头送我们一个恬静的微笑,而后拨钥匙踩油门打方向,车子“突”地一声开走了。那动作娴熟而优美,黄克惊讶得一吐舌头,对我耳语道:“没想到这妞能着哩,还以为是个‘花瓶’托儿呢!”我心想,省钱游美景,还有靓妞相伴,真是天上掉馅饼,捡了个大便宜。 小“的姐”边开车边柔声细语地自报家门:“我姓梅,梅花的梅,叫丽娜,随便你们称呼吧。”黄克调侃道:“好漂亮的名字,梅小姐名副其实,人更是没的说。” 梅小姐咯咯地笑出了声。 “这位先生可真逗,听口音是北方人吧?” “我们是北方人,可北方大着呢,请小姐猜猜看……” “是山东客人?初次来杭州?” “哇!梅小姐真是盖帽了,不但人漂亮、聪明,会开车,还懂心理学呢!” “让您见笑了。杭州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开心极了,杭州山美水美人更美,比如你丽娜小姐……”黄克显得很兴奋,也很健谈,如他乡遇故知般投机随缘,一直与梅小姐海侃神聊,几乎到了贫嘴的地步。 梅丽娜小姐更是一副热心肠。得知我们游过的景点还不够多,便将杭州其余美景一一介绍。什么岳王庙的壁画啦,国宾馆的珍珠啦,大成殿的雕像啦,历数得活灵活现,无不令人神往。我这人虽没见过大世面,却也坐过几次出租车,可那些个司机不论是男是女,总是沉默寡语,极少与顾客搭讪。这位梅小姐倒是例外,让出门在外的人倍感亲切和温暖。那脆生生甜丝丝的话语,那爽爽朗朗的笑声,无形中减轻了旅途的疲惫和孤寂,真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开心乐事。 游六和塔时,黄克掏出20元钱递给梅小姐,开玩地说: “这可不是小费呐,在我们北方一般不出小费的。” “那……那这钱?” “10元请导游,10元买饮料。” “我看,没这必要吧,你还是省几个小钱吧!” 丽娜小姐抚媚地摇摇手,重有打开车门,拎出一只保温瓶,拿着两个一次性茶杯,朝我们笑笑说:“二位请喝茶,尝尝咱西湖的龙井,可比那假冒劣质饮料强多了。”我激动地说:“真是太谢谢了!”黄克端着茶杯,迟疑地问:“那导游的事……还没张罗呢?” “咳!这事吗?有我呢,保您满意就是了。”丽娜小姐说过之后,脸红红的微微一笑,许是觉得把话说过了头。 梅丽娜充当义务导游,带我们游遍塔旁的各处景点。那声音又甜又爽又柔和,普通话倍儿标准,讲解中不时穿插笑话掌故,再弄出一点小幽默,那水平比专业导游还优秀。最后,梅小姐竟不顾劳顿,陪我们爬上五百多级的六和塔顶。梅小姐的热情和善良,令我们感动不已。黄克这小子更是激动难耐,站在高高的六和塔上,不去饱览杭州湾的美丽风光,却望着丽娜脸颊上细密的汗珠,疑惑地问:“你……你为啥……对我们这样好?” “你们坐我的车,就是我的客人,我的上帝吗!怎么可以不好呢?”丽娜亲切而又随和的口气,显得很真诚。我和黄克陶醉在做“上帝”的美好感觉里,简直要飘飘欲仙了。 六和塔是我们包车游玩的最后一站。黄克递给丽娜一张崭新的百元票。恳切地说:“不必找钱了。”梅小姐郑重其事地说:“那怎么成,说好的90元吗?”我急忙打圆场:“别再客气了,您的热心帮助,不是钱能买到的!”丽娜说:“那好吧,相遇是朋友,我免费送你们游一游龙井村,那可是人间仙境啊!” 多亏丽娜提醒,我们方想起还没去龙井村。游杭州不到龙井村,岂不是天大的遗憾,那可是几百年前皇帝老儿取乐的地方。 红色桑塔纳驶进龙井村。龙井旁游人如织,争向龙井内取水喝。丽娜找来一只小铁桶,好不容易打上来半桶浑浊不堪的龙井水,根本无法入口。丽娜说:“咱们别凑热闹了,去附近的茶舍品茶吧。那儿幽静怡人,还可欣赏地道的茶文化。”丽娜说的不会错,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欣然地跟在丽娜身后,七拐八拐地来到一户茶农家里。主人是位俊俏的少妇,她热情地让座递烟,而后取出一套古色古香的紫砂茶具,一招一式地为我们表演茶道。只见少妇又摇又晃,大壶倒进小壶,再把小壶注入一个个玲珑剔透的紫砂杯,招招式式都非常到位。我端起茶杯细细品尝,顿时有股清香沁入心脾,味道真是好极了。 我们有滋有味地品茶时,茶家少妇打开一包茶叶,轻轻地放到茶桌上,笑笑说:“你们喝的就是这种茶,极名贵的明前龙井,请你们带些回去孝敬老人、慰问朋友,权作杭州一游的纪念,也不枉龙井村里坐一回。”我和黄克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第14章 我们平时都不爱喝茶叶,好像也没有喝茶上瘾的家人和朋友。黄克不无迟疑地问:“这要……多少钱一斤?”少妇说:“卖1000多呢,看你们给丽娜熟络,就收您998元吧,图个吉利数。”我与黄克惊诧得直瞪眼,好歹没说出“贵”字来。 这时,丽娜把黄克拉到一边,嘀咕道:“不好讨价还价的,这是品茶的规矩。多少买一些,给茶家留个面子。”说完,又急忙向我使眼神,那意思是千万不能喝过了茶走人,总该有所表示的。我与黄克似乎心领神会,感到茶家也进了,茶道也看了,香茶也品了,人家丽娜小姐也说话了,若不出点儿血,就太不够意思了。我说买半斤,黄克咬咬牙喊了一斤的数,共付给茶家少妇1500元,根本没提找零的事。 丽娜笑逐颜开,愉快地领我们走出家门时,迎面跑来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亲热地拉起丽娜的手,撒娇地说:“小姨,小姨,这几天咋不来我们家?可想死我了。”我心里格登一愣,有种不妙的感觉划过脑际。黄克这小子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在意,只顾东张西望地看风景。 我与黄克挤挤捱捱地来到停车处,却不见了丽娜小姐,还有那辆红色桑塔纳。我们怀着莫可名状的心情,拿出昂贵的明前龙井求人鉴别。行家幽幽一笑说:“这是极普通的龙井茶,多说也就两百元一斤。” 正文捷径 (更新时间:2007-4-29:31:00本章字数:1484) 初来泰城时,朋友送我一辆旧单车,骑着上班倒也便当。可时日久了,直觉得别扭。那单车脱漆生锈,吱吱呀呀,像头秃毛的老驴,难与身上的西装、领带、公文包为伍。有位收废品的老兄,劝我发发善心,把单车处理给他,我便顺水推舟,也算作个人情,大不了安步当车,生命在于运动吗! 每天早晨7点30分,双脚跨出家门,沿和平路大街向前走,越过一座人行天桥,一处机器轰鸣的建筑工地,一扇机关大院的铁闸门,准点抵达自己就职的天宝公司。如此日复一日,来来回回,终于熟能生巧。我发现顺着玉潭公园的东墙边,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正好将住所与公司大致连为一体。如走这条捷径,赶班的时间可以缩短一半。 第一次踏入这条人迹罕至的幽径时,心头一阵莫名的激动,甚至有几分得意。既省时,又可逃离闹市的喧嚣,也避开了熟人轻蔑的目光。虽在外企工作了5年,至今仍为步行一族。靠每月三千多元的薪水买辆车,只能是个遥远的梦。好在发现了这条掩人脸面的小路,便定下心来做它的常客可好景不常,在抄近道上班的第5天早晨,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这人身材矮胖,头发稀疏且油亮,高额圆脸大鼻阔嘴巴,一副有产阶级的模样,物证便是手中拎着的黑色大哥大,虽然是那种粗陋笨重的玩艺儿,可在当时还少有人能够配得上。不过,我敢打赌,眼前这位人物尚不属于大款一族,真正的富人哪有安步当车的,“生命在于运动”只是个解嘲的口号而已。 初遇陌生男人,好像自己的领地侵入强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更糟糕的是,这位仁兄不识趣地天天与我走碰头,那一脸目中无人的神气,令我辈敬而远之。天下雨时,我会侧身让他的蓝花雨伞先走一步,而换来的却是大模大样的背影。连声谢谢都没有,也太不够意思了。都是萍水相逢之人,你摆什么谱?不就是个半头砖一样的大哥大吗,提着碍手碍脚的,白送还不稀罕呢。你真有本事,弄辆轿子车去风光,别在这墙旮旯里充大头,怪恶心人的。 没多久,我自费配了部“爱立信”,小巧玲珑的像件工艺品,轻便灵活,功能齐全,既实用又体面。一次,我故意站在小路中央,大大方方地与哥们通了话。不过小试牛刀,便惊得陌生男人直愣神,气呼呼地走开了。唉,不就是“爱立信”吗?有啥气不顺,真是小肚鸡肠!有能耐也弄个手提电脑什么的,让咱哥们开开眼。 经历无数个擦肩而过,无数个不屑一顾。严冬过去了,春风吹绿了公园的树木,吹出了小径两旁的草芽。梨花吐白的时候,我真的配了一台手提式电脑。尽管沉甸甸的,我仍坚持拎在手里上下班,想再气气那个自负的家伙,可故人迟迟没有露面。 我一直等啊盼啊,倒像期待着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可那位与我相向而行的同路人,如黄鹤一去无消息。我想他也许搬家了,也许出差了,也许生病了,也许……什么都有可能,该不会又找到另一条终南捷径吧? 在每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曲径通幽处,就我一个人走来又走去,心情恍恍的有点儿怅然若失。人呀就这么邪乎,有个攀头比头时,常常生出许多烦恼。一旦失去参照物,又觉挺没劲的,你说怪不怪? 半年后的一个夜晚,我坐在沙发上吐着烟圈看电视。突然间,一组新闻画面映入眼帘,并伴着清亮的画外音:“为买私家车,贪污50万——本市电力局财务科长高大明,私吞公款被判刑。”罪犯席上的特写镜头,正是那副高额圆脸大鼻阔嘴巴。不同的是,整个人儿像丢了魂,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气。 从此,我更加喜欢独自走在那条曲折的小道上,不紧不慢地赶着路。心静时,看一看蔚蓝的天,碧绿的水,听一听划过头顶的鸽哨。 有一天,我竟然想起那辆吱吱呀的旧单车。 正文背影 (更新时间:2007-4-39:09:00本章字数:1683) 我那天的情绪糟透了,莫可名状的烦恼不时袭上心头。下班了却不想回家,试图寻求独自的清静,制造一份男性的孤独,再细细地去品尝。于是我走进一家冷清的餐馆,胡乱点了个凉拼盘,外加一盘炒豆芽,躲到一个幽暗的角落里,独酌了几杯小酒子。然后,默默来到大街上,又漫无目的的拐进一条窄窄的小巷。 我的心情很不好,可那晚的天气特别好。滚圆的明月悬在当空,撒下一地银辉,美丽的嫦娥姑娘和那只可爱的小兔子清晰可见。晚风习习,夜气温馨,有几缕轻纱似的薄云从月亮上擦过,这时的月光便有几分温柔,几分朦胧。这时的夜晚也就更诗意,更美丽。 在这柔美的夜色里,我糟糕的心境被溶化了,竟慢慢滋生出些许惬意。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双脚的节奏,信步悠悠地徜徉在僻静的小巷里,贪婪地欣赏着水晶般的夜色,欣赏着月夜里梦幻一样的景物。 月亮像一位害羞的小姑娘,再次隐身在云朵里。小巷里顿时暗淡下来,身边的景物更加模糊了。然而,寂静中却传来一阵“橐——橐”声。当月亮露出灿烂的笑脸时,在我前方的不远处,随即现出一个女子的婀娜背影。那高高的发髻,细长的脖颈,丰满的臀部衬托出优美的线条,俨然是一件活的艺术品。扎着腰带的风雨衣,挺秀而飘逸,更增添了背影的流动美。走路的姿势,像进过专门训练的模特儿,急促的小碎步,透出东方女子特有的轻巧与典雅。刚才发出的那种橐橐声,这会儿更清脆了,很有几分音乐感,如架子鼓一般敲击着我的心。 我被一股莫名的好奇驱使着,禁不住加快了脚步。可那魔幻一样的俏丽身影却如先前一样若即若离,时隐时现,始终与我保持着初时的距离。既然追不上,我索性放缓了脚步,宁肯远远地欣赏一种朦胧的美丽,也决不因为急功近利,因为过份的贪婪而毁失既定的和谐。真是心有灵犀,那个完美无缺的背影也随之放慢了速度,在我面前晃动着,故意炫耀自己仙女般的身影。 轻云已掠过月亮,小巷显得格外明净,眼前的背影也更加清丽可人。这时我胸中突然有一股热流在涌动,而后便想到我的妻子。她淳朴善良勤劳,洗衣做饭拖地板,样样叫好。她纵然有一千条优点,却为何没一副这样让人心动的背影呢?如果妻子也像这背影娇美可爱,我宁可不吸烟不喝酒,省出钱来为她买天底下最漂亮的时装,宁可不看电视不玩牌,包揽所有家务活,让她学美容练化妆,潇洒自在地过日子。 在我胡思乱想时,眼前的背影突然不见了。我放开步子追赶着,那条背影很快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像雷达追踪目标,丝毫不敢松懈,两眼紧盯着前面的倩影,唯恐再次失去心中的美丽。这时的月亮、薄云,小巷里的一切,全不在我眼里,唯有那个背影,那个令我心动令我神往的背影,在眼前尤物一样地晃动着、游移着。然而,尽管我集中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去追寻,去观察,可那背影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一个门洞里。 恍惚中,我倏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梦中追赶蒲老先生笔下的一只狐仙。我小跑着追到那座黑乎乎的门洞前。抬头看看门牌,汉石巷13号。瞬间,我诧异得目瞪口呆。天哪!这不是我自己的家吗? 我使劲地推了一下门,没有动静,便用力把门擂得咚咚山响。好大一会儿,门“吱——”的一声开了,把我闪了个趔趄。妻子慌忙躲到一边,神色惊慌地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我更是狐疑地盯着妻子,像看一个陌生人。因为,她此时就穿着一件风雨衣,就是那件月光下我看得非常清晰的打了腰带的风雨衣。红朴朴的脸蛋儿,小巧玲珑的鼻子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平添几分可爱。 妻嗔怒道:“又喝酒了。” “喝了,没醉!” “还嘴硬,不醉,咋这副神乱眼眯的怪模样?” 第15章 “真的没醉吗,刚才我还看见有人进我们家了呢。” “鬼话!哪有人进来?我去夜市买衣服了,刚回到家。”妻说着扯起衣角让我看,“就是这件风雨衣,怎么样?” 我说:“好漂亮,跟我追的那副背影差不多。” 妻像明白了什么,再次疑惑地打量我,然后哈哈地笑着说:“原是你这醉鬼?还以为臭流氓追我呢。” 我呆愣片刻,也随妻大笑起来。 正文说文解字 (更新时间:2007-4-49:30:00本章字数:1945) 这是沈飞坐到主任办公室的第一个早晨。他的心情就像窗外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格外舒坦。 沈飞看了看空着的另两个座位。主任的似雅座一般,光线很好。桌上的一盆文竹恰到好处,桌子右边的墙上挂着郑板桥的《兰竹图》;桌前面的墙上高悬一幅某书法家的“君子坦荡”字幅。而副主任的桌上,则整整齐齐,无一张废纸,玻璃板下压着排列有序的各式各样的名片,一看便知这桌的主人是个精明干练的人。 沈飞自己的桌子正处在主任和副主任之间。不过,此刻的沈飞绝对没想到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这办公桌处在这不尴不尬前后夹击的位置而造成的。 沈飞很快就把办公室打扫干净,而后推开窗子,一股带有季节特色的新鲜空气便扑了进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易啊!以前从这办公室门前走过,总有一种神秘异样的感觉,没想到今天自己也搬了进来,能有今天,真的不容易啊! “哟!老沈,来得早啊。”副主任进来了。 沈飞真诚而随和地笑笑:“副主任,以后要请您多多关照了!” “什么话!以后就叫我老刘好了。咱得同舟共济,同舟共济呐!”副主任走过来,用力握了握沈飞的手。 不一会儿,主任也进来了。进门便招呼:“嗬!两位都在呐。” 沈飞从座位上站起来:“主任,您的文竹养得不错呀,油光鲜亮的多有精神!”主任听罢,也点头称是。 这时,面向窗外的副主任,则无由地干咳了一声。 三人都坐定到自己位置上。主任开始摆弄文竹。副主任翻开了报纸。沈飞拿出纸笔开始起草一份材料。 “哈!报纸上也写错别字!‘四马难追’的‘四’字,怎么加上了一个‘马’字偏旁?真实凭空想象。”副主任煞有介事地发着感慨。 “哪里?”主任把文竹放在窗台上,也凑了过来。“没错,没错的,应该是这个‘驷’字吗!” “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个字。”副主任显然不服气。 “你呀,你没见过的字就不允许别人写吗?”主任很不以为然,“这可是一般的常用字!” [手机电子书网http://isuu.] “未必吧?”副主任站起身来,折拢报纸,放在了桌上。 沈飞都听到了,而且看到副主任的脸都有些微微泛红了。沈飞真想马上溜出办公室,他心里明白,麻烦的事很快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果然,当沈飞刚站起身来,副主任叫住了他:“老沈,你来裁判裁判,你可是老牌的大学生。” 沈飞有些急了,心想:副主任,那个男人不晓得‘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句话,连中学生都知道‘驷’字的对错,你也肯定知道应该写作‘驷’吧?怪不得别人说你喜欢看古书,你在这里演‘指鹿为马’的把戏!不就是诚心来试探我是否跟你走一条道?副主任,你这一手也太损了! “老沈!”主任也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你说说吧,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沈飞明显地感到主任的目光中有一种灼灼逼人的威慑力。笑里藏刀,笑里藏刀!沈飞猛然领悟到这句成语的真正含义。他仿佛听到了主任外柔内刚的声音:“老沈,你究竟跟谁走?” “这个……这……”沈飞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想,如果说应该是‘驷’吧,让副主任的脸往哪搁?看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我能伤他的自尊心吗?别看是个副主任,可也算实权派人物,况且自己的提拔没有他最后点头,是绝对通不过的。我沈飞岂能做知恩不报的小人!如果说是‘四’字吧,又怎么说得通呢?主任可是个明白人,我这样赤裸裸地偏向副主任,哪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再说,是主任先提名我到办公室的,他毕竟是主任的角色,得罪不起呀!如果说两个字都可以,或者说等查查字典再定,他们会相信我的含糊其辞吗?还不都认为我是脚踏两只船的势利之人! 沈飞觉得心跳得厉害,似乎还有些隐隐作痛,额头热热的,两眼模糊。 “老沈,你怎么不说话?”副主任仍用直直的目光盯着沈飞,他感到自己已无力承受这沉重的目光。 “老沈,你怎么出汗了?”主任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沈飞,凑到他的身边。在这节骨眼上,沈飞明白,这话,这动作该有多深的含义! 沈飞用手撑着桌子,茫茫然,晕晕然,他觉得办公室的房子在旋转……他感到自己在一个黑洞里迅速下跌、下跌…… 等沈飞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两个主任都在床边坐着。 主任用慈祥和蔼的声音说:“老沈,你这老实人,有病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可是我们局的人才呢?”说完,替沈飞掖了掖被子。 副主任也握着沈飞的手,亲切地说:“老沈,安心静养,医生说,你的病需静养。” “我得的什么病?”沈飞问时,避开了他们的目光。 “医生说是神经性休克。” 沈飞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他两眼盯着天花板,而白白的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 正文上级来人 (更新时间:2007-4-59:23:00本章字数:1924) 星期天,早晨8点半,火红的太阳己爬到山城的小楼上,a局办公室主任吴越还在睡梦中。这时,床头柜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起来,“嘟——嘟”的蜂鸣声响亮而执着。吴越被叫醒之后,并没有立即接电话。他揉揉发涩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罗马表,这才极不情愿地抓起那只精巧的无绳话筒。 “喂——哪里……”吴越的声音沉闷而生硬,听起来像发火似的。 “我是张岩,今天我值班……” “什么事?快讲……”吴越立即认真起来。因为张秘书虽然没职没衔,却是办公室的元老,为人耿直,做事从不马虎。 “刚才省厅来通知,人事处孙处长12点前到我局。” 吴越在办公室主任位置上多年,养成了处事沉稳且有散慢之嫌的作风,可在接待上级来人方面从不敢懈怠。他匆忙地披上衣服,先拨通局长的电话,报告了情况。然后,起床、洗漱、吃早点,一色的快节奏。继而又按照局长的指示,相继通知了贾书记、分管人事工作的高局长、对口的人事科长杨明、小车司机大刘、勤务员小李等等。吴主任像一名出色的作战指挥员,关于接待的每个细节,他都能布置得恰到好处,滴水不漏。 上午9时45分,迎候孙处长的各路人马,准时聚集到三楼的小会议室里。局长亲自主持召开碰头会,进一步研究布置接待工作的具体事项。局长说:“孙处长既是上级领导,又是我们的稀客。因此呐,安排好处长的衣食住行是咱们的责任,应该让领导乘兴而来满意而去吗。”局长啜了一小口龙井,清清嗓子继续说:“老高和杨明负责汇报工作。生活方面就不多说了,吴主任、张秘书都是行家,关键是吃好、玩好、休息好,必要时我和贾书记多陪处长转转,人家难得来一次吗!是不是?” 不愧是局长,认识高,要求严,分工具体而明确。可贾书记还是补充道:“门前的卫生要清扫干净,再擦一擦楼梯栏杆上的灰尘,接待室的烟灰缸最好用水冲一下,还有茶杯上绝对不能有茶锈。尤其是小李子,手脚勤快些,冲茶倒水要及时。还有头一杯茶要浅,第二杯要加满,三杯茶吗不能倒得太晚。这都是些脸面活,不要怕麻烦,对不对。” 吴越觉得贾书记像个老太婆,罗罗嗦嗦没一句说到点子上。端茶倒水整卫生,这是搞接待的常识吗,难道我当主任的不比你清楚?他把长长的烟头用力摁进烟灰缸,扫了一眼局长和分管副局长,然后郑重地说:“孙处长这人在吃的问题上很讲究,我看就把午饭定在春江酒家,那里有酱鹿肉、活毛蟹、山鸽子,这些都是处长喜欢的特色菜。不过那里的“红双喜”常常有假,这也不要紧,我可到烟草公司弄条真的来。至于住的问题吗,我想安排在西郊的得月山庄,那里交通便利,环境优美,清静怡人,是忙里偷闲的都市人回归自然的好地方。” 局长笑了,书记笑了,在座的人们都笑了,无不由衷地佩服吴越主任的精明和干练,佩服他接待上级来人的丰富经验。碰头会在轻松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人事科长杨明回到自已办公室整理汇报材料。勤务员小李忙着打扫卫生。办公室主任去了烟草公司或者春江酒家。大秘书张岩一直守侯在值班室里。局长、副局长、贾书记、小车司机大刘无事可干,就在小会议室里打起了扑克。局长是玩升级的高手,牌又起得顺,连连升级。人的心情好,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到了中午12点。汇报材料的数字已核对3遍,接待室早已擦得窗明几净,吴越主任也将一切安排停当回到局里,局长为首的升级战也在尽兴或不尽兴中收了场。 第16章 大家像等待着总攻信号一样,急切地等待着孙处长的到来。 12点30分,孙处长仍没到来。一向免吃早餐的贾书记已是饥肠漉漉,患有低血糖症的杨明科长开始嚼食自备的糖块,会抽烟的同志一支接一支狠吸,等待的耐心已到了极限。节骨眼上,秘书张岩来到局长面前,以试探的口吻说:“孙处长他们途中可能出点岔子,不然我们先吃算了。尽管声音很低,还是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局长看看表,快下一点了,总等也不是办法。于是猛一挥手:“我们先吃吧,这些做领导的也真是的。” 大家有说有笑地走进局对过的春江酒家。一个个吃得开心,喝得满足,秘书张岩还卡拉ok了两首新近流行的歌。临结束时,局长用洁白的餐巾纸,擦着油光闪亮的嘴巴,慢悠悠地说:“吴主任,你去给省厅挂个电话,问问情况。”说完,腆着将军肚步出餐厅。贾书记、高副局长、科长、司机、勤务员相继离去,只有吴主任和张秘书走在最后。 值班室里,吴越拿起话筒拨号时,被张秘书按住了:“别打了,处长不会来的。”然后幽幽地一笑,低声说:“爱人今天不在家,没人做饭,我就唱了这出空城计。”吴主任一惊一怒,很快又笑了,而后走到阳台上,朝院里的局长、书记们高声喊道:“省厅临时开一个紧急会,孙处长不来我局了。” 正文变故 (更新时间:2007-4-69:15:00本章字数:1279) 宁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山区县的电业局。正式上班的第25天下午,局长突发心脏病,住进了离县城九十多里路的地区医院。 老局长病了,病情十分严重,作为局座的下属人员,谁都想去看望一下,略表心意。宁也不例外,可宁一直没有机会。 首先去医院探望的人,当然是局长的同僚们,各位副局长。搭局座们的便车,宁连想也不敢想,便耐下心来等着第二批或者第三批再行动。 副局长们从医院回来说,唉!局长怕是没救了,二十四小时昏迷不醒,把个氧气瓶吹得哗哗响。 宁心里有些急,担心去晚了见不到老局长。自己虽是局里的新成员,可在情理上也不能怠慢了,那样别人会说闲话的。 第二批去医院的人员就要出发了。宁赶去一看,全是各科室的主任科长们,自知不够级别,便默默地退回来,心想等第三批去吧,第三批无论如何也得去了,再不去还像什么话! 科长主任们回到局里,纷纷传说,老局长怕要走向不归路了,死人也就是一、二天的事。没去探望的人更是着急了,都想赶在老局长咽气之前去趟医院,略表部属一员的寸心。宁也是一样,心里热热的有点儿存不住气。 第三批去看望局长的人比先前几批多了好几倍,局里为此专门租了面包车。可还是人满为患,许多人没等车子停稳,便捷足先登,比挤公共汽车还踊跃。当宁飞步赶来时,各大小车辆全塞满了人。宁试图挤上去,刚抓住车门,却被司机毫不留情地拉下来。宁还想再上车,司机生气了,用力推了宁一把,说,你也不看看,超员这么多,出了事谁负责?已经坐上车的人也趁机抢白说,就是吗,才来局里几天,一点不识相,真是的!宁有些窝火,但没有发作,悻悻地退回办公室值班去了。 宁盘算着第四批去看望病危的局长,可已没有了第四批,因为全局的大小人物都已去过医院,局里不再安排专车了。 宁为此找到办公室主任,央求派车的事。主任幽幽地说,唉!都快死的人了,还去看个什么味?车是不能再出了。说过,望着宁远去的背影,不解地摇摇头,喃喃自语:这个傻小子,他还当真了呢。 尽管宁很无奈,但是看望老局长的决心没有变,最终只好搭乘公共汽车赶往医院。宁觉得自己单独去看望老局长,多少应带些礼物,便在水果摊上买了一提兜香蕉、蜜橘什么的,虽不是值钱的货,倒也算看病人的常备物品。 宁走进病房时,老局长病床前站满了穿白大褂的大夫们,正低声议论着局长的病情,脸上似有惊喜之色。就在这时,老局长缓缓地睁开了眼,无神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局长的夫人、女儿立即扑过去,激动地哭出了声。稍后,宁提着一兜水果站到老局长面前,动情地说,局长,我来看您了,这几天可把我急坏了。局长轻轻地点点头,脸上有一丝微笑,浮肿的眼睛里滚出两滴浑浊的泪,嘴唇蠕动着说,谢谢你!小……小宁,能在这……这个时侯……来看我……。 老局长终于挣脱了死神的纠缠,而且奇迹般地康复了。 不久,初出茅庐的小宁,出人意料地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甚至还有升为主任的趋势。对此,许多人不理解,可那个在众人眼里傻兮兮的小宁,心里却倍儿的清楚。 正文醉眼 (更新时间:2007-4-79:04:00本章字数:1450) 醉眼是一个人的名字,确切地说是一个人的绰号。醉眼大名叫樊魁,很响亮的一个名字,可是没人叫,都叫他醉眼。这也怪不得别人,说起来还是樊魁自己的错。他这人个头不高且有些胖,肉松松的圆脸上,长一双红而肿的小眼睛,衬托出迷离呆痴的神情,说话结结巴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总像喝醉酒似的,人们便送他一个醉眼的绰号。 醉眼的确爱喝点小酒子,喝了酒还容易醉。他的醉倒很平常,不哭不闹不骂人不摔东西,只是一醉就话稠,时常借着酒劲发点小牢骚,说几句怪话,评个是非曲直什么的。对于此,有人乐意,觉得醉眼虽是说酒话,却也道出一些真言,多少能消解下层小人物的不平之气。可有人就不喜见他,甚至讨厌他这副德性。而醉眼又常常不知趣,谁越是烦他躲他,他就故意缠着谁。 这天,醉眼不知天高地厚地溜进纪检书记的办公室。书记是个很温和的人,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接人待物有一套。他先给醉眼让了座,又给他沏了一杯茶,而后坐下来,耐心地听醉眼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醉眼还真的不客气,咕咕地喝下几口浓茶,抹抹嘴说,书记有……有好烟吗?咱也弄……弄一根。书记拿出半盒红塔山,扔给醉眼说,都归你了,我也不会吸。醉眼慢悠悠地点上烟,使劲抽了一口,缓缓地吐着烟缕说,书记是……是个好人呐,可好人……如今不……不吃香! 纪检书记笑笑,附和道:还是好人受欢迎。不过,做个好人挺难的。醉眼似乎受到感触,叹口气说,咱哥俩差……差不多,都……都好得罪人。书记忍着笑,心想这个醉眼真有意思,称兄道弟的,哪是哪呢?你是喝醉了酒,胡言乱语得罪人,怎么给我扯到一块了?书记虽是这样想,却也有遇到知音的感觉。便不无快慰地说,我说醉眼老弟,今天好像没喝酒,表现不错吗?醉眼狠吸一口烟,脸红红地说,夸我的人还……还真不多!我……我没喝……我戒了。 醉眼说着站起身,晃荡着走向门口,摸摸措措地打开门,“哇”地一声吐了酒。书记上前扶住醉眼,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舒服?就在我这里躺躺吧?醉眼摇摇头,极尴尬地笑了笑。 时隔不久,醉眼又晃荡着进了局办主任的屋。局办主任是醉眼的老同学,心里烦却不敢轰他走。倒不是怕他不好惹,而是顾忌那张讨厌的嘴,没遮没拦的胡乱吣。如此这般,也只好畏而敬之,照旧是让座、沏茶、递烟。可醉眼有点儿反常,他不吸烟不喝水也不落座,扶着椅子开了腔。你说你……你这主任咋……咋当的?助……助纣为虐啊! 局办主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故意没理他。醉眼来气了。愤愤地说,有些个当……当官的,真不……不是东西!吃了贪了,还……还去玩花的,你说可……可恶不可恶?局办主任喝斥道,醉眼!你给我小声点,注意影响好不好? 醉眼就这么个人,你越劝他,他越来劲。醉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高声说,我……我注意?我……我他妈比……比谁都注意!你……你小子才……才该注意呐,睁只眼闭……闭只眼充好人。 局办主任耐着性子说,你喝醉了,别胡说!醉眼真的恼火了。好……好!你是主任,你……你伟大!我醉了,我胡说还……还不行吗?醉眼说完,拂袖而去,把房门拉得山响。局办主任不屑地摇摇头,喃喃道,这家伙醉得可不轻,真是拿他没办法。 事后一个月,局里的一位头面人物,被检察院传唤了。局办主任受到牵连,犯的是知情不报、掩盖事实罪。 醉眼找到老同学,悻悻地说,你小子知迷不误,活该!还说别人醉,你才是真醉呢!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其实,醉眼那次在纪检书记面前献丑之后,就已经彻底戒酒了。 正文纸包 (更新时间:2007-4-89:17:00本章字数:1919) 稀疏的鞭炮声,烘托出几多年味。春节前的这天下午,王维觉得时间过的飞快,他只喝掉了5杯香茶,翻过4张晚报,串了3个办公室,侃罢两个笑话,天色便暗下来。 王维打算踅回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一下凌乱的办公桌,然后提前9分钟下班。这是他早已计算好的,因为提前10分钟离岗,将按早退论处,大过年的挨顿批很不划算,对王维这样的精明人来说,违反规定的事是绝对不干的。 可是,当王维带着一串爽朗的笑声走出市管科时,他偶尔看到质检科的办公室竟亮起了灯,这并不怎么新鲜的灯光,像一块强力磁石,吸引王维下意识地推开了质检科的门。 第17章 “孙科长,天都黑了,还不下班?” “王维呀,快请坐!” “这是……?” “噢,天龙公司的老总,吴经理。” 吴经理站起身,很客气地握了握王维的手,笑笑说:“您请坐!” 王维也客套地说了句您请,便顺势坐到吴经理旁边的沙发上。对于这位吴老总,大名鼎鼎的吴家胜,王维并不太陌生。此人神通广大,富甲一方,哥们义气等等,这是他早有所闻的。 “天不早了,我们改天再议。”吴经理起身告辞。 “也好,眼看过节了,年后再谈吧。”孙科长起身送客。 王维也随即站起身,轻轻握了客人的手,表示送行。可他并没有走出办公室,因为他刚才坐进沙发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鼓鼓的纸包。纸包里是什么?原来就有吗?还是吴总送给孙科的“年货”?王维从一开始就对这纸包比对那位款爷更感兴趣。 纸包是用一张起皱的牛皮纸草草裹起来的,看上去极不规整,纸包中间松松夸夸地系着一根细麻绳,要想打开纸包,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可王维并不打算亲自动手,那样做是不够水平的,被孙科长发现了多没面子! 王维趁孙科长出门送客的间隙,对那个有点神秘的纸包进行了深入研究:别看它外表不讲究,兴许好么在里面,现在送礼的人都善长伪装术,比如送一条平常的鱼,鱼肚里竟放几只金戒指,送一条一般化的烟,烟盒里却装着人民币。看来这纸包里或许是一块高级布料,纯羊绒制品,少说也值两千多。这时,王维禁不住伸手摸了摸纸包,软软硬硬的,又不太像布料,那会是什么呢? 在王维宿回手的一瞬间,孙科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朝王维微微一笑,便坐在台桌旁,握起一支钢笔,默默地写起字来。 王维见孙科长没有下班的意思,越发对那个纸包起了疑心。他扫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到正点下班的时间。孙科故意拖着不走人,怕是当面把纸包拎回家,会落下影响什么的。哼!好个孙亚明,都说你猢狲般精明,看今天如何逃出如来佛手心!你不走,我也不走,还能赶人不成。王维翘起二郎腿,轻轻晃动着,又掏出一盒大鸡烟,极随便地扔给孙科长一支,自己点燃一支,慢慢抽起来。这时他忽然想起,那纸包里可能是高级烟。“泰山”、“玉溪”、甚至是“大中华”什么的?怪不得,我扔给的那支“大鸡”,科座连眼皮也不翻,人家嘴富贵,有人送高级的,哪瞧得上咱这下三烂的“大鸡”呢! 可是,王维很快又否定了自下的结论,据刚才触摸的手感,好像不是烟。他思路开阔,想象丰富,从烟酒不分家,到吸烟必饮茶,凡能发生联系的,于送礼相关的,他都想到了,最后落定到茶叶上。对!一定是“特级龙井”,或是“明前毛尖”,1000多元一斤的,这一包少说也有2斤多。吴经理富得流油,出手阔绰,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孙科长终于从稿纸上抬起头,合上笔帽,简单整理了一下办公桌。然后站起身,扩扩胸,笑笑说:“王维,难为你陪我这半天,我们下班吧。” 王维刚好抽完那支烟。他不慌不忙地扔掉烟头,又出了一个懒身,方才不情愿地站起来,眼睛却死死地盯在纸包上。 孙科长不经意地拎起纸包,灭了灯,而后拍拍王维的肩膀说:“天晚了,一个人吃饭不方便,走,跟我回家弄2两。” 科长的邀请,正中王维的下怀,好戏还没收场,哪能半途而废呢。王维得意地笑笑说:“那太谢谢科座了,上级关心下级,够哥们!”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我就是追到你家里,也要把纸包弄个水落石出! 幽暗的走廊里,孙科长前面走,王维紧随其后,走到楼梯口时,“哗啦”一声,孙科长拎着的纸包抖落在地上。王维蹲下身,看到一双泥迹斑斑的水靴子!他顺手捡起一只,递给孙科长,打趣地说:“过年了,连水靴子都撒欢儿。”心里却想,真没劲。 孙科长重新捆扎纸包,念叨说:“吴总这人太不拘小节了,穿过了也不刷一刷,真是的!” 王维觉得再蹭科座的饭局,也没什么意思,便说:“嫂子正忙年,就不添乱了。都说香嘴园的羊汤味道好,我去尝尝。”说过,挥挥手,扬长而去。 正文惯性 (更新时间:2007-4-99:14:00本章字数:2335) 我的宝贝儿子彬彬,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县医院查不出病因,大夫们无计可施,只有到商州市医院去检查了。为5岁的儿子早日摆脱病魔,不得不求邻居老李帮忙。他在政府大院给县太爷们开小车,星期天常有空闲时间。 周未的晚饭一过,我便敲开老李家的门。“老李哥,吃过了?”老李在看中央台新闻联播,眼睛极不情愿地从屏幕上移过来。我顺手递上一支烟,凄然地笑了笑。老李接过烟,看看又放到茶几上,疑惑地问:“大林,你有事?” “也没大事,明天想请您跑趟商州,给彬彬查查身体。” “怎么?彬儿病了?什么病?” “还没确诊呢,啥药都用了,就是高烧不退。” “哎!本来县长的小姨子要用车的……这样吧,我想办法,孩子看病要紧!” “那就太感谢老李哥了,总给您添麻烦。” “那的话,远亲不如近邻吗!” “那您就多费心吧。” 我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退出老李的家,隐约听到他老婆说:“真没趣,求人帮忙办事,就这么呆着一张脸来,也不觉寒碜。” “你少说两句,老邻居了,也不是外人。”这是老李的声音。 我回到家里,胸口堵得慌,综艺大观的节目很精彩,却无论如何看不下去,给儿子喂过退烧药,便早早地睡觉了。 翌日晨6时,天刚蒙蒙亮,我便到小吃一条街上买来豆桨油条外加10只水煎包。一切准备停当后,去叫老李来家里用早餐。老李一点没有推辞的意思,我心里很踏实。老李夹只煎包咬下一个角,慢慢嚼着,又将水煎包放到鼻子上嗅来嗅去,然后皱皱眉头说:“这包子馅有点馊。” 我一激灵,赶忙说:“那就吃油条吧。”老李说:“油条里含矾,吃了对身体有损害。”心想,老李真是活得爱惜,连油条都不敢吃?我又尝了一只水煎包,还是挺香的。 老李只喝了半碗清豆浆,便去开车了。我心里惶惶的不是滋味,一路上在想,早餐没让老李吃好,中午饭一定补回来。做司机的也真不容易,星期天难得休息,上去车两眼瞪得溜溜圆,费心劳神很是辛苦,好好招待一下也是应该的。 给儿子看完病,已到正午时分。我让老李把车停在一家叫“寻梦园”的餐馆前,准备吃午饭。餐馆门面不大,可室内的装饰摆设还算讲究,卫生方面也无可挑易。老李很满意,我也松了一口气,便愉快地拿过菜谱夹仔细看,老李却一把抓过去,笑着说:“点菜可是有学问的,要不要我教你一手?” 我忙说:“老李哥,你来点,乐意吃啥就点啥。” 老李没有推辞,向账台那边极潇洒地挥了一下手。“来,小姐。过来。”一位长相秀气又伶俐的服务小姐立马走过来。 老李熟练地翻着菜单,口中念念有辞:“爆炒鱿鱼,红烧对虾,清蒸季花鱼,要大个的。”小姐不住地点头称是,老李兴致不减:“爆炒鳝鱼片,红烧海参,扇贝丁,鱼丝汤……” 我的天哪,10菜1汤,道道有名堂。服务小姐开心地笑着将所点的菜认真地记在卡片上,然后小跑着飞进厨房。 我要了一瓶“古井贡酒”,这酒满够档次的,完全配得上那10菜1汤。可老李瞟了一眼酒瓶,不屑一顾地说:“这酒度数太低了,喝起来像矿泉水似的,一点没劲。” “老李哥,你看喝什么对口?我再换一瓶。” 老李笑笑说:“就喝剑南春吧,最好是高度的。” 司机一般不喝酒,即使喝一点,也喝些啤酒红酒什么的。可老李是个例外,不仅喝白酒,还拣高度的。据说老李喝酒添精神,楞是没出过事。我从账台上换回一瓶剑南春,正宗货,少说也得两张老头票。这也没什么,都是为孩子,麻烦人家还能怕花钱。换酒时,我又顺便买回两盒将军牌香烟。 老李打开一盒烟,抽出一支,又是放鼻子上嗅来嗅去,然后掐下一截烟卷,捻碎了放在手心里,用一根手指拨来拨去。最后肯定地说:“这烟是假的,烟丝也有点霉。” 一盒将军烟10多元,现在已经拆开,原样退回怕是不行了,可这烟必须退换。老李开车辛苦大半天,岂能让人家抽假烟霉烟呢。我一咬牙,又买回两盒“一支笔”。恭恭敬敬地递给老李哥,说:“你看这个怎么样?店家说如再有假,愿赔咱4盒呢。” 老李看到“一支笔”香烟那精美的包装,眼睛一亮,笑笑说:“这可是好烟,这是好烟呐。”说着打开一盒,点上一支,很满足地抽起来。早听说老李一向爱吸“一支笔”,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我与老李碰了几个响杯,心里倒也痛快。一是老李喝得尽兴,司机满意,事就顺当。二是彬儿的病也查出了结果,不是大病,服过消炎退烧药,已见轻了,现正围着满桌的鱼肉嚼得香呐。 老李微醉。我们不能再喝酒,下午还有100多里的路程,安全事大,马虎不得。我叫了几碗三鲜水饺,说:“老李哥,你先用饭,我去结帐。” 第18章 老李脸红红的,眼睛迷蒙,愣愣地看着我:“结帐?结……结什么账?去签……签个字……。来……来,咱……咱哥俩……再碰两杯!” 天哪,这是什么话?自已请人帮忙办事,我不结帐谁结账?不知老李是真醉还是装糊涂,我无法解释,默默地走向结账台。算账结果:烟酒菜共计670元。 返回途中,天阴沉下来,视线不良,路上的车辆速度慢下来,一辆接一辆的往前挨。更糟糕的是下起了毛毛细雨,路面像抹了油,我不禁担心起来。 突然间,“吱”地一个急刹车,彬儿的头撞在前靠背上,“哇”的一声哭着喊爸爸。老李驾驶的桑塔那,只差30公分未撞在前面一辆奔驰上,好险呐! 老李伸头看看,又狠狠地骂一句:“娘的,这可恶的惯性,险些让我出丑。” 我心头猛然一沉,是的,可恶的惯性,险些让我出丑!老李的头脑或许有些浑,可我心里清楚的很,结过账,我兜里就只有2元8角钱了。 正文父与子 (更新时间:2007-4-108:45:00本章字数:1526) 仲民是个倔老头,早年当书记那阵子,遇事就爱较真儿。如今年纪大了,犟脾气改了不少,可住进城里才半年多,还是给儿子儿媳闹翻了。 仲民老伴死得早,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供养他上了大学。现已娶妻生子,还当了什么局长,算是混出个名堂了。仲老汉没有白费心,晚年跟着儿子住楼房,坐轿车,也知足了。可他不满儿子的为人处事,太轻率,不严谨,时间长了是要吃亏的。就说小孙子过生日吧,张张扬扬,请那么多人吃饭喝酒,收的钱就别提了。还收人家的电脑、钢琴什么的,动辄上万元、几万元的东西,多扎眼啊。当然还不只这一件事,仲老汉心里明白,不说就是了,说多了,儿子、媳妇不高兴。但小孙子过生日这件事,仲民老汉实在看不过去,觉得不说不行了。再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非毁了儿子不可。 晚饭后,小孙子去了他外婆家,儿子媳妇在看电视。仲民老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吸闷烟。仲老汉用力扼死烟头,沉重地说:“金斗儿,那电脑、钢琴什么的,就这样收下了?儿子乳名叫金斗,父亲起的,好名字,比山猫狗蛋什么的强多了。儿子也争气,从小就长进,聪明伶俐,上学知道用功。大学毕业后,又当了局长,也算高智商的人了。金斗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也不是第一次听这教诲了。他扭过头去,看着父亲说,爸,你不懂,现在都兴这。送给孩子的礼物,退回去,人家会见怪的。父亲生气道,别说的好听,兴这个,兴那个,我看都是奔你局长来的!儿子说,就算是吧,有什么不好?父亲更气了。嘴唇哆嗦着说,好,很好!今天你收架钢琴,赶明儿就有人送辆轿子车,你也要?儿子有点儿不耐烦,咧嘴笑笑说,你看你,这不是抬杠吗?真是的!儿媳妇斜了公爹一眼。插话道,我们又不是3岁的孩子,用你老管那么多?没事呆着享你的清福呗!儿子多说两句倒没啥,自个养的吗。媳妇也跟着帮腔,太气人了。仲老汉顿时发了火。你们说的对,我老了,罗嗦,闲操心,烦我不是?那好,明天我就回乡下,不在你这享清福!仲民老汉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回房间了。儿子媳妇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仲民老汉生就的这脾性,说到做到。翌日晨,借散步的机会,便去买返乡的火车票。在窗口前排队时,他看到近旁有位年轻的父亲,领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于台阶边沿的石条上玩滑梯。女孩自长长的石条上往下滑,父亲扯着女儿的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走。到底了,再抱着女儿走上来,照原来的样子往下滑。高高的台阶足有六七米,往往返返四五次,女孩玩得极开心,不时发出格格的笑声。年轻的父亲像是极吃力的样子,张嘴喘着粗气,额上冒出了汗珠。父亲对女儿说,爸爸累,不玩了。女儿撅起小嘴,不同意,用力拉着爸爸的手,执拗地坚持玩下去。父亲妥协了,说再玩一次,就最后一次,好吗?女孩懂事地点点头,甜甜地笑了。年轻的父亲抹把汗,再次拉起女儿的小手,从高高的台阶上缓缓走下来。这次他没有抱着女儿上台阶,只是扯住女儿的手,让她自已往上爬。小女孩上去台阶后,停了一会儿。见别的孩子玩的正起劲,又扯爸爸的手,要求像刚才那样玩滑梯。年轻的父亲坚决地说,不玩了,就是不玩了!再好玩的事儿,也得有个定限吧?父亲猛地甩开女儿的手,走到一边去。小小的欲望被遏止了,女孩哇哇大哭起来,甚至以滚到地上相示威。年轻的父亲始终不动心,毫无妥协让步的意思。小女孩很快不哭了。 “咚、咚、咚”。售票员敲着窗口喊,该你啦,买票呀?去哪里?仲民老汉看那对父子玩滑梯,看走了神,竟忘了买车票。听到售票员的吆喝声,方才回过神来。慌乱而犹疑地说,我…我…不买了!售票员隔着窗口的玻璃,狠狠地瞪了一眼说,这老头,神经病! 仲民老汉决定不回乡下了。在返回住处的路上,他在想,我要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好好讲给儿子听。 正文潇洒走一回 (更新时间:2007-4-1114:56:00本章字数:1617) 晓天默默地走出会计室,手里捏着瘪瘪的工资袋,心里油然生出些许怨气来。 他怨这个月交了福利捐款又扣了笔教育集资,薪水儿本就不多,还八下里分流。他怨老局长不该在这个月生病,那怕例行公事也得去看望,花上七八十元又能买到什么像样的礼物?他更怨单位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总是小瞧他这个穷科员。可晓天倒过来一想,也就不气了,福利捐款、教育集资大家都一样,人家局长生病,也没叫咱逼咱去看他,还不是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重人情吗?再说,单位里那些同事门缝里瞧人也是咱自找的,年纪轻轻却没本事没特长,是个有钱不会花下班就回家的主儿,办事畏畏葸葸,小里小气,一点不潇洒。就说局长住院这事吧,老头儿病倒快一个月了,机关上大小人物全去表示了心意,鄙人却迟迟没有行动,别说局座会有何想法,同事们小瞧人,连自己都有点儿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办事放不开。好歹还有几张老头票,就是手头没一个子儿,不吃不喝,该办的事,也要潇潇洒洒办出个样来。 想到这里,晓天又把工资袋里的钱抽出来,细细数了一遍,总共是308元5角,他觉得这笔钱,满够去一趟医院的。于是,晓天又谨慎地把钱装好,揣进衣兜,挺起胸,昂起头,虎步赳赳地走进小城最上档次的副食品商店。 晓天瞪大了眼睛,在货架上逡视一个个吓人的标价牌,最后胸有成竹地叫住服务小姐:拿两瓶果珍,两盒ad钙奶粉,四盒人参阿胶浆。售货员乐不可支地将晓天所点货物一一放到柜台上,而后瞅一眼面前这位小头小脸、衣衫平常的顾客,有点担心他付不起钱。可嘴巴却甜甜地说。您还要点啥,中华桂圆大补膏可是新到的时髦货。话音里有几分蛊惑,有几分怂恿。晓天不加思索地说,好!那就再拿一听中华桂圆大补膏。 最后,伶俐的售货小姐算账报钱数,149元6角整。晓天脸不变色心不跳,极爽快地递上一张百元票,又点出5张大团结。售货小姐手忙脚乱地翻找零钱,好不容易凑起4枚1角的硬币,哗哗啦啦堆在柜台上。晓天翻一眼容貌怡人的售货小姐,极潇洒地挥挥手,罢罢,不要了。说过,拎起两只沉甸甸的购物袋,神气十足地走出副食店,那派头俨然像位款爷。 晓天走在大街上,昂头挺胸,步伐坚定而自豪,不时张望着过往行人,他希望看到单位里那些个瞧他不上眼的同事,他希望熟人给他搭话。到那时,他会晃晃手中的购物袋,耸耸肩,说一声:“我去看病人,怎么样,这礼物还过得去吧?”可是晓天始终未遇见熟人,更没人与他搭话,或许行路匆匆的过客,并不太留意这位稀松平常的小人物。 晓天走进内科住院楼时,却忘记了局长大人住在几号病房,他想问护士,可护士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无奈,晓天只好逐个病房进行侦察,他想突然出现在局长面前,给他一个惊喜,一个意外:怎么样?我李晓天虽然晚来一步,可带给您的礼物却是上乘的。 晓天正得意地思忖着,肩膀上猛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瞅什么瞅,还不快进去?”晓天回过头,原来是单位的刘江正朝他微笑;“晓天哥,谢谢你来看我爸爸。” 晓天顿时傻了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随小刘进了病房。2号病床上躺着一个农民模样的瘦老头,正在挂吊瓶。小刘说,这是我老爸,肺病又犯了。晓天心想,小刘误会了,都怪自己办事不利索。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顺水推舟了。随即附和小刘说,听说你爸病了,早想来看看,可忙得脱不开身。小刘笑笑说,有你这份心意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两人说说笑笑,客气一番,便告辞了。晓天低头向外走时,在门口撞上一个进病房的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局长。局长笑了,笑得红光满面。晓天也笑了,笑得面红耳赤,嘴里吱吱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事后,晓天想再去看一次局长,可他一个月的工资几乎花光了。要不要借钱的事又迟迟下不了决心,看局长的事便耽搁下来。 第19章 可奇怪的是,单位上的同事们却不再用斜睨的目光看他,甚至有不少人背地里夸赞说,还是晓天够哥们,小刘的父亲住院,是人家第一个去看望的。 正文门 (更新时间:2007-4-1215:22:00本章字数:1254) 办公楼后面有两排红瓦房,是单位的住宅区。城建部门拓宽街道,重型推土机一阵轰鸣,住宅区的院墙推倒了,两排红瓦房在数小时之内,便全部对外开放了。 起初,单位上并没打算在两排瓦房的入口处安一个防护门,似乎认为没那个必要。故在院墙拆除两个月之内,从未有哪位细心而慈悲的领导提出安门的事。后来因为住那两排房的人们缺乏安全感,集体上书领导,强烈要求安个防护门,否则,晚上睡觉不踏实。 领导们觉得所提建议颇有道理,况且花不了许多钱,便决定在两排瓦房出入口处,用角铁和钢板焊制了一对美观又牢固的大铁门,门上安了插销,外加一个自动保险锁。红瓦房的主人们像请来了神通广大的门神爷,心里好不惬意。可安上门,难题也随之出现了:谁来负责闩门锁门,也就是说,谁来做门锁上那把钥匙的主人?先是每排房的八户人家共十六位房主在一起座谈商量,可是谁也不愿学雷锋,做一个有益于众邻的人。因为开门关门是件十分麻烦的事,弄不好还会招惹事非。没办法,只好沿用国人惯用的高招:抓阄。再按阄上的编号轮流值班。谁知这办法实行了不到一个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有的人家负责,不仅按时开关两扇笨重的铁门,且又服务态度好。有的人家敷衍了事,当了和尚也不撞钟。更糟糕的是,不知自哪家哪日始,两只黄橙橙的小钥匙丢失了。 钥匙丢失后,锁便不能再用了。更有聪明人,用铁丝把门上的插销拴死了。至此,两扇铁门只能象征性地关一关,再不能上锁并闩牢了。住在两排瓦房里的人们出入方便,心头上轻松了许多,不再为轮流值班的事而烦恼。 门上不落锁不栓插销,无论早晚,两手只须轻轻一推,便可长驱直入了。如此方便自由,却也不太牢靠。有时,多事的风儿用力一吹,门就开了,敞开了就无人特意再关上,因而关上的门只是暂时的,用不多久,门儿又会在风的怂恿下,自动开关的。有时,出入的人们也顺手把门关上,或者把门推开,或者推开又关上。然而,无论什么情形,都不再有实质的意义。如此这般,两扇颇为牢固的铁门,在众人和风们的关怀下,不知疲倦地演奏着一支“咣咣——当当”的进行曲。先是歌唱,还附带着吱吱扭扭的颤音,有几分动听。后来就变成呻吟了,那声音不仅没有先前的清脆激越,而且还夹带了些许不堪入耳的杂音。因为有一扇铁门受了伤,铁皮焊口破裂,正以每天十个厘米的速度向外扩张,恐怕过不了多久,连呻吟声也要消失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时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或许不忍听见那门儿可怜兮兮的呻吟声,或许患有心脏病,再也经不住深夜骤然炸响的袭击,竟不惜力气地搬来两块足有百斤的石块,像镇压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把两扇铁门牢牢地固定了。 从此千疮百孔的门儿停止了吟唱和挣扎,红瓦房里的主人睡觉时,不再为突然的响声而惊醒,上下班的先生和小姐们,也不再为那自动开关的铁门屈尊下车了。两扇铁门无论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都始终如一的张开双臂,随时准备拥抱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或者强盗。红瓦房的主人们再没有过问门的事,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门早已不是门了。 正文棋走一步活 (更新时间:2007-4-1310:51:00本章字数:1517) 九品仗着年轻力壮,聪明灵活,踌躇满志地到外面闯荡世界。岂料人地生疏,根浅底薄,屡屡受挫,不仅积蓄一空,几乎连小命也搭上了。于是,他心灰意冷,一蹶不振,搭上了回家的火车。 列车上阔男靓女,小姐傍着大款招摇过市。触景生情,九品又好一阵自卑自怨。他无精打采地拿过提包,抖搂出仅有的十几元钱和装着象棋的小布袋,心里伤感交集:无脸见江东父老啊!售货车从面前走过,他叫了瓶啤酒,咕嘟嘟猛喝几口,心里盘算着,干脆车拉到哪儿算哪儿,路走到哪头算哪头,生死由天定了。 对座一老人,身高体胖,一脸与世无争的神态,一身串亲拜友的穿戴。老人见九品抖出一袋象棋,甚喜,自顾拿到面前,掏出几个子儿,啪啪在手中叠着。见九品闷闷地喝酒,便说,小老弟,杀几个回合咋样? 九品一口酒咽下,沉重地说,穷途末路,四面楚歌,“老帅”活活要被小卒挤死了,还下啥?言罢,又是一口酒。 老人便笑,有一线生机,也有希望挽回败局,棋还没下呢,就先失了锐气,是怕下不过我吧? 老人这一激,九品心头闪过小小的火花。什么,下不过你?我庄九品也算棋盘乡的一个人物!你……好,那咱就下盘。九品心里想,这棋如能赢了,回乡寻安偷生。输了便信马由僵,玩完算了,生死在此一举。 架炮、跳马、飞车,走着走着九品便觉老人棋术虽高明,却不是对手,且渐有破绽露出。于是抖擞精神,一路杀过去,而老人也是奇招迭出,一时难分胜败。 老人笑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玩得才有兴才痛快。今日车上相遇,也是个缘分。老人自顾说话,节骨眼上,马错一步。九品这里乘机而攻,猛然一个釜底抽薪,把老人将死在仕格内。 老人搓搓手,感慨地说,可惜呀!棋走一步活,我要是早一步歪将就好了。 九品叹息说,棋走得好顶啥用,不当吃,不当喝,只不过玩玩罢了。 老人捏起一个棋子说,这话差了,常言道人生如棋,下棋如做人做事,能胜不骄,败不馁,得之淡然失之泰然,拿得起放得下,那才是最高境界呢。 老人一席话,句句中肯在理,说得九品半日无语,面有惭色,连连点头。 小老弟,人顶聪明的,棋艺也不赖,要知道棋能娱人悟人,也能活人养人啊,我看你就在棋上作作文章吧!老人语重心肠,似在指点迷津。 九品心有所动,想再向老人讨教些门道。可老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了。 送走老人。九品把棋子装进布袋,轻轻揉搓,细细琢磨,脸上慢慢有了喜色。 九品终于在家乡的县城下了车,却没有回家。他找到一个很铁的哥们,合伙办起了麟城第一家娱乐棋座。进棋座的人,听音乐,品香茗,论棋道,摆擂台下棋,一盘两元,谁输谁掏包。因为环境优雅,收费低廉,服务又好,每天都吸引众多的象棋发烧友。 一年后,九品彻底赢了,棋座越办越红火。这时九品突然想起了那位火车上遇到的老人,一位慈祥锐智的长者。于是,他依着老人那次提供的地址,决定登门寻访恩师,重谢老人的好心点拨。 进门后,接待九品的是老人的儿子。问及老人近况,说是半年前因脑溢血仙逝了。 九品痛惜之余,走进老人生前的居室,但见茶几上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走近了细看,觉得棋局似曾相识,再一寻思,九品不禁一惊,这不是一年前在火车上下的那盘棋吗?棋盘上仅动一车,九品当时所持的红子便输定了。 九品顿时大悟,失声道,老人家用心良苦,生死成败时留我一条活路。老人的儿子望着九品说,在人生的路上,你是真正的赢家,你战胜了自己。 告别时,九品流着泪,对着那令人警悟的棋盘,对着老人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三躬。后来,九品与老人的儿子结为挚友。 正文孩子的图画 (更新时间:2007-4-1412:02:00本章字数:1172) 红彤彤的太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瘦长。我们几个一身臭汗,把单车停在路旁的柳树下,等候姗姗来迟的马明军,这是铁哥们约好的行动,下班后去南郊水库游泳。 旁边的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撅着屁股在马路上乱画。我们因为等人等得有些无聊,便吆喝小孩儿过来一起寻开心。 小男孩很乖巧,他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根粉笔头,好奇而警惕地打量我们几个成年人。 我们说,你喜欢画画吧?那就画一个给叔叔们瞧瞧。 小孩子的圆脸上现出一个天真的笑靥。他研究似的挨个看过我们的脸,似乎自信地说,我画个大圆圈给你们看看。 我们说,随便。 我心里很着急,因为太阳已滑进巴龙山谷,却不见马明军的影子。 刘建把烟蒂弹出去老远,说我去前边的路口接明军。一偏腿,拱着单车顺原路一溜烟就消失了。 我们都回过头来,又点燃了一支烟。但忽然都有些吃惊,小孩把圆圈错划成了一个很好看的三角形。他望着我们有几分得意地笑着。 我们不动声色。我们又说,小朋友,画个三角怎么样? 小男孩很高兴。又撅起屁股趴在地上画起来,画得很专注。一只蚂蚁在他的脚边很悠闲地爬着。 我们一支烟又吸完了。天际生出美丽的彩霞。我把一颗石子从左脚踢到右脚,又从右脚踢回左脚。 大伟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说,这个刘建,怎么也一去不复返呢?我去看看。话音未落,单车已冲出去老远了。我们继续看小孩儿画画。 第20章 小男孩完成自己的作品后,抬起头,用天真的目光招引我们去欣赏。让我们想不到的是,这一回,小孩竟把三角形画成了一个方框,一个相当标准的正方形。我们边笑边对小孩说,你的三角形画得很好看,应该奖你一个玩具的,送你一只烟盒怎么样? 小男孩摇摇头,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远方,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然后,有点儿不高兴地说,我再画一个方框吧,画一个方框就不画了。 我们一起说,行,画完方框也该回家了。 小孩又开始创作了。这一次画得很慢,看上去神情更庄重,头始终没有抬一下,画了涂,涂了又画,似乎总是不得要领。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马路的尽头。陈康已耗尽最后一点耐心,说你再等一会儿,我去看看他们在捣什么鬼。说完,单车箭似的射了出去。 天边的彩霞渐渐淡下去,天色有点儿暗。手表的指针像虫子噬咬着我的手脖。收回目光时,小男孩已经离去。我低头看了看,他把方框画成了一个椭圆留在马路上。有几个匆匆走过的行人低头看了看,又昂起头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笑。想了想,拾起那根粉笔头,把几个图案用一个粗粗的线条从中间串起来。这时,我怦然心动,继而想到了人的一生。 马路边,柳树下,渐渐趋于平静。天边的彩霞早已散尽,浓重的暮霭扯起一道夜的帷幔。 正文伤痕 (更新时间:2007-4-1510:47:00本章字数:1339) 严之峰睁开眼睛,一看表,七点了。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套上衣服就去拿水盆。 严之峰刚刚抹了一把水,便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搭好毛巾,往镜子上一照,心里顿时直发毛。好端端的脸上,不知何时平添了一道伤痕,而且,那伤痕极像人为…… “哎,你快过来一下。”他对着厨房喊妻子。 “哟!你脸上哪来的一道伤?昨夜临睡还好好的!”妻吃惊地问。 “鬼知道……”他哭丧着脸。 “哎呀,这伤痕像是手抓的!”妻一边抚摸伤痕一边心疼地说。 “这叫我怎么去上班呢?要不,给我贴片止疼膏吧!” 妻赶忙拿来止疼膏,正要往那伤痕上贴,却又停住了手。 “这大热天的,可别捂坏了……干脆你就说咱俩吵架了……” “可咱俩压根没吵架呀!” “你就说吵了!” “这好嘛?” “没事的……” 真是越怕见鬼越有鬼,严之峰一出门,就遇见了最好逗乐的方浩。 “昨晚又比赛了?”方浩一本正经地问。 “没呀!”严之峰平素喜好打篮球,可这阵子确实太忙了,并不曾碰过球。 “没比赛,那怎么挂彩了?……” 严之峰下意识地捂住脸,慌忙解释道:“昨天夜里临睡还好好的,谁知一觉醒来,脸上竟糊里糊涂地添了一道伤,你说怪不怪?” “怪乎哉不怪也!”方浩玩笑道:“你是糊涂了,你是被老婆的铁拳揍糊涂的,糊里糊涂地闯了祸,而后糊里糊涂地败下阵来,这就糊里糊涂地挂了彩……” “你瞧你,我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真的!”严之峰急得脖子都红了。 “是哩,是哩,你们是没发生什么……”方浩怪模怪样地点点头,竟自笑着走了…… 严之峰没走多远,又遇见了局办主任何大明。 “嘿嘿,昨夜我们干仗了……”未等主任提问,严之峰依照妻的说法,主动招供了。他想,反正说也说不清,倒不如自己先屈招了,也好少废口舌,再说,何大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嗨哟!跟谁呀?”局办主任一脸惊讶之色。 “还能有谁?老婆呗!” 何大明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把严之峰打量了好几遭,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笑啥?”严之峰有点儿心虚。 “你跟我开哪门子星际玩笑!谁不知你们两口子那个粘乎劲儿,简直贴到一块了,干仗,你哄个鬼去吧你……”何大明说过,又是一阵大笑。 “你不信?这是真的……”严之峰辩解道。 “快给我算了吧,你那点小把戏!”何大明突然不笑了,然后又叹了口气:“还是你老兄有福气呀!” “你这……从何谈起呢?”严之峰真的有点儿不明白。 “哎,你娶了个好女人呐,说句丢人现眼的话,要是这道伤痕划在我脸上,你瞧那个热闹吧,我那位说不准要跟我大打出手呢,非让我承认是野女人抓的不可……” 严之蜂望着越说越动情的局办主任,心里不免热乎乎的,还有几分自豪呢! “记住,以后可不要轻易作践嫂子的人品了!”何大明关爱地拍了拍严之峰的肩膀,而后又叹口气,若有所失地走了…… 严之峰望着局办主任渐去渐远的背影,一时茫然。心想,再见了熟人该咋说好呢?“ 正文摸底 (更新时间:2007-4-1614:15:00本章字数:1561) 摸底,又称摸摸底子,准确的说法叫调查摸底。这词儿听起来很陌生,但对于坐机关的人来说,不仅是句行话,而且是一项经常性的工作。比如掌握面上情况需要调查摸底,分析研究问题需要调查摸底,为开展好某项工作,还需要调查摸底。调查而摸底的方式方法也是多种多样,如提问、测试、填表、问卷、开座谈会等等,不拘一格,因人因事而定。就说a局的赵局长吧,这摸底的方法就很特别,也极有效。 a局的领导班子共4人,除赵局长坐头把交椅外,另有老钱、老孙、老李3位副局长,都是调入不久的新搭档。为搞好工作配合,赵局长需尽快掌握各位副手的脾气性格、心理特征、思想动向等情况,这就要摸摸底子。依照惯例,这种摸底最好是个别谈谈话。可赵局长觉得这样太麻烦,太呆板,也不易摸到真实情况。当然喽,一向精明的赵局长,自有一套妙招。 星期天上午,局长们加班开了个办公会。刚过9点,就顺利完成了预定议程。赵局长喝下一杯不热不凉的茶水,抹抹嘴说,天还早,我们也放松一下,玩几把扑克怎么样?副局长们积极响应,牌场很快凑起来了。 怎么个完法?时下最流行的有两种:勾级和升级。钱局副说:勾级缺两人,也只有打升级了。赵局长笑笑说:就打升级吧,升级有意思。还是老玩法,从2打起,亮牌抢台。公平竞争,可不许耍赖啊。一把手定了调子,副局长们照办不误。 赵局长与钱副局打联手,孙和李两位副局长打联手。头一把赵局长率先亮牌,抢在台上。收底牌时,赵局长说:老钱你拿着。钱局副推让说:我的牌不咋的,还是你收着吧。赵局长萧洒地收起底牌,又果断地扣了牌。出牌更顺手,轻松拿下第一局,保台成功。第二把是对家亮的主牌,赵局长没再谦让,主动收起底牌。钱局副起的牌也不错,又与赵“老一”配合默契,干净利索地赢了第二局。 赵局长他们该打4了,钱局副亮的主牌。收底牌时,赵局长力让老钱收底牌。钱局副说:还是你辛苦辛苦吧!我这人不喜欢收底牌,扣牌、留主牌什么的,太费心思,也不易把握。赵局长看着老钱笑笑,意思是,你算说对了。坐在台上再扣底牌,的确不容易。扣什么牌留什么牌,先出啥后出啥,如何保底,都要经过一番运筹。这牌能否取胜,收底扣牌的人处在主导地位,得有点儿驾驭全局的能力。有些人懒得收底牌,潜意识里不愿操心,怕担风险,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赵局长和钱局副连赢头三把,直线升到5上。孙副局长有点坐不住了。打趣道:我说赵局长,你好意思吗?也不让着点,我们也好体会一下坐在台上的滋味。赵局长斜了孙局副一眼,感慨道:这不是让不让的事,要上台还得凭本事。孙局副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本事不本事?起的牌好,手气好,谁都行,玩升级也不过如此呗。赵“老一”听这话,心里别扭,辩驳道:我看不见得,有的人握着一手好牌,照样打得狗屁不是!你们说,对不对呐?孙局副不屑地笑笑,重新理了理手上的牌。 坐在孙局副对面的李局副,牌技本身不佳,又只顾听赵“老一”和孙局副过招打嘴仗,溜神儿抽错一张牌。该用主牌枪毙的,他却随了一张梅花6,眼睁睁少得15分。打联邦对手的孙局副烦了。不满道:熊臭牌,照这样打法,上台是没希望喽!李局副嘻嘻一笑说:台上有啥好的,时时担心别人赶下来。在台下的感觉挺不错,轻松愉快,没压力。说过,又是呵呵的笑。钱局副也附和道:什么台上台下呀,玩扑克,娱乐吗,不必较真的。孙局长觉得没趣,也有几分尴尬。气恼地说,真没意思,这牌不能再打了。说着把牌扔在桌子上。 赵局长见势不妙,顺水推舟。故作惊讶道:哎吆!还真到时候了。不打了,不打了,回家吃饭吧。牌场散了。 赵局长策划玩扑克,差点儿失手,好在弄个心知肚明。钱、李二位副局长说不上多痛快,只是打发了一段无聊的时光。最是孙局副得不偿失,心烦气堵,连午饭也没吃好。 正文芳邻(外一篇) (更新时间:2007-4-1711:05:00本章字数:1351) 前几年住平房时,我家的女邻居段晓兰,人长得俊秀端庄,说话办事干净利索,也不失一副热心肠。 第21章 美中不足的是爱占小便宜,常要个小聪明。比如你蒸了新馒头,她必定夸你做的馒头又白又香。你便让她尝一尝,尝过了再拿一个回家去,说她的小儿子最爱吃这种又香又甜的新馒头。有时你在门口买小菜,段晓兰看见了,麻利围上去,帮着讲价钱打折扣。最后随价称上一二斤,你便帮他一起付了钱。晓兰有时也推让一番,说几句客套话,但总没有掏钱的意思。这事又不好说出口,是你自个顾着老邻居的情面,主动做的么?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可心里别扭。 那年,我家喂了四只美国的优良品种笨草鸡,下的蛋又白又大,每个鸡蛋有二两重,甚是讨人喜爱。四只鸡每天拣四只蛋,已连续两个月。,突然有一天,只拣到三只蛋,又连着五六天皆是如此。我心里有些纳闷儿,便注意观察鸡们的动静。秘密终于发现了,原来那只长尾巴每天下蛋时,从鸡圈的竹篱笆缝隙钻出来,跑到段晓半家的厨房里去生产。完成任务后,再大模大样地回到鸡圈里。我气坏了,心想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竟背着自已的主人,专为别人献爱心,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天长尾巴从段晓兰家的厨房出来,就被我追着一顿好打。还真是立竿见影,长尾巴不再钻篱笆了。 治服了鸡,我又想起段晓兰。这个小气鬼,典型的小市民!别人家的鸡下的蛋,你也吃得香?这么多天不哼不哈的,算个啥?我正自言自语时,段晓兰风风火火走进门来,手上端着一瓢又白又大的鸡蛋。笑着说:“这是你家长尾巴干的好事,半个月在俺厨房下了十五个蛋。我一直没赶它走,怕赶跑了又不知去哪里落蛋呢。不如等它把蛋下足下够了,捏总给你送过来,省得天天麻烦。”说完,放下鸡蛋,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愕然得半天说不出话,站在院子里直愣神。不禁暗自感慨,世道变,人在变,啥事也不能一眼看到底啊! 休产假 午饭时,妻把饭菜端上餐桌。递给我一双筷子,自己却不吃。双手托腮看着我,傻呵呵地笑,像有话对我说。我用筷子敲敲餐桌:“有话快说,别愣着,吃饭呢。”妻神秘兮兮地说:”晓兰流产了,在家休息呐。我故意逗妻说:“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只要你不流产,我就一百个放心了。”妻嗔怪道:“人家说正经事,谁给你玩笑呢?我想买些礼物看看她。”我说:“远亲不如近邻,当然要看喽。娘们家的事,你去办就是了。”妻像领了圣旨似的,愉快地吃下满满一碗饭。 妻花了半天的时间,认认真真地逛了一次商场。全脂奶粉,桂园晶,人参密汁什么的,买了沉甸甸的一提兜,外加十斤鲜鸡蛋。这人也真够实在的,那次她老爸生病,还没有这般大方哩。 该吃晚饭了,妻坐在饭桌旁低头不语,显然有些不高兴。我问道:“看过晓兰了,身体还行吧?” “你就别提她了,这种事,她也做得出!”妻真的生气了,抬头看着我。继续道:“下午去看她,这个混人精笑得直不起腰。你猜咋回事?” “看把你眼睛气红了,还打啥埋伏嘛?快说吧,咋回事?”我边安慰边催促。“晓兰说自个压根儿就没流产,因为婆婆有事回老家,没人看宝贝儿子,便对单位领导慌称流产了,骗取半个月的假……” 我全明白了,差点儿喷饭。笑着说:“原来是水中桥!这个段晓兰,八路猾狡猾的,竞把娇妻给蒙啦!”妻也笑出了泪花。 正文情侣咖啡屋 (更新时间:2007-4-1815:56:00本章字数:1731) 前些年,小城因地处偏僻,不富裕也不热闹,像咖啡屋这类时髦的去处,连个影儿也没有。近几年,小城通了火车,还有高速公路擦边而过,小城便像一位营养不良的少妇,突然间打通了血脉,很快滋润丰满起来。不但有了咖啡屋,而且还有酒吧、网吧、书吧、陶吧什么的,如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弄得人眼花缭乱。 杜伦虽逾不惑之年,却时时有着萧洒一把的冲动。这吧那吧的,他压根不想进,就想去咖啡屋。前些年就想,可那时小城里还没有咖啡屋,也就把年轻而蓬勃的欲望冬眠了。现在小城突然冒出一家咖啡屋,独此一家,又偏偏叫什么情侣咖啡屋。本来一个俗套又直白的名字,却大吊杜伦的胃口,进咖啡屋的欲火越烧越旺。 杜伦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来到情侣咖啡屋附近,在门前默默地徘徊着,一会儿呆望门头上迷幻闪烁的霓虹,一会儿静听屋内隐约飘出的袅绕音乐。有几次情不自禁地走进去,又恋恋不舍地退出来,折腾得耳热心跳,被一种欲罢不能的心理煎熬着。 这天,杜伦对妻说,我们去咖啡屋吧?妻先是一愣,继而狠狠翻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神经病呀你?半截老头了,还想玩浪漫,这是那股邪风吹的?”杜伦碰了一鼻子灰,不再言语,独自出了家门,像往常一样神差鬼使地来到情侣咖啡屋。这一次,他没有徘徊,没有犹豫,径直踏进那个向往已久的神秘处所。 “小姐,一杯咖啡,一包五香瓜子……”杜伦激动得声音有点儿颤抖。 俏丽而妖冶的坐台小姐,立时睁圆了一双杏眼,先细细打量杜伦一番,又快速地搜索前厅的每个角落,而后疑惑地问:“先生,就你……就你一个人?” “是的,不行吗?” “行……行,当然行啦。” “那……那怎么明知故问呢?” “我……我是说……你……你该有个伴儿啊!” 杜伦看着小姐一脸茫然的娇羞,觉得滑稽而可笑。他不想再说什么,只想快点儿享受那份莫名的温馨。 服务小姐持一只小巧玲珑的托盘,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一包五香瓜子,外加一根红烛,两支鲜艳的玫瑰。杜伦望着秀美怡人的小姐,疑惑道:“我……我没要红烛和玫瑰呀?……怎么……”小姐嫣然一笑说:“噢,这是我们老板特意赠送的,不收您的钱。”小姐把玫瑰插在一只相当艺术的花瓶里,又点燃了红烛,音乐也舒缓地响起来,雅致的包间顿时浸润在曼妙无比的氛围中。 咖啡屋里顾客并不多,丝毫没有酒吧或者歌舞厅的喧嚣。杜伦坐在幽静无比的包间里,轻松惬意地嗑着瓜子,小口小口地呷着香浓的咖啡,时而仰在靠背椅上消解流水般优美的旋律。他像一个贪嘴的孩子,突然间得到一份美味小吃,却不舍得立即吞食下肚,而是躲到无人处,一点一点地细嚼慢咽,品尝个中滋味,为获得某种满足所陶醉。 此刻,杜伦觉得这平平常常的五香瓜子,却比在自家客厅里陪朋友聊天时嗑的那一种更有滋味,但仔细看过了,还是一个牌子;连那杯最低廉的双燕牌咖啡,竟比那次偶尔喝到的“雀巢”美妙十倍。杜伦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来想去,便兀自笑了,他想到一个关于所谓“情结”的理论。 “先生,一个人很没趣的,要不要我来陪陪您?”冥冥之中,杜伦被甜甜柔柔的声音吓了一跳,搭眼瞧瞧,又一位俏丽可人的俊妞儿,正拿动人的媚眼看着他。杜伦不解地问:“这也是服务项目吗?” “不,不是的,是我们老板专为您……为您安排的。” “谢谢,我看不必了吧!” “那您……您可别伤心啊……要不我……我再给您上一杯咖啡?” “……”[手机电子书:17z.] 杜伦愣愣地盯着语无伦次的小姐,竟然说不出半句话。他一时哭笑不得,我伤心?我伤哪门子心呢?我……我他妈高兴还来不及呐! 这时杜伦发现咖啡杯空空如也,五香瓜子也所剩无几。他愉快地来到前台,掏出钱包结账。 没想到,坐台小姐幽幽地说:“我们情侣咖啡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对失恋者一律免费!” 杜伦不禁惊讶道:“你……你说我是失恋者?莫名其妙!”说过,极绅士地走出咖啡屋。他虽然讨了个大便宜,心里却有点儿亏亏的,后悔没再要一杯昂贵的雀巢咖啡,或者加一包上好的五香瓜子。 正文家教 (更新时间:2007-4-1914:29:00本章字数:1531) 收到信,大都是件愉快的事,可宁宁却十二分的惆怅。信是姑妈寄来的,信上说,表哥顺子犯事了,诈骗罪,现已关押在京西监狱。姑妈要宁宁抽空代她去探监,向顺子哥表示一份亲情的关怀。 宁宁实在想不明白,昔日聪明而又乖巧的小顺子,怎么就变成罪犯了呢?姑妈是一名小学教师,向以为人师表广受称赞,更以教子有方闻名乡里。顺子哥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弟妹二人。顺子哥自幼聪明伶俐,嘴巧口甜,会说话会办事,总是彬彬有礼的一副模样,极讨人喜欢。都说顺子这孩子名字起得好,应了一个“顺”字,让人看着顺眼,说话顺耳,办事顺心。顺子哥初中毕业,本来考上县重点高中,可他没有继续读书,执意到广州去打工。表哥说,做大哥的就该为家里减轻负担,多给弟弟妹妹挣学费。表哥小小年纪,就知道为父母分忧,不仅感动得姑妈涕泪纵横,更在邻里间赢得了美名。 宁宁想,这都是过去的老皇历了,或许念不得。有句极流行的歌儿唱得好: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如今这时代,事儿就像流行的服装,几乎一天一个样,何况表哥这大活人呢? 第22章 可宁宁作为社会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她还是想把表哥从一个乖孩子走向罪犯的演变过程理理清楚,说不定还能写成毕业论文呢? 去京西监狱的这天,微风拂熙,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可宁宁的心情却忧郁得像下毛毛雨。去探望的那个罪犯,毕竟是她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哥呀。当狱警把顺子带到宁宁面前时,她竟然哭成了泪人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已成了罪犯的顺子,还像往常那样体贴小表妹。他深情地看一眼宁宁,又低下头,默默地说:“宁宁,别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宁宁掏出一方手帕,擦去眼泪,望着表哥说:“我在北大读书呢,姑妈让我代她来看你。”顺子的目光呆痴而忧怨,嘴巴哆嗦着,没有说话,丝毫看不出想像中应有的激动表情。 片刻的沉默。宁宁试探着问:“早先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说过之后,又拿关切的眼神看表哥,期待着当年那个讨人喜欢的顺子,向她敞开一扇心灵的窗口。 犯人接待室里,沉寂得令人窒息。猛然间,顺子抬起头,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两行浊泪,沉重而又悲怆地说:“这……这要怪我妈……” 简短几个字,像千斤巨石,顿然砸在宁宁的心弦上,令人万分的震惊和不解。宁宁疑惑地问:“自己犯的事,怎么好怪姑妈呢?” 顺子抹一把眼泪,凄楚而肯定地说:“就怪她,是她……是她把我教坏的……”[手机电子书网http://isuu.] 宁宁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表哥嘴里说出的,更没想到,一向教子有方的姑妈,竟然遭到儿子的责难。她直觉得心里堵得慌,深深吐出一口气,巴望表哥快些道出个中缘由,也好搬掉压在心口的巨石。 聪明的顺子,似乎意会到宁宁的心思,他重又低下头,默默地述说了一个久远的故事。他说:“6岁那年的秋天,妈妈拿来几个苹果,红红绿绿的,大小各不相同。我非常想要其中又红又大的那一个。这时弟弟抢先说了我要说的话。妈妈瞪了他一眼,责备说:好孩子要学会把好东西让给别人,不能总想着自己。于是我灵机一动,改口说:妈妈我要那个最小的,把大的留给弟弟吧。妈妈听了非常高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并把那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奖励给了我。” 顺子打住话,揉了揉干涩而空洞的眼睛。宁宁心急地问:“那以后呢?你后来不是好好的吗?” 顺子悔恨地说:“以后……以后妈时常照搬她诱导孩子的那一套,以后我便学会了讨巧、撒慌……再以后就学会了伪装和欺骗……”表哥的故事还没有讲完。狱警走来催促说,时间到了。 宁宁悻悻地回到就读的北大校园,心里一直沉甸甸地思考着,思考着毕业论文的研究课题。她已征求了导师的意见,初步定为:现代家庭教育的困惑。 正文一个也不能少 (更新时间:2007-4-2015:00:00本章字数:1268) 组织部的丁部长老是有病,腰疼腿疼肚子疼。十天前,丁部长突然咳嗽起来,有时连续咳嗽三五分钟,于是被送进了医院。这一送还真的送对了,医生说他这病好生奇怪,需要住院观察。 丁部长住了院,探望者络绎不绝:亲戚来了,朋友来了,邻居来了,老上级来了,老部下也来了…… 到了第五天,根据办公室统一安排,是部机关工作人员探视丁部长的时间。自然,按照级别顺序,先是张、王、李、赵四位副部长探望丁部长。到了医院门口,位列丁部长之后的张副部长说,他有事需单独和丁部长说明一下。于是,王、李、赵三位副部长知趣地停下了脚步。 半小时之后,张副部长出来了,不想王副部长也有事,想利用这个机会单独和丁部长谈谈。自然,李、赵两位副部长还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能见到自己主官的面。 病房里的丁部长像平时传达文件,一遍遍照本宣科,把刚才说给张部长的话,重新说给王部长听,无非是医生们对他病情的诊断和分析,还有诸多的注意事项等等。只说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王部长走了,丁部长感觉有点累。可是还没来得及打个哈欠,或者伸个懒腰什么的,李、赵两位副部长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于是,丁部长只好连续作战,依旧重复刚才那套话。在同李、赵两位副部长交谈时,丁部长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不仅连连咳嗽,而且还有喘粗气的症状。 四位副部长从医院回来以后,十几位中层干部纷纷向他们打听丁部长的病情。四位副部长的口径比较一致:“不怎么咳嗽了,但好像喘得更厉害。”去咳添了喘,这不是好兆头,八成是病情恶化的征候。于是,十几名中层干部很快赶到医院,都想在老部长还清醒的时候表表心意。 按照医院的规矩,探视病人一次人数不能太多。十五名中层干部分成三拨,第一拨出来第二拨进去,第二拨退出来第三拨上。等到第三拨人离开时,丁部长已经非常厌倦了,他仿佛感到自己的体力已经耗尽,后悔当初少说一句“大家不要来看我”的话。 丁部长喘得更厉害了,并且不停地咳嗽。他在心里埋怨来看他的人,骂他们不识趣,骂他们不安好心!嘿,什么看望?简直是他妈的轮番轰炸,搞疲劳战术。 丁部长终于止住了咳嗽,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刚歪倒枕头上,又有人轻轻敲门了。没等他去开门,已经有两个脑袋探了进来,继而是更多的人拥进了屋。原来,部里的一般干部也来看他了。丁部长在心里骂属下的这帮“小萝卜头”:真他妈的不看火候,专会凑热闹!但表面上还要装得像模像样,保持领导和长者的风度,不得不反复说:“多谢了,多谢大家来看我!” 丁部长一边连咳嗽带喘地重复说过的话,一边查数这最后来的一批“小萝卜头”们。数来数去竟然发现少了党建处的大老刘。丁部长心理犯了嘀咕:“他怎么没来?是工作忙吗?可别人为什么都来了?”丁部长越想越不痛快。 终于送走了“小萝卜头”们,丁部长厌烦透了,也快喘成一团了,不过他此时关心的反倒不是自己的病,而是因大老刘没来看望而生闷气。他暗暗下了决心,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大老刘为什么不来医院看望他? 正文意外 (更新时间:2007-4-2115:09:00本章字数:1265) 电力公司宿舍楼的竣工时间,终于抢在了大房改实施之前。公司员工们找领导,托关系,各支高招,争食着福利分房的最后晚餐。 总务科的高峰来公司时间短,自知根浅底薄,人事生疏,又是个不善“地下活动”的人。他以为现在要办什么事,放长线方能钓大鱼,须靠平时打基础,进行持久战。若临时抱佛脚,人家往往不领情,送了也白送,白送谁还送呢?倒不如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更痛快。 这天上午,高峰赶写一份总结材料,憋了一大泡尿。跑去公厕小解时,正巧碰上公司的马经理,觉得挺别扭,想快点完事后逃之夭夭。谁知马经理来得早,动作快当。他撒出最后一滴尿,又晃晃那家伙,提提裤子,扎紧腰带,就完事了。高峰想,领导总是忙,完事快走吧,我也好轻松些。可马经理并没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状。看着高峰紧忙活,笑笑说,高峰啊,昨晚那事,你就不对了?咱公司可不兴这个呀!高峰先是一愣,后倏然明白经理的话有所指。忙解释道,经理,那事不是我……。没等高峰把话说完,马经理摆手道,别说了,我知道你不会亲自出面的。高峰急辩道,马经理,别误会,那事真的不是我……。马经理笑着说,好了,别给我客气了。你放心,军队转业干部分房优先,公司会着重考虑的。马经理说完,转身快步走出公厕。高峰还想对领导再说些什么,可追出厕所时,马经理已无影无踪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高峰想,这事太蹊跷,经理一定是误会了。要么是孩他妈背着我做的事?不可能!秀云哪有这本事?回到家里,高峰盘问妻子一些话,秀云直摇头。笑说,我要有这一手,咱家早好了。高峰坚持找经理把话说清楚。秀云劝道,你这人当兵当傻了,咋能办这种糊涂事?也不想想看,当官的就怕这事往外传,你既已知道了,又说不是自己干的。不管谁干的,马经理毕竟收下了不是,你再张扬还有好果子吃?高峰觉得妻子说的在理儿,乐得个顺水推舟,也就把事儿压下了。 分房的结果公布了。高峰分得三楼宽敞明亮的一套房,面积是最大的,楼层不高也不低,属于三楼四楼住高干的档次。妻子秀云乐得合不拢嘴。高峰心里却犯滴咕,按说自己资格老,工龄长,也该弄套好点的房子。可毕竟进公司的时间短啊?好事乍落到自己头上,还有点儿不适应,心里愧愧的像是歉了别人的情。公司的人们倒觉得高峰这人老实厚道,不争不抢的,资格老,工龄长,就该分到这样的房子。为这事,不少人还夸赞公司领导办事公正,不让老实人吃亏什么的,很是有些好影响。口碑很一般的马经理,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支持率直线上升。年终评比,竟被上级树为廉政建设先进典型。披红戴花,电视采访,巡回报告,赢得许多鲜花和掌声,极是风光了一阵子。 谁知时事难料,尘埃还未落定,马经理却出事了。 第23章 有人具实名举报,马经理在员工分房中收受贿金6000元,举报人系公司青年职工杨高峰。他就马经理受贿的地点、时间、数量等,愿为纪检部门公开作证。事情发生了戏剧性变化,是许多人始料未及的。 红极一时的马经理落马了。老实本分的高峰和他的妻儿们,仍旧住在宽敞明亮的三楼上。他时常揽窗远眺,感慨自己名字叫得好。 正文借钱 (更新时间:2007-4-2212:05:00本章字数:1554) 留成靠养蘑菇赚了钱。宝贵找到留成,先递上一支烟,又捧着火机点燃了,自己燃上一支。而后缓缓地吐着烟缕儿,笑笑说:“真是不好意思,山娃他们学校又催学费了。” 留成沉默片刻,又使劲地抽了一口烟。 “要多少?” “就1000块吧。” “1000够吗?” “足够了。” 留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把烟蒂扔进面前的水洼处,“吱——啦”一声熄灭了。 “1000就1000,过午找你嫂子拿去。” “那……那就代娃儿谢了。” “客气啥,又不是外人。” “……” 留成和宝贵真的不是外人,他们是从小在一起捉迷藏、玩泥巴,又在一起放牛、上学的伙伴儿。留成觉得,街坊邻居熟人朋友什么的,少不了相互帮衬,何况给娃儿交学费,就算支援希望工程吧。他压根儿就没想宝贵会不会赖账的事。 宝贵向留成借钱,说给山娃交学费,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实际上,他还没穷到给娃交不起学费的地步。说穿了,宝贵觉得留成养蘑菇赚了钱,应该有他的份。那天宝贵去城里买豆种,在大街上捡到一张巴掌大小的红纸,上面印着如何养蘑菇的法儿。宝贵把红纸黑字的广告单揣回家,传给了留成。没想到聪明能干的留成,竟靠种蘑菇发了财。就为这事,宝贵尽管顺利地借到1000元钱,仍然觉得很遗憾。后悔没借2000元,或者更多一点,反正不打算还账了,不借也是白不借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留成种的两大棚蘑菇,不知中了什么怪病毒,几乎是一夜间,就稀里哗啦烂掉了,光本钱就损失一万多。里外一折算,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手头上立时紧巴起来,连买菌种的钱都难凑齐了。节骨眼上,留成便想到了宝贵,想到了宝贵借走的1000元钱。 留成很快找到了宝贵,递上一支烟,又捧着火机点燃了,自己也燃上一支,狠吸一口,而后苦苦一笑说:“真让人笑话,蘑菇种瞎了……”留成还想说得具体些,却被宝贵截住话茬。 “别说了,不就想要回那一千元钱?” “我也是没辙了。” “眼下没一个子儿,过几天吧。” “过几天我来拿?” “不用了,我给送去。” 留成悻悻地走了。宝贵把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到砖地上,又狠劲地踏了一脚,自语道:真是小肚鸡肠。 十几天过去了,眼看到了菌种上炕的时节。宝贵别说送钱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留成毫无办法,不得不再次走进宝贵的家。碰巧宝贵不在家,媳妇正忙着做午饭。 “宝贵去我娘家了,下午就回来。” “给你说也一样,就是急着买菌种。” “谁说不是呢,可这钱没有现成的。” 留成没再多说话,抽了一支闷烟,仍觉心里堵得慌,便告辞了。宝贵家媳妇送到院门口,客气地说:“等钱凑齐了,让宝贵立马送过去。” 又过了七八天,买菌种的钱还是没凑足,留成正寻思着要不要再去宝贵家,宝贵倒来了。留成满心欢喜,像见了救世菩萨,热情地让座,递烟,陪着满脸的笑。 宝贵坐定了,点着烟,脸色沉沉的,一口接一口地抽得烟卷儿冒火星。半天说出一句话:“我想贷笔款子!”留成一时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 “贷款做什么?还我的钱?” “给岳父大人治病,肺气肿。” “贷多少?这事难呢!” “先贷8000,想让你做个担保。” “你看我这烂摊子,满屁股稀屎,怕是不行吧。” “凭你的名气,准行。” “这……这不太合适……” 贷款作保的事,留成最终没有应下来,昔日的好伙伴不欢而散,留成心里愧愧的,像欠了宝贵的情。在以后的日子里,留成见到宝贵时,总是先递烟,又陪笑脸,再也没提还钱的事。 正文同在屋檐下 (更新时间:2007-4-2313:51:00本章字数:2042) 湖滨小区的居民们好像着了魔,突然间刮起一股安装公共防盗门的时尚之风。 最先行动的是小区一号楼一单元的几位款爷。他们有钱无处花似的烧包摆阔气,不仅各家安了坚固而又豪华的防盗门,又在单元的出入口处扔票子,装了个什么高科技的对讲式防盗门。如外人要进入单元中的某户人家,需按对应的门牌好码,主人听到“嘟——嘟”的呼叫声,先拿起对讲话筒盘问清对方的身份来路,再确定按某个机关开门迎客。 不知这罗罗嗦嗦的玩艺儿有何魔力?几乎在一夜间成了居民区的新宠。一单元拔了头筹,二单元紧步后尘,三单更是不甘示弱,而后便是二号楼三号楼快速反应,紧追不舍地一路赶来,我住的四号楼一二单元也已经跃跃欲试了。没想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形势逼人呐!好在俺们三单元有我王木东稳住阵脚,至今还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我压根对安装公共防盗门的事不感兴趣。这究竟闹的什么事啊!?家家户户不是“步阳”坐镇,就是“盼盼”把门,严防死守牢靠得很呢。再如此这般地于单元的出入口加一道封锁线,岂不是睡觉戴眼镜——瞎折腾吗?出来进去怪不方便的,有钱干么不好呐,何必自讨麻烦! 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四号楼一二单元的住户们,对着防盗门上的喇叭就像对着鬼子的炮楼哇啦哇啦喊话时,我们三单元的几位年轻人坐不住了。先是住三层的小罗和小马找到我,笑嘻嘻地说:“木东哥,安装防盗门的事您就牵个头吧!”我不解地问:“你们啥意思?咋让我牵头呢?”“这不明摆着,数你资格老,有号召力呗!这可是大家的意见哩!” 啧,啧!年轻人就是会说话,还没干事呢,先给戴上高帽了。没办法,众意难违,我被逼上梁山,也只好牵之个头了。反正是费用各户平摊,大不了动动嘴跑跑腿,就算为民服务吧! 很多事说说容易做起来难,一楼周师傅家的特殊情况,这是预先没有想到的。七八十岁的老母亲瘫痪卧床,夫妻俩双方下岗,至今没有再就业,就靠政府每月发放二三百元的保障金过日子,连自己家都没安防盗门,哪有闲钱凑热闹啊?面对窘迫不堪的周师傅,我几次想说安装公共防盗门的事,却又难于开口。如果把他家的负担平分了加在别的户头上,怕也不妥当。有点儿左右为难,事情暂时撂下了。 这天,住四楼的大李把我拦在楼道里,气咻咻地说:“木东哥,你咋整的?装防盗门的事怎么没动静?”我正烦着呢,没好气地说:“你们年轻人就会跟风赶潮流,不知道事情难办呀!”大李不依不饶地说:“怎么个难办法?谁不同意,咱们一快找他去?”我烦躁地挥挥手:“罢,罢!我再想想法儿。”唉!总不能因装个熊球防盗门,闹得邻居们不和吧。 出摊就是卖的。既然当初接了这只烫手的山芋,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我终于敲开了周师傅家的门。老周的爱人先热情地给我让了座,又去摸摸索索地找烟,烟没找到,便端来一杯白开水,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家里也没茶叶了。”我说:“别客气,都是一个楼洞住的老邻居。”周师傅的爱人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跟前,试探着问:“王兄弟,你有事?”“噢,也没大事,就是装……装防盗门……”没等我把话说清楚,周家媳妇急忙接过话茬:“唉!防盗门我们不安了。家里没啥值钱的,再说我和老周整天窝在家里……”我模棱两可地说:“是呀……是……是这样……”我一向认为嘴上功夫还不赖,眼下却结结巴巴说不成句子。尽管周师傅的爱人误解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与其弄得都难堪,倒不如借坡下驴好收场。 我从老周家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粗气,就被住三楼的姜大军拉住了。 “怎么样?周家同意了?” “同意个什么呀?你也算咱单元的富户了,替人家多交一份咋样?就算扶贫吧!” “我说老王哥,你这什么话?莫损人好不好?” “那就别摆这份阔气,防盗门不装了!” “你老王别拿咱哥们说事,钱是我辛苦挣来的,不像有的人穷窝囊!” 姜大军发泄一通,拂袖而去。那神态傲慢而不失潇洒。 小区内的居民楼几乎都安装了公共防盗门。我们四楼三单元的小青年们,对我的办事不力极为不满,见面不是催办就是质问,甚至是争争吵吵一番。迫于种种压力,我也只好不停地动脑筋想办法,最后总算找到一个既不至于尴尬,又相对超脱的解决方案。我把安装公共防盗门的3000元钱,平分到单元内的10户人家,并策划了一个“安门告示”,内容如下: 湖滨小区四号楼三单元拟安装公共防盗门一套,需用资金共计3000元,户均支出300元,请务于6月15日前将所需款项(现金)交到小区管委会财务室。 第24章 2002年6月5日 我把“安门告示”打印10份,像散发小广告一样塞进各户的门洞内。我为自己的小小创意兴奋不已,未等到交钱的截止日期,提前3天便去财务室了解情况。结果出人意料:只有周师傅一家交了钱。 难题终于解决了,按说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我心里却酸酸的不是滋味。 正文无事不登门 (更新时间:2007-4-2412:31:00本章字数:1287) 风和日丽。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找师兄玩玩去! 同学间称兄道弟,时兴,也显得更亲切。 师兄在市里某机关混事,距我工作的小县城不过一百公里。 买张车票,没有号,好在路途近,脚有站的地方,还可以将就。 感情这东西挺奇怪。人和人在一块处久了,再分开就常常思念。男人和女人如此,男人和男人也是如此。 我和师兄同窗四年,同吃同住,形影不离,铁得很哩。毕业分了手,成为我生活中的一大痛苦。 不过,痛苦也不是绝对的。久别再聚,无疑是更大的快乐!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嘛。 我的腰由酸而疼,由疼而酸,交替几回,汽车终于到站了。下车时,我把一身的疲惫干干净净地丢在汽车上, 师兄见我大喜。一手抓我肩膀,一手张开巴掌朝我的后背尽情地拍打一顿。 师兄说:“你说来,真的就来了。来得正好啊!” 我不解。 师兄说:“晚上有人请客。“ “美事呀!” “美啥美!吃人嘴短,得给人家办事的。” “该办就办呗。” “如今合理合法的事,谁还请客呢?” “那就不去呗。” 师兄所在的部门有点儿小特权,师兄干的又是那种吃香的差事,找他“帮忙”的人不算少。 师兄有些为难地说:“唉,不去得罪人呢!人家说你不是不能办,是能办不想办,故意拿捏人。” “那就去吃,吃了不办。告诉他:不是不想办,是不能办。” “那不欠了人情债了么?最好的办法是不去,还有堂堂皇皇的理由。你来了,不正是我推辞的理由么?” “原来如此。” “……” 在僻静的小餐馆里,一瓶五粮春,几碟可口的凉菜。兄弟对饮,其乐无穷。 “你有事吗?”酒杯一端,师兄问。 我笑笑:“喝酒喝酒。” “你有事吗?”酒至半酣时,师兄又问。 我无语,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干了。 “真的,你来有事吗?”上床后,师兄还是问。 “我没事!”我郑重其事地回答,并对师兄的关怀深深地感激。 “你难道没什么事?” “真的,我没事。好久不见了,想你!”面对师兄的一再追问,我不得不耐心解释。 “我不信,你来我这里,咋能没事呢?”师兄大概酒喝多了,说话婆婆妈妈的。 “我想调到市里来,找你参谋参谋。”在师兄追问得无奈且又无聊时,觉得往日亲密无间的兄弟,突然有些陌生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胡乱扯上一句逗逗趣。 “县里放你吗?” “不知道!” “你也许不知道,现在办事有多难……”师兄突然严肃认真起来,讲了如今调进市里难难于上青天的许多事实和理由。思路清晰,逻辑严谨,似乎并无醉意。 我时而侧耳细听,时而插科打诨,搞得师兄莫名其妙。 师兄讲得累了,长长地打个哈欠:“哎——呦,天天累得不行呀!” 师兄关灭了电灯,月光便洒进屋里。隔窗望去,皓月当空。我瞪着圆圆的月亮,失眠了。 正文走向海边的女孩 (更新时间:2007-4-258:47:00本章字数:2250) 文雯已经连续第三年去城里看榜了。 每年高考的分数都贴在县一中门前的宣传栏里。文雯头一年参加高考,差13分不到录取线。文雯说考试那天头有点儿晕,一门数学考砸了。文雯的娘说,女孩儿熬到这份上不容易,再复读一年吧。第二年高考,文雯只差5分没过录取线。她哭了,哭得很伤心。那时候高校还没扩招,也没有这么多民办大学,莘莘学子只得拼着命的挤独木桥。挤过去了有学上有工作,甚至出人头地。过不去的就惨了,一切没有着落。 文雯哭过了,也想过了,她不甘心,咬着牙说,我再拼一年!那决绝的口气像在战场上,很有点儿悲壮。娘抹着眼泪说,傻孩子,别赌气了,你是命里没这碗饭。文雯的爹生气了,瞪圆了眼吼道,说啥鬼话哩?孩儿想读就让她读,学费的事有我呢!说过,拎起一把镐头,顶着正午的烈日去河滩上挖沙了。他挖的不是沙,是女儿的学费。 这一次看榜,文雯是怀着极大希望来的。文雯看得很认真,仔细地看了三遍贴满考分的宣传栏。当她确实弄清自己仍差三分没过线时,头懵了,腿也软了,泪水模糊了双眼,而后便顺着身后的砖墙瘫倒在地上。 文雯从冥冥中清醒过来,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她晃晃悠悠走进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一碗牛肉拉面,这是她在复读期间从未奢侈过的享受。文雯在一点点品尝拉面的时候,她也想好了一个非同寻常的计划:先给家里寄一封信,告诉爹娘女儿不争气,别费心找她了;再乘车去港城看一看向往已久的大海,这也是她唯一的心愿了;然后就告别这个无望的世界……想到此,文雯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有几颗硕大的泪珠滴进拉面碗里,没一点儿声息。 文雯买过去港城市的车票,身上还有23元钱。她从售票口出来,走过候车大厅时,看到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跪在地上,面前放一张用白纸写成的求助信,内容是说自己考上了某某大学,因母亲有病,父亲下岗,没钱上学什么的。文雯没有立即走开,也没多想,直觉得应该帮助这位幸运而又可怜的女孩。文雯没怎么犹豫地掏出20元整票给了女孩,尽管这是爹挖三天沙才能挣来的钱,可她想,留给自己反正也没用了,还不如助别人一把呢! 在港城下车时已近傍晚。文雯是第一次出远门,只知道港城是个依山傍海的城市,并不知从车站到海边还有八九里路。眼下开往海边的公交车只有返程的了,坐出租车钱又不够,她只有靠步行去看大海了。文雯盘算着,尽可能于天黑之前赶到海边,在落日熔金的霞光里投入海的怀抱,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那样也没有枉活18年呵! 人生地不熟。文雯急匆匆地走一阵,再停下来问路判断方向。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天色大暗下来,可她还没有看到海的影子。文雯出了城,回头看一眼,满城的灯火灿烂辉煌,朝前望望却是夜幕苍茫,四野无声,这时便有一种悲哀而孤独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开始觉得四肢乏力,脚步沉重,口干舌燥,喉咙里像着了火,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怎能不又渴又饿呢?还是上午10点钟吃的牛肉拉面,因为伤心落泪,也只吃下小半碗,坐了400多里的车,热水凉水都没喝一口啊! 晚上8点多了,文雯还在去海边的路上晃悠着,像一叶失去航向的小船,惶恐而茫然。当她再次抬头看路时,发现不远处有座院落,走近了看,院内有间旧瓦房,房屋开着黑洞洞的门。不知为什么,这时的文雯倏然有种回家的感觉,院落和瓦房陌生而又亲切。莫可名状的心理促使文雯走进小院,踏着门槛轻声问: “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哎——谁呐?请进!” “我是来看海的,天晚了……” “哦,快进来,进屋坐。” 文雯怀着忐忑的心情迈进小屋。屋内漆黑一团,到处堆放着横七竖八的红柳条,以及用柳条编制的箩筐。好一会儿,套间里慢悠悠地走出一位姑娘,手上掂只木方凳,走近了扯扯文雯的衣角,示意客人落座。文雯打量着黑漆漆的小屋,打量着动作迟缓的女主人,不禁疑惑地问: “天黑了,您怎么不点灯?” “噢……是该点灯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看海?” “我路不熟,所以……” “所以……所以眈搁了时间?” 呵——呵!伴随着姑娘欢快而爽朗的笑声,小屋里灯亮了。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面条。” “不……不用……谢谢!” “别见外,进屋就是客吗!俺这里常有看海的客人落脚呢。”姑娘满脸盈着微笑,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儿。 热情好客的渔家姑娘,很快端来一大碗香气扑鼻的鸡蛋面。她还像先前让座时一样,摸摸搓搓地拉住文雯的手,再把碗递上去,直到确定对方端牢了,方才缓缓地松开去。姑娘特别的举动,让文雯心生疑窦,便试探着问: “你的眼?” “眼瞎了,好几年了。” “那你……你怎么……” “哦!不碍事,习惯了……”姑娘说着,顺手拿起一只编了半截的柳条筐,熟练地编起来。像是做给文雯看的,用行动证明自己,眼瞎了还可以做事,还可以奔生活吗?姑娘编着筐说,六年前,爹出海打鱼,再也没有回来。娘和我靠编鱼筐过活。哎——巧啦!我娘去外婆家了,今晚你就住这里,明早晨我领你去赶海,可好玩呢!姑娘平静的口气宛如拉家常,文雯却惊讶得心头颤栗,眼泪也流得一踏糊涂。 第25章 天刚麻麻亮,文雯便叫醒了女主人,丢下身上仅有的3元钱,颤声颤语地说,谢谢您,我要回家! 姑娘不解地问,你不去看海了?文雯滴着眼泪说,不去了,我已经看到大海了!说完,疾步走出那座简陋而令人崇敬的小屋。 正文智者千虑 (更新时间:2007-4-2611:31:00本章字数:1638)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晨8点35分。上班时间已过了半个多小时,可方亚舟局长还没去上班,他坐在自家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摆弄着一条金利来领带,思考着一个实在想不通的问题:新来的公冶县长不去电视台亮相,不在会议上作报告,为何只热衷于微服暗访?据说上任还不到一个月,已有三个单位的头头撞在他的枪口上。县长大人每日去向何方,下一次该轮上那个倒霉蛋,方局长不得而知。未知便心中无数,心中无数便有些惶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为这事,方局有点儿想不通,心里有点烦,有点儿气不顺。真他妈的神经病,都什么年月了,还来这一套,真是吃饱撑的! 八时五十分,方亚舟局长系好领带,擦亮皮鞋,走到梳妆镜前正衣冠,又忽然发现自己的胡须偏长了。胡子拉茬的不雅观,若让新来的县太爷撞上,也不留什么好印象。于是,他决定彻底收拾一下,刮净了胡须再去上班。 方亚舟局长转身去取电动剃须刀,却突然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人,来人穿一身老式的中山装,留着一个小平头,白静的脸上有一双极有神采的眼睛,像乡间的一位教书先生,朴实里透出几分精明。陌生人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然后文绉绉地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正在客厅里愣神的方亚舟,几乎未加任何思考,就十分干脆地回答:“哎,在呐。”边应声边走出正房,快步迎上去,主动与那位着老式中山装的男子握了手。握手时,他觉得对方的手很有力,也很温暖,眼神又是那样的咄咄逼人。刹那间,方局想起一个困惑而又十分重要的问题:是不是公冶县长微服暗访到我家来了?这可是非同小可,万万马虎不得!他精神立时一振,忙向来人介绍:“我姓方,名亚舟。您请屋里坐。” 陌生男子不置可否,很随意地笑笑,就跟着方局长进了正房。进屋后,又被热情地让到真皮沙发上。来人虽然坐在极舒适的沙发上,那一双黑而亮的小眼睛却不老实,总在嘀溜溜地东瞧瞧西望望,好像急切地寻觅一件难得的珍宝。方亚舟局长心里有点发毛,担心这位善于明察暗访的县长,可别看出他这个安乐窝里有什么破绽。紧张中,他想到了应该给这位不速之客让烟。茶几下面就有一盒极品“中华”牌香烟,这只是众多“贡品”中的一个小小代表。聪明的方局长迅捷地抓起一块抹布,蒙在了“中华”上,又顺手摸出一包普普通通的“将军”烟,抽出一支递上去:“您——抽烟。”来客一愣神,然后推推方局长拿烟的手:“哎哎,我不会,我不会,你抽你抽。”说过,又是一阵歉意的微笑。 方亚舟局长觉得眼前这位中山装很客气,很随和,很平易近人似的。他断定这人是新来的县长无疑了。你看人家那气度,稳重大方而不失亲切。哪像一些部门的头头们,仰仗着手中那点儿特权,官不大脾气不小。方局长比先前放松了许多,很想坐下来同新县长说说话,好好沟通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可他又忽然想到,还没给领导沏一杯茶,于是他又取出一个景德镇细瓷茶杯,打开那盒招待常委一级的西湖龙井,捏上一小摄,撒在茶杯里,又冲上开水,双手递到“小平头”的面前,恭敬地说:“喝茶,请您喝杯热茶。”来客似乎心不在焉地说:“不渴不渴,你别客气。”方局长又温和地笑笑说:“听说您刚来,正忙着向下边跑,也没主动去拜访,实在抱歉!”语气真诚而动情,唯恐上级领导不谅解。 来客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很茫然似的不知所措,犹犹疑疑地站起身,怯弱而烦躁地说:“您别搞错了,我……我是收购旧家电的,你家里有旧的电脑、电视机卖吗?”方局长闻听此言,热血直冲脑门,腾地一下站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小平头,像看一个外星人,半天迸出一句很脏的粗话:“真他妈的活见鬼,收破烂收到我屋里来了!” 小平头并不示弱,红着脸辩解道:“你看这事闹的,不是你让我进屋坐的吗?嘿,真不讲理!” 方局长气不打一处来:“哎——嘿,你还给我论理上啦——你?还不快滚——滚出去!”来人不再接话,一甩手,大步跨出方家的正房,几乎是小跑着溜走了。 方亚舟一声长叹,派进真皮沙发里。这天上午,他竟然没去上班。 正文左边右边 (更新时间:2007-4-2715:28:00本章字数:816) 公司的阅览室,有两扇门,左边的门常常虚掩着,人们只要伸手轻轻一推,它自然就开了;右边的门则不同,无论怎样用力,总是推不动,因为里面拴着插销呢。 鉴于此,员工们要想看报纸,借阅书刊什么的,只要习惯地一推左门,便可风儿一般进入阅览室。 这天晚饭后,我照旧来到阅览室,见人们站在门旁或靠在墙边窃窃私语,或迎着灿烂的灯光把玩脸上古怪的表情。当我随着我的影子走过那灿然的吊灯,又走近门旁时,一双双惶惑的目光提醒我:都在傻等什么呢?为何不推门进去?我习惯地去推那扇应该是虚掩着的左门,竟没有推开,我又用力推了一下,门儿依然纹丝不动。我窘急而又尴尬,慌忙瞟了瞟那一副副观望等待的神态,立即放弃了再度推门的欲望,同先到的诸君一样老老实实地“靠边站”。可心里不免嘀咕:管理员蓝萍儿一向敬业守时,今天怎么就迟到了呢?等候的人们也开始不耐烦了,牢骚声埋怨声纷纷扬扬,有的急性子陆续走开了。 急煞煞等了好久,突然发现从门缝中透出的一缕灯光。我两眼一亮,原来室内有人呢!可又顿生疑惑:蓝萍儿这小妞在里面搞什么名堂?肯定是不可公开的秘密。这时一位中年师傅吻合了我的想法,喃喃自语,萍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还笨拙地比划了一个自杀的动作。有个小青年则发出嘻嘻的笑声:人家在会男朋友呢,你们真是瞎操心! 我急于查找资料,赶写一分演讲稿,再等就要误事了。我的手禁不住落在左门上,还未发出沉闷的响声,右边的那扇门却轻巧而神奇地打开了,露出萍儿那张娇美的笑脸:“你们咋不从这扇门进来呢?它不是开着的嘛!”随后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 “这门……这门……”我顿时惊讶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这群人,只在左边的门前闲等着,却没有一人去推右边那扇虚掩的门。 坚持等在左边门口的人们,自右门蜂拥而入。我终于没有进去查资料,我在沉思刚才发生的事:大家为何不敲右边的门?并灵感闪现一般确立了演讲稿的主题。 正文圆月 (更新时间:2007-4-2816:15:00本章字数:1737) 快到中秋节的时候,妻子对丈夫说,你不能老吃人家的。丈夫国浩显得很不以为然。他说,怎么叫老吃人家的呢?你不见我帮他们办了那么多事?接着他就说了帮国明承包工程的事,他说,你知道那虽然只建一个锅炉房,可是净赚六万多哩!妻子平静地看了丈夫一眼。她说,国明是你弟弟呢,又不是外人。国浩还是很不以为然。他想说弟弟又怎么啦,可他想了想还是说,那就中秋节晚上吧,我们在一起圆月。 所谓圆月,是鲁西南一带的民间风俗。中秋节晚上亲人们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一起赏月品尝月饼,表示家人的和睦团结。 中秋节那天傍晚,国浩站在院门口等候弟弟。那时候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儿子在院子里玩着弹子。不久弟弟和弟媳就来了。弟媳穿戴得很时髦。国浩满脸堆着笑容,带他们走进院子。儿子依然在地上玩弹子,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国浩对着儿子说,快过来叫叔叔婶婶!儿子这才收起弹子,抬头时看见叔叔手里拎着一盒自己喜欢的电子玩具。儿子乖巧地说,谢谢叔叔婶婶!国明和妻子先是惊讶了一下,待小孩拿玩具时,他们才猛然大悟地笑了。国浩也笑了,接着在儿子头上亲切地拍了一记。他说,这孩子就是调皮! 妻子闻声从厨房出来,身上扎着一块带油香味的围裙。他和大家客气了几句,便又回厨房做菜去了。 国浩给弟弟弟媳泡了茶,然后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寒暄,攀谈了一些家常话。不多时,大家都觉得没话说了,于是就沉默。兄弟俩互相敬烟,弟媳不会抽,便只好不厌其烦地朝屋内四周看来看去。 过了一会儿,国浩坐不住了,便起身去了厨房。回来时他说,快了快了,马上可以吃饭了。 弟弟忙说,不饿不饿。弟媳也说,都是自家人,别做多少菜! 又过了一会,国浩又去了厨房。这次他带来了两只冷盘。他说,真的快了。 弟弟又忙说,不饿,真的不饿。弟媳又说,随便吧,吃顿便饭就行! 于是他们又抽烟。这时弟媳突然说,去看看月亮出来了没有。大家一下子都兴奋起来,走出屋去。 天空中还没有月亮,只有一块淡化了的亮光。 国浩说,今晚的月亮怎么还没出来呢? 第26章 国明说,那块亮光大概就是月亮吧! 大家默默地看着。 弟媳又突然说,好像去年也没有月亮。 国明说,不对,那是前年,前年的中秋节晚上就没有月亮。 国浩说,是的,那是前年,那时我们正在你们那儿吃饭。 夜空中那块亮光慢慢地浓了起来。 国明说,出来了,马上就出来了。 国浩说,已经露出一个边了,你们看见了没有? 弟媳说,看见了,我看见了! 他们都显得很激动。 国明忽然想起了嫂子,他对哥哥说,快去叫嫂子来看。于是,国浩忙叫妻子来看月亮。妻子从厨房出来时,顺便将儿子拉了出来。 儿子望了望天,不高兴地说,那么一点点,说完就进屋去了。她要去玩新买的玩具。 仲秋之夜的月亮,一点一点地露出来了,很慢很慢。 妻子看了一会,她不能再等下去了,锅里的鱼快要烧煳了。她说,你们慢慢看。 月亮才露出了半个,却开始往云里钻。 大家都显得很扫兴。 国浩说,我去看看菜烧好了没有。 院子里只有弟弟和弟媳了。这时候弟媳开始埋怨丈夫说,你真大方!弟弟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低声说,我大方什么了?弟媳说,中秋节兄弟团圆,你送两条“中华”干吗?还要给八九百元一套的玩具?加起来小两千呢!丈夫说,你懂什么!你知道大哥一句话能值多少钱!弟媳说,他是你哥哥,帮一把还不应该吗?丈夫说,哥哥又怎么啦,再说还有嫂子呢! 弟媳不再说话,她抬眼看躲在云层里的月亮。 屋里酒菜都摆好了。国浩和妻子一起出去喊他们进来喝酒。 国浩说,饿坏了吧? 弟弟和弟媳都说,不饿呢,欣赏若隐若现的月亮挺有趣味的。 做了满满一桌菜的大嫂,却不好意思地说,还不饿呢,都这么晚了。 弟弟、弟媳又很认真地说,真实辛苦你了,我们真的不饿。 这时候,月亮完全摆脱了云层的束缚,圆圆的亮在空中。 一家人自顾喝酒吃饭,谁也没看见那个真正的圆月。 正文不是称呼出的错 (更新时间:2007-4-2912:38:00本章字数:850)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几位铁哥们不约而同地串到我家里,喝茶,抽烟,嗑瓜子,侃明星,侃足球,侃股市,侃过了瘾就打扑克。玩得很开心,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作为东道主,请客是不能推辞的。于是吆喝妻子下厨房煮饭熬汤,我又去门口的小餐馆点了几个现成的菜,顺便提来一捆简装的汉莎干啤酒,假日酒场很快就摆起来了,随意而热闹。 我正洗筷子涮酒杯。快人快语的小山子,拍拍我的肩膀说:“哎,哥们,站在门口的那位老人是谁呀?”我扭头一看,扑哧笑了,随口说:“他是我爹,咋的,你还以为是外边要饭的。”山子说:“小的怎敢无礼,快把老人叫来一块儿热闹吧!”我赶忙擦了手,把爹慢慢搀扶到朋友们面前,一一作了介绍。当小哥们得知这位朴实木讷的老头儿是令尊大人时,异口同声地说,失敬!失敬!随即热情有加地把老人让到正座上,有的让烟,有的敬酒,还把回锅里脊肉挟给老人吃。长辈乐,晚辈笑,小小酒场喜气洋洋,亲切而热烈。 正在推杯换盏的气氛达到高潮时,小女儿燕燕放学回来了。进门之后,真如一只小燕子,轻盈地飞到老人身旁,撒娇地说:“姥爷(外公)姥爷,我吃花生豆。”听到女儿的叫声,小哥们齐刷刷地愣了神,直向我翻白眼,用目瞪口呆形容他们,一点儿也不过分。好在机灵鬼们很快回过劲来,喝酒吃菜如常,只是没有了先前的说笑声,也没有人再给老人敬酒夹菜。我怕冷落了老丈人,就主动地搀和着给岳父让酒夹菜,还一口一个“爹”叫得极亲切。 小哥们都不拿正眼瞧我,也不再让我喝酒。毛毛糙糙的阿龙赌气喊上饭,少言寡语的大成则装醉躺到了沙发上。我知道他们想不通,一向为人诚实的大哥,竟拿岳丈充老爹,骗取哥们的感情!为什么对老丈人比爹还要亲?可他们哪知道,我当初在农村穷得叮当响,没钱娶老婆,倒插门做了人家女婿儿,管岳父叫爹是常情啊。 酒也喝足了,饭也吃饱了,小哥们各自散去。我的岳父爹满意地哼起了京剧小调,我心里踏实了几分。只是不理解,这帮浑小子,年纪轻的死脑筋,真他妈的不地道! 正文脆弱的心灵 (更新时间:2007-5-216:32:00本章字数:1250) 晓虹到一风景区旅游。 由于好奇,由于景致太妙,也只怪那布谷鸟的叫声太迷人,竟被吸引到密林深处。 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山中的气候更是阴晴无常,刚才还是蓝天白云,刹那间一声雷鸣,竟然大雨如注。 晓虹没有带雨具,慌忙奔跑中迷了路,误入山林更深处。 大雨滂沱,雷电交加,虹儿一身湿透,像个落汤鸡。 晓虹突然想到雷电伤人的事,不敢再莽撞奔走,提着裙子护着头,跑进一个山洞。掠发,甩雨水,刚站定,猛然惊愣:一青年男子早已在洞中! 荒野洞穴,没有第三者,晓虹想到一个妙龄女郎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在一起,顿觉尴尬、惶恐、惊疑,芳心忡忡。 晓红不敢往里挨,瞟一眼青年,心更不安,只得站在洞口,望雨,望云,望黑洞洞的天,捂着耳朵听一声声惊雷。 晓虹的乔琪纱连衣裙,薄如蝉翼,紧贴在身上,宛若透明的粘膜,是雨水淋出的效果。 晓虹丰腴的肉体,柔美的曲线,性感的魅力,突显无遗,原本用来遮体的连衣裙,此时已经无能为力。 晓虹时时将连衣裙拉松,希望松到将诱人的曲线掩盖,然而淋湿的纱衫太沾,她失败了,透明处仍透明,突裸处仍突裸,她无法摆脱淋雨后的尴尬。 晓虹仿佛觉得陌生男子相距自己只有三尺远,恍惚中感到有一双觊觎的目光投在身上。她用眼的余光扫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恰巧看到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 晓虹打了一个寒颤,在这山野幽僻处,在这雷雨交加中,弱女猛男,一旦……如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堪想象,也不敢再想…… 晓虹心急,无可奈何,望云云更黑,望雨雨在下,洞口又是一声霹雳,她想奔出去,可又缺少一份勇气。 晓虹想起读过的小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又想起看过的警匪片:人样的野兽更残忍。那一幕幕男女之间的凶杀案件历历在目。 晓虹自顾一眼胸前的两座小“山峰”,棱角更加分明,她突然想起平时那些贪婪的目光,想起公司内不怀好意玩笑,以及寻机骚扰的动手动脚,还有那一副副酸溜溜的色相。而现在的自己,比平时更增加了诱惑的力度,更何况深山大雨时,山野空洞中,岂不是肉包子打狗,送上门的礼物…… 晓虹越发惶恐,惊惧,瑟缩着,战栗着,蒙上脸,闭上眼,心跳咚咚响…… 晓虹想到随时可以发生的事,耳朵似乎格外的灵,仿佛听到男人粗放的喘气,仿佛听到色鬼淫荡的怪笑,又似乎听到有脚步声向她靠过来,似乎……晓虹几近处于晕厥状态…… 突然间,洞口吹进一股凉风,晓虹顿时清醒,想到事情一旦发生该如何应对,她不由得捏紧拳头,也不要忘记运用嘴、手、脚的功能:狠咬,猛撕,乱踢。“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大不了鱼死网破! “咕——咕……”布谷鸟又叫了。晓虹睁开眼:见鬼!雨云已收,雷电早停,山青青,天朗朗,山洞中,只有晓虹一个人。 “那人呢?”晓虹喃喃自语。她奇怪,迷惑,怅惘,向远处张望,一点黑影儿若隐若现,很快消失在丛林中。 正文大同小异 (更新时间:2007-5-312:27:00本章字数:1419) 营销部经理乔亮一个人心事重重地走到二楼时,年轻漂亮的女秘书风风火火地从后面追来。两人错身的刹那间,女秘书匆忙而准确地塞进他手里一个纸团。 乔亮望了一眼女秘书结实丰满的背影和那条极好看的花格短裙,双手很自然地展开了掌心的纸团:别来!今夜我丈夫在家! 这时,准备与乔经理同行的协理员小王也从后面赶上来。乔亮迅疾而得体地将纸条叠好,顺手装入上衣口袋里。 好在周围没有别人,只有眼前那条花格短裙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廊道尽头。乔亮没有感到怎么窘迫,只在心头有些莫名的失落和不悦。 晚饭时,乔亮回到自己家中。妻子疑惑地问:“不是说在公司值夜班吗,怎么回来了?” “哦……让别人替了,今晚我要到宾馆会一位客人。”乔亮说着,脱掉身上的外衣,挂好。他接过妻子递来的一件崭新的上衣,对着镜子收拾衬衣和领带。 “你的胃不好,少喝点儿。”妻子喃喃细语地叮嘱着。 “我大概十点钟回来,一定等着我……噢!名片忘带了,你替我取过来,我就不换鞋啦……在刚才那件上衣口袋里。” 乔亮踌躇满志地走了。 当咔咔的皮鞋声消失在楼梯口时,妻子关好门,急不可待地摘下丈夫刚刚换下的那件上衣,从装名片的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纸条。 第27章 她迅速地打开纸条,很想从上面发现丈夫的什么秘密。 “别来!今夜我丈夫在家!” 当妻子那俏丽的目光落到纸条上时,她电击般地惊呆了。这张纸条不是昨天自己亲手扔掉了吗?今天,怎么又落到了丈夫的手里!?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哪!……难道……丈夫察觉到什么,摹仿自己的笔迹,有意诈我?还是……十点钟丈夫就回来,顾不了那么多啦。烧掉!留下它只会凶多吉少。 十点的钟声刚刚响过。 突然,从窗口传来两声清脆的车喇叭声,短促而柔和,是车主人唤人的信号。这熟悉的“嘀——嘀”声,只有她才清楚其中的内涵:不消五分钟,就会有一位与自己丈夫的风格迥然不同的男人,用自己交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的暗锁,带着一股新鲜的气味扑进来……一阵热吻……而今夜此时,丈夫如果正巧赶回来,事情将比讨厌的纸条更可怕! 慌忙中,妻子从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弹了起来。她疾速地取来笔和纸,飞快地写下:“别来!我丈夫快回来啦!”然后将纸条团成团,像掷乒乓球一样,匆忙自窗口抛了出去。 她家三楼的窗口,正对着楼下那条僻静无人的小巷——那个男人惯常停车的地方。白色的纸团拖着灯光的余晕,在黛色夜空的映衬下,沿窗口划出一道白亮亮的弧线。 漂亮极了!终于在丈夫赶回来之前,把那个可爱又骇人的淘气鬼打发走了。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重新做到电视机前。 乔亮如期返家,神情显得有些沮丧和焦躁。“你拿名片时,看没看到一张纸条?。他翻着挂衣架上的衣服口袋问妻子。 “什么纸条?根本没有啊!” “不会是给烧了吧!” “什么呀?见鬼!” “其实也没啥秘密,你看这个……” 乔亮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纸条,递到妻子眼前。 “别来!我丈夫快回来了!” 乔亮悠悠地晃着纸条,盯着妻子红红的脸蛋说:“咋样?字迹未干,还有香味和体温呢……” “我那是无聊随便写着玩的,信不信由你……”妻子的辩解显得牵强无力。 [手机电子书:17z.] 电视机嗡嗡地响着,空白的屏幕上像云像雾又像雨…… 正文发套 (更新时间:2007-5-414:38:00本章字数:1826) 世上的事情有时很奇怪。总工程师章彪本来生着一头漂亮的黑发,可不知为什么,竟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根本性变革:脑门以上的头发脱了个精光,大半拉脑瓜红红的闪着光泽,像个吃透了水的脆皮萝卜。好在这头顶的巨变发生在寒冷的冬季,有一顶毡帽作掩护,别人一时还不易识破“庐山真面目”。 春节过后,眼见一天天暖和起来。章总像没事似的,倒把妻子茗玉急坏了,赶忙买来各种品牌的生发精、生发液,欲使丈夫再现昔日风采。章彪依照妻子的指点,试着擦洗了几次,也不见效果,日子一长便失去了信心。 转眼到了杨柳发芽、春燕翻飞的季节,章总如果再戴着帽子上班,恐怕就有些不识时务了。可是,秃顶上的头发远没有破土而出的草儿可爱,尽管春雨如酥,却丝毫没有长出来的意思。妻子急得长吁短叹,后来终于急中生智,买来一顶漂亮的发套。可章总无论如何不肯戴,在茗玉的耐心开导下,勉强戴上了,又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说了假话,做了错事,一见人就心跳加快,额上直冒虚汗。为此,章总一气之下,摘下发套,气咻咻地对妻子说:“我不戴这鬼东西,全是老假,一天到晚做贼似的,还不如这秃顶来得实在!”妻子茗玉无奈地摇摇头。 章彪甩掉发套,也甩下了心理包袱。虽然那秃顶在光天化日之下放着碍眼的光,形象的确不那么美好,可章总觉得这样更畅快,走起路来,也比先前踏实有力了。然而,当他神气十足地出现在小巷时,身后立即响起孩子的嘻笑声,还有老太太的嘀咕声,声音尽管很低很低,但声声都钻进章总的心。当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闹市时,就有侧目者发出怪怪的笑,更有几个好事的小青年朝他打起流里流气的口哨。颇有些涵养的章彪对此权当没看见,没听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当章总晃着一头亮光,大模大样地走进办公楼时,同事们比发现新大陆还惊奇万分,立即将章总团团围住,有看稀奇的,有问原因的,有开玩笑逗乐的,章总解释不是,又认真不得,跟着众人打哈哈自我幽默一番也觉没趣,一时无所适从,十二分的尴尬。好不容易钻进自己的办公室,可额上早已浸满了汗珠,连那闪着红光的秃顶也“水漫金山”了。 他擦把脸,坐下来,点燃一支烟。本想调整一下烦乱的心情,却又发现对桌办公的柳岚小姐,神情有点儿不对劲,过去那种端庄大方的微笑不见了,一副痛苦不堪的脸和一双不拿正眼看人的目光,很使章彪受不了。可受不了也得受,谁让头头安排咱俩对桌呢。章彪这样想着,也就慢慢静下心来,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章彪原以为人们天生的好奇,说说笑笑,凑凑热闹也在情理之中,时间一长就没事了。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半个月过去了,小巷的嘻笑不仅有增无减,还冒出一首儿歌来:“秃子头,亮晶晶,月黑夜里赛电灯……”每当章彪从小巷走过时,身后便响起这令人难堪的童稚声,像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弄得人心烦烦的。大街上好奇的目光和古怪的口哨更是邪门儿,每天都有一些新花样。这也难怪,因为大街上的人流,每天都是新的。单位上虽然没有人再围着取笑逗乐,但私下议论有加,且从走廊转入各办公室,讨论的主题是:章总的头为什么秃了?这样是丑还是美?他为什么不弄个发套戴上?等等。章总每每听到这些议论,一颗嘭嘭急跳的心就像被人揪住使劲地拽,总要弄出一头大汗。每当这时,他就在脸盆里洗一把脸,然后点上一支烟,定定神,继续自己的工作。当他又一次洗罢脸,坐在椅子上稳定情绪时,突然发现对面的柳岚小姐不在位上,而且自此以后,一连几天都没见个人影儿。章总有些纳闷,一问方知,柳小姐于五天前找到经理,要求调换办公室,其理由便是:看见那个又红又亮的秃脑瓜就想吐。 获悉内情之后,章总精神上受到极大刺激,心里似有一团乱麻,工作效率下降,常常心不在焉。就在这节骨眼上,公司要来一个外商代表团。这一类的谈判任务,以往都是安排章总接待,可这次迟迟不见动静,他有点存不住气,便去找总经理问问情况。来到经理室,正欲推门,却隐约听到房内的谈话声:“这次与外商谈判……章总就不要参加了……他那副秃脑瓜有失体面……本人不在乎……还有公司形象呢……”章彪顿时头晕目眩,两腿发软,硬撑着回到办公室,又用凉水冲洗脸上和头上的虚汗,洗过之后,只觉脸上和头上滚热炙手。好不容易挨回家,一量体温,39度,住进了医院。 病愈后,章彪去公司上班,人们不见了那副又红又亮的秃脑袋,很是奇怪,便问:“章总病了一场,头发倒长好了?”章彪苦苦一笑,并不答话。其实呢,章彪终于戴上了妻子为他买的那只发套。 正文故事结尾x (更新时间:2007-5-514:58:00本章字数:1458) 质检科里,贤与玫对桌办公。贤是科长,有才华,有能力,30岁出头的英俊小伙,人见人爱的帅哥哥。不过家有娇妻,美丽善良,温柔体贴,贤知足而满意,并无非分之想。玫儿是个小科员,但玫有玫的长处,人长得俏丽可爱,生性活泼,会说话亦会办事,特会讨男士的欢心。人们私下说,一对俊男靓女,眉来眼去的还能不发生故事? 故事还真的发生了。这天上午,贤穿了件漂亮的毛衣去上班。玫儿看见了,极感兴趣。笑说,科座哎,毛衣好美哟,谁织的?贤说,还能谁?老婆呗。说过,一副美滋滋的神情,极满足。玫儿入神地盯着毛衣细细打量,小嘴里发出啧啧声。看这款式,这做工,真够新颖的。贤不好意思地笑,说,你过奖呗,真有那么好?玫儿说,就是不一般,领口还是双排针呐。好手艺,我得研究一下,学两手。玫说着走过去,深情地瞄了贤一眼,尔后缓缓地抚摸贤的毛衣,轻轻翻动领口。她闻到极诱人的男人气味,一阵晕眩,脚下有点儿飘,便顺势倒在贤的怀里。玫儿喃喃道,抱抱我……抱抱我好吗。贤不知所措,张着两只手,抱也不是,推也不是,只觉得胸闷气短,浑身燥热。 此时,办公室的门“吱”的一声开了,晃进个模糊的身影儿,一切也就结束了。但故事没有结束,接着出现了下列情况: a:人来了,场散了,贤与玫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像没事人似的。在以后的岁月里,类似的事情也没有再发生,平静如常。 b:贤与玫有了第一次,感觉还不错,挺好玩也挺刺激。不久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发生了婚姻以外的浪漫故事,双方的妻子和丈夫却浑然不知。 c:贤被玫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身冷汗,觉得她是个轻浮而又危险的女人。便主动找到局领导,要求调出质检科或把玫调走,只是不说为什么。领导考虑了贤的请求,把玫调走了。玫走时,流了几滴伤心的泪,她并不知自己调动是贤的缘故。 第28章 d:晃进门的影子,是个多言好事的人。贤与玫的亲热举动,被这人描述得有鼻子有眼,还添枝加叶地创作了许多惟妙惟肖的细节,传播得沸沸扬扬。致使贤与玫形象受损,名誉扫地,狼狈不堪,几乎到了无法工作的地步。 e:晃进门的影子,正是贤的妻子。她很惊讶也很生气,奔过去扇了玫一个耳光。从不骂人的她,恨恨地骂了玫一句“骚货”。尔后不动声色地走出贤的办公室。一场小小动乱结束了,始终不为外人所知。过后,贤向妻作了认真的解释。妻最终谅解了贤,小家庭一直相安无事。 f:闯进门的是玫的丈夫。他在去外地开会之前,来向玫告别并商定一件重要的事。结果碰到这令人尴尬的一幕。他没有发火,没有吵闹,只恨恨地瞪了贤一眼,怒斥道,你这王八蛋,真想揍死你!说完了,回头就走,把门关得山响。只是出发回来,递给玫一纸离婚协议书。现在他们已经办妥了离婚的各项手续。 g:玫的所作所为,正是晃进门的那个影子精心安排的。这人早与玫有那么一腿,只是众人不知。他也是位走红的科长,正与贤争夺一个副局长位置。这位聪明的科长利用玫的嫉妒心理,达到个人的目的。因为贤那天心太软,没有立时把玫推倒在地,而自己却被别人踩在了脚下。那位聪明的科长成功了,他坐上了副局长的老板椅。最终吃亏的还是玫,她因此弄得众叛亲离,家庭失和,日子过的很艰难。 各位看官,以上所述是个真实的故事,不过故事的结尾只有一个是正确的,贤与玫及笔者可以作证。现在我们来个竞猜比赛,猜准了可以获大奖,奖金至少5万元。热心参与者可以拨打电话:3214567。也可以写信联系,地址:鲁祥市中心大街58号。快快行动起来,大奖等着您。 正文归国者 (更新时间:2007-5-613:49:00本章字数:1751) 清晨6点钟,宾馆的走廊里还十分寂静。我正在4楼的盥洗室刷牙,猛然听到身后的采板门“咣铛“一声响,冷孤丁吓了一跳。转身看时,门口闯进一位长发披肩的青年人,男不男女不女的极是扎眼。他双手端一只搪瓷脸盆,头上搭一条湿漉漉的毛巾。那可怜的采板门,定是这位不束之客用脚踢开的。 我自顾埋头洗漱,打心里不想与这等作派的人瞎掺和。好在长发青年也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他先把脸盆里脏水泼进盥洗池,里一半外一半的,弄得满地是水。后又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宾馆,连服务小姐的影子也见不到,要是在国外早该受罚了。”评心而论,我倒觉得这家宾馆蛮不错的,清洁卫生,服务周到,小姐们个个笑脸相迎,开口避口都是文明词儿。昨晚八点还向房间里送了开水呢,今天一早又在整卫生,怎么就见不到服务员的影子呢?咳!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或许这位贵客在国外见过大世面,一般的事儿看不上眼。况且出门在外,也不想与一个陌生人争事非,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我洗罢脸,回房间整理好东西,又在服务台退了房,便急匆匆地向火车站赶去。谁知冤家路窄,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又与那位令人反感的长发青年遭遇了。他极费力地扛着一个带小皮轮的行里车,艰难地向前蹒跚着。 去车站的路是一条正在拓宽的街道,旧路面已翻掉,新路面未铺就,遍地的沙石散放着。这位青年的行李拖车派不上用场,也只有自认倒霉地扛着走了。看上去行李架并不沉重,可青年人竟累得满头大汗,看来也是个没用的家伙。 长发青年见我从后面赶上来,像遇见熟人一样苦苦一笑,然后喘着粗气说:“你看这路弄成什么样?咱们国人就这毛病,做件事拖起来没个完,要是在国外,主事的官员早给罢免了。人家那效率,人家那作风,才叫过硬呐。青年人显然很健谈,若不是行李车压在他身上,还不知要发表多少妙论呢?对这种无根由的牢骚怪话,我不想多附和,只是对他解释说,这条街开修时间并不长,前几天我来时刚刚动工,看势头不久就会修好的。青年人狠狠地翻了我一眼,似是对我的答话不服气,却又不好争辩。我们一时无话,各自赶着路。 卖票窗口在二楼,上楼时,长发青年又发话了:“这是什么鬼楼梯,连个拖车平道都没有。看人家国外那车站,上上下下都是输送带,那才叫现代化呢!”又是一番关于国外如何美妙的话题,我还真的有点儿被长发青年说动了心,只可惜自己本事不大,从未迈出国门半步,不知道外国的道路如何的宽广平坦,登楼如何的轻松方便,只是觉得喘着粗气爬楼梯,的确不舒服。 这时的长发青年已是大汗淋漓,衬衣的钮扣全解开了,印着几个英文字母的t恤衫,有一半扯出裤带外面,拉拉沓沓的很狼狈。我判断同行赶车的年轻人,是位衣锦返乡的归国者,可不明白的是,如他所说的国外那般好,为何又回到处处烦人的本土呢?许是挣鼓了钱包?许是回家探望病中的亲人?萍水相逢,不便细问,只是对这位牢骚满腹的青年人多了几分同情。 我和青年人一起买了车票,又一起登上116次列车的九号车厢。过道里挤满了人,青年人拖着行李车走动不方便,被堵在车门口。我很快挤到车厢中间,算是有了立足之地。列车启动时,车门口走进一位列车员。我听见青年人高声大嗓地说,怎么乱成这样,要列车员干什么?如果在国外,你们早该挨骂了。列车员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对青年的质问并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动员大家向里走。她身后有个售货车,女孩子显然是为车子开道的。长发青年紧跟在车后向里挨,嘴里还不停地说,列车员,你们要负责为乘客找位置,这是规矩,懂吗?国外都是这样的。不知是青年人的声音特宏亮,还是他关于国外如何的话代表着某些乘客的利益,一时间,车厢内疲倦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青年人上。突然,我看到一位十分沉稳的中年人猛地站起身,挤到长发青年的身边,用力拍了一下青年人的肩膀,嗨呀!这不是阿贵吗?听说你去澳洲了,怎么在这里?长发青年呆愣片刻,旋即扑到中年人身上。阿明哥,我回来了。那个鬼地方!可不是好混的,我实在呆不下去了……。青年人又哭腔悲调地说了一番关于澳洲如何如何的话,甚至还抹了眼泪鼻涕什么的。 车厢里,围观归国青年的人渐渐多起来,且在嘁嘁喳喳地议论着什么。而我对此已了无兴趣,直觉得心里阵阵发堵。 正文局座之邀 (更新时间:2007-5-715:50:00本章字数:1398) 电力局中层干部会结束时,新上任的沈旭东局长,诚恳而又随和地发出邀请:今晚欢迎各位科长到家里吃顿便饭,认认门,说说话,各位一定赏光哟。说吃便饭,那是客套话,实则是摆个酒场,一块儿聚聚,碰上几杯,加深一下感情,以便于今后的工作。 a科长想,新来的局座在家设便宴,请下属作客,去倒是该去。时下不兴沟通吗,借机沟通一把,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可去时要不要买些礼物呢?买什么礼物?心里没有底数。不买吧,头次去局长家里,两手空空地扛着一张嘴,多别扭呐。带上吧,又不知新局长何样的脾性,一旦认真起来,花钱赚个没趣,怪不划算的。a科长想来想去,头给弄胀了,也没定下个主意。无奈之下,心生一念,不妨套套b科长的口气?这人办事老道,或许有高招儿。 a科长问b科长,局座邀请的酒场你去不去?b科惊疑道,你这什么话,局座摆酒场请小兵的客,哪里去找这等好事,岂有不去之理。a科长说,去是去,怎么个去法,就带一张嘴吗?b科长迟疑片刻,说你想想看,新局长初来乍到,在家里摆酒场,那是表示领导亲近下级的一种姿态。咱买了礼物去,那不显得俗套吗?反正我品着是这么个理,你说呐?。a科长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想b科长说的极在理儿,看来还是不带礼物的好。 a科长虽觉b科长言之有理,可心里还是不踏实。便从b科长办公室出来,又心事重重地走进c科长的办公室。他不想再绕弯子,干脆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哎,我说小老弟,晚上到局长家喝酒,要不要买些礼物表示一下? c科长是局里拔尖的精明人,头脑灵敏,思路清晰,办事干净利落。他听到a科长的提问,极爽快地说,看你老兄说的,买礼物咱用着去他那里凑热闹?局座有这份心意,就没把咱哥们当外人,也没把自己当局长。咱若要破费岂不见外了,你说是不是? a科长听了c科长这番合情在理的剖析,心里透底的亮。看来不带礼物是上策。b、c二位高人的一致意见,准没错。咱也不是有钱无处花的主儿,那就入乡随俗吧!下班后,a科长踏上摩托车,一身轻松地直奔局长的家。 局长已站在门前迎接各位科长的到来。a科长来得早,被沈局长让到屋里吸烟、喝茶、嗑瓜子,随意而悠闲。可半小时过去了,b科长c科长一个也没露面。他想,这二位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今天这是咋整的?搞什么名堂?a科长正在纳闷儿,b科长到了。他手里提着两瓶五粮液,外带一盒极品龙井,一脸的喜气洋洋,很得意的样子。 局长为微笑着说,你这也太客气了,快到屋里坐。b科长说,也没啥,都是小孩他舅送我的,顺便拿来孝敬您吧! 第29章 b科长话还没落地,c科长又到了。他拿着两条中华烟,没包没裹的很随意,进门后顺手丢在沙发上。局长说:“我有烟,还让你破费!c科长笑笑说,你家里再多是你的。呵——呵,也没花什么钱,老同学送的。显出一副轻松的神情,像在朋友们家里蹭饭局。 a科长后悔自己没去家里找一找,看有没有不花钱,不用买,就有拿来孝敬局长的礼物呢?他经过一番细想之后,也不怎么遗憾了。记忆中,家里好像没这般上档次的消费品。a科边想边喝闷茶,一杯接一杯。本来是上等龙井茶,他竟没品出非同寻常的味道来,只觉得有股淡淡的苦涩味。 酒场开始了。局长和科长们推杯换盏,有说有笑,气氛热烈而融洽。酒过三巡,大家正在兴头上。然而,最有酒量的a科长倒先喝醉了。他本是个快人快语的角色,却始终没说一句醉话。 正文客自远方来 (更新时间:2007-5-816:45:00本章字数:1675) “咚咚,咚咚”。老郑很久没听过这声音了,有些耳生和茫然,好一阵才认定是敲门声。老伴有钥匙,回家时只需扭得门锁哗啦一响。儿子离这门更遥远,去了地平线那边阳光很多的南方,连信都写得越来越稀少。他们都不会敲门的。 谁会敲门呢? 老郑从床上爬下来,总算找到拖鞋,哆嗦着两腿来到门前:“你……你找谁呀?”门外人影模糊,老郑看不清楚。 “郑师傅!我,董海。” “对不起,你是……?” “你认不出我来了?” “对不起,我没戴眼镜,耳朵也不大管用……” “我是董海呐,你连我都认不出了?” 东海!这名字咋恁生分呢?既然对方报了名字,主人应该恍然大悟般呵呵的笑迎才对。可老郑没有这样做,他还是没弄清来访的是何方客人。 沉默中,来人显然听到老郑的喉管在响动,唿哧唿哧的喘气声,像只老风箱。 “郑师傅,你病了?” “老病,老病,气管炎,还有点风湿。”老郑说着,终于把门打开了。 来人放下手中的帆布包,把老郑扶回床上,用余温尚存的被子严实地捂住。外面天阴着,房间里光线不好。老郑拉着灯,总算看清大方脸上的络腮胡子,一脸有些僵硬的浅笑,还有一顶护在头上的浅灰色呢子帽。坐在老郑面前的这个中年汉子叫董海 “你今天这是……从哪里来……” “从老家坐车……就是陕西的榆林,那地方你是知道的。” “好远呵,你看看这……” “一晃10多年了,就想看看你。你走后,厂子不景气,我就回老家了。” “榆林,榆林穷啊,交通也不方便。” “不碍事,眼下好多了。这多年不晓得你情况如何,不看看念得慌,就下决心跑这一趟。” “不敢当,不敢当。今天你就住在我家里,老伴去练气功了,就要回来。她做菜不错的,刚好家里有排骨,酒也有。” “我不吃饭,等下就要走。” “你还有急事?老远的来了,不吃饭怎么成?” “倒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么。看见了,放心了,就可以了。饭在哪里不能吃,很随便的。你看我,也没有给你带什么东西来。”客人边说边从帆布包里掏出山核桃、柿子饼、密枣什么的,一包包摆在茶几上。 “你看你,路上不好走,还带这么多……” “快别说,郑师傅。都是老家的土产,不值钱的,别笑话。”来者说完,把帆布包对折叠了,抓在手上,站起身。 自称董海的远方来客,匆匆地走了。 客人走后,老郑把头想疼了,也没想起他工作过的泰山机械厂,还有个叫“东海”的人。在机械厂时,老郑当过副厂长,的确结交不少人,也关照过不少人。现在人老无用了,退休在家,整天窝在病床上,哪还有人照面呢?就说唐洛建吧,文革时被人打断腿,砍破头,要不是冒着风险保护他,怕是连小命都没有了。现在混阔了,人物了,别说来看看,给他写封信,连个音声都不回!老郑又想起了另外一些人,都是他以前帮助过的人,与他有交情的人,不应忘记他的那些熟人和朋友。 老郑不是个想不开的人。老郑现在只是有点儿可惜,可惜在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中,无法找到突如其来的大方脸络腮胡,那个叫“东海”的榆林汉子。 “哗啦”一声,门开了。老伴提瓶豆瓣酱走进来,看到茶几上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 “哎哟!有客人吗?” “刚离开,一个叫“东海”的陕西榆林人。中等个头,方方的脸,络腮胡,像是呆过机械厂的。我咋就记不起来呢?” 郑师傅的老伴翻着茶几上的礼物,沉思片刻。“你说是那个海子吧?他姓董,对,好像叫董海来着。” “我怎么记不清了,你再说说……”。 “你忘了吗?董海,都叫他海子,是个挺厚道的年轻人。那次偷拿厂里的钢条换馍吃,被你扇了一耳光,还在大会上点了名……” 老郑沉默不语,嘴唇哆嗦着,眼角处缓缓流出两行浑浊的老泪。 正文开心之后 (更新时间:2007-5-1016:07:00本章字数:377) 办公室来了个新头儿,性情极随和。 上班第一天。新头儿说,先不谈工作,只开玩笑。 小兵们大惊!新头儿再年轻再开放再和气,也不能把老祖宗的“求实”精神给丢了? 惊归惊,大家还是觉得很新鲜很轻松,在无拘无束的气氛中开起了玩笑。西方人有个没规没矩没顾忌可以出格瞎白话的“愚人节”,中国人就不能敞开心扉地“胡说”它一天?于是乎,众人你一句,他一言,说者信口开河,轻松而幽默,听者更是开心快乐。 大家说着,笑着,下班了。 晚上,各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自己说过的话和别人开的玩笑,反复琢磨。想想自己说过的话,担心、自责、后怕;再琢磨别人开的玩笑,总想悟出其中的“含义”。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大家显得无精打采。新头儿瞧着下司的脸色,心想,是不是昨天的玩笑开得过了头呢?于是不安![手机电子书网http://isuu.] 正文模糊效应 (更新时间:2007-5-1115:03:00本章字数:660) 经贸局年终工作总结会上,肖局长宣读完一大串工作成绩之后,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的工作中也存在着一些比较严重的问题,这与在座的个别同志是有关系的……” “什么,?严重问题?!”刚刚还是昏昏欲睡的与会者,此时都睡意全消,神经绷得铁紧,几近于亢奋状态。 一时间,会议室里除肖局长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在进行一番紧张而细致的自我审视,都在回想自己一年来共做了哪几件违反规定的事,掂量着哪几件有被当众揭发的可能。于是便有几个人更加紧张起来,甚至于额上冒出了汗珠。就连一贯大大咧咧的经管科长,此时心里也敲起了小鼓:“是不是我和统计员那个小妞的事?!” 会议室里静极了,只有壁上的挂钟仍旧嘀嘀哒哒…… “这个问题嘛,是吧……”肖局长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说道:“据一些人反映,就是……” 二十几道目光“刷”地汇聚在肖局长的嘴上。肖局长泰然自若,又伸手理起了稀疏的头发,然后从手指缝中仔细查看有无掉落的白发。 肖局长越是悠然自得,听会的人们越是心情紧张。人事科长后悔平时不该……销售科长在计算着每次收礼加在一起的钱数……办公室主任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去他娘的,不就是一万多元的回扣吗!查到头上又能咋的?” 正在节骨眼上,秘书进来说:“肖局长,您的手机关了吗?市纪委来电话。” 肖局长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家一眼,走出会议室。 与会者再次将目光集中在肖局长身上,直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他们急切地等待局长回来……。 正文苦恋 (更新时间:2007-5-1215:41:00本章字数:1171) 童彤是师范学院中文系的系花,追她的男生至少也有一个加强排,可童彤最终选择了尚可,一个极普通的男孩。这样的结果,很多人不理解。她的那些追求者们嫉恨地说:“别看童彤这小妞长得漂亮,可她有神经病,失去了也没啥可惜的。”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酸酸的。 尚可更是弄不懂,像童彤这样优秀的女孩,怎么会爱上他这个从深山里走来的傻小子?尚可并非不喜欢童彤,甚至喜欢得要命,可只是在心里,从不敢有任何的表露,怕落个癩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骂名。恋爱这东西有时很奇怪,疯狂的追猎者不一定成功,等待观望的人反有出乎意料的收获。童彤和尚可最终成为夫妻。 婚后好几年了,尚可始终在解一个谜:童彤为什么看上我?她的初恋究竟是谁?夜深人静时,尚可拿审视的目光盯着童彤问:“你说实话,初恋是谁?”开始童彤总是坦然地笑笑说:“就是你呀。”尚可摇摇头,眉心紧锁着,极苦恼的样子。他觉得童彤欺骗他,搪塞他。尚可认为,童彤的初恋可以是其他什么人,唯独与他没有关系。 第30章 就为这,尚可每次提到初恋时,他的心总是疼一次,越是心疼就越想解开这个谜。尚可陷入了痛苦——释解——更痛苦的怪圈。 那晚,月光皎洁,夜气温馨,可童彤的心很疲备,早早地上床休息了。睡意朦胧中,被酒气薰薰的丈夫推醒了。尚可瞪着红红的眼睛,有点儿凶:“我问你,初恋是谁?”仍旧重复着那个令人不快的话题。童彤有些恼火,逼视着尚可:“这很重要吗?”尚可点点头。童彤流着泪:“真无聊,他……他是乌龟王八蛋!你该满意了吧?”“啪”一个耳光扇过去。童彤的嘴角滴出血,可她不再流泪,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这一年童彤生了个男孩,长得像极了尚可。他非常高兴,不再为初恋之谜而烦恼,脾气也好多了。尚可想做一个称职的丈夫,他洗衣做饭,逗儿子玩,有时也逗童彤开心。可童彤总是笑不起来。即是笑笑,也是那种勉强地苦苦的笑。人也没有精神,话极少。尚可说:“你哪儿不舒服,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童彤摇摇头,不过医院还是去了。检查结果:淋巴瘤,恶性的。医生说心情忧郁的人,易患此类的病。 半年后,童彤去了那个极乐世界。死后一直睁着那双美丽的丹风眼,是尚可亲手为她阖上的。童彤的死,令尚可痛不欲生,整整哭了两个晚上,发誓一辈子不再谈婚姻之事。后来尚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一个曾经疯狂地追求童彤的帅哥,趁出差的机会看望他们夫妻。没想到可爱的童彤已离开人世,他非常难过。老同学得知尚可一个人带着儿子,已经艰难地生活两年多了,便用力拍着尚可的肩,感慨地说:“看来童彤最初的选择是对的,你没有辜负她的一片痴情”。 尚可恍然明白了妻子先前那一向坦然的微笑。他泪眼模糊地看着老同学:“晚了,一切都晚了!初恋其实并不重要,它只是个开头,关键是如何收场。”老同学直点头,可他并没有真正听懂尚可的话。 正文理发 (更新时间:2007-5-1311:10:00本章字数:2030) a局是全市出名的烂摊子。领导层无为而治,心不在焉。小兵们更是纪律松驰,作风涣散,呈现出日益严重的混乱局面。年轻有为的江涛走马上任a局局长,是负了整顿使命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江涛每天忙着跑基层,搞调查,建班子,整队伍,像一只铆足了劲的陀螺,转个不停。工作一忙,个人生活上的事就简单多了,连理发这样的“头”等大事,也无心讲究,常常在局对过一个阴暗狭小的理发店里走走过场。 江涛局长初次去小店理发,理发师傅老张不敢怠慢,态度热情而周到,技术也是一流的。推、剪、洗、吹,有条不紊,认真而仔细。轮到刮胡须净面这个环节,张师傅更是拿出了真工夫。他先用热而不烫的新毛巾盖到江涛的嘴上和腮部,再将一把本来就极锋利的剃刀,在一条放着光泽的胶布带上来回擦拭一番,用母指轻轻抚试刀刃是否达到最佳状态。之后缓缓揭去热毛巾,一刀一刀刮起来,没有声音,没有痕迹,没有疼感,只有一种痒痒的舒心。 江涛是个急性子,尤其在收拾残局的节骨眼上,他无心享受慢节奏带来的惬意。江涛用双眼的余光,瞟了一下正面墙上的电子表,九时四十五分,十点钟还有一个会议。江涛说,张师傅,不必太仔细,我这人不讲究。张师傅说,不急,不急,立马就好。说过之后,还如先前一样按部说班,一招一式都非常到位。不是老张头不想省事,省事就是省时,时间就是金钱,何况还有几位顾客在等着填空呢?只是他觉得这位上任不久的新局长,不是随便可以打发的主儿。别看他嘴上说不讲究,而那颗饱满的头颅,说不定在考验我老头子的耐心和技术呢。 江涛终于理完了发。镜前一照,的确有模有样,无可挑剔。但看一眼腕上的罗马表,竞用去一个钟头还多十分钟,实在可惜了。 江涛再次去张师傅的小店理发,已是一月后的事。头发有点过长,胡须也显得很茂盛,且带着一脸的疲惫相。江涛进门后,张师傅笑了。看你大局长忙的,连理发都顾不得,多让人心疼呐!今天咱都悠着点,我要好好给您整出个样来。江涛忙说,张师傅,不必太费心,理发还不是这回事,头发短上一截就行了。可张师傅还是不敢马虎,削、剪、洗、吹,照旧一丝不苟。刮胡须是理发中的关键一环,要在小小的嘴巴上游刃有余,可不是闹着玩的。张师傅把转椅放平了,像一张床,示意江涛躺下,拉开了持久战的架式。江涛实在不想就范,也觉得一躺又得用去半小时。客随主便,他极不情愿地躺在坐椅上,还真的有几分舒适感。可他倏然想起一件事,预先约定好的,半小时后要去医院,探望一位重病号。于是江涛委婉地说,老张师傅,你的技术这么棒,就不必插花描云了,随便弄几刀,也比我自己收拾的好。张师傅微微一笑,心领神会地说,局长的时间宝贵,我这里抓紧点就是了。不知是节奏加快的缘故,还是剃刀钝了,江涛觉得有微微的疼感。 此次理发用去四十五分钟。江涛踏着正点去履行了自己一个诺言。 江涛第三次去小店理发,是个星期天。张师傅正在为顾客吹风,条凳上另有一长发青年吐着烟圈,悠悠地等待着。江涛欲转身离去,却被热情的张师傅喊住了,且很快就把他按进坐椅里,又顺便问了句,还是留老发型吗?江涛说,我这人一向不讲究,你随便吧。“随便”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张师傅却理解得很俱体。那就是简单和省时。这次理发的全部过程,只用去半小时。江涛感到很痛快,这符合他办事干脆、快捷的作风。可令人遗憾的是,他无意中从额角上摸到一撮碎头发。 时隔不久,江涛又去了张师傅的理发店,是怀着轻松而坦然的心情去的。这不仅因为局里的工作有了起色,还因他今天没有压手的工作,又不急着去开什么会,便想利用这难得的闲暇,静下心来美美地感受张师傅的优质服务。进门后,张师傅没再客套,径直将江涛让进座椅,很快按既定程序熟练地操作起来。电动理发剪的蜂鸣声,像一支舒缓而动听的催眠曲,给江涛带来一阵陶醉般的快意。他微闭了双眼,细细地体味初次来小店理发时的感觉。结果大失所望,还没等到完全进入情况,张师傅便响亮地拍了拍手说,理好了。如此快捷的速度,出乎江涛的意料,顿时像丢了一件心爱的小玩艺最终没有找到一样,凭添了几分的惆怅和失落。难道这是真的吗,他真想问一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既然理完了,还不赶快走人干什么?旁边还有顾客等着呢,况且,自己也不是个爱磨蹭的人。 江涛回到办公室里,在整容镜前下意识地照了照。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不仅发型简单,而且一边大一边小,像个阴阳头。两个鬓角的余发长短不齐,眉心的汗毛也未清理,整体形象很糟糕。江涛很后悔,后悔没有在理发店认真检查一下,也好来个亡羊补牢。他也很生气,倒不是因为张师傅不尽心,而是气自己不该一次次地降低做事的标准。好在使人悟出一个理儿:好规矩要靠人为的,坏脾气都是惯出来的。 自此以后,江涛再也没去张师傅的小店理发。可不到半年光景,a局却被他整饬得面貌一新。众人齐夸江局长有魄力有办法。江涛却微微一笑说,这要归功于门前理发店的张师傅。众皆默然,不知其妙。 正文红鲫之死 (更新时间:2007-5-1418:07:00本章字数:1692) 我一直在城里住单身,闲暇时难免有点儿寂寞,打扑克玩麻将又觉俗套,便想到养宠物。养什么呢?小猫小狗的我讨厌,也不是大老爷们玩的。那就养鱼吧,观赏鱼挺有趣的。各种各样的金鱼好是好,就是太娇贵,动不动闹病什么的,不好伺候。最后确定养红鲫鱼,很时髦的一种观赏鱼,杂交品种,形状像鲫鱼,但个头小多了,通体透红,尾巴细长,游动起来特优美。据说红鲫鱼的最大特点是生命力强,易喂养,这或许是杂种鱼的优势吧。 我决定养红鲫鱼,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不用花钱买,可到郊区祝大伯那里无价索取。祝同贺大伯是我下乡时结识的一个忘年交,他人老心眼活,寻摸出一套养红鲫鱼的门道,投入小获利高,赚了些巧钱。凭我们多年的交情,讨几尾红鲫玩玩,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见到祝大伯那天,他刚出手一批红鲫鱼,心情特别好,说话间呵呵地笑个不停。听说我要几尾红鲫鱼养着玩,更是喜得合不拢嘴。说你这有大学问干大事的年轻人,能有这雅兴,也是对大伯的支持吗。说你不到市场上买,能来大伯这里取,这说明你看得起我祝老头,还没忘记咱乡下人,还记着那段浸满泥土味的情谊。祝大伯说着话,已给我挑了5尾最好的红鲫,连鱼带水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5尾上等的红鲫,少说也值150多元呢。当然不能提付钱的事,那样祝大伯会生气的。但我心存感激,便诚恳而执着地邀请祝大伯到城里住几日,享受一下现代都市的文明生活。我说城里有地铁、立交桥,有酒吧、夜总会。祝大伯微微笑着,听得津津有味。我进一步鼓动说,我现在住着高楼大厦,上下可以乘电梯,在家可以看电视、听音乐,还有电脑,我教你玩游戏。出门咱有轿车,我载着你满城里风光风光。 第31章 都快70岁的人了,还图个啥?就出去开开眼吧!谁知祝大伯听后毫不动心,摇摇头说,不去,不去!看花了眼,回家会不舒坦。我想这老头真有意思,他怕眼馋、心痒,怕以后适应不了朴素的日子。多虑了,有哪么严重吗? 回到城里,我小心伺候那几尾红鲫鱼。先是到宠物市场买来几袋养鱼专用饲料,还是进口货,可红鲫鱼们楞是不肯吃。听人说红线虫是最佳的鱼饲料,我便利用工余饭后和星期天,开车到几里路外的向阳湖逮红线虫。虽然麻烦,倒也好玩,为此打发掉许多寂寞时光。更重要的是,红鲫们喜吃红线虫。每当我把鲜活的红线虫撒进鱼缸时,漂亮的红鲫你争我夺,摇头摆尾地疯抢着,有趣极了。 后来因为工作忙,没有时间逮红线虫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特种饲料门市部,出售风干的红线虫。赶去一问价,80元钱50克。天哪!真正的贵族消费吗。我这个月收入三四千元的小白领都有点打怵,何况一般人呢?没办法,出摊就是卖的,养宠物本身就有点儿贵族气吗。我买了20包,共计800克,还没够5尾红鲫吃一个月的。千把元扔了,够我打10次保龄球的钱。虽然有些咬手,总算少去许多麻烦,也值得! 来自乡野的五尾红鲫鱼,经我不惜代价地喂养,还算争气。个头长了不少,红红的脊背上竟生出深蓝色的花纹,叽叽咕咕的叫声,唱歌儿一般动听,可爱极了。遗憾的是我被公司派往新加坡进修培训,半年以后才能回来,与红鲫相伴的日子暂时结束了。我又把可爱的红鲫们送回祝大伯处,说好了归来时再去取。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我开车去接寄养在乡下的红鲫鱼。见到祝大伯后,他没了先前的快乐,脸沉沉的很少说话。我急着去看分别了半年的宝贝儿,祝大伯却让我喝茶吸烟。他点燃一支冲劲很大的雪茄,吸一口,看我一眼。尔后粗声闷气地问,你喂红鲫啥饲料?我答道,红线虫呀!怎么,不对吗?祝大伯狠吸一口烟,说,对——对,对得很哩!红鲫鱼最爱吃红线虫。我很得意,说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没枉花钱。 祝大伯把吸剩下的半截雪茄扔在地上,又用脚踏了一下,气咻咻地说,我养的红鲫鱼只吃玉米面,每天撒上几把,省力又省钱。 原来如此!我诧异道,您咋不早说呐?祝大伯苦苦一笑,早说还有这结果?你那几尾红鲫鱼硬是给饿死了!我被惊呆了,傻呵呵地说不出一句话。 临走时,祝大伯又送我几尾红鲫鱼。我依旧很感激,却没再邀他去城里小住几日,也没说风光开眼界之类的废话。 正文邻里间的微妙心情 (更新时间:2007-5-1514:38:00本章字数:2019) 在麟城的商业街上,我和淑敏是挨门的邻居。淑敏卖服装,我办书屋,平平常常的生意人。淑敏的爱人乐凯是大货司机,常不在家。淑敏生性活泼,耐不得寂寞,晚间常到我家来,找妻子贞秀散心。她们在一起看电视,织毛衣,拉家常,无话不说,处得像亲姐妹。 淑敏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水灵灵的美极了。她用那双眼看女人,女人嫉妒,看男人,男人的心就颤颤地跳。我也是一样,怕看到那双眼,可又极想看。周未晚上,淑敏是必到我家来的,来时又绝不带毛衣什么的,只带一张生动的笑脸,眼里的内容也比平时丰富得多温柔得多。淑敏说,人不能总是累啊累的,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开心,玩,潇洒一回。这一点,我极赞同淑敏对生活的感悟。 妻和淑敏说到开心处,就笑就闹就以挠对方痒处取乐,嘻嘻哈哈没有了正形。这时,我便从偏房的书屋走出来凑热闹,淑敏立即静下来,拿妩媚的笑眼盯我,楞说我像一个人,像谁,又不说,只是抿了嘴笑,细腻白嫩的脸颊上腾起两片红晕。我很激动,就逼她供出谜底。她羞涩地说,像——像费翔。我摇摇头说,你太过奖了,人家费翔是美男子,尽管有点儿沉默,好歹也是大明星,歌唱家呀!我算老几,一个混饭吃的卖书匠。然后,我们在一起讲张艺谋,讲周迅,,还有穿日本军旗的小燕子,讲演艺圈的轶闻趣事,东南西北,古今中外,舒畅透了,我笑淑敏笑妻子也笑。妻笑罢说,臭美!还像费翔呢,我看你像废物,整天就会捣鼓几本书,能挣几个钱?这时我便觉得难堪、自卑、气恼,先前的痛快神气荡然无存。 淑敏的知识面宽,爱好广泛,很有几分情趣。来家里窜门时,常常光顾我的书屋,每每看到自己喜爱的新书时,就兴奋得哇哇大叫,俨然一副港姐作派。尔后又觉得轻狂,便敛下脸来,说不要见笑啊,说我的书太多太好太全了,大书店都不如。那一次,淑敏翻罢书却不走,向我讲起张大千和凡高的画,讲余秋雨的散文,又扯到贾平凹最新再版的《废都》和莫言的《丰乳肥臀》,说巩俐已是昔日的黄花。最后拿走一本小资们推崇的《挪威的森林》,留下两个诱人的笑靥,走了。我像听了一首轻音乐,满足而痴迷,心内涌起一股朦胧的愉悦。 淑敏还书的时候,脸有些异样,放下书匆匆走了。我拿起书,下意识地翻着,欲从书中翻出一个结果。奇迹还真的出现了,一张窄窄薄薄的纸条上,用娟秀的正楷小字写着: 认识你,真好! 见到你,好惬意。 你的博学像大海, 你的幽默太美丽。 说不清为什么? 我从心里喜欢你! 爱你你不知? 无端惹愁绪! 这是写给我的?还是信手涂鸦?又像是一首汪国真曾经走红的小诗。总之,我的心咚咚直跳,脸上热热的,再无心看书。 妻子贞秀也常去淑敏家,而总是乐凯在家的时候才去,去听乐凯讲在外边见到的路边新闻,讲怎样倒腾主家的货物尔后大把大把地弄钱。乐凯很会开玩笑,是逗乐的高手,穷吹海聊起来,酸辣浑素全有,极富刺激性。乐凯的故事对妻的诱惑力特强,她听起来很认真很投入,还不时地放出朗朗的笑声,笑声透过墙壁传入我耳中,觉得有些变味。可也怪,乐凯的故事不论怎样令人捧腹,却始终听不到他妻子淑敏的笑声。 我有时也去淑敏家,也总是乐凯在家的时候才去,去给乐凯下象棋。乐凯的棋瘾很大,棋术却不高明,总是输,又总是不服气,输急了就跺脚,踢桌子,就骂自己臭棋、笨蛋什么的。然后端起一大杯凉开水,咕—咕地喝得山响,用手抹抹嘴,再下棋再输。有时也弄个活棋,赢上一盘,于是就笑就跳就吹牛,乐颠得像个孩子。我与乐凯对弈时,淑敏常在一旁观棋不语,我每吃乐凯一子,淑敏就拿眼看看乐凯,再看看我,就轻柔地一笑。乐凯为输棋忘形时,我有些尴尬,淑敏也觉尴尬,有时莫名地说一声,粗俗!便忽地推开套间的门,又嘭的一声关上,震得乐凯一愣怔,话语和动作立时规矩了许多。 乐凯很有钱,在新起的小区买下一个大单元,淑敏连同她的服装屋搬走了。我见不到淑敏那双漂亮的眼睛,心里空落落的。一天,我进货回来,淑敏正和妻说着亲热的话,见我来了,忙起身,娇嗔地说,卖书匠什么时候变成大忙人了,见你一面可真难啊!我都来过三次了。说完,目光灼灼地有些逼人。我的心一热,感激淑敏渴望看到我,嘴里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怨淑敏把话说得太明白,担心妻子会为此想入非非,甚至惹出别的麻烦来。好在贞秀是个粗心的人。 送淑敏出门时,乐凯正在自家门口收拾搬家留下的旧物品。妻的眼睛一亮,对乐凯说,可真有你的,住上新楼就不再回来了,还真有点想你呢!我被妻的直率唬了一跳,顿时有股热血往脑门上涌。瞪大了眼睛看妻时,妻显出一副得意劲儿。又带几分亲切地说,凯哥!你不在,我听谁贫嘴?那是一种享受,你懂吗?似是说乐凯,又像是说给我。乐凯只是笑,不答话,也许真的不懂。可我懂,我心里清楚,淑敏和乐凯还是搬走的好。不然的话,日子长了,说不定会闹出一串不该发生的浪漫故事呢? 正文老安的绯闻 (更新时间:2007-5-1615:14:00本章字数:1894) 老安出事了。 老安闯进了女厕所! 这老兄真会丢人现眼。 热气蒸腾的小饭堂里,人们在嘈嘈切切地谈论着,窃笑着。 在我将信将疑之时,一向稳重老练的季乡长慌匆匆地走进来,扯着我的衣袖拉到门外的僻静处,阴沉着一张腊黄的脸,低声说,老安这事先压着,暂不处理。我恍然应允了,只是不明白老安头这是犯的什么昏呢? 乡长走了,我买下一份上好的饭菜,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怎么也没胃口。我在想老安的事。 老安叫安世君,是乡政府的信访助理员。在20几岁的小青年时,从城里来到这兔子不屙屎的穷山乡,一干就是20多年,现在已是五十挂零的小老头了。他矮墩墩的个头,黑红的脸堂,形貌萎顿却忠厚老实,素常见着女人话都有不敢大声说。这样一个本分人,怎么去钻女侧所?太不可思议了。若不是乡长神秘兮兮的一番话,我决不相信老安会干这等事。 乡里要把这事捂起来,我心里明白,这是坦护老安呐。别说乡领导对安世君这样的弱者大发恻隐之心,就是叫我这纪委书记处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老头,还真下不得手。 第32章 快退休的人了,身体还人病,老婆孩子在城里,冷暖也没个照应,孤单一人够苦的。安老兄也曾多次向领导提出回城的事,可一次次的都黄了。世君人实诚,希望破灭了,脑子转不开圈,苦恼在心里,话更少了,难得有个笑脸。咳!世君呀世君,你就是再想不开,也不该钻女厕所呀! 安世君出了事,乡领导也觉不光彩,本想不了了之。谁知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县里很快来了调查组,安世君被叫来谈话。他默默地坐在门后的小连椅上,两手抖索着抚住双膝,将那愁苦苍老的脸压得很低,呈现给人的是满头如草的乱发,一副听凭发落的模样。我作为调查组的陪同人,从心里同情老安的不幸,很希望他能把这事抗过去,咬死牙口不承认,或者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蒙走调查组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罪。可事与愿违,调查组的人只以温和的口气稍加询问,世君老兄就把自己犯下的事一一道出。他说他曾三次闯进女厕所:第一次在里面呆了半个钟头,可惜没有女的去解手;第二次进去,正碰到乡里的妇联主任在里面,她不慌不忙地提上裤子,揪住我的耳朵拉出来,奚落取笑一番,就再也没提过这码事;第三次刚到里面,就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急慌慌地走进来,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似的,嚎叫一声,尔后就哭喊着跑了出来。不多时,乡大院里就有人知道了我的丑事。 安世君像一个既不会也不愿撒谎的孩子,话语真诚而坦然,如同讲述一个饶有兴趣的故事。说过之后,老安缓缓地抬起头,神情上也比先前轻松了许多。我的心头却沉重而压抑,并断定老安头一定是心理变态,或者是思维障碍什么的。我为这个本份人的慌唐行为感到悲哀。 调查组的王主任听后,深深地叹口气说,谈谈你的作案动机吧?安世君抓了抓灰白的头发,很吃力地说:“我想……我想调回县城。”这句不着边际的回答,令在场的人无不莫名其妙。闯女厕所与进县城有什么必然联系?连我这哲学系毕业的科班生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王主任又问,我不明白,进县城可以向组织反映,为何要去钻女厕所呢?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给我们说说好吗? 安世君一时无话,把头埋得更深了。房间的空气凝固了一般,沉闷得令人窒息,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嚓嚓的摆动声,越发扰人心绪。约莫过了四、五分钟,安世君突然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里流出两行老泪,嘴角抽动着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这事……这事……你们问乡人大李主席……他清楚……”说完把脸扭向一边,竟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泪眼鼻涕的抽泣起来。 这时,乡人大李主席一步跨进屋,未落座就急着说:“老安的事都怪我,我是主谋,要处理就处理我吧!”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一副两肋插刀的架式。我们在座的更是惊得愣了神,半天摸不着头脑。多亏王主任及时切入话题,温和地说,请李主席把话说清楚,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李主席搬张椅子坐下来,十分沉重地道出事情的原委。他说那一次给老安闲扯谈,提到他进城的事,就说你要进县城,光做个好人不行,还得想法犯个错误什么的,也好引起领导重视,领导重视了,问题往往容易解决。还谈到错误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关键是造个影响,有点儿轰动效应,比如……咳!没想到开玩笑的话,他这老实人就照办了。李主席说过之后,眼圈红红的几乎掉出泪来。 我听了这个近似天方夜谭的故事,直觉得可笑,却又笑不出来。 调查顺利结束了。一个月后,县纪委下达了给安世君党内警告的处分通报。 两个月后,老安还真的圆了进城的梦。 正文女人的心思 (更新时间:2007-5-179:01:00本章字数:1143) 丽萍十月怀胎,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需要别人照料。 婆婆在千里之外的乡下,远水解不了近渴。娘家妈躺在病床上,也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丽萍犯难了,泪眼汪汪地对丈夫说:“咋办呀?找个保姆吧。” “你说,我们找个什么样的保姆呢?”丈夫看着丽萍那张焦躁不安的脸,唱歌般地征询道。 “聪明伶俐手脚勤快能干活呗。”丽萍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丈夫的问题。 丈夫像得了圣旨,赶忙去了劳务市场。这天下午,丈夫背后跟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女孩来自郊区,脸蛋儿却白白净净的,腮上有对好看的酒窝儿,两颗眼珠子滴溜溜转,总是喜气洋洋的,给人的感觉的确聪明又伶俐。 丽萍很满意。 丈夫说:“人不可貌相,晚饭让她给我们露露手艺吧。” 女孩扎上围裙,进了厨房,先看了看油盐酱醋的位置,再检查一下煤气灶,然后干净利索地煎鸡蛋,烧鱼,煮汤,凉拌黄瓜,蒸米饭。女孩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得心应手,饭和菜样样做得色香味美。 丈夫得意地看着丽萍。丽萍不露声色地看着女孩儿。女孩看着丽萍的丈夫抿嘴一笑,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儿,让人看了特舒服。 晚上,丽萍紧紧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喃喃地说:“你以前就认识这女孩儿吧?“ 丈夫说:“算是吧,同事大老李的外甥女,一个乖巧又能干的女孩。你生下孩子后,有她在,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丽萍说:“那敢情好啊!我还真不愿多操心哩。” 一个星期后,丽萍生产了。 丈夫和女孩都是丽萍的服务员。一块儿买菜,一块儿做饭,一块儿帮丽萍照料孩子。两人配合默契,有说有笑。 丽萍跟丈夫说:“你不是等着出差吗?你去你的吧,家里有保姆呢。” 丈夫笑笑说:“你需要我的时候,哪能一走了之呢。再说,保姆哪能比得上丈夫呐?” 丽萍总见丈夫跟小保姆在厨房里嘀咕着什么。那小保姆的眼睛是一潭湖水哩,可以照见月亮和星星。丽萍想,那样幽幽的一潭水,多看几眼,会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里面的月亮和星星也会跟人说话呢!? 丽萍开始吃不下饭。 小保姆的饭菜越做越花哨。 丈夫跟小保姆在厨房嘀咕的时间越来越长。 丽萍哭了。哭湿了婴儿的小枕头。 丽萍求丈夫:“让小保姆走吧,让妈来。” 丈夫迷惑不解。耸耸肩膀说:“这是为什么?真拿你没办法!” 小保姆终于走了。乡下的婆婆千里迢迢赶了来,哆哆嗦嗦地洗衣做饭。 丽萍的婆婆不会烧味道鲜美的鲫鱼,不会油焖大虾,不会煎脆嫩脆嫩的鸡蛋饼,甚至不会煮可口的米饭…… 如此这般,丽萍每天却吃得津津有味,乐呵呵地哼曲儿。 正文送行宴 (更新时间:2007-5-193:28:00本章字数:945) 扬帆去青海的消息不胫而走。 应该说,他是在这地界实在混不下去了。要不然,一个在海滨小城吃了三十五年饭的人,怎么会一咬牙一跺脚就跑到那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地方?还支援西部大开发呢?说得倒好听! 对,让他去吧,哪里不是有黄土高坡吗,还有戈壁滩、沙尘暴…… 像扬帆这号人物,走了也好呐!要走就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不过,若按常理说,扬帆的离去,不会有人给他摆送行宴的,可这一次破例了。 即便倡导者们不说,大家心里也明白:扬帆是个讨人厌的角色,本事不大,傲气不小,说长道短,爱出风头……他走了大家高兴,值得庆贺!再说,要去那样的鬼地方,多少也该同情同情吧。 于是,人们不约而同地把扬帆找来,在“太白酒家”聚一聚。说是为他送行,倒不如说是想看一看他的狼狈相。 正值炎夏的中午,天热得厉害,一桌的人边喝酒边流汗边大说大笑,那气氛让人看了很激动。 几杯酒下肚,扬帆站起身,给大家一一敬酒。他不无感伤地说,以前的事对不起各位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还说,今后如能混出个人样来,一定回来看望各位。还说,想不到,今日分别居然有这么多同事设宴送行。还说……还说了许多让人听了会心酸流泪的话。 大家似乎受到了感染,开始说一些酒桌上送行的话。 “那地方冬天凤大,注意防寒……” “混不下去再回来……” “听说那地方干旱缺水,常年不能洗澡,实在受不了就回来,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你的家嘛!” 话头一扯开,大家越说越激动,人人争相发言,尽说一些感人肺腑的话,言语间流露出几分同情和担忧。 “那地界可不是好玩的,你要再慎重考虑啊……” “要么别去了……” “对,别去了,自个儿还好说,扔下老婆孩子怎么办?” “……” 扬帆又给大家敬了一轮酒。他端酒杯的手不住地颤抖,眼睛含满泪花。 “真没想到,各位对我感情如此深厚,其实我也不想去,既然大家诚心挽留,那我……我就不去了……” 扬帆话音刚一落地,大家立即醒悟过来,顿时哑然无语,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滋味。 扬帆已是泪水连连,自顾自大口大口地喝酒。 正文棋艺 (更新时间:2007-5-2014:50:00本章字数:1376) “李局长,来,杀两盘!” 第33章 周末的下午,赤日炎炎,李局长正在空调制造的氛围中,同几位科长们闲聊天,办公室主任老孙兴冲冲地走进来,端着一盘棋子发出“挑战书”。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李局长。他欠了欠深深埋进沙发的屁股,悠悠到:“好哇!诸位给我助助威,看他老孙不丢盔卸甲,落花流水!” 嗬!人们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局里人谁不知道,这李、孙二人都是象棋迷,李局长还没调来的时候,孙主任乃是全局的“象棋领袖”。他打出县城,杀进省城,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硬是在全省象棋竞赛中荣登冠军宝座。但自从姓李的棋迷局长上任后,孙主任的“领袖形象”渐渐暗淡无光了。每每李局长邀他来杀两盘时,他也兴致勃勃地应战,但每次都是杀上几个回合就溃不成军,直至缴械投降。 李局长总是谦逊地说:“老孙,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吧?”“局座,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呀!”孙主任也总是极认真地说:“唉!我棋艺毫无长进,加上心力不济,往往顾此失彼啊……” 眼下孙主任主动出击,人们不知结果如何,忙凑过来看个究竟。只见孙主任撸撸衣袖,率先做到棋盘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李局长更是不甘示弱,雄赳赳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郑地重宣布开战。 起兵,架炮,跳马,飞车……只几个回合,李局长就难以招架了。人们心中不免狐疑:孙主任今天怎么杀得这样狠?过去他跟李局长对阵,回回都是一步三思,优柔寡断,急煞旁观者的呀!况且,以前都是李局长主动邀请,而现在是他主动挑起战端,连那说话的口气也……这其中……恐怕…… 棋盘上剩下一个残局。李局长的老帅处在岌岌可危之中。 李局长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孙主任的眼角溢出微微的笑意。 围观着一面纷纷为李局长出谋划策,一面示意孙主任手下留情。熟料孙主任置若罔闻,乘胜追击,一连使出几个绝招,便将李局长置于了死地。 “杀得真棒!”有人为孙主任喝彩。 “偶然,偶然!”孙主任故作谦逊,喜形于色。 热闹声中开始了第二局。李局座吸取教训,以守为攻,步步为营。但孙主任稍作调整,出其不意,妙招迭出,很快又把局座的老帅活活困死了! “再来一局!”李局长被这意外的惨败激怒了,他想努力挽回局势,也挽回一局之长的面子。 孙主任轻轻点着头,第三局开始了。 李局长此役出手不善,刚走了几步就拿下对方一个车。观者立即欢呼雀跃。那曾想,这正是孙主任布下的“陷阱”。他斜刺里杀出一匹“黑马”,两步“卧槽”,兵临城下。李局长见势不妙,慌忙防守,那知节节败退,已是溃不成军……这时,计划科长老刘悄悄在孙主任背上捏了一把,提醒他不要过于放肆。可孙主任那里肯听,一阵左围右堵,杀气腾腾,只五六分钟便结束了战斗。李局长抹一把额上的汗水,突然倒在沙发里,闭目无语,围观者一个个悻悻而去。 良久,李局长翻了孙主任一眼,沉沉地说:“老孙,你好厉害呀!” 孙主任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应声道“哪里,哪里……”,显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 当晚,好友刘科长找到孙主任:“下午你疯啦?” 老孙嘻嘻一笑:“确切情报!”而后痛快淋漓地呼出一口气,悄声说:“李局座退位的文件上级批复了……”继而,爆发出一阵更加爽朗的笑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