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四侯(古言,NP,高H)》 隔云端(纸,HHH,坏纸的春梦小伎俩) 卫王宫殿。书案旁散了一地纸。 销金笺、鱼子笺、金凤笺、水纹花帘,踩得紧了,皱成残莲。 足尖乱点,踢开花笺纸。满地飞雪,飞入氍毹中。 窗前泄了春光。玉体交缠在锦后。 偶然一眼,能见细软的肩背,从上至下晕染桃粉。粉到柳腰最红,被十指把持,荡舟摆橹地摇,摇得春水涟涟,溅湿了古木案。 端木理如在梦中。 悬锦张挂得只够遮住半面窗,泄光的半面里,还有宫人发髻在动。 她无措,推他的肩:“别——” 话一出口,就像呻吟。 深嵌的身体酣然紧,紧得男女声混作一团。 书案轴乱卷。 端木理被压在卷轴上,从案头滑到案尾。体内的灼热抵入深处,搅水作弄,半刻不停。 “嗯……嗯……” 她咬了唇叫,他也在叫。一声勾着两声,声声勾出甘美的津液。 被他含了一遍,舔了一遍,吸吮得唇色嫣然。端木理难耐,扬起颈躲避,又被他啃咬命脉,提了腰挂在身上,快速颠簸。 佳人魂飞天外,余光但见垂在嘴边的绞缬提花幔。 再抑不住叫时,就去咬幔。 咬到了,尝入满口的青灰苦。 身下泛涝,已将两具躯体浸湿。香汗甩在卷轴间,打透了文选诗句:“美人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 是谁。 端木理双眼氤氲,只知这人一身雪肤,极白,一匹练丝,一张楮纸,无瑕不过如此。 又被翻了身子,自后推入。 她向前倾身,吻上书卷,呢喃出一阵莺啭,就这样跪在矮挟轼上,听坐具磨地,咯吱作响。 腿间是湿体拍击,渐快渐深,深得堵了欲出的水。甜水洿在腹中,涨满却难漾开。 她抬不起腰了,软软地塌下去,被他揽住,搂着膝弯,抱到空中。 不可,这副模样,如何正对百家书籍…… 端木理垂下头,才见大张的两腿间旖旎风光,便羞得泫然欲泣,侧过脸不看。 唇边有点点露水,被他昵弄一阵,留下香松竹叶的清冽。 她半阖着眼,喘得没有章法,听闻耳边有笑声,喟叹声。 身下的抽送慢起来。吐息隔云端,扑在她耳畔。 厮磨,更摄人魂魄。 身子成了枝头梨花,迎风颤抖,各处都酥麻。 一次浅戳,抵弄过某处的秘境。 她竟就着这点悸动,惊叫一声,悬在他身前,放更深处那苞春露翻涌,尽数喷在书案上。 卷帙沁了蜜水,渐渐暗了。 “主人,”身后人开口,咬着她的耳尖,含糊地喊,“主人……” 一阵清凉风,推她出欲境。 窗外大亮。 案头的书校了小半,墨已经涸了。销金笺、鱼子笺、金凤笺及水纹花帘叶子摞在案角,还不及用上。 单有一张本色的蜡宣纸,半挨着写案,摇摇欲坠。 端木理怔然,一边揉着额际,一边将纸放好。 余光却见背后有人。 —————————— 晚上十点双更 话未成 李胥就站在两步开外。 端木理尚在朦胧中,见了卫王,脱口而出的是他的表字:“之原。” 刚从皇后处回来,李胥还穿着常服,未着冠,剑刻的眉目凝着,似乎带怒。 听到端木理叫得亲密,他愣了一下,掩去不满,踱步走近:“看你在日头里高睡,可是校好了?” 端木理才想起手头的书,有些难为情:“还没有。” 李胥坐到她旁边,两人挨得近。过去共席时相差无几的身形,已是高俏各分明了。 “给我校书,就这么敷衍?” 查了一眼,李胥发现她刚校到二卷终末,脸便沉下来了,伸手要去歪她睡松的高髻。 见端木理不语,垂头躲闪,他最终还是作罢,漠然起身:“上午校完第三卷,不然不带你用午饭。” 前日,皇后命司籍校前朝文选,发现文辞与抄本有些出入。 众女议论不休,宫教博士也踌躇难定,皇后见无法,特遣人赴左春坊,请太子校书前来勘误。 作为皇后亲指的掌籍女官,端木理不登庙堂,鲜有这种好机会,见识校书手笔。 等人来了,她便一改往日冲淡的作风,借着请研墨的便利,排到众女官前,对案上执笔的年轻校书频频侧目。 秀容婉转,本意是想看文辞何解,却让校书郎君误会,红了脸。 这副场面正好被前来问候的李胥看见。 对端木理,他是惯霸蛮的,看见了,就生气,从皇后处将她抢过来,拘在宫中,也丢给她一份文选让她校。 端木理推说有事时,他立刻端起卫王架子:“中宫那边已打过招呼。你清闲得像鹤,就不要推辞本王了。” 无奈分辩何,端木理只好应下。 左右是被他母子二人抢来抢去的,罢。 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念头,她打算快些校完,少点奔波,却不料开始第一天,便在李胥书房里做了个绮艳的梦。 白日未匿,端木理也不知自己怎会浮想联翩,一挪身体,裙下竟还有湿,真是抬不起头。 万幸未曾在人前失态,回去多写道经好了。 见端木理又在出神,李胥抬脚欲要离开,又掉转回头,清了清喉:“璃儿。” 正对她清丽秀逸的脸,他有点别扭,心里一番话,折成两半说:“这年结束,我便要出阁了。”* “是,”端木理沉吟片刻,帮他计算,“吴王、敬王和蔺王都是未满十六出阁,如今宫中有封而未出的圣子,只剩卫王你了。” 李胥紧了紧眉:“那,出宫以后,有了藩邸,我也就不再常来宫中走动。” “是,卫王需成家,还要为宗室一脉考虑。”端木理恭敬自然地应答,似乎和平日里与司籍论史时的模样并无二致。 李胥看着她平静的脸,无端地恼怒,将后半段话也气得咽回肚中:“行了,你校书吧。” 他一撇襕衫,走了。 目送他远去,端木理叹了口气。 偌大偌空的静室,递出回声。有人陪着她一起叹气似的。 纸不知何时又被吹到案沿,端木理将它拢好,压了枚小连城(镇纸)。 回声亟淹,房内安静如初。 ———————— 出阁用的唐前期制,诸王小时候养在宫里,到一定岁数(一般低于16)出宫独立居住,不是姑娘家的出阁。 之原,嗯,被偏爱,任性,所以晚了┓(?′?`?)┏ 凌晨双更 扮少年 端木理连校了几日书。 李胥常留她用饭,饭后又要拖她逛花苑,走池圃丘园。端木理乏累,到底记得自己是中宫女官,不好和圣子堂而皇之厮混,再要出门时,便向李胥求了套男装。 “是我十四岁的衣服,东都游玩时所服,你且试试。” 李胥等在殿前,听侧殿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别过头想旁事,待到端木理整着巾帻出来,他才投去目光。 宫中女子好服男装。下到才人戴胡帽、穿丈夫衣靴出游,上至天家阿茶(公主)以男装起舞,获赞于圣后。 李胥为圣子,宫宴间看得多,本不稀奇,见了素以秀丽才情闻名的端木理穿男装,却有些挪不开眼。 她清雅,束发收腰一番,俊美如玉仙扮少年。只是身前两抹高峰,将男子平阔的胸襟顶得巍巍耸起,一步一战摇,看得李胥脸热,红进了袍衫领。 两人各自羞赧,后来还是李胥犹豫片刻,负手下来,俯身帮她松泛一下腰带:“没穿好。” 端木理怎能让他来服侍,连忙后退:“谢卫王。” 李胥顿住,却是又恼了,冷冷收手,同时收起好心,径直出去:“快走,别浪费时间。” 两人走宫中石道,照例是走前的想去哪里,走后的便默默跟随。 直到隐约察觉了路的去向,端木理才迟疑:“卫王可是要去花萼楼?” “是。”李胥驻足去看宫苑里的牡丹,暗想明年花期时的事。 “那么我就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注意到身后脚步渐远,他一把将人捞回来,扣着她的腕,“要了本王的衣服就跑?” 他又使起架子了。 端木理无法:“不敢。” 话虽如此,她是真不便。 只因花萼楼临近兴庆宫,不但圣人诸王常去宴饮,三妃九嫔四美人,更是络绎不绝。 端木理身份尴尬,平日在中宫侧殿校书授学,遇不到旧相识,还算好说,现下到了这里,跟的又是这位受人瞩目的卫王,一时步步局促,十分艰难。 见她直往身后藏,李胥舒了眉,将人引到身侧:“怕就躲好。” 端木理凝眉不语,心想自己落到这副境地,可不是拜他母子二人所赐,面上却得强打精神:“谢卫王。” 话音刚落,便见宫观大道上,一位美人引了一群女官,婷婷袅袅地来了。 端木理垂眸,往李胥身边再靠一些。 “卫王。” 见是皇帝新封的赵美人,李胥点点头,权作招呼,将贴着他行礼的端木理护得很严:“美人这时还忙?” 赵美人咯咯地笑,摆一摆发上千重钿朵:“唉呀,圣人爱吴王府那位天枝(皇孙)的乐才,命我领着女官修宾客,待到现在才惬意。卫王畅游便是,我就失陪了。” 她和李胥一别,走过端木理,带着笑和活泼,低声招呼:“许久未见,璃儿。” 纵行的女官们也各个欢悦戏玩:“欸,璃儿?” 端木理羞缩应答,待到路上只剩她与李胥,方才捧了脸,轻轻松口气。 李胥用余光看,看得唇边勾出笑,便一摁她的眉心:“有点男人样子。” ————————— 晚十点更 招凤凰 二人在花萼楼一侧观山池,观舞。 内官才人们斜插芙蓉,献笙乐。端木理去了腮边飞红,瞧一眼身上的雄服,似有所思。 李胥俯瞰,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怎么,见了昔日的内官伴侣,你难过?” 他本想气一气端木理,见她神思缥缈,确有惘然,不禁吓了一跳,有些失态地扳住她的肩:“你真的难过?” “并无。” 端木理挣不开,沮丧地抬眼,见这位小罗刹沉着颜色盯看自己,只好别过脸:“卫王不知,我被中宫以外的女官调笑呢。” “调笑什么?”李胥脸色更差,“谁欺侮你,我罚他就是。” 端木理摇头,竟不知如何开口。 良家子端木氏,前代卫尉卿端木晓后人,年九岁失怙,次年丧母。 由于家无长事,本拟十三岁入宫为内官的她,得了圣人体恤,十岁便被接入宫闱收养。 某次华宫夜宴,帝后同欢。端木理被漂亮的内官姐姐们撺掇,去向圣人献绝句。 诗念完了,圣人抚掌,赞她年幼雍然,皇后更是看直了眼,还未下宴,就要圣人特准她专用一名女官,放在中宫朗咏学习,并指明了端木理。 皇后育有五子,无女。圣人当她是想要个阿茶陪伴,就许诺为她另择宗室:“这名端木小女是内官佳丽,不日要入后宫,怎可又做你的宫官?再者只有宫官升内官,并未有过内官降宫官的先例 *,你也要为她考虑呀。” 但皇后心性坚毅,看对了眼,就要端木理。 后来闹得宴席不乐,诸王世子宾客皆不敢出声,听帝后在上席争执“怎可与朕抢女人”之类的话,再看端木理如看玳瑁梁,招了凤,又招凰,纳罕不已。 宴罢,人终于是被皇后抢去了。夜宴的故事却在女官间口口相传。 尚服御下的巧手女官甚至做了一对凤凰鬓花,等端木理搬去中宫时,贴在她头上:“合适。” “早几次与她们见面,都缠着我问,‘皇后待你如何’‘可同你游幸’‘夜里燕寝否——’”端木理没收住情绪,说得多了,连忙咽下话,“后来专心校书治学,不常见,也就好了。” 李胥在黑夜里不言语。端木理还当他又有何处不满意,也噤口不谈,突然听得他的嗤笑,顿时红了脸:“卫王……” 李胥开心半刻,揣摩道:“玳瑁梁,招凤凰,是了,怪我那次中暑热缺席,不然真想看看母后抢人是何种场面。” 端木理张了张嘴,将余下的话藏起。 其实,她没有将女官的玩笑说全。 只因那些宫官姐妹,各个都是娇娥心性,道她与皇后一宫,和膝下的五皇子胥自小形影难分,之间多有绩织,今日为皇后争抢,日后不定再为皇子掳掠,可就有意思了。 “皇后心性如此,卫王青出于蓝。”她们这般谑言。 “今夜宿在我处。” 端木理尚在回忆旧事,冷不防被李胥大胆的提议吓了一跳:“不,要回中宫。” 李胥的怪脾气又来了:“出行前,我已命人去中宫带口信。再者你现在回去,太晚了,会扰母后休息。” “我是另外下榻的。” “你穿着本王的衣服,往何处跑都是失礼。”李胥抬眉威胁。 “那么现在就脱给卫王。”端木理说着,就去解腰带。 李胥“欸”了一声,去阻拦:“你——” 花萼楼莹火闪烁。他撞入她蓄愁的眼里,心疼了半刻,倏然狠下来,拎起她的腕就往回走。 “之,之原。”端木理怕他犯横,慌地唤他的字。 “璃儿,本王命你校文选,你却数次怠惰,不能放你再敷衍,就择今夜,尽数补上。”他不回头,只将手的力度降柔了。 ———————————— 内官和宫官有点像绕口令了,大概理解一下就好,内官=妃嫔美人,宫官=皇帝女婢(六尚为代表) 凌晨双更 初现身(纸,微H,不让睡觉的坏纸) 李胥没有心慈,命人多上两盏灯,示意端木理校书,随后便与夜访的吴王会面去了。 听着他在外边冷声吩咐宫人,端木理抿一口扶芳饮,开始润笔。 文选还剩最后两卷,都是志怪小说,满篇博物方术,虽比诗赋轻松,放在寂静的夜里,却多添幽玄。 端木理要做的是去除“衍”,即去除后人在传抄过程中混入的多余文字。这是个细活。校雠时需要通读本文,结合其意推敲,再动笔删字。 她静心,投身于百千妖鬼及土中之怪的命运中,反复咀嚼。 一卷校完大半,烛火烧到麒麟灯座。 期间李胥路过书房,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抓来宫人叮嘱:“亥时尽,就提醒端木掌籍去休息。” 宫人称是。 端木理停笔,看一眼屏山西面的短烛。 守夜人睡去了,案前无更漏,也不晓得现下几刻。 纵然小说奇谲引人,这样一口气校到附录,也觉得腰酸背痛……她脱开纸笔起身,不小心碰落了案头的蜡宣。 叶子纸,孤零零的,往裙下钻。 端木理及时捡了,捏在手上,回忆起几日前校乐府用尽的花笺,不知怎会单独漏下这张。 但见这纸亲指似的温柔,在灯下有辉光。虽是熟纸,细腻不亚于绢布,还有一股香,近似翰林拓印的清锐,或许是某地贡来丹青,也未可知。 端木理心中有异动,随手将它带入连室下榻处,放在枕边。 大概是过劳了,她忘去巾帻,没褪男装,就这样入睡,未得舒服。 夜里偏凉,被人搂在怀中时,她幻视出一片白,恍觉梦入天边。 “主人。” 轻雾般的吻在她面容饱满处抿过,停在她的呢喃前,舌尖抵住她的唇,不强硬,却有些娇意,有些急。 “主人。” 端木理被他扰得睫毛微颤,张嘴了。 纠枝上的花瓣,红粉香柔,各自承着露水,错换玉浆。一吻结束,两条舌犹然缠绕,并蒂相依。津液自嘴角丝丝缕缕地落,爬过玉颈,渗入衣间。 端木理推拒,向一侧转身,又翻入另一重白。 沁凉的指搭在肩处,下滑,滑到腰侧,轻轻推揉。另一只手探入身下,将她抱起,抱进温热的体间。柔处柔,坚硬处也坚硬,全覆在她身上,亲密难分,要尽数给她,又故意抵着额,用话挑逗,有山音的寥远:“主人——” 端木理不满地皱眉,醒来了。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为不得安寝而生气。 幼年丁父母忧,子时野鸦乱叫,吵得满府人不得安宁。唯有她小大人似地叹一句“悲来鸹”,趁着失眠秉烛夜读,聊以忘却伤怀。 后来入住中宫,还是小少年的李胥每晚都要烦她,拿蟋蟀和锦结楼当话头找她聊天,她也只是揉着惺忪的睡眼,无奈地唤一句:“之原,快睡吧。” 或许是今夜看多了神怪野录,她意念欢谑,浸在怪奇境界里,一会儿是食青髓,一会儿是乐太和,被扰了许久,愤懑不期而至,睁眼便推了身前人一把:“走开。” 拓白愣住。 见怀中佳人乱红飞满杏桃腮,水漾的眼耿耿地笼了纱,显然还不分虚实,开口就将他当成梦里的什么妖怪数落。他又状欢喜,又愁脉脉,顺势埋入她的胸前,枕着她的丰腴:“主人,不要赶我。” 半刻后,听闻头顶一声冷气。 拓白转着善睐明眸,低低地笑,伸手扣住她的乌发,将她未出口的惊叫咽入喉中。 ——————————— 晚十点更 误曼姬(纸,微H,乱撩人的色纸) 少年如玉,惊得端木理魂散。 她的舌还被他含着,香涎流转,吟声呜咿。他像是沉醉了,又像是在玩耍,无度地索吻。 一番挣扎后,端木理提了散落的腰带,向外撤身,又被他搂了抱入怀中,正对他的面容。 他有痣,两只浅眼皮的丹凤,凉过子夜,以媚销魂。 一匹白衫,一身雪练,让她熟悉。 两人纠缠,他的发散了,揣入她的领口。撩人。 似梦非梦。 端木理害怕,又觉得天地荒唐,拗着手将他推开,却甩不掉他。 拓白满心倾慕,昵戏着要和她亲近,紧紧地贴上来。喉间忽然有冰凉的触感。 “主人?”他愣了一下,睁大凤眼,状似无辜。 软脾气的终于是恼了,摸到床棱上的玉篦,抵住他的咽部,不管是梦与否,先拿出掌籍素日的方直谨严:“不可怪力乱神。” 两人僵持。 拓白轻咳了几声,掩去笑容:“主人,夫子一样呢……我可不是怪物。” “那你是什么?” 听他叫了许久主人,端木理心下茫然,面色依旧不松,攥紧了衣裳。 这副模样落在拓白眼中,便是雄服包裹了红玉肤,倒显得春色不外见,更惹遐思。 他滚动喉结,撞到玉篦上:“我是——我是你的。” 端木理拿篦扎下去。 拓白“嘶”了一声,垂眉颔首,很是沮丧:“主人翰墨时,我陪伴许久,未敢现身,怎么今日主人亲携我上榻,诱得我忘了形,却不准我温存呢?还凶我。” 他说得情真意切,间以蒙了云雾的眼瞥视,将端木理看入迷津:竟是她的错了? 不过,听见他说“主人亲携我上榻”,她狐疑,朝枕边瞧了一眼。 只有纸不见了。 趁端木理探究,拓白近身,将玉篦轻轻夺了丢开,顺势含着葇荑舔吮。入鬓的眉眼,一阖一挑,逗着她似的。 端木理面色绯红,抽手时,被他牙尖磨过指腹,浑身酥了一半。 她看他的脸。 容色是细描画出的艳。 “不可,不可怪力乱神……”再警告时,自己也没底气了。 “主人要当夫子,岂不闻另一位有云‘食色性也’,”拓白缱绻地缠着端木理,附在她耳边,“主人愿意,可唤我的名字拓白。” “我不是怪,是纸。” 端木理被魅住,怔怔地看殿顶承尘。 在拓白黏黏糊糊地扒她袍领时,端木理看着承尘中央浮雕的宝相花纹,簇拥一位飞天神女,彩铢霞衣,抬手欲献金简。 有闻金简是赉与神仙道化的信函,离了人境,便会化为云外使,身服金缕衣,披发入天门。 她再看拓白,见这自称为“纸”的美少年花颜乱鬓,生了一副水墨清隽,却像个急色的狎邪,竟有些气,抓了拓白的鬓发,将他拉得“唉唉”直笑,讨饶:“主人,轻些……” “你,你是不是卫王养的男曼姬?”气后,端木理清醒,将他推到床榻边,问话时红了脸。 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又这般花言巧语地勾人。 作风太浮艳。 拓白“啊”了声,连忙搂过她的腰申委屈,一口一个“主人误会”。 他可不喜欢男人,惟愿不过主人,为证明自己,他抵住端木理的额,照她的唇啄了一下。 “你别——” 端木理觉得拓白像蔓生草,径不过分毫,就要缠回来。 她被他嵌固了,眼对着眼地问:“主人方才怎么了?那个卫王若养了男曼姬,你会生气吗?” “不会,”端木理当即回答,又觉得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放手。” 拓白厚着脸皮,甜津津地靠在她胸前:“那就好。” 他没放手,而是覆上端木理的后腰,推揉关元俞穴,将她的身子揉软了,疲乏也揉去。 端木理攥紧手,不自禁地享受,视线飘到身下,羞赧了。 拓白抿着嘴笑,隐约有何事得逞的快意,见她看过来,仰头要亲,被端木理避开,就埋入她颈间,柔柔地舔。舔得她身如湿絮,化作一滩。 动作间,他抽了她的腰带。 见她还为推摩和舔吮失神喘吟,拓白垂眼,心中怜爱,便也半褪白衫,滚到一处,与她肌肤相亲:“主人——” 书房的门开了,一阵凉风,吹得室内帐如蓬飞。 ———————— 明晚更新,大概随缘(一整天赶回家 不能喧(纸,微H,当着李胥面舔主人的坏纸) 有人进门。青砖地,踢踏作响。 中宫特供的栈沉婆律香,钻入飞帐。 端木理屏息凝神,看了一眼天色,暗自愕然,李胥怎么这时来了? 她将拓白招到身边,携了他的手,到处找藏身之处。 拓白从容适意,笑眯眯地任她抓着。 脚步近,多一些酒意。端木理方知李胥饮了酒,大概晚间与吴王兄弟相见,免不了夜宴畅谈。 她额际涔涔,又看一眼拓白:“你呀。” 她是真急了,话说得重,也不过一句“你呀”。拓白自作主张地听出些嗔怪来,便做沮丧貌,趁她急如焚火时,将她揽了倒在榻间:“主人莫怪,若找藏人处,眼前不就是?” 两人搂得紧,一同翻入青黄绣莺褥中。 李胥是喝了酒,但不至醉,席间,听远归的吴王谈着东西突厥纷争,他虽年轻,心里也沉;又听闻降部薛延陀汗国遣使,为中土奉上厥贡若干,其中有铁赤耶部的浓墨,最宜挥毫,他心里便掂着一个倩丽的影,罢了席,不知不觉走到书房来了。 门前的守夜被他掼了肩膀,依旧高睡。李胥摇头蹙眉,拟好了明日的受罚名则,一步跨过,推开了门。 室内漆漆,案前有湿润的书香。 想必她睡了。 李胥踱着,一会儿觉得该停,一会儿又犯霸蛮劲,心想这是他的宫殿,闲庭信步而已,便走入侧殿的内室当中。 室内暖如芒种夜,春月娴。 风中似乎有细话:“……白,别……” 李胥本有些头昏,一听到人声,立刻警醒了,踯躅许久,沉下脸,走到榻边,一把掀了帐:“这么晚不睡,做什么呢?”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随即齐整地腾红了脸。 端木理看着伏在身上的拓白,羞愤欲死,奈何挣不开他的擎制,心下委屈,又百口莫辩,干脆咬了腮肉将头别过去:“卫王责罚罢。” 她与流言为伍,看来是命。 拓白一副闲适貌,瞥一眼榻边的李胥,突然有了暗恶的心思,竟就在他的注视下,隔着衣物含住端木理的丰腴,同时以指昵弄她的唇,轻声说着“无妨”。 “主人,无妨。” 同一刻,李胥却迟疑地后退,酒意全散了,满目剩羞:“什么责罚,我,本王无事,怕你偷懒,不校书,所以来看看的。” 正推着拓白肩膀、准备受圣子怒意的端木理怔住,又听他别扭地说:“若要看字,去书房加盏灯就是。抱着纸坐榻上算什么,本王也不会赞你俭省……” 端木理这下是真的惊愕了,不防被拓白一咬,哼唔声自微颤的唇内乍溢。 在李胥看来,榻上人半散发、凝秀眉,胸前抱了本色蜡宣叶子,眼里被燕支画情,衬在青绿的莺影褥间,比平日更添百十般艳,不由得心中怦然。 他负手,站得如松如杉,嘴上却磕磕绊绊:“吴,吴王晚间来访,说汗国有礼,是上等云霞布,璎珞,金芙蓉……” “当然了,还有几方汗国墨,听说一磨即润,三日不枯,我先要了,等汗国使送到,就,就尽数赏你。” 喘息靡丽,掺在李胥的独语中。 他窘迫,说到一半,撂下一句“快去睡”,逃得匆忙,因而没看见端木理向他伸出的手。 夜深不能喧。 李胥难为情地说汗国厥贡时,拓白正埋头于双峰间,用牙尖研磨,隔着他十四岁游东都的衣裳,将一对丰乳舔咬得沱湿,至于娇软形貌浸透抹胸,紧贴襟服,衣裥濡缕,似宽叶包裹了露水,晃出环肥美态。 李胥走后,他的指掌方从端木理嘴上滑开,放她急促地换气,又滑到脸侧,再滑入耳后,一路蹭起华烟。 “没骗你吧,主人,”他咬住衣襟,笑得意态朦胧,“拓白是纸。” 精灵志(砚哥露个脸) 旁人看不见拓白的真身。 回到中宫以后,端木理全身扑进校书房,将中宫的藏书按门类筛选,将有关佛道神仙的卷轴统统搬出来,称在卫王宫中校书有感,回头重校本文,更得体会。 前来帮忙的女史十分担心:“端木掌籍,是卫王做了什么——” “卫王很好。”端木理想起那夜的事,边难为情,边往案牍边落单的蜡宣纸上压了几卷景教三威蒙度赞。 道有五方君人,佛有欲界六天,神怪陀罗,不可尽数。端木理苦寻半日,也没查出拓白的真身,反倒头眼昏花,误了皇后的传唤。 “璃儿,在忙什么?”她匆匆赶到时,皇后正凭着瓷几,抿扶芳饮,神色有些怠惫,“我怎么听人说,你在校书房穷通章句,要读到日落西山方能释卷?” 卫王常来,最近与皇后争执的次数多,惹得她心力交瘁,脾气也久违地上来了。宫女们战战兢兢,私下言辞间有龃龉,都盼望卫王赶快出宫,住到十王宅去。端木理虽然劝平了宫女的不逊。但见皇后的脸色奇差,还是在心中叹气,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 “校文选时遇到一些神怪事,不得解,在卫王处没有好的参本,所以回来忙碌,扰皇后清净。”端木理躬身要拜,被皇后叫罢。 “什么神怪,不过夜风吹了蜡烛,守夜人踢了门槛,”她示意端木理过来,拂一下她鬓角的散发,“在中宫查,看坏了眼睛也无所以然。你要想找,去弘文附近的小史馆翻翻书就是,碰到学士生徒或书手,也好请教。” “但……” “你奉懿旨,有什么‘但’。”皇后扬起眉,金钗花钿,贵势洪涌喷薄,俨然是年长的“女李胥”。端木理语塞,将话咽了回去,谢过皇后好意。 她偏在史馆一隅,戴着帷帽查书,路过的学士生徒不少,都是西京衣冠户家的儿郎,衣着整洁,面目清朗,见了端木理,便朝她拱揖。 端木理一一还礼,不遑开口,忽见远处来了一位首服进贤冠的儒臣,走近了,小声问:“是中宫的端木掌籍吗?” 端木理思忖片刻,认出来了:“校书阁下。”原来是那日皇后请到中宫校文选的太子校书。 “端木掌籍怎会来史馆?”年轻的校书郎说着话,向帷帽中看了几眼,耳畔便红了,“需要在下帮忙吗。” 端木理尽想着快些查完出去,知他有礼,便好好地拜托了。得太子校书帮助,她很快在馆阁西南找到一排贴了褾护的卷轴。 “是国朝初的旧书,讲的又是方外事,所以失于打理。” 怕纸张碎散,两人合力将其搬下书阁,平铺在地。 挥去扬尘以后,入目就是一面瓷画,下书“青瓷传”;延展开卷,又绘有一枚指环,下书“同心约”;再来是“原来错”奁匣、“从头越”飞来峰怪石盆景、“洞天闻”排箫……用行书写快,醉人履印一般。 “这卷不是佛道神仙,而是精灵志,讲的是生于五纬之中的万象物灵的故事,端木掌籍苦寻神仙道化许久无果,想必要的是它吧。” 太子校书为端木理讲解时,沉声顿气,从容自然。 端木理大致览了一遍书卷,暗想拓白的事,不禁欣然,抬起脸向太子校书道谢。 他晕红了耳畔,害羞地辞谢着“举手之劳”,称偶然一猜,恰巧猜中心事。 “那么,在下还要赶去左春坊,先行一步了。” 太子校书起身,端木理忙问:“请教阁下姓名。” 过路的生徒纷纷侧目,俨然将这一幕当作宫闱桃缘。 端木理揉着手指,小声解释:“到时请中宫赏。” 太子校书的脸更红了,拱手作揖,报姓名前,先道声谢:“端木掌籍不吝美意,在下确难托辞。在下姓景,名端眉,左春坊末流小吏,实在不劳掌籍挂心。” —————— 格式有问题,后续电脑能登上了再改改 付空文 五纬精灵……端木理提笔欲写,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史馆的所闻。 “主人,外出不宜与生人多谈。”拓白趴在她的肩上,吻了吻她的耳垂。 端木理蹙眉,将他赶下去。 用来镇纸的小连城不知何时被掀翻,倒在案旁。端木理扶着小连城,示意拓白变回蜡宣。拓白却不愿,轻声细语地讨巧:“主人上回压了那么重的卷轴,险将拓白压坏。”他就要解身上的白衫,给她看压痕。 端木理忙叫停:“之前与你约法,说定了不许轻亵,可见你并未真正将我当成主人。”相处数日,她摸到一些门路,对来路不明的纸,单单这句话管用。 拓白笑一笑,道声“主人见谅”。 这时正有服了鹅黄的宫婢从门前过,为了不让端木理落得自言自语的风闻,两人暂时停下,不说话。 拓白就靠在窗上,背光,脸柔如纤云,虽无瞻窗外万物而纷纷思绪的情致,却长了一副美模样。又或许他有此般情致,只是端木理不了解他。 “主人——”宫婢过后,拓白又像蔓藻交缠,轻浮得很。 对拓白要求的“不许轻亵”,似乎是一纸空文。 白天,他总是挑人前与端木理携手,这样在宫人们看来,便是端木理整日持了纸行走于宫中。看得人多了,就有向皇后进言的,说端木掌籍或许与西归入朝的校尉们花笺题诗,舍不得丢。这番话惹得李胥大怒。过后他寻到理由,将校书房彻底清理了一遍。中宫上下苦不堪言。 夜中弦月高悬时,侧殿内室青帐中隐约能见雪臂交缠。依旧是携手的,只是拓白这回携端木理的手,是要吻她舔她,锢住她的推阻。 戏舌时端木理咬他:“拓白,不可以——”他便呢喃着:“可以的,主人。” 拓白说话总带一丝娇,喘得时候更甚,喘乱了两人心意后,他便去含弄胸脯,惹得端木理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推下榻去。 拓白坐在榻前,枕着脸看她,青丝泻下两肩。 端木理心里生出怪异和温存,也不知他有没有用手段,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薛延陀汗国使臣觐见圣人当日,中宫领六尚女官并一众佳人,登花萼楼会宾。 一早起来,端木理就没看到拓白。往日为他纠缠,起居都是赘累,难得轻松,她却有些不知享受。远远望一眼案上,也没有蜡宣的踪迹。 “璃儿。” 皇后在唤,她加快步伐去了,合上书房时,却心有不安。 —————— 电脑还是登不上,继续手机码……格式见谅 风送船 相思殿有宴。 西凉、天竺、高丽、安国等十伎乐殿前称才,千品万官陪侍。薛延陀汗国使臣三叩圣人,贡藩邦至宝。 李胥坐在席间,品酒不语,见那位来自阿跌的突那宛使节捻着黄胡子,朝自己谄媚地笑,才松了眉头。宴间,突那宛借奉酒故,将几方好墨以小旃席裹了,送到李胥手中:“我铁勒部不比天都豪华,以兽角胶熬制出的好墨,唯有这几方,卫王亲启。” 李胥“嗯”了一声。 薛延陀汗国新降,内有杂姓余部贺兰作扰,另有东突厥的外患,当下亟需天朝为傍,故一年正月、五月、十一月遣使,厥贡牛羊珍宝,极尽讨好。 头压得低了,自然略去轻蔑。当下,李胥对突那宛的敷衍,非但没让他觉得无颜,甚至带来错觉:卫王年少,却气度傲然,可见天都之云,尤为不凡。于是折腰退开,为李胥让出视野。 李胥揣了墨,继续朝花萼楼方向出神。 自那夜靡丽蹊跷过后,端木理便古怪,手持一叶子,魂不守舍。 李胥几次见她对着空气喃喃,见多了,实在狐疑,留心去听宫婢言语,却听到端木掌籍似与人花笺题诗,书文结情。 他怒极,翻了校书房,又盯上她日日贴放在胸前的蜡宣,便于今日将醒时分,漫步入中宫校书房,做了一件王侯绝无可能做出的事——盗了端木理一张纸。 眼下,这张纸就在他袖中,加几块墨,将窄袖撑得拥挤。李胥心也拥挤,挑宴后出游时避开众人,一展蜡宣,迫切地想看端木理究竟在写什么名堂,却发现其中没有半个字,仅一面纸,剔透如定国玉,腻手如香兰心,不由得哑然。 陪行队伍过花萼楼,李胥偶然能见楼上云髻钿摇,细想之下,还是决定先不还了。 “璃儿。” 端木理登楼远眺,心却悠悠地回到校书房消失的纸上。赵美人唤她两声,她才回眸。 “美人。” 宫官见内官,微俯首、微曲膝即可。但端木理神思黯淡,竟给她行了一个大礼。赵美人掩嘴直笑,趁没人时去携她的手:“好璃儿,你怎么了?” 端木理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丢了一张会说话、会变人的纸。 或者竟不能叫丢,是拓白没头没绪地来,又不留痕迹地走,这样想,端木理在此处劳神,似乎又无什么道理。 她心稍安,道是精灵怪诞,走了就走了,放在身边还瘆人,便将愁虑藏起,就让赵美人携着手,应下同游之邀。 赵美人服帔,端木理服裙,身边随几个宫官,沿太极宫西海池漫步,成了工部“长安水边多丽人”的诗景。 担心素来趋避瞩目的端木理不自在,走到莲花造景旁,赵美人便吩咐宫官止步,剩她与端木理两人继续前行,随口聊些旧事。 “欸,你们在做什么?” 水边一列内妆宫人,人手一张南岳应春的小笺,正细写忖度,又互相笑闹,赵美人饶有兴致地上前询问,却将她们吓了一跳:“美人!怎么就带一位宫官出行?” 赵美人笑说无妨,就要看笺。 众女红云浮面,推搡着道出缘由:“这不是今日贡使入朝,上京不夜,我们也写些红叶长短句,附庸风雅而已。” 赵美人“哦”了一声,看西海池渠旁已攒了许多小纸船,又带端木理靠近去看。 “池水从何而来,会把它们带去何方呢?”赵美人举目远望,最远不过宫墙。 “清明、龙首二渠引水,出城濠,或流入里巷。” 身后一番正声正色的讲解,将赵美人逗笑了,摇首道:“璃儿没变欸。” 端木理不语,陪赵美人在西海池边看水面上堆迭的宫女情思。这时夜风拂面,恰好柔柔地推散了纸船,连她睹物思人的不自禁,也一并推走了。 ———————— 晚上大概还有一更 授切踦(纸,HH,在李胥春梦里当主角的坏纸 “之原。” 李胥猛地惊醒,锦被滑到帐外。一名宫婢赶来为他整理。 寝殿幽光,少女小裙腰提至腋下,半露的胸肉澄澄而润,在袒领中积成雪堆。 她弯着腰,在李胥身前晃。 李胥才做了那样的梦,燥热难安,见了本宫的人尚觉得恼怒,见了面生的外人,更是不耐烦:“本王寝宿,何时允许宫婢侍候了?” 小宫婢知他惯常的脾气,忙垂首:“奴婢受皇后命,从中宫来服侍卫王——” “出去。”李胥别过头。 宫婢受冤气,也不好受,退下前看了一眼卫王,见他穿单薄的礿缠,身形俊逸,脸像良常山的夜中芝草,在菌褥间生辉,不由得皱眉。 这样的丰仪神貌,却是个阴晴不定的悍犷少年,每日工骑射,不然就去骚扰端木掌籍,近来又添了与皇后起争执……怎么看,他的本性都是幼稚冥顽。男女切踦之事,如何能诱他明白呢,皇后这命,实难复……在李胥凶她之前,宫婢快步退了出去。 李胥别着头,看帐后的拔镂宝相雕花,松了口气。 明日要与几位皇兄和临川侯评什么韵磬古琴,只好过后再去中宫,将墨带给璃儿。 如果让她选墨,她肯定选别人选剩下的,干脆提前截到手,然后全部都给她。 璃儿。 “之原。” 李胥睡得惺忪,以为自己梦游至书房,正在惊讶,却听见缠绵的谵呓。 嗯,嗯…… 不是同辈叉手唱喏,也非蛮儿扭腰吟哦,是璃儿在书卷间,被秀美的少年架起一条腿,深而重地交融体肤,止不住呻吟。 李胥愣愣地站定,随即垂目。 他忘了愤怒,眼前还留有女官衣裙半褪后耸立的乳,曾在他的衣襟包裹下,顶起屏山一对,烟荡漾雨荡漾。 脸是红的,心被剜一块,疼。 李胥晦暗下来,要取剑杀了与端木理交合的疯子,却见那两具肉体缠如青藤,越缠越紧,自己虽踩着门前氍毹,却像在君山上遭风,被吹到隔海相望的某处,偏偏什么都看得清,听得着。 男女切踦,流了太多水,嵌入与纳入处,欢愉喷薄。 娇弱的玉体绷紧,埋入修欣的玉体中,为他把持,倾身相抵,彼此想要掠夺对方的体液,遏止与长驱,却能配合。 喘息杂乱,开始是难耐,后来是情深,濡湿的口衔住滚热的唇,为人言语的舌,变作食色绞索。勾连银丝,拉长或吞咽。 亲昵浓时,一滴未晞的露,从吻间坠入腹间。 李胥避着看,怒在徘徊,咬牙忍耐,见二人忘情声欲,竟就对着他躺卧,一人承另一人伏于身上,交迭得汁水四溢,体肤转暖如春桃春柳,颤嗓带蜜,咬住彼此的指尖,浸入甘井灌顶,半昏半挛,滚过了几重境界,身下滫浆似的白液,涝了整间校书房。 李胥牙尖好像已经带血。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一下抚到端木理被汗浸湿的容颜上,指尖在唇间擦过,停在她的嘴角:“很舒服吗。” 端木理如隔云端,嗯嗯呃呃地唤着“之原”,白皙的体肤乘浪,又随交媾颠簸。 李胥皱着眉,听到她在适意的呻吟间轻轻呢喃:“好舒服。” 伏在她身上的少年笑了,捧着端木理的脸深吻:“主人舒服就好。” 少年像瓷,浅眼皮的丹凤,有痣在眉梢。一抬眼,看得李胥恨意丛生,一开口,唇还亮着,涂满璃儿的津液。 “把我还给主人吧……” 李胥醒了,以手抚额,身下尽湿。 怕痴徒(年初一的小墨) 傍晚,端木理又去一次西海池,无人陪。 她看水看石山,看不见纸船,大概已经被宫人打捞干净。 置身棕柳间,端木理伸手撩水,水波柔,和水样的示指一般柔。 风里有细语:“你见了临川侯么,好端正年轻,说他是县侯,我原以为是耄耋人呢。” “擅琴,擅书画,擅清谈,坐在几位圣子中还那么傲,是有些不近人情,却实在令人倾慕。” “你倾慕他么……” 莺雀似的碎语,在撩水间被搅散。端木理再听,听不见了,怅然之感萦绕心间,让她想起那久失无复归来的纸,用手点水时像蜓尾。 一个人静静的最好,幼时的端木理是这么想的。内外忧期,日夜都显得长时,她学疏狂的名士,将书卷系于肘上,发觉此举并没有什么乐趣,才从玩书变成读书。 祖上述职兵部,是卫尉卿,到父亲这一辈才充实藏书,将文房规划得写意,连笔墨纸砚也一并制备为良。端木理不嫌浓墨呛人,躲在书房一角,给父亲的儒服印黑梅,比系书肘上有乐趣得多。后来家邸空了,她听老鸦,听落叶滚涸泉,枕着一管羊青毫,为看书而劳损双眼。 时间一长,她目眩,在虚影中做决定,余生倚着书斋过,哪怕成了两脚书橱,也不释卷。 圣人的旨意大概就在那时传到了家。 一个人静静的最好,上京繁华不期而至,也不影响端木理心无所谓,喜爱形单。 只怕愿逐月华流照君的痴徒,只怕这类痴徒…… 李胥负手,极不高兴地来了,一把抓起端木理因撩池水而浸湿的五指,将旃席塞进去:“答应你的墨。” 与吴王和临川侯相会完毕,李胥不要人随,只身来寻端木理。 他其实很疲乏,这几日疯了似的做梦,纵然年轻健壮也受不住。 看到端木理,他脸热,摸到她冰凉的腕,又止不住滚动喉结。 见她垂目在看墨,张嘴欲辞,李胥这才清明,及时打断她:“全给你的,毋说捡人剩余的话。” 端木理闭嘴了。 李胥心里有一阵痒,便拍开她的手,倥着脸问她为何在西海池乱逛。 “看看水景。” “这里有什么好看——”棕柳隔霞,让人惘然。李胥收住话,站在她身边,也去看西海池:“王城好,天下美景也不少。” 他的袖子里压着蜡宣,没有归还的意思。 端木理知道薛延陀汗国厥贡中,唯有墨称为工艺,到底没有全收,只在墨中拎一条出来,放在手上。 此墨金漆暗面,边缘有锯,较糙。换给王公贵室,只怕嫌礼失检。 就要这条。 “省也无用,左春芳的太子校书又不缺墨。” 李胥攥着剩下的墨,还为旧事生气。端木理权当未闻,规规矩矩地和他道了别,回到中宫以后,被女官们包围。 “卫王又给掌籍捎东西了吧。” “好墨,用鹿角胶熬制的?质地可媲易歙所产,只是打磨粗了。” “漱的可是真金……” 墨躺在书案上,宫娥袅娜,将乱影掷在它的漱金勾勒间。 端木理被堵在人外,等中宫正殿换值,走了一批,方能跻身进去:“书房还有没用完的,无需破新。” 她利落地将墨收进墨架,与武昌扁青、蜀郡铅华一块塞入夹层。 没有拓白,夜里本应睡得好,端木理却失眠了。 且因半夜风大,从各处传来压抑的鞥鸣和翻腾,几乎掫翻寝榻。 后日,皇后用青、铅二色绘文鸟花卉时,发现颜料中掺入西戎大獒似的一抹黑。 —————— 晚零点双更 狼入国 中宫侧殿中有异响,何物在挣扎。 端木理正看狼烟,听交错的蹄声,那一些异响,也就无足轻重。 梦里有武士剽悍,首服尽是兽皮羊角,在坎坑瘗人。四周兄弟哭嚎,姐妹去杀牛马,祭血上天。原野鹫掠过,趾爪直对着端木理。 拓白不见了,有关他的绮丽寓于冲淡的梦,也为这类劲草替换。 白天,端木理神情萎靡,去万林内教坊,旁听内史舍人句读吕氏春秋篆本。 平日里要好的女史担心她:“端木掌籍无事否?不然上请皇后,就让她一口回绝了卫王,也省得掌籍苦恼。” 皇后和李胥好像为了某事,僵持了大半月。两人神情肃穆,遇到端木理回来,就闭口不谈。她因而也不知母子二人到底在争执些什么,此刻实在分不出精力,便随口答道:“唔,不失为一个办法……” “好好,那么掌籍宽心休息,眼下都发青了,啧。”女史劝她。 两人正叙,正巧碰上内史扶案,气沉丹田,朝座下宫人高声:“有狼入于国,有人自天降——” 端木理与女史俱是一惊。 女史是为突然的大喝所吓,打个寒噤。端木理却是为身上不适变了,变为被狼口中毡毯似的舌舔过,毛剌剌的刺;被狼颈间粗鬃硬鬣擦过,钢针似的疼。 她咬了咬下唇,抚去臂上的疙疸。 夜里逐尘逐马时,有狼来,眼眶里是碧玉金精养出的眸子,妖一样,又没有妖气,有的是血色、枯屑与尘沙,站在荒原前引颈嚎。 端木理是白雨青禾育出的女书生,见这凶兽发天问,怵得转身要走,竟走入一人怀中。 不像血肉之躯,却有滚烫的血肉。 白天听过的吕氏春秋也一块进了梦:“有狼入于国,有人自天降。” 她被那人笼入怀中,又被那人推出很远,因而能见他的全貌,像粗磨后满是齿距与棱角的墨,通体黑,气象滞风烟。 端木理在虚幻中思考,像墨……就见他倏地扑过来,咬她耳朵,重复着北地自称:“我铁勒部,我铁勒部——” 顾不得香汗涔涔。 梦醒的端木理挣扎下榻,赤脚拎了裙裥跑到书房,跑过熟睡的夜值,一路跑到墨架前,借月色查看。 放墨的地方早已凌乱不堪。墨不见了。 “怎会。” 她在迷惑,又仿佛猜到了结局,就在漆漆中不敢动弹,听四面风声,听到粗重的喘息。 莫允的双眸漱了金,是一块墨最乍眼处。 见端木理转头,他戒备地盯她,不亚于她的戒备。 招摇星 莫允是墨,黑得纯粹。 但他散发,以一丈帛练束额,半赤身,腰间环带。金宅(带头)与金眸,闪烁在夜里,更像野兽。 端木理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且忽然想念拓白了。 “端木掌籍?” 双方还未交谈。门外竟有人来。端木理吸了口气,忙拦在莫允跟前。 莫允正欲动作,见状愣住,自后上方看她的肩,呼吸愈来愈沉重。 来人是六尚典灯,秉烛去查中宫门阁,顺便喊醒在偷懒的夜值。路过偏殿,见到端木理的影,不知何人,壮了好一会胆,才走近探查。 两位女官碰面,都有些好笑。典灯便怨她:“吓我一跳。”顺手用烛点起多枝铜盏。一室堂堂。 莫允身后投下长影,盖过了半座架台。 有拓白在先,端木理便大胆猜测,莫允也同样不为旁人所见。 她故作镇定,与典灯说一阵话,余光去看莫允,看到容纳烛火跳跃的黑。 “墨怎么丢在地上?” 不料典灯心细,向墨架凌乱处看了几眼,也瞧见莫允,便伸手欲捡:“这不是卫王赠你的——” 典灯即将触到莫允。他微弓下身,神色阴鸷,手贴上环带的古眼,去取某物。虽然只有一瞬,却有锋芒闪过。 端木理心惊,忙冲到他身前,抓住他的手:“别!” 痛入掌心。皮肤被某利物割开。 端木理忍着疼,回看典灯由愕然转为揶揄的笑:“啊呀,原来这样珍惜卫王礼物。”只觉得眉梢处更疼。 牵手的二人僵直身体,等典灯离去,方才由高大的转力,迫着柔曼的到了角落。 莫允没说话,按住端木理的指,去看掌心。血从划痕间渗出一点。 “没事……”端木理收手。 莫允抓得很牢。 她只得以半展臂的姿势由他拎着,将要紧话先说:“宫人见你,都以为是见了一方墨,将你当成遗落物捡起,也是常情。你,不要随意伤人。” 他身上所服所佩,有丁零敕勒格调;他抓住她,力大如扼腕;最重要的是,他与拓白天然有别,见面没唤一句“主人”,甚至连话都没说,此刻还压在她头顶,转动金眸看她一遍,狼顾鸢视。 端木理不知自己在他那里又成了什么角色,话还有无效力。故虽在命令,却没底气。 莫允不语,盯回端木理的伤处。半晌,伸手去取方才伤人的东西,并示意端木理拿另一只手接。 是极锋利的箔片,前头穿孔好接环带,后部尖,像蜂尾,下刻小字“招摇”。 端木理小心地接过,观察半晌:“是招摇星(代北斗)?” 莫允张了张嘴,眉目似乎舒展了,开口像原上风沙:“我铁勒部的,招摇星。” 他自称“我铁勒部”,与薛延陀汗国北使所用称谓相同,也与梦里那匹金眸狼相同……端木理尚未分析出所以,手却又为他拎高。她要推拒,却猛地陷入黑暗中。 贲张的肌肉下流淌热血,声势澎湃,在她耳畔,让她失神。 温热湿润的舌,贴住了她的伤处。 唤君名(墨,H,小墨的身体探索) 端木理发现莫允变不回墨。 早起让他试了一次,他摇头,重复着“我铁勒部”,意思大概是不行;过午从皇后处回来,见他屈膝打哈欠,拿未贴褾护的卷轴滚着玩,端木理蹙眉,再次劝他:“试试能否变回墨条。”边说边绕开他的手,去捡卷轴。 莫允顿了一下,看她不悦的脸,又看她白蝶般的手,俯身舔一下她的手背。 端木理浑身起麻,忙缩手。卷轴轱辘到墙边。 那夜他闷闷地说着“招摇星”,为她舔舐伤口,舌一下一下碾在掌心。 端木理本为拓白乱情,誊了几卷九鼎丹经,几卷参同契,自诩有了处理方外事的底气,无谓撩拨,却又遇上莫允这样彊有力的进取,努力都成无用功。 他将她的腕扯得几乎脱臼,埋入掌中的舌尖上下,还有利齿,刺她的掌纹,不知是痒还是疼。挣扎到后来,她抓了一下他的脸,这才叫停。 端木理满手唾液,不顾羞赧,已将莫允看与拓白同,便让他快变回墨。 不料莫允立刻沉下金眸,与她对峙,墨色的发森森扬起,如狼作意警觉。半天才说一句“我铁勒部”,径直去书房角落。 端木理看他卧在一隅,似乎要休息,这才发现,他不但变不回墨,会说的话也寥寥。 名为“招摇星”的金箔一直放在端木理处。她要还给莫允,莫允便摇头,神色比平常缓和:“招摇星——”他推给她,见她不收,又去舔她的指尖。 这枚能夺性命的腰饰是莫允最看重物。他给了端木理,便纠着她,不许她将此物离身。乃至午间书房小憩时,端木理感受到腹间埋入暖意,睁眼便见莫允衔着招摇星,扯开她的衣带,要往里放…… “不可。” 天明媚,端木理不睡了,与莫允隔案坐,尝试教他:“坐卧有法,不好孟浪。” 他是墨,是北地狼,未免太难驯。听了端木理的话,不过“唔”一声,去滚卷轴玩,见她以手指他,立刻皱眉眦睚,桀骜狠厉。 接触到端木理半惧半气的神情,莫允还是顺下散发,静静地看她。眸如金莲华炬,映得端木理一张清雅面,成了丽艳妆。 莫允身长大,在书房角落睡了几夜,很不舒服。 他想去找招摇星。 黑室中路过墨架,见窄格塞满扁青和铅华,压得几乎变形,他突然愤怒,将其全部推散。 循着气味掀开帷帐,见端木理熟睡,手里抓着用五色线串起的金箔,莫允才收起戾气,垂眸舔她的手背,舔得湿漉漉的,又钻入帷帐。 他抱了她放在身上睡,蹭着她的耳畔,喃喃道:“招摇星。” 端木理觉得自己攀上了山脊,山脊高耸入云。是沸腾的云,酷热难耐。 她睁眼,便见金眸。 莫允搂得很紧,不让她动。两人睫毛就在咫尺,鼻尖抵着鼻尖。 端木理大困窘,在岿然的臂膀中小声喝他:“莫允!” 这两字是她从招摇星上看来的。招摇星正面刻“招摇”,背面也有刻字,是“莫允”。 莫允睁大眼睛,愣住了。 他捧起端木理的脸,为臆动驱使,满腔依稀情爱,却不知该如何去做,沿她五官去厮磨,停在她唇上,照例去舔,被端木理避开,就红了眼。 遥遥的征服欲从原上来,成一面杂绛白帜,风佐其高飏。 端木理发现他的异样:“莫允?” 他滚动喉结,猛地扳起她的脸,舔一口唇瓣,手向下,扶起她的一条腿,架在腰上。 两人呼吸杂促,奏响太蔟(十二律),肉欲顷刻无间,前挺后退,隔着几层衣物,擦出一片水。 端木理愕然,不敢再唤莫允。隐忍一声,他便更近一些,长物抵弄许久,嵌进软处,带小衣挤入水源,端木理被他压得腰紧,“啊”的轻呼一声,抬头便见他愣愣的,突然回神,凑上来贴她,身下汪洋遭浪,激荡湿热,许久才浪静,衾被徐徐塌陷。 “你——”端木理咬唇欲别过头,记起他确也不懂唇齿之欢,一时又气又无力,委屈地含了泪,只觉得中宫冷热一炉。 莫允的金眸上也有水。 他谨慎地观察她的怒意,抽身去舔她的鬓发,后来将她满脸都舔得坠了津液,终于惹恼了端木理,被她打一巴掌,使了移山力,推倒在榻上。 见她匆匆去更衣,招摇星还在床边,莫允伸手拿过来,捂在手心。 利缘割手,他恍然不觉,只是低声朝金箔倾诉:“莫允,招摇星……” —————— 晚零点双更 东有客 “璃儿,”皇后疲于接见,在国夫人与三阿茶饮扶芳的间隙,唤了一声端木理,“听说你勤于案牍,连去了几天史馆,怎么,有难解之事?” 眼下,中宫携女官,临外命妇院朝堂,礼待渭国夫人及滨河三皇女。太常、宗正、光禄寺、内侍省皆遣官,引导排班,一时衣裳比辐辏,在皇后面前堆积,足有半个早晨。 她洪烈,不喜欢逢场作戏,陪一年才见两次的渭国夫人聊天,赞其子为北庭安宁鞠躬尽瘁,又与年初已下的三阿茶谈了些夫妇伦常,就头昏了。 总共就来了两位外命妇,光禄寺的内谒者们还在低声商议座次,皇后有些心烦,阖了阖眼,立刻被老练的渭国夫人看见,便大抒边陲都护之苦。 皇后无法,只好强撑去听,间以点头怜切,待到宴上,方才歇口气,递个眼色,令婢女退下,换端木理过来。 圣子年少气盛,未通人事,为了璃儿,与她这个母亲争执得够受;倒是璃儿这姑娘不乏定力,犹然手不释卷,也不想攀附王孙,却也不知在钻研什么……想到这里,皇后又见端木理目光飘忽,似乎在看命妇院外,不禁随她看去。 不过是些人,因此处近集贤殿书院,又多一些画直与御书手,儒服绶带行走,文绉绉,翩翩然。见惯了则不觉文雅,乍一看却易贪清容。 皇后有了不妙的猜想,因还在受朝,不便多问,便暗暗回忆太子校书来中宫时端木理的表现,轻叹:璃儿少年家离乱,入宫为掌籍,或许不要显赫,就爱书生温润通达。既如此,自己膝下那个痴子,又该怎么办呢…… 皇后为莫须有的纠葛伤怀时,端木理的目光正随集贤殿书院诸位阁下走动,走到一旁的黑影处,方才驻足。 莫允从早上来到命妇院,就被端木理安放在角落,等到近午,已相当不耐。 见端木理看过来,他压低金眸,频频视她,似乎在问什么时候能走。 端木理挑无人瞩目时摇头,示意他稍候。见他倚着柱,眉头成丘,才松口气。 莫允有别于拓白。 他无法正常沟通,犯脾性时不听话,还破坏房内陈设,莫名易怒,又会脆弱,脆弱时只要招摇星。 和他相处几日,端木理不敢轻易叫他名字,怕似那夜不能控制。有时她坐在案前,看莫允滚卷轴玩,便想念起拓白来。或许见到同类,拓白能就他们的来历与真身,做一些解释……拓白还在就好了。 莫允一具血肉躯在身边,端木理不能含混,于是借了皇后去日的谕令,重新出入史馆,顺便带上莫允。 她让他看那卷旧书,领他认五纬精灵志的绘图,希望他能顿悟。 莫允无动于衷,看她的手点来点去,佩在腰间的招摇星反光,就舒展眉头,舔一下她耳侧。端木理指书的手滑到卷外,连字都查不了。 带他去了几次,没有结果,端木理心灰,想着不若一个人研读。再去,却遇上惊奇事:卷轴为人借走了。 “唔,似乎是位明宫贵客借走的。那贵人常居东京,有爵位,又爱清谈,能借。”往来的学士生徒避过脸,端木理也戴好帷帽,对话十分艰涩。 卷轴没了,她一下失去线索,不由得有些心焦,便挑李胥来中宫时问:“明宫近日有贵客?” “无非薛延陀汗国使者,我那几位皇兄,”李胥从跑马楼来,着武弁箭服,胡靴踏在阶上,说话还带一点豪扈,“哦,还有一位临川侯。” 见端木理沉吟,他立刻不悦:“怎么,你也想见临川侯?” —————— 小修后文,九点双更,不会睡着(托腮 生端倪(小墨见砚哥) 临川侯自东都入西都时,因行路而清癯。 在京城小住后,他为水土润色面目,鼻丰准而身俊逸,这才重耀光彩。之后蓬莱殿作诗,望仙台占星,满身清洁如大夫,宫人皆呼“楚颂侯”,奔走窥容,将几位圣子都当作陪衬。惹得吴王不悦,敬王不快,蔺王不服。 卫王,卫王虽不在乎,一见端木理竟也着意,顿时有郁气积胸:“临川侯清风傍身,不喜声色,越是趋炎,越无可能。” 端木理沉吟罢,忽视他的不满,赞道:“‘楚颂侯’,有远名。” 见李胥面上降霜,走了许久,她才垂眸想:东都贵客,那么是临川侯借走了卷轴?如果是,他非朝士,身负仙风,说不定精于方外事呢…… 但端木理绝无可能去找临川侯。宫规,宫墙,小罗刹,处处是关。只能耐心等临川侯何时看完归还,再说罢。 且眼下倒有一个更好去处。 端木理这样想,又看了一眼命妇院外。 “有难解事,一味浸在史馆也无用,”皇后示意她到身边坐,“闷头学问不好做,说罢。” 端木理瞥一眼不远处的莫允,这才请示:“璃儿确有难解事,史馆不成,可否求集贤?” 皇后与她相视一笑,又为席间的渭国夫人侧目,各自不语。 尚食布菜时,皇后方才讲端木理:“璃儿,你是准备述职翰林待诏了,还是原为丽正院修书后人,只是不告诉我?嗯?” 端木理听她开玩笑,知道已是半允了,便腼腆地垂眸,实则心中疲乏。 皇后看出一些困窘,且记得她祖是国朝初卫尉卿,与翰林、丽正真是风马,便以为平日宁静淡泊的人,听不了这种话,挑眉以饰失言:“嗯,准,要看藏书图籍,借我名便是。” “谢皇后。” “哦,你回来后,还有一事需详,是之原——”皇后细语未全,正碰上滨河三皇女起座敬酒。 宴罢过午,集贤殿书院外等了一人一墨。 端木理牵着莫允的小指,微蹙眉,不知自己所述是否准确,且借着皇后的名义取书,还有些隐蔽事前的忐忑。 知书官匆匆前来,一只手端了卷轴,郁泥黄麻、石蓝轴、黑签,厚实怪异,另一手擒袖擦汗,显得惶恐。 端木理忙迎上去:“谢阁下。” “皇后要的卷子不在四部内,故不用青、白、紫、绿四色轴,唔,书装也冷僻……下官尽力,不知合女君心意否,总之请掌籍将话转告皇后,有劳。” 知书官忙碌,端木理一手接过卷轴,险些拿不住,不忘在帷帽下拜别其离去,转身欲走,却见旁边又多一位脸红微笑的青年。 “端木掌籍——” “校书阁下?” 太子校书景端眉,自少阳院来此取典籍阙文,极其偶然的,与端木理再相逢了。 端木理正需帮忙,见校书今日去冠改帻,状清闲,心下欢喜。二人仅仅数面缘分,倒是言谈自如,端木理便想向他请教五纬精灵本事(原委),顺便让他看看刚取到的卷轴。 许久不语的莫允,突然有了动作。 塞在端木理掌心的小指绷紧,猛地脱出。 端木理怔住,回头见莫允金眸泛血,散发如水滂沛,微伏身,蓄势警惕,竟要袭人。 她一阵心悸,不知又怎么了,忙按住他的肩。 身后是校书郎疑惑的温声:“掌籍,无事否?” “无事,”端木理不敢松手,勉强应答,“掉了一方墨。” 坠贪狼(墨,微H,没开窍的小墨) 校书郎适时关怀:“掉了,一方墨?” 端木理赧然:“是。” 莫允在她手下,欲发的箭一般。端木理不得不口眼威胁,不让他上前,背过身时,手还藏在帷帽下去推莫允,实在按不住他了,才轻声训一句:“莫允!” 莫允顿住,慢慢地平复神色。 见端木理松开手,说着“请教阁下”,引校书郎去集贤殿书院一侧。两人共捧卷,她的手点来点去,招摇星在腰间亮。莫允就像重回北地狼烟,口鼻贯沙,几近窒息。 回去他缠着端木理,在她身上嗅到荡田气、溪水气,目眦而视,狼性又盖过理智,舔她襟前锁骨时,利齿收不住,划出几道红痕。 “莫允,不许这样!” 他不安,全然不听端木理的话,将她按到身下,眼睑泛红,欲行原初事。 见端木理怀抱卷轴,白梨一样的脸,尽是无奈与疲乏。微情一毫末,还是他用齿舌撩拨出来的,莫允便觉得心疼,像初次听闻她唤他的名字,身体何处开天井、窥天人,伤未痊愈,疼得他低吟俯身。 骨线分明的下巴在她胸前,胳着柔软的胸脯,却没有放纵欲。 他就这样半抬眼,金眸里有洞虚,望向端木理,含浓磨般的渴求。 端木理晃神,仿佛看到了粗粝模子套印的拓白。 她最终还是放下卷轴,帮莫允捋一捋散发。 莫允微阖着眼,低头让她摸,所有的戾气都退了,又极快地含她的手,吃一遍五指,利齿收得很好。 吃完了,埋入她胸前,这回正对两座玉霄峰。粉红衫襦是峰顶云,包覆峤峰。 莫允怔怔地看,突然张嘴上去。 端木理原以为他不会这些,现下慌了,忙用手隔在胸前。 他将呼吸交付在她掌心,不住地舔,舔过已经变淡的旧伤,才挪开她痒得发软的手。 又一次张嘴,这回是切实地含住了,却因丰腴而不能动作。唇瓣贴软苔面,舌头顶陷高峰,津液润得红云成了雨云,就这样僵持,滚热的口水一直沁入纱罗,淌满半边胸乳。 莫允,莫允……端木理未说话,莫允看她翕合的红唇,却将她的心声听来。 何处关窍一通,他抓了她两手,按在校书房的青砖上,吸吮口中香软,直到云霞散开,衣衫凌乱。霏霏的湿润成了化雪,从二人嘴间溢出。 端木理被莫允抱着,坐在墨架一角。 他埋于她颈间,又在舔。 端木理竟不知陪伴自己的是一头什么兽类……她蹙眉让他走,说要看卷轴,话尽量周正,却不抵笼罩在身体各处的暖,迫着她在话尾添一点缱绻。 莫允望向卷轴,也蹙眉,墨面似的身体弓起,眼里渗金。 端木理带他看了几次书,没见他如此抵触,也不知这卷轴后来竟能让他说出别的话来。 “砚。” 莫允咬她腕处的列缺,从牙缝里溢出一个“砚”字。 端木理以为他在试话,便示意他松口,教他:“砚。” 莫允突然伸手去捂她的嘴,与她额抵着额。这一刻,金眸归于坠地的贪狼,明目遥对天弧,熠熠生辉。 “招摇星。”他字正腔圆地说。 端木理愣了片刻,回神时,却看到他如往常似的捣乱,将墨架上分门类理好的丹青器具,扫得一塌糊涂。 神树心 卷名“庸史”。 端木理斟酌着,铺展卷轴。 她向知书官求书,只说皇后想看山海经、琐语一类,拿到以后,正遇上太子校书阁下,就与他同读,是想遇上不解事,方便请教。 要怪午后熔日炎炎,害她只记得校书郎在耳边轻启,让回去好好研看,至于一起读了什么,议论什么,倒忘得一干二净。 回来对卷犯愁,却闪过校书郎晕红的脸,想自己戴着帷帽,和他于集贤门前并肩,是给他添麻烦了。 端木理轻轻抠着手指,又看一眼卷名。 前朝某文士博学擅易,着有二十卷国统纪事,时人称“良史”*。至于庸史,她却从未听闻,实在无从索起。 莫允在窗边休憩,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过路的宫人髻。 端木理轻手轻脚,继续延卷。 和史馆载有五纬精灵的旧书不同,集贤的卷子褾护色深,有黄檗味,以隶写名。卷中并无任何绘图,用字朴实,为时下正兴的南楷,入目整齐妥帖,令人肃然。 端木理暗自与神鬼之书做比,眼前一新,拂去工字上的灰尘,再看开卷诗,是三百中的王风:“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 原是一部劳者史书……端木理这样先入为主,等读到正文时,喷薄的霞色冲至脸侧,几乎将她湮没。一时不知是捂眼还是捂脸,手肘一撤,就将搁置许久的小连城镇纸撞翻了。 莫允没有睡沉,闻声立刻警醒,见是端木理,他才舒展眉目,又被她脸上的红晕吸引,活动手脚,走到她身旁:“招摇星?” 他帮她捡小连城,嗅到一些不好的气味,又将小连城丢远了,上前要看卷轴。 端木理忙捂住他的眼。 他静静地伏于她手中,过半刻才挪开她的手,看一眼满卷纵横勾连,朝端木理紧了紧鼻子。 卷中记载神木为“白”,与万物交媾于天涯海角。 先是与枝头鸟雀相合,混元于云散,鸟雀北望南归、多巢多侣,就又与盘根藤萝相合,藤萝发花、感应四时死去,再与力士相合。 力士与其欢好后,称其为妖淫,砍断低处的枝杪投海。 神木情韧,不要力士动斧斫,主动扯断了身上的高枝,也投向风和海中,让躯体为世间伤心男女成伴,能上仞山下冰川,受百千灾与凶…… 端木理红着脸看,看到后来,手垂在莫允身边,被他抓了。 卫王宫殿,幔帐掩不住拓白的百无聊赖。 他以长指挑动黑发,踱步到榻前看李胥熟睡,突然有些邪意上来,半褪衣衫,心想左右出不去,干脆将这位唇红齿白的小王睡了,过后才像顽劣子,勾一勾唇,坐到帷幔最深处,抚过光洁的身,满心全是端木理。 我的主人。 他早不是神木上的槎岈,已被大地抽干树心,由土壤咀哺污秽的肥物,长成新树,又被摧毁,由人间工艺制纸,去疵时剔骨,上蜡时灼皮,千难万阻成了纸,却又因他始终只是神木上的槎岈,体会不到神树的大胸怀,身上有的仅仅是抛向风与海时的情爱,便拖了重塑的身体,四方寻欢。 主人,想要你,为何不来寻我。 拓白伸臂,虚揽住夜景,忽然争风吃醋,抬起浅眼皮的丹凤,盯着榻上的李胥。 或者,主人知晓故事后,怜惜我,掉一两滴泪,不顺他,顺着我…… 这时蟾宫倾斜,刺得拓白指尖疼,不得不缩回手。 他耗光了精灵的气秀,总用梦折磨李胥,犹不解恨,现下正在自食恶果,不能于日光月光里行走。 滞留卫王宫殿的日子里,拓白最爱去书房,想起端木理在这里校书,板脸如夫子,一到他身下就风流,动情时和他一起喘,津液混在一处,醺甜。 他就觉得云间消亡的神树心长了回来。 ———————— 干宝《晋纪》 不由衷 读完神树事,端木理有些惘然,暗想清风海崖处,是否有尚存的“白”;还是它已为力士所伐,只剩一截短梼杌。 想多了,心就遭剜。如一枝横长入心肉,已将房室打通,却又被人抽走,仅留下窟窿。 莫允抵触这卷庸史,扯着端木理的手摆弄,故意扰她碰纸。某刻忽然兢兢警惕,扑到端木理身前,将她从轼上撞了下来。 殿外一阵脚步。宫女从橘色的灯影里来。轻传:“端木掌籍,皇后有召。”端木理强忍痛意应是,待她走了,才扶地坐起,招呼莫允:“不用跟着,就在这里帮我看一下书。” 黑夜里的双眸像滴金,兽似的悚人。 莫允坐得不羁,扭头从窗里寻北斗,似乎是不满看守的任务。 端木理斟酌过后,还是加了句:“我一会儿回来。”这才见他放松肩膀,化在浓墨般的夜里,低声哼着:“招摇星。” 皇后在命妇院为滨河三皇女打断前,确实有话要对端木理说。 介于中宫最近笼罩一股欲言又止的恳恳气氛,又听风言、察神态,得知皇后这段时间常与卫王争执,劳乏不已,端木理依稀有不好的预感。 她步入中宫正殿,发现皇后还未去服,身边随侍的并非尚寝辖下宫官,反而是管理宫人名册的司簿。 “璃儿,你来了。”皇后声音有些哑,饮着扶芳,强打精神,命司簿拿名册给端木理看一看。 “许久不看这册,今日才发现,璃儿入宫也近七年。”夜里怀旧,总归有事。端木理捧着宫人册等待,坠得腕累。 又为近日所阅困扰,只觉中宫太静,也许某处藏匿了精灵。 “璃儿,我记得你祖是卫尉卿,你父身前是大文翰,母为衣冠女,二人爱极,以伤情先后而终,不得已留下你这孩子。” “唔,璃儿,良家子出身的孩子……” 皇后还在咀嚼,端木理却道声不敢,在沉默中拼命思考。 端木世家品格正肃,皇考辈无出劣迹。当下深夜查籍,难道是家族里有什么不得见光事?端木理失近亲,远亲则面都未谋,立时有些束手无策。 可皇后突然转话,竟问她:“你与赵美人去西海池看宫人纸船题诗时,可有过向往?譬如明宫百样好,不如宫外一双人?” 不是在皇后身边待得久,明白这位女君懒于心计,端木理几乎错以为自己卷入了什么内官嫔妃的争斗当中。 她惶恐地低头:“皇后怎么知道纸船题诗的事……璃儿不敢。” “问你可有过,不是问你敢与不敢,”见司簿掩不住笑,皇后虽皱眉,语气倒也放松,“个个张口都是言不由衷,听着累。” 见端木理红了脸称罪,抱着名册歪歪斜斜的,皇后便命司簿将册收了,示意她坐:“纸船题诗一事,是有一位来我这闹脾气的人顺口说的。我并未清闲到命人跟你,莫慌。” 端木理的脸褪去潮红,唇就成了雪中梅。 她茫然地看皇后,听这位女君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问:“璃儿,你呢,出身贤,品行高,诸般好,可愿年末离宫,与卫王同住十王宅?” 司簿显然提前知晓始末,并无端木理那般大的反应,甚至在灯下含笑,期待后文似的。 “我……”端木理脑中空白,像散云掉入中宫,要寻路回南天,其窘迫可爱可怜,“不!” 支吾到最后,拒绝倒是来得斩钉截铁,让皇后与司簿都意外。中宫更静了。 “为何?”皇后扶住椅手,“你担心自己原是内官身份——” “并非。璃儿愿陪伴皇后。”端木理为违心话而羞赧,脸红透了。 皇后露出的得意气,让端木理想到李胥。 端木理为小事向着他时,就能看到他这样得意,少年气没了,有点坏,有点凶,故意掩饰喜悦,让人心里错弦。 但端木理还没想完,李胥本人就从幔后大步出来,怒气如山倾,执了她的手,要去殿外谈。 端木理因而明白为何中宫落针一般静。 “之原,我已经与你争了许多天,璃儿的话,如今你也听到了,”皇后高坐,“这件事就到这里,你专心准备开府建官的遴选,圣人还要过问。” “母后的话先放一放,”李胥也不退让,又冷眼斜了一下端木理,“端木掌籍还没睡醒,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儿给她提神。” 须应我(正宫亲亲) 璃儿,为何不应我? 端木理十岁入中宫,第一次和李胥说话是在夜里。 民间的锦结楼和争橦(杂技)班开进梨园,年长的圣子阿茶们尚且忍不住前去观看,遑论幼年的李胥。但他那晚刚好中暑热缺了,没看到艺人表现,也错过了君后同抢端木理的盛况。 听早归的宫人风传,说表演的争橦人踩跷,一个迭两个耍棍,如履平地,技艺精绝,李胥不禁心痒,也就囫囵略过后续圣人与皇后的小嫌隙。他拖着病体,半夜潜出,抢断一两个已睡下的倌,衔铃噤声,赶去圣人赐艺人住处,只为看一眼丽车杂耍。 黄门飞鞚,却在得了皇后令后,一齐出动将卫王请回。这番煞有介事惹得他极为不快,再回宫中,见陌生的小女穿着有品级的女官服,侍立皇后身边,李胥便不多想,向皇后称错完毕,吩咐她:“那女官,给我倒一杯扶芳。” 二人无争执时再忆。李胥说端木理像雕塑,端木理暗道他是夺理王侯。 在中宫住到夏时,端木理已有几分掌籍女官的样子,执笔正色书写,束发如男子,不掩清丽。李胥揣着手在她身后,也扮成小大人,说是在查她尽心与否,实际上却在看她的乌发。 她生得不艳,在明宫一众环肥美色间,尤为素净。李胥却看得入神,且听皇后说她入宫前失父失母,再看她誊写时抿得紧巴巴的嘴,清癯的颧,就不乐意了。 “在中宫莫做苦相,这里无人敢欺侮你,”李胥照例以恶霸气起头,“真有,你难道不会回禀母后吗,回禀我也是——” 时至今日,端木理早忘记自己当时在誊什么,李胥却记得清楚。她问时,便别过脸,说她那时在誊《平复帖》,因为李胥话毕,就见端木理突然掉一滴泪,将“恐难平复”四字滴晕,也滴晕了他脸色,辄大慌乱。 “璃儿,为何不应我?”彼时李胥年纪小,更好面子,第一次哄人,用的还是从皇后处偷问得的端木理小字,脸庞飞霞到耳腮,连指尖都泛红。 见端木理平静地坠着泪,停也停不下来。李胥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一滴,慌得撤藏不及:“我不骗人,你应下我,以后受什么欺负,不好向母后开口,尽可以到我这里告状。” 数年来,他斥端木理时不少,为她所气时更多,过后照旧履行他的年少诺言,偷偷呵护端木理,让皇后并一众宫人笑叹为“痴”。 李胥不在意,却有体会。整日射马的人,心倒也不像旁人想的那样混沌。 因一点酸与涩,亘在他喉间,不调众口,只为伊人。 所以璃儿,为何不应我…… 李胥怒极,拽了端木理走到月下,转身直接捧起她的脸。 他是想问她,十王宅没有清晖蓬莱、三清九仙,所以让她拒绝得铿锵。但见到她以淡薄颐出的脸色,又觉得这不过是自己一腔愤怒下的臆造。 璃儿不爱这些。 李胥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太子校书,一会想春梦中的美男子,突然记起梦何缠绵,再看端木理,仿佛她嫣然的唇色,真是与人欢好所致,便连神色都凄然,没头没尾地说:“舒服吗……” 夜夜视璃儿与旁男交欢,如受荆楚扑刑,这是他的真话,大概永远不能出口。 但荆楚扑刑也比不过此刻折磨。 见端木理茫然无措,李胥起初不动,渐渐俯身,藏了羞涩。 听到端木理说了句“卫王不可”,他的眉头就压下来。有一腔的警告,出口变做两字“闭嘴”,湿润的唇贴着她的唇,已凌乱许多时。 他压着她,将她压上中宫门,也压在他扶背的手上。 吻很短,喘很长,喘一阵,他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不是相伴长大的之原看璃儿,而是某王见某娉婷氏,侵城掠地一扫。 又伸舌,将她唇上湿津全卷了。 “璃儿,为何不应我?” 他这回是逼问,迫令端木理退到险些被门绊倒,才搂住她:“你是否想,己身原是内官,不便随侍圣子?还是怕我为母后的缘故,不是真心待你?” “你心悦我母后!” 端木理冤得摇头,忙去掩他的嘴。 “哼,想得过多了!圣人母后可以有女官,我出阁后要选府官,多养一个你,也没关系罢,仅此而已。”李胥捉住她的手,欲放到嘴边,却是一怔,连忙松开。 两人已有一番唇舌亲昵,李胥犹然生硬地解释,不免欲盖弥彰。可端木理想起方才殿上皇后的话:“一个两个都言不由衷……”,只觉得脸热得发奇痒,出神抬眼时,又被李胥捻起下巴端详许久:“璃儿,应我。” 尽为欢(纸回归) 李胥一动作,宽袖散开。蜡宣落在石砖面上,乘月色,寻主人。 李胥与端木理同时惊异,一个人眼里是不知何时放入袖中的纸,一个人眼里却有卧地白袷,被夜风吹展,现出秀美精灵的原身。 “主人……” 李胥遮遮掩掩,羞涩难安,装作蜡宣本是自己所携,急忙去捡拾拓白的手。但端木理能见拓白真身,怎会不知此纸便是自己遗落的那张,忙赶在他前面,牵着拓白带到身边:“卫——之原,这张叶子,唔,送给璃儿好么?” 话说得肉麻,远胜平常,端木理咬了舌尖,李胥也面红更甚,支吾道:“那,那是,璃儿愿意,拿去,就好了。” 即便宫中有本色蜡宣万千,李胥也不想端木理知道,自己竟盗了她案头那张,故虽然是施者,手里却冒汗了。两人各自粉饰,还是李胥记起自己对端木理又亲又舔的事,于心驰中拾回一些尊威:“叶子罢了,以后要也不用问……我与你说的事,你,慎思吧。” 他欲走开,转身见中宫几殿门上格心绰绰,尽是灯影人影,便烫着脸,转身踱回端木理面前,见她拿纸遮挡,就隔着纸强硬地亲了她一下:“慎思后,应我。” 皇后早托辞去睡,命司簿看时机请走卫王,道他已不是小孩,可不要因情窦初开,深夜纵马,最终惊动羽林龙武。 李胥听了极羞赧,说母后多心,自己方才就要走的。 走前,他折下腰间蝠玉,丢给端木理。见端木理抓着纸,狼狈地去捡,眉头才舒。背过身徐徐离去时,无人见他流散青云似的少年焦虑。 待到卫王车马没在夜中,拓白才轻叹气,擦了擦脸,搂着端木理,顺势埋入她胸前,语尽相思:“主人,你与他亲昵,都不来找拓白。” 他的眼能摄魄,让端木理一时语塞。想她其实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他为何消失,这些天都做了什么,怎么跑去李胥处,但对上他的丹凤,端木理便成拙舌。 她要带他回偏殿,忽记起看守庸史的莫允,进而想到了那卷奇书,自断高枝的神树白……端木理就迫切了:“拓白,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得了一卷庸史并一方与你相同的墨,回去以后,你——” 拓白像是早就获悉她的心声,狡黠地吻她的颈,感到怀中人的颤栗后,才絮絮叨叨地诉苦:“回不去,主人不来寻拓白,拓白便不能在日月下行走,如今早没有力气了。” 他骗主人是真,不能在日月下行走也是真。 倚月色的脊背如受斧斫,一下一下削杀骨肉,让他面色透青。 端木理留意时,他便喃喃地委屈:“主人,救救我。” 主人的唇上还有尊位“应我”时的热,被“救我”的纸含入口中,浓成香醪。 端木理似乎回到卫王书房里的梦,一切都朦胧,拓白也朦胧,只有躯体的欢愉真切。 拓白将她裹入修长的身间,白衫搅动,如密林间叶,同时轻闻她的发端:“主人看了庸史,知道拓白的事?” 端木理于朦胧中窥见天光:“你,是神树的——” 拓白不让她说完,更深地吻她:“万古洪荒事,何必在意。神树与否,拓白仅仅是主人的纸。” 见她有愁容,拓白一念尽为欢的胸臆,突然疼了一下。 树心已空,他无意探究,继续去娇端木理:“怪主人,长久不来,拓白疼得受不了。” 知道李胥要找端木理,拓白化为纸,藏于袖中,以为能逃过朏魄(新月月光)伐,却没想月气斧刃一般,于他身上乱劈砍。 万古洪荒后力士成国,成士成公,或许最终成了什么东君月神,器量却始终不弘深,如何也不放过他呢…… 拓白愈疼愈谈笑,已伸手解去了端木理的腰带,将衫内玉体抚摸,抚出一片丘。 玉兰槛(纸,H,坏纸诱情) 莫允在窗前睡,向着北斗。卷轴从案头一直滚到案角,将整部庸史铺陈开。 他听见了,因身体昏沉无力,只能拿手虚挥,嗓子沉得像吞砂:“砚——” “只有你错了,她不是招摇星。” “我铁勒部……招摇星……” 莫允与无人迹的书房交谈。值夜的影在窗前。一扇窗隔开两重天。 拓白将端木理抱起,放在中宫殿外的玉兰槛上,身后有夜风。 他并非想凭着端木理躲月光,而是因她在清寒色下旖旎,别有滋味。 “拓白——”端木理怕身斜摔落,紧攥他的白衫,将领口扯开,露出一段珵,“你为何在之原处?” “主人原来担心拓白么,明明许多天不闻不问,唉。” 拓白亲了一口端木理的下巴尖,搂起红裙,埋首入丹若,触上冰凉的金玉。 他停住了,用多情眼去望端木理。 金是刻有“招摇”二字的金箔,玉是方才卫王留下的蝠玉。 拓白极沮丧,意兴阑珊地说着“主人每日不乏欢愉”,停了片刻,比之前手脚更快,解去她的短襦。端木理去推他时,他便湿着眼睛,有神木缀露的模样:“拓白还想与主人同行,怎能受不住日月光阴?主人,救救拓白。” 轻罗红裙布成一花,拓白与端木理是叶也是蕊。 她半裸的上身为他取悦,葳蕤鲜妍,铺满了粉。一路吻下、吸入口中的软桃巍巍耸起两抹尖,熟得完全。 他的手在裙里搅,抽出时,纱却沁了水,深陷入妙处难平展。 因正对中宫殿门,方才又与卫王纠缠,不要说呻吟,端木理就是连一声也不敢出。身心紧促,轻纱湿得厉害,在拓白以齿尖抵磨乳尖时,湿意骤然泛滥,滥到履头,淅淅沥沥地描了鞋纹。 拓白从两峰间抬头,只能看见一段玉颈。 端木理在抑喘,难耐地不知如何缓解。丝履从半湿到全湿,泅了水一般,还紧着。 拓白看得情难自禁,将她双腿捧高了,整一个人附进去,扶着她的腰时,扶到了浅浅的牙印,有墨香。 拓白抿起嘴做伤情状,与端木理相向依偎,抓她的手往身下带:“主人舒服最好。” 他精于抚慰,修长的指探入软滑境时,常勾出佳人春兴。然今日换成端木理的手,握持他蓬勃的欲,拓白方知爱恋温柔,能引得人与物共入歧途,不禁以另一只手扳紧端木理肩头,两人同时低低地叫出了声。 为月光所伤的躯体,依旧不得缓解,却有另一种疼痛,似乎是为神木所断时的疼,久违地回到拓白体内。他带着端木理的手,由缓入急地摆弄拧扯,听到湿液打湿手掌后的响声,丹凤便迷离了。到后来,轻轻啃咬端木理的肩侧处的皮肉,抓她的手腕,有些生硬地自手背扣入指尖,唇舌都打颤:“主人,重些。” 一扬头,就能看到赤红如江珠的耳垂,拓白便以舌尖轻轻地触,用精灵恍惚之语诱她:“主人,再重些,救救拓白。”端木理咬牙忍耐,手收紧了,又颤一下,二人腿间的一番媟戏中,便又一重绵长的湿,溅射得白液一滩滩落在雕花槛上,让玉兰生动。 蒲桃久(微H,之原~) 寺观各上一盏灯,照亮久留水上的舟。 僧尼道士小声询问:“来的是何地名流?莫不是骑驴客,苦吟不成,要投湖吗?”他们听不见船上异动,傍水观察一会儿,持名念一句“寿佛”或是“天尊”,做全修行道理,转身离去。船舱中探出的茭笋一般的手,就无缘为这些奉神奉仙之辈所见,只能攀住桨,抑止颤抖,渐渐带起小舟在湖心打转。 由中宫少年成为服冠的王以后,李胥再接触端木理,总有一种烈。 同行时,他叫她一声璃儿,擦一下手背,无心抵摩肩膀,烈意就灼身躯,将他热成待淬的某物,要求水。 璃儿是他的甘泉,这个道理却是梦里那位容色美丽的白衣青年教他的。 李胥犹记得那人带璃儿纵欢时,浅咿娇吟,如亲爱之人唱酬。璃儿从来腼腆,也咬着下唇说好舒服。 是梦。梦却让李胥如遭烹煮,眼红到夜夜深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对璃儿是上御下,又不明白真正的心意如何,等到出阁这年,立刻去皇后处请要端木掌籍,于事无补。 端木理长成芙蓉秀丽,有了自己的秘密,多看一眼太子官,便让李胥焦虑。宫里班班车行常塞路,他不走平坦,情愿失些风度,也要匆忙绕开,不耽搁与璃儿相见。 兰掖见他来去,都懂他的情。他一位明朗的青春,怀揣热烈,到真正与意中人相会了,却总要装凶作势,终于使端木理有疏远意。所谓明宫伤心人,便不是拓白杜撰。 李胥惯钝,放在往常,会造出难挽回的错,这次却敏感了,或许是过饮蒲桃的缘故。 两人在舱板上相濡,彼此都还朦胧,推拒和别扭,随水声渐微。 李胥仅存的清醒,都用来担心压着端木理,便提了她的两腋转身。 等他的璃儿坐上身,顶着舱板散乌发,裸露的皮肤泽润,月华一样填满了船。这位小王的俊面庞便全红了,忘寒暑,失冷热,将扶在胸前的手包入掌心,闷闷地说:“璃儿可以低下来些。” “之原平时,也可以低下来些……”端木理沉在醪中更深,抵着他的额,眼里有责怪,看得李胥心疼。 他去亲她发尖的下颔,觉得她瘦,脱口又是一句“璃儿对不起”,便按住她削薄的肩,朝怀中揽。两瓣唇贴合她的,做最生涩最缱绻的抚慰:“璃儿什么时刻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给我听。”犹豫后,又补一句,就咬了舌:“需要我低下来,折腰也情愿。”却得到上首轻娥无奈的回应:“之原是卫王,如何能为宫官折腰。” 两人如孩童时代一般互唤之原璃儿,然交融的身体已成熟了。 半褪的纱绞进王公常服,牵扯时,袒领袒到腹间,松泛地围出一段柳腰。柳腰为年轻有力的臂膀圈住时,衣堆上的一双人已不着寸缕,做燕侣莺俦,埋入对方的发间,其实是去藏羞——酒好像醒了大半。 后半夜湖静。鹿饮,蝾螈游水,均小心翼翼。端木理便觉得每次短喘,都是侵扰洞天。咬唇的力道上来。 李胥发现了,忙扳过她的脸。 两人倾眉心在一处,那几个牙印,被细细地舔吮。 端木理尝出身前的薰花香,低头见胸口乳侧已转烟霞色,尽是另一人的津液,便热得几近晕倒。 她错开脸,蹭过李胥耳畔,两人厮磨踌躇,为清醒害,垂目去看各自肩头,紊乱的呼吸在窜。 好酒需长久,蒲桃还要再酿。 “璃儿。”李胥低低地唤。 水月柔风,本来温和。瑶山外的风鹞子,却带了尾尖一点白,闯入别境。有关梦的回忆也不合时宜地来了,刺激李胥的精神。 他突然想起什么,将端木理压在身下,抓她的手腕,一直伸出舱,到春夜凉里去:“你可,可,嗯……”话说不完全,话者就将伊人抱了,侧躺入舱,自后吻上她的颈发,囫囵将“你可舒服”埋入唇舌之中。 拾瑶草(微H,继续之原) 湖上风鹞子盘旋欲去。情爱人依偎在一起,骨血沉沉,不羡飞鸟,反让飞鸟踯躅,最终掉转了尾翼,乘风营营。 衣物脱在船尾,端木理为痴缠人所困,移到船头。 十指扣在一起,因急切互留掐痕。有时抵着船板出舱,春夜风一吹,痕处有燎热,度及身体,裸露的肌肤将融。呻吟乱如水草,则舟动荡。 身份悬殊的两人相随长大,仅有一次共榻。 圣人皇后曾往青城山投龙,东入蜀郡,车马劳顿。同行的端木理未出过这样的远门,到了“第五洞天”便嗅香而眠,忘记侍奉女君,也全然不察自己占据的是圣子卧榻。 李胥要随圣人投龙,又要找端木理,一天下来又气又累,入寝时骤觉床上有人,再受一惊,险些以佩剑伤她,看清她的睡脸,任性劲来了,便将人推醒,厉声询问去处。端木理却直往他身上伏。 散发伴睡眼,埋进身姿相仿的少年胸前,逐渐消了他的气,让他错以为室华入怀,变得手足无措,最后只得僵硬身体,抱着睡了一夜,清晨又强睁双眼,做出从容模样念御词去。 宫人目睹后,皆说青城山有非常道,让小圣子转性,殊不知圣子前夜拾瑶草,胸中不经意间成苗,身心虽无刻意,却皆为其亭毒而健壮。到如今明宫上下皆闻卫王心意芬芬,转眼去看他身边的瑶草,也已成株了。如何不驰情,或只有天上的风鹞子和人间的端木理,才会质疑。 你可舒服……端木理听不了这种话,脸色像明霞,想抓衣物,却抓到不着片缕的男子胳臂。手在肘处溜走了,又被发烫的另一只手捉回来,向前提了一些。 于是两人身挨着身,丰腴顶上隆隆作响的心口,热忱能递到最深处。 端木理咬住下唇,忸怩后退,却被李胥扶了肩背摆正。 卫王素以骄矜闻名的眉眼,陈在他的璃儿面前,俊秀而已。 难为情与渴求,由不断的深而取悦的吻,系羁于二人。临川侯教导几天的仪礼似乎要失效。李胥所念事是不韪,他想要璃儿。 一声闷响自舟顶来。 瑶山下的黄冠小道士有善心,拿起石头去掷船:“居士安好?世事无常,若不能向不自生(天地)求长生,也不要轻生呀。” 掷石一声一声,吓走湖心蝾螈。舟中两人不语,忽然见彼此嘴角有笑意,惊破蒲桃醉境。李胥便将人一把搂过,放在身上,常驱使人的利齿,覆上颤巍巍的胸乳,提挈软玉生香的身,让她更快意些。 端木理飞红到耳,扶着他的肩膀,如何相信眼前人就是任侠傲气的卫王。 但她为拓白欢好,为莫允欢好,心不明朗,身早在李胥之前动情。幅摆间滟滟,由一人湿,到两人湿,等李胥停住时,身上人已咬住半拆的发,想说辞了。 两人更生涩,意更浓,说辞未及出口,咽入唇舌吞吐间。 “璃儿,”李胥放她呼吸,垂目去咬她的颈,“有人倾慕你,欲行其事,你会怎么做?” 端木理愣了一下,见他自颈下看来,眉峰攒聚,羞和执着仍在,却实是一个成熟男子的目光,心也平静了:“那么,之原是倾慕我——” “是。”饥鹰待猎似地扑取。 窄舱里重起吟哦。为倾慕之人所执的手,被推到舱外,被擒住五指舒展,扶着错开的浆,将船一打,吓走了黄冠小道。 “璃儿,不许与旁人有染。” 李胥将所有话都交代了,抚入她身下。棹桨的五指绷得泛白。风鹞子久滞不风行,尾尖的白也像由忍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