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谋天下》 1 九转十世 大唐书载:永徽三年,皇宫上空乌云密布、雷电交错、如风暴雨倾盆而至。八十一道惊雷憾天震地,四十九道闪电铿锵明亮,犹如金龙舞啸长安城上空。宫内啼声初试,乌云散、惊雷寂、金龙绕宫三圈没入雨后初晴的天际间。 初生婴儿的六识,像是陶冶在温暖的海洋中,前生今世,九生九世的记忆,在母乳的灌溉下缓缓涌入他的脑海。 “是皇子!陛下就在前厅,快去禀报。”妇人虚弱的喘着粗气,喜悦幸福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一旁的宫女正在仔细小心的帮她擦拭。 “我去……脑子里怎么这么乱!”一边嘬着香甜的乳汁,一边接受着记忆缓缓涌入脑海。 婴儿般的身体,显然无法承受大容量的前九世记忆,不大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在妇人的怀中沉沉睡去。 就在他睡去的一刻,身穿龙袍的青年男子面带喜色,在宫女的引领下快步走向榻前,一手抓住妇人的手,惊喜激动的说道:“辛苦你了,为朕诞下一个皇子。” 妇人洋溢着幸福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态,反手抓住男子的手微笑着摇摇头,静静的看着男子,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含着乳汁睡去的婴儿。 再次醒过来时,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哭声吓了一大跳,想要大叫,没想着哭来着的啊。洪亮的啼声惊动了妇人以及宫女,妇人急忙抱起他,搂在怀里温柔的低声哄着,一边掀起衣襟,雪白的高挺不等妇人动作,婴儿就已经自动的把嘴伸了过去紧紧含住,开始用力的嘬起来。 “小家伙你可真是个小馋猫,睡醒了就知道要吃的。”妇人幸福的低头,打量着乌黑灵动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神,溺爱的说道。 一旁的宫女,陪着妇人同样是满脸欣喜,看着小家伙津津有味的享受香甜的母乳。 “是轮回转世?还是重生做人?这怎么可能!我已经转世九次了!这是我的第十世?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是……!” 记忆如海水般再次缓缓涌入婴儿的脑海,婴儿也再次含着香甜的乳汁缓缓睡去。 九转九世的记忆,每次增加一些仿佛都要耗费他弱小的体力,而母乳就成了最好的补品。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记忆,也随着他的身体成长在涌入。 九转十世!转世投胎到了第十世!但让他感到心惊的是,上一世他还活在21世纪。这一次转世,命运好像是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没有继续往时间的前头轮回,而是像是转世到了哪一个时代的皇家! 躺在柔软的榻上,小手小脚的小身体被一个宫女拥在怀里,正在温柔的哄他入睡。 他安静的躺在宫女的怀里,努力的在理清脑海里十世的记忆,之前的九世从来没有过记忆的重合,也从来没有带有每次转世时前一世的记忆,所以以前的每一次转世,他也就不记得自己曾经转世投胎过。 但疯狂的是这一世,命运跟轮回联合起来一起作弄他,不光让他达到了帝王才该有的九转十世,而且还让他带走了前九世所有的记忆。 九转十世,而且还带着前九世所有的记忆!痛苦的在宫女怀中闭上明亮的小眼睛,脑海里却浮现着他前九世的情形:他曾经转世跟随秦国名将白起征战沙场,也曾经在明洪武年间当过乞丐,也曾经在清朝年间做过商人,开过钱庄。甚至20世纪还曾经当过水手,跟着货船跑遍整个世界。 南北两宋他曾经在秦淮河畔当过一世小偷,在富人家当过管家。 还有一世竟然是当了半辈子私塾先生,最后死于肺痨。 但最让他满足骄傲的却是身为普通人那一世,也是活得最久的一世,在一个遥远的小山村,四世同堂,尽享天伦之乐,活了一百二十岁! 最近一次转世,则是转世到21世纪,而这一次却是死于意外,也是让他最为憋屈的一世。 那一世,他竟然经历了与一个被大众昵称为宝宝的娱乐明星相同的遭遇,妻子与朋友联合背叛,两人携着自己多年来,辛苦创业打拼而来的所有财产私奔海外,就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空壳子的公司。 当自己又用三年的时间挺过了难关,把拖欠所有员工的工资,以及第二次创业借的钱都还清后。终于顺顺利利的准备再次迎接,人生第二次乘风破浪时,驾车在山野间遇到了泥石流,不幸逝世。 每一世自己都有不同的经历,每一世都有一个新的姓氏跟名字,每一世都尝尽了人间甘苦,每一世也都体会到了人家冷暖。 这一世却让他身份一下子变得高大上,皇子啊!这出身!不用奋斗都可以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啊,生来就带有荣华富贵的自我属性,谁还奋斗啊,舒舒服服的躺靠在宫女的高耸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的啊! 如果自己不是九转十世的身份,如果不是每一世都有不同的姓氏跟名字。如果他家有祖坟,这不得冒好几天的青烟啊,才能修来这世当上皇子的福分。 躺靠在宫女柔软的坚挺上,他闭目思索着这一世该如何痛痛快快的度过,花钱再也不用计算了!买衣服再也不用看价钱了!去饭店再也不用看菜谱后面的数字了!总之一句话,好不容易转世到如此高大上的一世,不花天酒地、不挥金如土都对不起自己身为皇子这两个字! 对,肯定还会有其它皇子呢,这身为皇家子嗣,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肯定不会少,就凭咱这在21世纪见人说人话、见鬼忽悠鬼的本事儿,难道还做不到明哲保身? 只要咱不跟他们抢利益,谁爱当太子谁当去,谁想继承皇位谁继承去,反正跟我没关系,我这一世就是来享受的,你们爱怎么兄弟相残就怎么相残去,反正老子这一世就是来享受的。 想到这里的婴儿兴奋的双腿乱蹬,两只小手兴奋的抓着宫女的秀发,不由自主的用力扯了几下,没办法,岁数太小身体还不受自我控制。 宫女秀发吃痛,小声低叫一下,立刻温柔的抓起婴儿的小手把自己的秀发解救出来,漂亮的脸蛋一脸溺爱的看着他,娇声道:“李弘小手真有劲,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厉害的皇子。” “李弘?我叫李弘?李家的江山?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上,有几个朝代是姓李的?”李弘脑袋有一些短路。 如果生在大唐时代,这……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啊,大唐时代各个皇子好像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活到死……不对,平平安安活到老的不多啊可是。 而且这大唐时代中间还有一个女霸王龙啊,一代女皇武曌啊,如果跟她生在同一个时代,自己岂不是……岂不是活不到老了?说不准年纪轻轻的就被整死了啊。 这……荣华富贵怎么离自己有点远了呢?李弘把小手放在嘴里啃咬着,宫女不厌其烦的在第一时间帮他拿出来,如此反复几次,李弘又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初生的婴儿不会懂得时间有多宝贵,更不会懂得身为皇家子嗣,其实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命运跟轮回在把你转世之后,总是给你措手不及的沉痛打击。所以在你懂事后,总会去感叹命运真他吗坑爹,真他吗不公平!真他吗作弄人! 而对李弘来说,就不用等到懂事后再去谩骂命运了,他现在就想骂,但他只会哭泣,还不会说话,所以他在哭骂命运。 九转十世投胎到皇家,命运眷顾着给了他一个无需忧虑一日三餐、无需忧虑房屋漏风漏雨,而且身在皇家的高贵身份。 但命运也公平的很,给了他一个残酷无情不忍直视、无力面对的生活环境!那就是他不得不面对的坑爹现实:他爹叫李治、他娘叫武媚。 他叫李弘,李治第五子,武媚的长子,当了19年太子,卒于23岁,被追赠为皇帝;谥号:孝敬。 2 帷幕 五皇子李弘的出生,给整个皇宫还是带来了一股喜气。朝堂上众臣对李治与武媚之间的事情,也已经没有了反对之声,自然在此时也感受到了李治的喜悦之情,恭贺之声在朝堂上不绝于耳,也使得李治自然是龙颜大悦。 当初并未给太宗诞下子嗣的武媚,在被李治接到宫里一年后便为李治诞下了皇子,也让众朝臣感受到了武媚在后宫隐约的存在。 李治原本想昭告天下、与民同庆,大赦天下黎民百姓,以此来表达自己喜得龙子的喜悦。 但刚进宫才一年时日的武媚却坚决反对,她深知自己与李治之事,虽然在朝堂上已经泯然于众人之口。但毕竟时日不长,大肆庆祝恐只会招来有心人的腹诽跟过多的揣测。 更何况,武媚现在在后宫还属于立足未稳,无论是从未给李治诞下子嗣的王皇后、还是萧淑妃,抑或是其它嫔妃,都要比她这个刚进宫的二品昭仪根基深厚。 而且她这个二品昭仪,还是因为诞下李弘之后,李治在前两天晋封的。这也让武媚在心里告诫自己,平日里不得不小心行事,过多的恃宠只会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因此,因为武媚的极力低调,五皇子李弘在得到了一些父皇的封赏后,皇宫内也并没有因为多了他一个皇子,而显得格外热闹喜气。 李弘靠在宫女的怀里,小手不时的伸进嘴里舔咬着,虽然他也不想老做如此的动作,但思想显然跟婴儿的身体还不能同步,于是只能一遍一遍的让宫女,把他的小手从嘴里拿下来。 宫女担心的看着眼神有些呆滞的五皇子,从前两天开始,不知为何,五皇子自午睡醒来后经常会出现如此呆滞的眼神,如果不是因为还是婴儿,宫女都要以为那明亮的小眼神,是成人思索的眼神了。 甚至有时候不经意间,碰上五皇子的眼神,深邃明亮,带有些许神秘色彩的眼神总是让她感觉心头一跳。 李弘仰头看着宫女有些惊愕的眼神,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心里暗自道:“坏了,自己不能老是发呆跟思索了,得表现出婴儿该有的不谙世事跟纯真才行。” 于是李弘便把小手放进嘴里冲宫女开心的大笑起来,宫女看李弘恢复正常,立刻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五皇子很多时候还是很可爱的,让她打心眼里感到欢喜。 李弘已经出生一百多天了,这后宫里的人也都见的差不多了,百日的时候王皇后还有萧淑妃等其它嫔妃都来看过自己,坐下来与母妃寒暄几句后,便都回自己的住所了。 自己的母妃也都亲自登门一一拜谢,特别是在皇后跟萧淑妃跟前,母妃武媚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跟谦让,完全就是一个小媳妇的模样儿,与后世史书记载的那个霸气的一代女皇,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弘还有四个皇兄与两个皇姐,自然太子李忠就是其中的老大了,也都跟随着自己的母后来看过李弘。 李弘的小眼睛一直在王皇后与太子李忠之间打转,李忠是宫人刘氏所生,生母出身卑微,被过继给了王皇后,也捞的做了好几年太子,但生性懦弱,甚至比李治小时候还要不堪,竟然被李弘的小眼神瞧的一阵慌张。 李弘的思绪胡乱飞舞,想到李忠的下场不由的叹了口气,但在宫女眼中看来,这五皇子怎么刚睡醒就又困了,哈欠连天的,难道是没睡好不成? 后宫之中一切平静依旧,宫外头的事情对李弘来讲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不过偶尔的从父皇与母妃的谈话中也能听得出来,太宗去世这才三五年的时间,朝堂上已经是暗流涌动,甚至有人已经动了谋权篡位的心思。 果不其然,就在李弘蹒跚学步一摇一晃时,父皇李治便下令处死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等人,这些人可都是李家当初的驸马,那自然也就少不了处置李治的姐妹们,令其自尽,甚至包括他的叔父李元景跟兄长李恪。 这些事情自然是跟李弘没有关系,最有关系的是,母后又怀孕了,李弘掐指一算,这是一年一胎的节奏啊,后面自己还有三个弟弟跟一个妹妹呢啊。 父皇未来的所有子嗣可都是自己的亲兄弟姐妹,除了与母妃所诞下子嗣以外,李治是再无跟后宫其它嫔妃有诞下过子嗣。 后宫之内,母妃武媚渐渐已经成了后宫的主心骨,虽然事无巨细的都会与皇后、萧淑妃相商,但两人显然对母妃已经放下了所有戒心,简直是当亲姐妹一样对待,自然而然,这后宫之中也终于有了武昭仪的一席之地。 后宫越是这样,李弘就越是害怕,史书上记载自己可以活到二十三岁,但谁知道历史会不会改写?自己都能九转十世,五皇子李弘夭折早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是?这可是后宫啊,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当中,孙子兵法的最佳理想实践之地啊。 不过还好,母妃还是很仰仗自己,自己身为长子,对母妃来讲可是至关重要,最起码她想要在后宫之中占的一席之地,那么就得仰仗自己这个长子不是? 但如果自己是女儿身,恐怕在武媚心中的地位也就不会如此被看重了。 李弘与武媚的想法在这一点儿上不谋而合,于是,一岁的李弘就比其它三个皇兄早一步有了自己的宫女跟太监,两个宫女温柔贤惠,机灵懂事,最重要的是年龄不大但已经是初成美人坯子,把他服侍的自然是舒坦自在。 两个太监显然是从李治跟前挑选而来,一看就是那种会武功的高手,时时刻刻形影不离的跟在两个宫女左右保护着李弘,这也让有妄想迫害症的李弘,不再担心自己万一在皇宫落单被人淹死在尿桶里了。 如此的安排自然让李弘是心里大呼舒畅,对父皇也是大大的赞赏,每当父皇来看自己跟母妃,李弘都会讨好的蹒跚跑过去求抱抱,也算是报答父皇对自己的关爱,这一举动自然是惹得李治龙心大悦,抱着他在畅怀大笑。 李弘在父皇与母妃跟前完全把自己在宫女跟前的思索掩藏起来,在两人的眼里,李弘就是一个十足的婴孩儿。 这也让李治每每看见李弘时,抚摸小脑袋逗弄道:“你想你母妃为你生下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李弘每次听到此话,都会晃晃悠悠的跑到母妃跟前,垫着小脚伸出小手抚摸着母妃眼看就要临产的大肚子,然后看着李治呵呵傻笑。 就像是保留节目一般,每次李弘如此都会引来李治宠溺的笑声,然后两人对着傻笑。 李弘迎来了第一个妹妹李思,但李弘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他印象中,应该是个弟弟啊,自己只有一个妹妹,也是母妃最后生下的太平公主,为何现在就出来一个妹妹?提前了不成? 走路已经不晃晃悠悠的李弘在后宫台阶上坐下,两只小腿耷拉着晃来晃去,身后跟着贴身的两个宫女跟太监。 四人早已经熟悉了这个小大人的脾气秉性,虽然在陛下跟昭仪跟前,五皇子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与一岁多两岁的孩童无差异,但当五皇子一个人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流露出一股成人该有的成熟跟举止气度。 李弘的眼睛望向远处,只见王皇后在宫女太监的陪同下正向母妃的宫殿行去,这应该是去看自己的那个妹妹李思吧。 李弘望着王皇后一行人,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烦躁,但此刻的烦躁是跟谁也没办法说,而且自己说话也不是能够说的清楚,谁让自己还不到两岁! 眼角跳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这让李弘心里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不清楚这是怎么了,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站起身子望向远方叹口气,伸手示意一个叫花孟的太监过来,然后伸手让人家把自己抱起来,小手伸出转着身子指向了长安城内快要建完的大雁塔。 花孟当即明白,把怀里的李弘调转了个身位,让五皇子能够看的清楚快要建造竣工的大雁塔。 李弘怔怔的望着大雁塔出神,此时才感觉心里的烦躁感稍微好了些,但眼角的跳动也越来越急越劲。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孟的胳膊都发麻了,但也不敢把五皇子放下来,花孟能够感觉到五皇子心里好像很烦躁,于是一声不吭的继续强撑着抱着李弘。 “五皇子殿下,陛下有请。”一个宫女慌慌张张、满脸惊恐的跑过来低着头说道。 “何事如此大惊小怪?”这是宫女夏至发问的。 “奴婢不清楚,陛下让奴婢速速请五皇子殿下去往昭仪的宫殿。”宫女低着头,身子都在那瑟瑟发抖。 李弘一声不吭的示意花孟把自己放下来,小大人般的走到宫女跟前,抬头看着惊恐万分、瑟瑟发抖的宫女。 “快去母妃宫殿。”李弘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已经猜到了武媚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难怪武媚会把自己支出来。原来现在她就已经开始了她的阴谋,这是要陷害王皇后啊。 3 取名 李弘的小短腿根本就跑不动,而且跑起来也不是很稳,深怕他摔倒的宫女跟太监跟在后面弯着腰伸着手,姿势难看,动作猥琐的围在他四周保护着他防止摔倒。 李弘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小短腿根本就跑不快,还不如人家走路来得快,小嘴一撅,短腿一停,接下来自然是另外一个太监猎豹,抱起他飞快的向母妃的宫殿跑去。 一路上李弘一直在思索,在刚才那个宫女惊恐的眼神中,他一下子想起了上一世史书上记载的,自己这个名为李思的妹妹,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妹妹是在王皇后看望完毕后,在父皇探望前,被母妃亲手掐死的! 如果所料不错,现在应该是父皇到了母妃的宫殿里,然后探望妹妹时发现妹妹已经身亡吧?不,或许还可能有一丝的救治机会,李弘在心里充满希望的说道。 来到宫殿门口就已经听见了母妃伤心的哭泣声,父皇正在宫殿里大声咆哮,四周跪满了瑟瑟发抖如筛糠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脑袋紧贴地面不敢出声。 跨入宫殿后,母妃正抱着父皇在那里哭泣的死去活来。整个人弱不禁风、梨花带雨,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父皇面红耳赤,怒目圆睁,胸膛因为愤怒急剧的起伏着,地上散乱着碎片杂物,显然是父皇一怒之下摔的。 太监猎豹把李弘放下后,急忙跟花孟还有三个宫女跪伏在地上。 武媚看见李弘进来,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般,推开李治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到李弘跟前,一把紧紧的抱在怀里,嘴里喃喃道:“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让母妃看看,你没事就太好了,不然母妃都不想活了。” 李弘任由母妃把自己紧紧的搂在怀里,看着母妃哭泣着把双手放在自己脸上,胡乱的帮自己擦拭着额头的细汗。 “母妃……儿儿臣想看看妹妹。”李弘含糊不清的说道,但足够武媚听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 武媚纵然聪明绝顶,此刻也没有察觉到李弘是如何提前一步知晓李思已经夭折的消息。 哭泣的梨花带雨的武媚怜爱担心的抚摸着李弘的脸颊,不出声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看看妹妹。 李治看着李弘有些茫然失措但又有些坚定懂事的样子,再看看武媚刚才抱着李弘情绪失控、满心担忧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现在对两母子的感情真是五味杂陈,更多的是对武媚的愧疚与歉意,自己把她接进宫,却无法保护他们母子周全,这是自己最大的失职啊。 心里头原本压下去的念想再次缓缓升起,而且是越来越强烈,那就是已经在他脑海里形成了很久的一件事情——废王立武。 李治再次叹息一声,缓缓的在李弘跟前蹲下身子,两手扶着瘦小的肩膀,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与担忧:“去吧,过去跟妹妹道个别吧。” 李弘不敢看自己父皇的目光,他怕掩藏不住心头的怒火!但越是这样,越是让李治觉得自己亏欠他们母子太多,越是觉得年幼的李弘懂事跟弱小,越是想要好好保护他们母子在后宫不受伤害。 李弘听话的点了点头,迈着小步子自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榻上正躺着的刚出生还在襁褓之中却就已经身亡的妹妹。 她还没有来得及亲眼看这个世界一眼,还无法感受这个世界的精彩与多姿,就被自己的生母活活的掐断了未来的人生。 李弘缓缓的走到跟前,掀开盖在妹妹身上的小被子,伸手费力的在妹妹脖子处寻找着动脉,冰凉的身体传来的阵阵凉意,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这个婴儿已经是完全没有知觉了。 虽然他拥有九世记忆,虽然他历经千劫万难、九转十世,再世为人。但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依然在他体内熊熊燃烧,这是一种无法说清楚道明白的心痛感觉,历经十世,依然看不破悟不穿,依然会因为亲人的去世而痛苦伤感。 李弘恍恍惚惚的看着妹妹婴儿的脸庞,如果她不死,能够长大成人,恐怕也是一个不亚于太平公主的美人坯子吧? “妹妹,祝你来世出生在普通的人家,我希望你能够投胎转世到哥哥的上一世,去21世纪吧,那里相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算是一个桃花源地吧。”李弘说完后怔怔的坐在妹妹身边,眼前一黑,再次昏睡了过去。 外面的李治缓缓扶起武媚,沉声说道:“此事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一定要让皇后为朕的女儿夭折付出代价,她自己无法为朕诞下子嗣,自然是嫉妒你为朕生下了一个好公主!可恨啊。”说道最后,李治咬牙切齿,通红的两只眼睛甚是吓人。 “不,陛下,这事不关皇后之事,这是李思命薄,不能怪罪于皇后的。”武媚一听李治的话急忙抬头哭泣的阻止道。 武媚泪眼朦胧的凄惨神色,加上刚生完孩子不久的虚弱模样,丧女之痛伤心欲绝的无力挽回凄楚被武媚演绎的淋漓尽致。 李治显然无法直视心爱的女人如此悲苦,紧紧的把武媚抱在怀里柔声说道:“你太天真了,皇后一直从未给朕诞下子嗣,而你为朕先是诞下皇子李弘,又诞下公主李思,自然会让皇后嫉妒你啊,为了她皇后的位子,她作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啊。” “不不不,皇后不会如此做的,还望陛下切不可因为命薄的……思儿而迁怒于皇后。”武媚抓着李治的手继续劝说道。 武媚眼神呆滞,显然还未从丧女之痛之中恢复过来,但就是这样还在善良的替阴狠的皇后着想,这让李治更是加深了对皇后的恨意。 “此事暂且搁下,先好生安置了朕的公主再议不迟。”李治抱着伤心欲绝的武媚岔开话题说道。 李治还是有一定的城府的,不然不可能在今年就能够果断的把自己的叔父跟兄长、姐妹还有驸马都送上断头台。 看着武媚被自己的话语吸引过来,李治沉思了下说道:“即日起,从内侍省再拨调两名太监保护五皇子李弘,对了,再加派两名宫女侍奉左右。现在就去安排吧。” 整个宫殿里唯一一个起身的太监,李治的贴身太监急忙领旨而去安排相关事宜。 武媚缓缓蹲下谢道:“妾身多谢陛下对弘儿的恩宠……。” “弘儿可是朕最疼爱的皇子,出了此事,朕又怎么能不顾弘儿的安危?你们母子的安危可是朕心里的头等大事啊。”李治感叹的说道。 两人缓缓的走近屋内,只见李弘已经不省人事的趴在李思的身上一动不动,武媚大惊,紧张的急忙跑过去抱起李弘,李治跟在身后一边探视一边急忙唤来前厅跪伏在地的御医进来为李弘查探。 李弘原以为自从自己的妹妹出事以后,自己的活动范围会被父皇跟母妃缩小,但显然他想多了,自己依然能够在后宫任何地方活动,只是周围又多了几个紧张的太监跟宫女。 而且这些宫女跟太监显然都是李治精挑细选的,是属于赐给他李弘的,完全成了他李弘的私人物品。 这样一来,李弘又得伤脑筋为他们取名字了,虽然之前的名字还可以用,但按制,也可以完全给他们取一个主子喜欢的新名字,就为了一个目的,叫着顺溜。 花孟跟猎豹两个太监的名字是武媚帮李弘给起的,两个宫女的名字显然是武媚有意考校李弘,让李弘自己为其取名。 李弘左思右想了半天,那天不经意间看见李治书房里的节气表,于是心里一动,便给两个宫女起名为夏至跟白露。 现在李弘一个人溜达在皇宫花园紫云阁的湖畔旁,刚刚从湖里抓鱼抓累了的他坐在亭子里,身边站着四个宫女与四个太监,正等着五皇子给其它两个太监跟宫女起名字。 李弘小手拄着小脑袋瓜子歪着头看着八个年龄相仿的宫女与太监,这四个太监可是了不得,每天早上都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练功,而且从不间断,无论刮风下雨。 四个宫女也同样都是容貌端庄、举止为重,心灵手巧,难的是都是那种善解人意的宫女,从来不会多嘴说话。 憋了半天,李弘叹口气指着新来的两个太监说道:“你叫惊蛰、他叫芒种。怎么样,你们可满意?” “奴婢多谢五皇子殿下赐名。”新来的两个太监躬身谢道。 其实对他们来讲,也是内侍省内总结出来的规矩,那就是如果新主子愿意给他们取名,就代表着新主子认可他们了,是代表着自己真正成了新主子的人。 李弘看他们不反对,然后看向两个宫女,想了半天说道:“你就叫小雪,你叫小寒,等你们再大点了,名字不好听还可以叫大雪、大寒。”不等说完,李弘自己就率先呵呵笑起来。 两个宫女也是大喜,急忙行礼道:“奴婢多谢五皇子殿下赐名。” 起完名字后李弘就开始注视着花园前方的小路,这里是每天去崇文馆接受受学的皇子们放学后经常过来玩耍的地方,他今日过来,就是想看看自己的皇兄们会如何对待自己,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见了自己还会捏捏自己的小脸,或者是逗弄逗弄自己。 4 兄姐 不多会儿的功夫,李弘便看见二皇子李孝、三皇子李上金以及四皇子李素节说说笑笑、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义阳公主、高安公主两姐妹手牵手跟在三个皇子后面也缓缓的走了过来。 五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看见了亭子里的李弘,五人神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义阳公主看了看他们几个人,率先露着小脸走了过来。 李弘也急忙起身,走到亭子边迎接他们,待五人走近,李弘率先行礼道:“李弘见过各位皇兄跟皇姐。”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义阳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儿。 五人里面属她与二皇子李孝最大,两人还是同岁,时年都已经九岁。次之为高安公主,也已经八岁了,三皇子李上金七岁,而与义阳、高安同父同母的李素节是六岁。 皇宫里的事情本来是母凭子贵,但在皇子、公主还没有成年时,他们还是需要依靠母亲的品续以及宫外的家世来划分大小。 义阳、高安跟李素节乃是萧淑妃所生,在皇宫里自然是除了太子李忠外,最有份量的皇子跟公主了。兰陵萧氏在大唐也是除了五姓七家外,够得上顶级门阀的世族之一,只是比太原王氏,也就是王皇后的家族稍逊而已。 因此他们看见李弘时要比其它两位皇子要放松的多。李孝与李上金两位皇子的母亲都是李治的姬侍,侍妾而已,所以此刻他们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当然他们并不是害怕李弘,如果害怕李弘,在这之前就不会逗弄李弘,或者是恶作剧的掐还有婴儿肥的李弘脸蛋了。 他们的不安情绪显然是来自他们的母妃那里,显然是因为李弘妹妹的死,而引发的后宫内嫔妃之间身份关系与地位的微妙变化。 李弘母妃在宫里的地位越来越被皇上看重,这让其它嫔妃感到了压力跟不安。特别是看着皇后被陛下训斥却无从辩驳,甚至陛下都有可能以废后,来惩处皇后的姿态来安慰武昭仪丧女之痛。 这让其它嫔妃变得在与武昭仪来往时,不得不比平常要小心翼翼些,嫔妃们的这些感受,自然也就会告诫到自己的皇子耳中。 李弘把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六人里面他最小,但谁也没有像他一般能够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啊,不,而是十世的记忆啊。 六人围着亭子坐下,还是义阳开口问道:“李弘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找你们玩儿啊。”李弘瞪着小眼珠子说道。 “我们能玩耍的时间很少的,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你玩儿了。”安阳接着说道,然后就撅着嘴唇显得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能陪我玩儿了?”李弘有些奇怪,难道说他们的母妃敢让他们明目张胆的拒绝跟自己在一起? 李孝看看几人,愁眉苦脸叹道:“唉,先生让我们练字,一人十张纸,规定我们必须在十张纸上写出最好的字来,不然就得挨罚了。” 李弘看着其他人认同的点头,自己明年三岁后才需要去弘文馆受学,所以这些都是他不知道。 歪着脑袋想了下说道:“那你们可以不在这十张纸上写啊,在其它纸上写会了再在那十张纸上写不就成了?” “那怎么可能,宫女已经把此事告诉母妃了,她们不会同意的,可没人敢不听先生的话。”义阳想了下便否认了李弘的馊主意。 李素节一直没开口说话,此刻闷闷不乐道:“还是大哥好,都不用受先生留下的学业。” “怎么不用,他在太子的崇文馆自然会有其它先生给他其它的学业,而且因为他是太子,先生只为他一个受学,恐怕啊……比我们还难呢。”义阳反驳着自己的弟弟说道。 要不说女孩儿早熟呢,这么小年纪都懂的推理了,竟然能知道太子受学受得罪会比他们多。 “老五,你自己玩儿吧,但别玩的太久了,不要让母妃担心你,我们去采花了,然后就要回去学写字了。”高安站起来走到李弘跟前,还是没忍住的掐了下李弘的小胖脸。 李弘任由她轻掐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心里头还是感到了一阵温暖,最起码高安的举动,证明他们并不是把他当作敌人。 目光望着鱼贯而起的五人,看着他们踏着青石板缓缓走过,脑袋一动,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以让他们不用纸就可以练字的法子,眼里一亮脱口道:“等一下。” 义阳等人被下了一跳,回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不耐烦的挥手示意让他赶紧回去。 “我有一个可以让你们不用纸就能够练字的法子。”李弘仰着脖子说道。 “才不信呢,你才多大啊,就想骗我们几个人。”李素节不过也就六岁,有点儿看不起九转十世的人说道。 李弘撇撇嘴,下意识的动作又是把手咬到了嘴里,看着手指上的脏土被自己咬干净了,然后抽出来在衣襟上胡乱擦了下说道:“好啊,你不信那我就不告诉你了,我告诉他们几个人知晓,明天你去受学就等着受罚吧。” 义阳看着两岁多的小不点儿,半信半疑的走过来,疑惑的问道:“你真有办法让我们不在纸上学会练字吗?不骗人?如果你有办法,我就给你好吃的。” 李弘重重的点点头,然后示意花孟去找一块儿薄点儿的小块青石板过来,接着在五人怀疑的眼神下,又指使宫女去端来一碗清水跟拿来一支毛笔。 吩咐完后,李弘小手一拍仰着脖子咯咯说道:“等着吧,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拉着几个人重新在亭子里坐下,李弘与他们套近乎确实有他的想法,那就是自从妹妹去世后,李弘从心底里发誓,绝不能让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再次发生在皇宫里,在自己兄妹之间重演。 因此,他现在必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维持好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在将来,让他们知道,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可以保护他们不受伤害,让他们相信自己对他们的真诚,完完全全是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 花孟与宫女同时回到了亭子里,李弘示意花孟把手里的几块青石板放在自己面前,然后让宫女把一碗水跟毛笔放在一侧。 李孝、义阳、高安还有李上金与李素节不解的看着李弘的举动,他们不觉得这样就能写出字来。 “这可是免费教给你们的,下次就要收费了。看好了啊。”李弘扭身从宫女的袖子里掏出一块宫女用的手帕,俯下身子胡乱的把青石板上,已经被花孟擦干净,不存在的尘土擦了一遍。 拿起旁边的毛笔在那一碗的清水里蘸了下,脸上露出了特有的坏笑,然后一笔一画的在青石板上乱画起来,胡乱的画了几笔后便把毛笔一放:“明白了吗?咯咯……不用谢我的,不过就是比你们聪明一点儿。” 义阳还在思索,李素节跟李孝还有李上金以及高安已经面露惊喜了:“真的,这样子我们就可以等学会了,然后再在先生给的纸上写下来了,而且不用怕写的很难看了。” 李孝第一个拿起一块石板,然后拿起李弘刚刚放下的毛笔,重新在清水碗里蘸了一下水,生疏的对着青石板总是有些别扭,在众目睽睽下,难看的笑了下,便开始在上面写下他的名字。 刚写完李孝两字,李弘就开口说道:“怎么样,不错吧,你可以等水印没了后然后继续练下去,咯咯……不用谢我的,就是比你们聪明一点儿罢了。” 李弘说完后,不等义阳反应过来,急忙展开小腿往亭子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的嘲弄亭子里的几人。 从那之后,李弘隔三差五的便跑过去找他们玩儿,几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也越发的融洽,李孝与李上金对他在态度上也放开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也能够有说有笑的甚至偶尔也能容忍李弘作弄他们而不感到紧张了。 义阳永远都是一副小大姐的样子,李弘好几次都被义阳揪着耳朵送到了武媚的宫殿附近,再往前,义阳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揪着李弘的耳朵了。 李弘心里明镜一样,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他们不再抵触自己了,但他们对母妃还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害怕。 时间就在李弘没心没肺中度过,而让李弘心里大感惊讶的一件事情是,跟随太宗皇帝的一批老臣竟然还有在世的,虽然都已经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 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些还依然在世的功臣名字,这些人的历经对他来说,可都是传奇人物啊。 就像他父皇与母妃一样,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都是传奇人物。虽然他父母颇受争议,但不影响他们是历史上的风流人物,就像现在依然还存世的鄂国公尉迟敬德、鲁国公程知节(程咬金)、莒国公唐俭、英国公李绩(徐世绩)等依然存在。 而他为何会知晓这些人的存在,是因为此时为右屯卫大将军的程知节被李治任命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去讨伐西突厥沙钵罗可汗。 而这些,也让李弘兴起了偷偷出宫去看望这些传奇的想法。 5 制冰 春去冬来、寒消暑至,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在指尖溜走。不曾沾染尘埃,却染指记忆的烙印与岁月的痕迹,在时间的长河里翻转、腾挪,朵朵浪花就像众生随风起、逐波流,最终都会淹没在历史的河流之中。 春耕大典是大唐历年不变的一项农业大事,皇帝与皇后依然需要如先帝一般亲自耕种。此时的大唐关中农作物主要有粟米与小麦,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整个关中地区的粮食基本上都已经实现了字给自足。 再加上前朝隋运河的便捷运输能力,大量从江南通过水路运抵洛阳的粮食,都被储藏在了洛阳三大粮仓中,水路的经济繁荣也让洛阳变得繁华无比,其地位甚至隐隐有赶超长安的趋势。 俗话说,家有余粮、万事不慌,这也让李治在征讨西突厥沙钵罗有了足够的底气跟自信。现在大唐国力强盛,虽然还未达到顶峰,但足以在周边形成威慑力,让各国望闻声寒,闻风胆怯。 就像上一世的美帝,在攻打某一个国家时,它所要做的战略动员以及动用的国家战略储备对它自身来讲,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发动一场战争,而不用倾举国之力来为一场战争买账。 现在的大唐在这个时代,完全就是如上一世美帝一般存在的庞然大物,它所要发动一场战争,在任何战略储备上它都有足够的能力跟实力。 用先帝旧臣即体现了大唐对这一场战争的自信,同时也体现出了大唐对这一战的重视,久经沙场的老将,而且还熟悉西突厥的各方地形,加上还有名将苏定方在旁辅佐,足以说明李治对这一战的重视了。 如果说征讨西突厥是外患的话,那么内忧也不是不存在,皇宫后宫里的风起云涌,暗云流动,尔虞我诈丝毫不亚于外患,甚至是比外患还要惊险万分。 不过就在这两股洪流之中,一朵奇葩却让尔虞我诈、气氛诡异的后宫多了一股小清新的气息。这股奇葩的小清新,甚至在后宫乌云密布的上空,缓缓的撕开了一道裂缝,露出了久违的蓝天白云。 春耕大典后,年满三岁的五皇子也开始了朝九晚五的受学生活,在皇兄、皇姐的陪同下,六个皇家子嗣开始一同接受受学。 而在为他们受学的几个先生里,让李弘最为感兴趣的就是上官仪,感兴趣倒不是因为上官仪怎么样,而是上官仪那个还未出生的孙女:上官婉儿! 但就是如此,李弘对上官仪感兴趣没两个月后,就开始旷课、逃课、装病等等招数无所不用其极。 由于武媚刚刚生下李贤,并被李治在出生这一年与李弘一同封王,李弘被李治封为代王,而还在喝奶的李贤则被封为潞王。坐月子中的武媚也无法完全把心思放在长子李弘身上。 天气异常酷热,太阳刚刚从地平面升起不久,整个大地仿佛就像是被架在了蒸笼上,皇宫里的树木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叶子,像是对这样酷热难耐的天气表达不满。 一个小人影从弘文馆的后门再次偷偷的溜了出来,李素节瞪着小眼睛,望着那个背影发愣,这家伙又敢溜走?昨日不是刚被他母妃惩罚过吗?他怎么还敢溜走! 李弘早已经厌倦了上官仪、郭瑜等人的受学,这些古文对他来讲已经学了好几世了,早已经是不耐烦的不能再不耐烦了。而且还把孔颖达修的《五经正义》当成了必修学业,这让他更是难以忍受,因为他压根就对这些不感兴趣,受学也是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昨日刚刚被母妃惩罚过后,他自己也知道,今日恐怕不做点儿什么事情讨好下母妃,恐怕还得挨罚,不过还好,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从门下省经过后,转弯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看看四下无人,此时正是朝臣上朝的时候,自然这皇宫前面就显得寂静一些。 宫女小雪与太监芒种显然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代王跑过来,急忙招招手。 “都准备好了吗?”代王李弘拿起小雪手里两个柔软的布垫子捏了捏厚度,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惊蛰他们已经在等着朝臣下朝了,等一下朝您就可以进去了。”太监芒种打开手里的包裹给李弘看。 李弘拿起一块白色透明的东西闻了闻,没啥味儿,心道估计是真的。看完货后示意芒种与小雪转过身子去。 小雪跟花孟也明白,同样的,他们也习惯了代王自己来做自己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是他们做奴婢的本分,但代王却从来不让他们干这些事儿。 李弘看看四下无人,又抬头看了看这火辣辣的太阳,沉思了半响后,还是决定先不用这些,等回头让小雪她们帮自己缝在膝盖上会更好些。 想明白了事儿后,李弘拍拍芒种,示意可以了,然后把两个布垫递给了小雪说道:“回头你们帮我缝在膝盖处,这样等母妃再罚我下跪时膝盖就不疼了,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人。” 小雪跟芒种急忙点头,自己的主子从小就有主见,才三岁的孩童,平日的表现简直就是一个大人,比其它皇子要聪明多了。 虽然今年春耕入学后老是旷课,但每次陛下考校,都能够顺利通过,这也让陛下龙心甚慰,并没有向昭仪般天天追究他逃课,然后隔三差五的惩戒一番。 每次的惩戒显然也没有效果,惩戒完了代王,人家也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接着还是我行我素,每天都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气的正在月子期间的武昭仪也是毫无办法。 李弘偷偷的藏在太极殿拐角处,看着众大臣汗流浃背、抱怨着闷热的天气然后缓缓离去。 冲身后招了招手:“准备过去吧,朝臣们下朝了。” 李弘从拐角处闪身出来,身后跟着他小雪跟芒种,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盛满水的木盆,紧紧跟在身后向太极殿走去。 “代王?您此刻应该在弘文馆受学吧?”李治的贴身太监扬武把脑袋伸出门外,看了看挂在天空的太阳惊讶的问道。 “上官先生今日拉肚子,所以我们就不用授课了。”李弘把扬武的身子往后推了推,好给身后的芒种跟小雪留出空档进来。 扬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看见小雪与芒种两人端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盆便往里面走,急忙拦住问道:“代王,您这是何意?陛下刚刚下朝,您……您这是送来两盆清水何意?打算给陛下……洗脸?” “洗你个头,天气这么热,父皇舍不得用冰避暑,大部分都放到了母妃那里,我自然是给父皇送冰来的。”李弘推不动挡在门口不让进的扬武,显然如果李弘说不清楚,这两盆水是不可能让他端进去的。 “这是冰?”扬武看着两盆清水惊讶的问道,眼珠子都快要掉到水盆里了。 “你管呢,一会儿就能变成冰,你赶紧让开,外面很热的好不好。”李弘不耐烦的说道。 扬武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里面传来了李治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这可是稀客啊,竟然在受学时间跑到朕的太极殿。” 扬武听到李治的话急忙闪向一边,李弘从身边经过瞪了他一眼,顺便用他的小短腿在扬武的小腿上踢了一脚,不知道扬武感觉怎么样,李弘反正是感觉脚趾头都快麻了。 “扬武你使阴招。”李弘放下腿怒目而视。 扬武急忙苦笑赔罪道:“奴婢该死,奴婢怎敢……。” “小东西赶紧进来,你踢他做甚,如果他不是已经完全收敛了,你那小腿都保不住了。”李治含笑站在大殿,看着李弘一脸怒气的抬头瞪着扬武。 往里走时依然不死心的退后一步踩在了扬武的脚上,扬武有没有反应他不知道,他只感到自己的脚底板生疼,跟踩在石头上没什么区别。 “小东西你不去授课跑这里来做什么?就不怕你母妃责罚你?”李治俯身含笑看着他说道。 “弘儿见过父皇。”李弘行礼道。 然后才抬头看着穿着一身单薄的朝服,但胸前已然被汗水湿透,于是说道:“父皇,您这里没有冰了吧?” 说完后就开始在太极殿四周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念叨着:“母妃让我过来看看,说您处理朝政很是幸苦,最近天气异常闷热,避暑用冰怕您舍不得用,所以特派儿臣过来看看,看看您有没有像跟母妃说的那般用了很多冰在这里。” 李治含笑听完李弘的话,不由得仰头开心大笑起来,这些话听着比大块大块的冰还要凉爽啊。 “难得你们母子有心,放心吧,这点儿酷热还难不到你父皇,父皇受得住,何况朝臣都一样能受住不是。”李治跟在李弘后面说道。 李弘扭过身子仰头看着李治,咯咯笑着说道:“父皇,儿臣今日来此就是给您送冰来了,您看看。” “这是冰?”李治指着一大一小套放在一起的木盆,惊讶的疑问道。 “一会儿就变成冰了,您看着。”李弘说完然后示意芒种把买来的墙霜,也就是硝石拿出一小块儿扔进了大木盆里。 然后在李治还有扬武,以及其它宫女太监的目瞪口呆中,只见套放在小木盆里的水竟然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变成了冰。 看着小木盆里的水变成冰,宫殿里的众宫女跟太监,不由的发出吸气以及惊讶的声音。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李治脸上的神情由惊讶变成了惊喜,手指着小木盆里的冰问道。 李弘仰头咯咯坏笑着:“天机不可泄露也。好了,儿臣告退了,以后您就放心的用冰避暑吧,不用害怕冰用完了。对了,扬武,一会儿记得派几个太监拿大桶过来,我给你们制冰。” 小大人说完不等李治反应过来,自己便率先爬过太极殿高大的门槛跑了出去,后面的小雪跟芒种急忙跟李治行礼,然后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6 露脸 李治一直沉浸在李弘制冰的巨大震惊中,在武媚跟前用尽了所有言语夸赞李弘,但只换来了武媚“嗯嗯嗯”的敷衍声,她才不会相信那个鬼灵精的小东西能够在众目睽睽下制出冰来,一定是被那小东西的障眼法给骗了。 不过也因为李治的大加赞赏,让武媚淡了惩戒李弘不好好受学的心思,心里面想着等有机会再好好的整治他。 第二日朝堂上,李治再次把昨日李弘当面制冰的事情将给了众朝臣听,代王异于常人、聪明绝伦等等词汇都被他放在了李弘的身上还嫌不够。 而在众臣听来,陛下夸赞代王一事儿,加上如今后宫风雨飘摇,隐隐传来废王立武的小道消息,这不得不让大部分人甚至是每个朝臣都认为,陛下此举是有意立武媚为后的同时,并为更立太子在做铺设。 李治看着朝臣们不以为然的样子,像是认为明显你在胡说八道:就算是你想夸赞你跟武昭仪的第一个皇子,也应该找个靠谱点儿的理由才是。 朝臣们的反应激起了李治护犊子的心理,大手一挥,命扬武召代王入太极殿,非得让朝堂上的众朝臣亲眼目睹才行。 长孙无忌、诸遂良等一干老臣跟其他臣子都是无声的叹息摇头。但只有李义府注意到了太极殿里的细节,那就是如此酷热的天气下,以前不怎么放置大块儿冰来避暑的太极殿,今日明显增多了很多的大冰块! 难道陛下说的是真的?代王真会制冰不成?看着朝堂上李治自信满满的样子,李义府开始有些无来由的相信代王会制冰了。 但看到以长孙无忌等人并没有站出来贺喜陛下,李义府想要第一个站出来贺喜陛下却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心里忐忑的思索着要不要现在就站出来贺喜陛下时,就听见扬武的声音传来:“代王李弘觐见陛下。” “儿臣李弘见过父皇。”自己爬过太极殿高大的门槛,摇晃着身子跑到前排行礼说道。 “起来吧,先见过各位大人。”李治微笑着说道,表情却是一副一会儿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李弘要拜见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舅老爷,自然还有时任秘书监的长孙冲,以及诸遂良等人。 长孙无忌笑着弯腰怜爱的抚摸着李弘的脑袋柔声问道:“弘儿,听你父皇说你能把清水在木盆里变成冰?” 李弘平视着六十来岁的长孙无忌朗声道:“对啊,这个制冰很好玩儿的,您要是家里缺冰避暑的话,一会儿下朝我便派人给您送些过去。” 李弘小大人般胸有成竹的说话,引得众朝臣一阵朗笑,长孙冲也凑热闹的逗着李弘道:“弘儿,你要是能在我们眼前把水变成冰,我就给你一样好东西。” 李弘眼睛亮了,一眼就看到了长孙冲腰间的那块玉佩价值不菲,伸出小手指指着长孙冲腰间的玉佩说道:“好,我相信舅舅不会骗我的,我就要你那块玉佩。”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长孙冲摸着李弘的脑袋说道。 说话间,李治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大小不等的好几个木盆,按照昨日他亲眼所见的样子,一一摆放在众臣子能够看的清楚的地方。 李弘抬头看着一双双好奇不信的眼神,小脑袋瓜一歪,咯咯坏笑着道:“不如这样吧,不知道还有谁不相信这清水能变成冰的?” 李治笑而不语的看着众臣,此刻政事也已经讨论完了,众臣子也抱着凑热闹的心情,看着陛下没有出言相阻,于是放开了态度说道:“代王,臣也不相信。” “代王,我也不相信这清水能变成冰呢。” “代王……。” “好吧。”李弘站到李治身边小手叉腰说道:“那这样吧,不相信的呢就站在我舅老爷、舅舅这边,相信的就站在另外一边。如果我能把清水制成冰呢,你们就一人输我一百贯钱怎么样?” “那要是弘儿无法把清水制成冰呢?你舅舅我可是把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都赌上了啊,这块玉佩可不止百贯钱呐。”长孙冲反问道。 “咯咯……我不会输给你们的,你们只管准备好钱就是了。扬武,麻烦你统计下人数,一会儿赢了我分你钱。”李弘坏笑着自信的说道。 众臣俱惊愕,这小家伙哪来的如此自信,而且这五皇子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大庭广众之下要跟太监分赃了。 李治笑骂一声鬼灵精,伸手轻轻的在李弘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替儿子撑腰道:“如何?不知道有谁愿意跟朕的五皇子赌输赢啊,今日正好无事,我们君臣就以此为乐,放松下心情也能成为一番佳话不是。” 众臣此事心情也都放松下来了,难得朝堂上能够出现如此轻松的氛围,顿时纷纷附言要跟代王赌一把。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太极殿顶端的父子两人顿时眉开眼笑,因为所有的朝臣都站在了长孙无忌这一边,只有李义府跟许敬宗两人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泾渭分明的站在了相信的一方。 李治跟李弘不愧是父子,此时虽然心里都已经乐开了花儿,但表情上还得装作愁眉苦脸,李治还继续忽悠道:“弘儿,看见了吗,这么多人不相信你呢,要不行你就给各位陪个不是,这制冰一事儿就算了,昨日你在父皇跟前的障眼法要是被他们拆穿了可就不好看了。” “父皇放心吧,儿臣一定不让您失望。”李弘拍着小胸脯缓缓的走下去,蹲在每个水盆前、小手里捏着一小块硝石连同小手一起放进了水里。 他有意不让众臣子看见他小手里的东西,因此每次都是蹲在木盆前,然后把手放进水盆里搅动几下然后就拿出来,而这时盆中也就看不见那硝石了。 几个木盆被他在众臣子的注视下搅动一番后,李弘就站在李治身旁,一脸标志性似的坏笑,注视着朝臣们惊愕跟睁大的眼睛。 此时朝堂上的众臣子,望着水盆里的小木盆正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缓缓结冰,不由的发出了惊讶之声,一阵阵的吸气声跟不可思议的讨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扬武,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吗?”李弘咯咯坏笑着问道。 “代王,都记下来了,总共47人。”扬武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说道。 李弘咯咯笑着揶揄众臣道:“四十五人一人一百贯,才四千五百贯钱啊。” 众臣子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清水就在眼前变成冰块的巨大神奇中,没缓过神来。一个个啧啧称叹,夸赞着代王如神童再世。李治也是脸上乐开了花,自己的皇子就是长脸啊。 而长孙无忌跟诸遂良、许敬宗等一些人听到李弘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后,心里更是如惊雷炸响!三岁孩童不用算筹,竟然能够不假思索的说出四十五人,一人一百贯钱就是四千五百贯,这……这怎么可能?难道真是神童吗? 但无论怎么样,所有人还是被李弘这清水制冰的神奇,给震惊的无话可说,众人纷纷请教代王是如何做成的,但小大人般的代王此时仿佛变傻了,半依靠半抱着李治的肩膀,站在那里不说话的一直咯咯坏笑。 众臣子在太极殿内自然是输的无话可说,何况还有陛下做见证,就是想要耍赖也没办法耍成啊。 长孙无忌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强掩着那难以察觉的落寞笑着说道:“今日没想到啊,未曾给你准备什么好礼物,等明日上朝时,我给你带一个好东西,臣贺喜陛下。” 李治客气道:“无妨,小家伙的古灵精怪罢了,不劳烦您为他准备礼物了,这两年您可是没少给他贵重的礼物。” 长孙冲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解下腰间的玉佩,说道:“这可是舅舅花重金买来的,竟被你这个小东西赢去了,不过舅舅输的心服口服,陛下,此事当是可喜可贺啊。” 许敬宗与李义府乃是李治的近臣,在李治还是太子时就已经跟在李治身边了,因此众臣子也没有想到,两人早已经从太极殿四周大块的冰上,猜出了李弘会制冰,都以为不过是碍于皇帝脸面所以才站在另一边。 此时就有大臣开始打趣两人省了一百贯钱,两人也是不客气的回击大臣们。 朝堂上的趣事被李治拿到了后宫一讲,立刻便像是在后宫扔了一颗炸弹,引得其它嫔妃纷纷向武媚道喜,嘴上都快把李弘夸成一朵花儿了。 萧淑妃与王皇后并没有出现,这对武媚来讲也是再正常不过,三人现在成水火之势,很难在像从前一般以姐妹相称,发展到现在,甚至是连平时表面上的往来,都变的极少了。 而自己的皇长子,在陛下面前做出如此露脸的事情,也让萧淑妃跟王皇后感受到了极度的不安跟危险的气息。 两人又不是不了解这个李弘,平时在弘文馆就是不学无术的反面典型,处处与上官仪、郭瑜等人对着干。从来不曾好好受学,因为此事,武媚也是没少管教。 但就是这样,反面典型却在陛下跟众臣子面前出尽了风头,一下子就把几个皇子给比的黯然失色。 王皇后与萧淑妃两人对着自己的皇子反复追问李弘的近况,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那小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但每每考校,都能把先生问的哑口无言,他们也很奇怪为何李弘能够做到。 7 冰棍儿 王皇后与萧淑妃如今已经失宠,李治对她们也是爱搭不理,如果说李治在武媚生下公主时还没有废后的心思,但就在武媚掐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嫁祸于王皇后后,李治废王立武的心思是一天比一天迫切。 再加上如今武媚与他的第一个皇子李弘在皇宫,在太极殿众臣面前的表现,让李治现在怎么看李弘怎么都像是当太子的好苗子,再再加上武媚的枕头风,罢黜李忠,立李弘为太子的心思,也在他心底开始生根发芽。 当事人之一的李弘此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皇宫里的事情,特别是后宫里的事情还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所左右的,想要在李治之后保住李家江山,或者是让后宫三个正在玩“斗地主”的大佬停止明争暗斗,对现在的他来讲那可是难如上青天。 所以他现在力所能及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如何在王皇后跟萧淑妃失宠被废后,尽可能的改变她们的下场,不要像史书上那般凄惨:断其手足做成人彘。 许敬宗、李义府二人是武媚的忠实“粉丝”,在废王立武、废忠立弘两件大事上,这两个人可是功不可没,起到了绝对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完全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两人,朝堂之上与后宫之中绝不会乱的天翻地覆。 所以,李弘还有一件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能够有效的把他们隔离的离武媚越来越远才好。 李弘想归想,但他一个皇子想要跟大臣亲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这朵奇葩继续他的赚钱副业,继续在乌烟瘴气的后宫之内,刮着他那股奇葩的清新之风。 制冰一事儿让他再次敏锐的看到了商机,那就是偶然看见自己的太监芒种跟花孟把冰含在嘴里消暑时,电光火石间,冰棍便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说什么也去驱赶不走。 于是第二天李弘便让自己的宫女跟太监去掖庭宫尚食局要来大量的白糖。糖在这个时期已经脱离以前的以米和麦芽熬煮的麦芽糖的范围,跟精盐一样,已经是普通的食物了,但在质上还完全达不到如雪一般白细,不过制作冰棍儿倒是已经够用。 几人来来回回的拿了好多糖回来后,惹得扬武跟在屁股后面,想要搞明白代王为什么要这么多白糖,他想干什么。 代王自然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扬武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就被李弘推出了宫殿,看着李弘坚决的小背影,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这代王比任何一个皇子都受宠,不是自己能够得罪起的。 索性也就放弃了再去追查。既然代王只是要糖,而不是要毒药,那么就随他去吧,反正如果有事儿估计有他母妃跟陛下给他撑腰。 李弘跟自己的宫女太监总共九人,偷偷摸摸的在自己宫殿里忙活了一晚上后,冰棍儿终于被他按照上一世的形状制了出来,巴掌大小,长方型的冰棍便在大唐面世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弘宫殿门口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只见花孟、芒种、惊蛰、猎豹四个太监跟小雪、小寒、夏至、白露四个宫女总共八个人皱着苦瓜脸,每一个苦瓜脸的臂弯处都挎着一个以厚厚的布覆盖着的篮子,不情不愿的被蹲在门口的李弘赶了出来。 “快去啊,磨蹭什么呢你们。”李弘蹲在门口焦急的催促道。 “代王,这样不好吧,掖庭宫的人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的。”夏至哭丧着脸小声哀求道。 “是啊代王,奴婢这么开口啊,奴婢……奴婢……。”白露最为腼腆,挎着篮子的她,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前了。 花孟等人脸上的神色也是五彩缤纷,一张张苦大仇深的脸上都写满了哀求。这要是在皇宫里传开了,以后还这么做人啊,如此样子太丢人了,沿着皇宫叫卖,代王都是怎么想出来这主意的啊,不记得他有出过宫见过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啊。 “哎呀,昨天不是都教你们了吗?就按照昨天教你们的那样喊。记得啊,两文钱一个,可不能卖少了。”李弘站起身子推着离他最近的白露。 “代王,要不明天奴婢们再去卖吧,今日就先好好学习下那个喊……出……来的那个……。”小雪也是俏脸通红,扭扭捏捏的不情不愿的推诿道。 “明天?明天就化了,还卖什么啊,再不去就把你先卖了。”李弘个子太矮,小手推人家,却只能把手搭在人家小雪的丰满的翘臀上推搡,结实绵软的臀部被他都推的要变形了。 “代王,这后宫里可不能如此叫卖啊,要是被昭仪知道了,您可是会受罚的啊,奴婢们豁出去一张脸去……那个……这个冰棍儿没事儿,但您要是受罚,那就是奴婢们的不是了。”芒种看着代王决心不改,急忙搬出武昭仪来当挡箭牌。 但显然这招儿还是见效了,听完芒种的话后,李弘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一只手指放进嘴里,若有所思的在门口来回踱步,嘴里念念道:“也是啊,如果被母妃知晓了,受罚事儿小,但万一断了咱们的财路就得不偿失了。这样吧,夏至,你去把你手里的给我母妃送去。那谁,你把这个给王皇后送去,你,送给萧淑妃,还有你,杨宫人。” 看着眼前就剩下一个宫女小寒了,李弘想了下说道:“现在朝臣们应该都下朝了,咱俩去把这个给父皇送去。” 李弘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先用这些做广告,等广告宣传效果出来了。然后就在自己宫殿门口的窗户上再掏个小窗户,天天卖冰棍儿还有雪糕。 尚食局肯定有牛奶,弄点牛奶做雪糕。到时候就不怕母妃知道了后,不让自己干了,大不了就是不挣钱而已嘛,给皇宫改善改善伙食,也算是不错的一件事情嘛。 李弘与小寒还没有走到太极殿,就被一个宫女拦住去路了,说是昭仪请他过去。 李弘没多想,让小寒自己去给父皇送过去,跟着宫女便往自己母妃的宫殿里行去。 一路上宫女都是小跑,李弘哪跟得上,迫不得已,宫女只好蹲下身子抱起李弘往昭仪的宫殿跑去。 现在的武昭仪已经不是前两年刚进宫的武昭仪了,侍候她的宫女们在听到武媚让她们快点儿把代王带回宫时,都是不敢懈怠,一路上都是小跑着寻找李弘。 “儿臣李弘见过母妃。”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被宫女从怀里放下,李弘就扯着小嗓子冲里面喊道。 武媚在里面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白皙漂亮的脸颊上顿时布满了寒霜,额头上升起无数黑线。 这小东西真是一点儿皇家礼仪都没有学到,这段时日也不知道那上官仪都教了些什么,这哪像是一个皇子?简直就是个野小子跑进了皇宫!一代女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错了,怎么生出这么一个野小子来! 嬉皮笑脸的李弘迈着小腿登登的跑到武媚跟前鞠躬行礼,然后咯咯笑着道:“儿臣见过母妃,并祝愿母妃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年轻,跟父皇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你个野小子给我过来。”武媚银牙紧咬,打断李弘的谄媚,揪着李弘的耳朵就给拉到了怀里。 小东西的嘴是越来越甜,每每做了错事,人还没到自己跟前,小嘴就像是抹了蜜一样,吧嗒吧嗒的一通吉祥话说的让你生不出怒气再去惩罚他。 武媚手指指着一旁的篮子说道:“告诉母妃,这又是什么?又是你鼓捣的不成?” “咦,母妃为何不吃啊,很好吃的,这可是清凉解暑绝佳食物。”李弘靠在武媚怀里扭过身子,看着那一篮未曾动过的冰棍不答反问道。 武媚对这个越来越皮的小东西是生不出一丝怒气来,示意旁边的宫女打开篮子拿出一块儿来,冷声道:“那你告诉母妃,这如何食用?嗯?你让母妃吃这上面冰凉的纸吗?” “哎呀,忘了给。夏至,快去,传我的话,告诉他们,需要把这个纸撕开才能吃,快去快去。”李弘看着武媚的宫女小手捧着冰棍,却不握着那露出来的一截木头,拍了下自己的小脑袋瓜子。 夏至看着武昭仪没有反对,于是急忙恭恭敬敬的行礼后,然后才缓缓走出宫殿,只是一出了宫殿门口后,立刻便撒丫子跑起来了。 昨夜做好这冰棍后,代王并没有让他们先行尝试,而是说先让其它人试试再说。李弘没告诉他们的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硝石制出的冰棍能不能吃,吃了会不会拉肚子,中毒应该不会吧。 武媚看着在自己怀里走神的李弘,纤纤玉指点了下李弘的脑门,哼道:“又在做什么鬼心思呢,告诉母妃,你还给谁送去这东西了?” 李弘看着宫女小心翼翼的剥开那层纸,便示意宫女先尝尝,还是先别给母妃吃了,万一中毒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想了想,决定自己做小白鼠吧,然后也伸出小手拿出一根来,自己剥开纸后放在嘴里吸吮着,味道还不错,就是糖放多了些。 一边满足的吸吮冰棍儿,一边咯咯笑着道:“还给了王皇后跟萧淑妃她们了,儿臣今日是白送给她们的,等明日她们还想吃的话,就得花钱买了,而且这皇宫里只有儿臣这里可以买到,咯咯……哎呦。”得意洋洋的李弘被武媚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旁边的宫女细细咀嚼,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禀昭仪,代王做的这冰……冰棍儿真的很好吃,又甜又凉,甚是解暑解渴呢。” “咯咯,少吃些吧,吃多了会拉肚子的,毕竟是至寒之物。”李弘靠在武媚怀里撒娇警告道,甚至还把自己从嘴里的冰棍儿递到了武媚嘴边,想让母妃也尝尝。 “你这野小子,母妃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一个……。”武媚还未抱怨完,就被小东西拿吸吮过的冰棍儿堵住了嘴。 “陛下驾到……。”扬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8 天性的羡慕 父皇这么快就过来了?李弘有些懵,看来是一下朝就直奔母妃这里来了,也不知道小寒有没有把冰棍儿送到。 随着李治的身形出现在李弘面前,同时也打消了他心里的疑虑。不过让他惊愕的是,李治手里竟然拿着一根冰棍儿,连着外面那层纸正吃的津津有味儿,不时的从嘴里发出吸吮的声音,显然是很享受这清凉解暑的新事物。 “昭仪,快看看朕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这东西吃起来可是冰凉解暑啊,难得弘儿有这份孝心,不愧是朕的的儿子啊,这东西都……嗯?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怎么了?”李治边说边走,看着武媚抱着李弘,两人脸上同时露出惊愕奇怪的表情。 看着两人眼神里分明的笑意,李治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打量着身上的衣服,没问题啊,这母子俩为何如此看着自己? 武媚看着李治傻傻的样子,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儿纸屑,扑哧一下子笑出了声,在李弘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看你干的好事儿,让你父皇都出丑了。” 李治依然是一脸疑惑,问道:“昭仪为何如此说话?” 武媚推开怀里的李弘,止住笑意走到李治跟前行礼,先是温柔的替李治擦拭掉嘴角的纸屑,然后缓缓拿过李治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冰棍儿,递给了旁边的扬武。 武媚叹口气说道:“你的五皇子让你出丑了还不自知呢,这冰棍儿啊,得撕开了外面的纸才可以食用。”说完转身从篮子里再拿出一根冰棍儿,仔细的把外面那层薄薄的白纸剥去,然后递给了李治:“应该是这样食用的。” 李治显然反应慢半拍,接过武媚递过来的冰棍儿嘟囔道:“难怪吸吮起来总是觉得不是很爽口,黏黏的。” 李弘嘴里叼着冰棍儿咯咯坏笑着看着两人,李治不以为意,也不在乎吃冰棍儿外面的纸有失龙颜,就算是觉得了,但面对自己最喜爱的皇子,他也能一笑而过。于是溺爱的向李弘招手示意过来。 李弘乖巧的走到跟前行礼:“儿臣李弘见过父皇。” “告诉父皇,这可是你自制的?”李治弯下腰抚摸着李弘的脑袋,眼睛里是满满的得意跟骄傲,自己真是生了一个聪明的皇子啊,这几天处处给自己惊喜啊。 “是,父皇,这是儿臣那日看见花孟跟芒种,哦,就是儿臣的侍从嘴里含着冰块儿解暑,于是就突然间想到了加些糖会不会就好吃些,于是就做出了这冰棍儿。”李弘老老实实的说道,粉嫩的脸蛋上挤满了笑意。 “吾儿聪颖胜于朕啊,如此简单却实用的食物,却不曾被人发现……。” “聪颖?我看就是个十足的小吃货,你怎么不问问他,这从尚食局拿走了多少糖。”武媚虽然嘴上泼冷水,但李弘的聪颖,显然已经让她骄傲到了骨子里。 自己的孩子聪颖机敏,身为人母的武媚自然是脸上有光,何况有子如此,这才是真真正正,让自己在后宫立足的根本啊,不光懂得讨好自己的父皇,还懂得向王皇后、萧淑妃赠送。 如此仁孝的行为,在后宫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是自己在排挤王皇后跟她萧淑妃了吧。而自己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倚杖着李弘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李弘见母妃如此说话,便知道在父皇面前是没赏可讨了,就算是有,估计也会被母妃拒绝了,会以什么“代王尚小,需学会节俭质朴,封赏太多可别惯坏了他,等长大了再说吧。” 看看父皇也确实没有赏赐自己的意思,于是李弘便掀开母妃寝宫的门帘,小李贤此刻应该正在睡觉呢吧,好久没见他了,看看他去。 一个显然是武媚的贴身宫女,正坐在旁边守护着熟睡的李贤,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急忙回头,一见是代王,便要立刻起身行礼。 李弘伸手示意她免礼,轻手轻脚的走到睡榻前,看着正在熟睡的李贤嘟囔着小嘴,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小嘴上正被小家伙吐出一个小水泡。 李弘好奇,伸出小手指轻轻一点,把那小水泡点破,然后扭头看着宫女咯咯坏笑。 “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李弘摸摸李贤的小鼻子,摸摸小手小脚,然后又恶作剧的把自己的小手指,放到了李贤的嘴边让李贤吸吮。 宫女看着李弘自得其乐的恶作剧,莞尔一笑,对着李弘答道:“奴婢没有那个福分,代王您小时候都是夏至跟白露伺候的。” “嗨,也是,我问的问题太笨蛋了。”李弘拍拍小脑袋瓜子自嘲道,惹得旁边宫女一阵好笑。 武媚与李治两人坐在外厅正说着话,李治扫视了一眼,见没了李弘的身影,不由问道:“弘儿哪里去了?难道他不想朕赏赐他吗?” 经李治一提醒,武媚也注意到那野小子不知道何时没影了,但看看他的宫女还在候着,于是扭头看向自己的宫女。 宫女见武媚望眼询问,恭谨的说道:“代王他……。” “啊……哇……哇。”不等宫女说完,武媚寝室内传来了小李贤宏亮的哭喊声。 武媚一听,洁白如玉的额头上顿时浮现了满满的黑线,银牙紧咬怒道:“这野小子又去逗贤儿了,李弘……!” 话未说完,只见寝室门帘突然掀起,野小子一阵风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小短腿此刻倒换的跟风火轮似的,嗖地瞬间,在武媚跟李治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野小子已经飞快的跑到了宫殿门口,嘴里急急叫嚷道:“夏至、小寒快跑。” 两个宫女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代王拉“紧急集合”了,夏至跟小寒身体颤抖的如同筛糠,脸色也不知道是紧张的发白,还是因为主子的猥琐形象让她们觉得丢人,总之是三分紧张七分尴尬,匆匆的对着李治跟武媚行礼后,就急忙忙的跑出去追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形去了。 武媚望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李弘背影,气的站起来走到门口喊道:“李弘你给我回来,气死我了,别让我逮住你。陛下……。”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有趣。”李治眼前依然还是刚才李弘仓皇而逃的有趣一幕,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眼泪都被笑出来了,喘着气说道:“真是个怪小子啊,颇有当年他皇爷爷的风范啊,我李治也算是不愧对祖宗了,本以为朕的性格软弱,但不想昭仪,你可是为朕诞下一个优秀的皇子啊。” 武媚望着心情兴奋而显得脸色有些潮红的李治,难得的小女儿态毕露,秀脚跺地,嗔道:“妾身都快这野小子气糊涂了,你还有心思看妾身的笑话。” “哈哈,这个鬼灵精,跑了就跑了吧,明日让上官仪好好的教育他即可,这皇家礼仪还是需得学习啊。”李治显然是在敷衍武媚,看神情就知道,他很喜欢这样的皇子,就像当年他的皇兄青雀在父皇面前般,聪颖好学,但就是不尊礼仪。 李治是有心学习青雀一般洒脱,但性格上的软弱让他不敢向皇兄一般不尊教条,何况母后去世后,自己就一直跟在父皇身边,也没有如此的机会释放他的天性,此刻看着李弘如此,他是打心底里羡慕。 看守李贤的宫女显然也习惯了李弘逗弄自己的皇弟,而且刚才自己在寝室里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代王把潞王李贤逗哭。 此刻怀里抱着还在哭闹的李贤急忙走出来,看着武媚还站在宫殿门口生李弘的气,不知该如何时,只听见李治说道:“把贤儿抱过来,朕来哄哄这个小家伙。” 宫女急忙听话的把李贤抱给了李治,李治双手接过,摇摆加抖动着双臂,嘴里温柔的念道:“贤儿乖啊,弘儿坏,弘儿皇兄是大坏蛋,又把小宝贝逗哭了是吧,等父皇逮到他了,父皇替你惩罚他,贤儿不哭了哦。” 武媚倚在门口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一对父子,她自然知道刚才李治一番话就是敷衍他惩戒李弘的,但她心里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弘儿能够独得陛下恩宠,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大助力不是。 武媚摇头无奈的从门口走过来,对于李弘她是十八般武艺都用过了,但没有一样儿能在那臭小子身上奏效。 李弘这几日天天猫在自己的宫殿,要不就是去弘文馆的路上,要不就是在回宫殿的路上,反正这几日除了制冰棍儿以外,其他时间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此一次,在给王皇后跟萧淑妃等人送了那一次冰棍儿后,便不再主动送与乐。第二日,后宫的嫔妃们便也为他准备了小礼物由宫女给送了过来。 而萧淑妃则是派了自己的长女义阳公主给送了过来,走时义阳霸道的又免费拿走了一篮子冰棍儿。虽然这时候李弘的冰棍儿除了免费供给后宫的嫔妃外,其它宫女太监想要吃冰棍儿,都是得花钱买的。 而这里面就属扬武最憋屈,李弘卖给别人是两文钱,卖给他则是十文钱,就是这样,扬武还觉得挺好,天天美滋滋的。 等他知道卖给别人是两文钱,卖给自己是十文钱时,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对代王睚眦必报的性格更是有了深切的体会。但还不等他去找代王理论,代王却率先找到了他。 9 李义府 趁着歇息的空档,扬武心里满腹委屈,忐忑不安的反复思考,最后还是准备找代王理论理论,为何要如此坑自己。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代王给得罪了,左思右想半天,心里琢磨着恐怕就是前几日因制冰一事儿,在太极殿门口代王踢、踩自己时结下了梁子吧。 说巧不巧,就在扬武准备找李弘时,李弘也怒气冲冲的在猎豹跟惊蛰的陪同下,前往内侍省找扬武的麻烦。 两个人在绕过太极殿后的小花园不期而遇,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小的李弘怒气冲冲快步走到扬武跟前,不等扬武行礼就质问道:“为何才给我那点儿牛奶?你是觉得本王没有资格要那么多牛奶吗?” “呃……奴婢扬武见过代王。”扬武被一上来就质问他的代王问的哑口无言,今日一早他才派人去要牛奶,但那时候牛奶已经分派完毕,完全没有多余的了,这这又如何能够怪罪他呢。 “代王,奴婢就是再借十个胆子也不敢拒给您要的东西啊,今日实在是尚食局准备不足,不知道代王您要牛奶,明日一定给您送到,您看成吗?”扬武心里的委屈又加深了几分,苦涩的说道。 “真的?不是你特意克扣不给我牛奶?”李弘今早听小雪说尚食局没有牛奶了,还以为是扬武知道了自己卖给他冰棍儿坑钱,成心为难自己,现在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千真万确,奴婢如何敢不给您呢,就算是不给其他人,只要您开口,奴婢一定为您保留着。”扬武见李弘小脸上神色变缓,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那好吧,那你明日给我多送些牛奶过来,算了,我会让他们过去找尚食局拿的,到时候别忘了给尚食局打招呼。”李弘说道。 扬武腼腆的点头应是,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代王,奴婢有一事不明,还望代王您帮奴婢解惑。” “何事?”李弘抬头奇怪的问道。 “这……这……代王,为何其它宫女太监买您那冰棍儿都是两文钱,但为何卖给奴婢是十文钱呢?”扬武想了想,还是语气结结巴巴的问了出来。 心想,无论怎么样,代王也不会因为这个翻脸吧,虽然自己不在乎那点儿钱,可整个太极宫就自己一个人被坑,话说出去不好听啊。 “哦,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踢你那一脚我脚疼了好几天,报复你。”李弘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说道。 扬武终于轻松的笑了,被三岁小孩儿的脾性搞笑了,同时也有些自嘲自己太过于紧张了。不知不觉中,在与代王打交道的过程中,扬武把代王当成了成年人,因此才会委屈,为何从没有得罪过代王的自己会被代王坑。 现在代王点明了就是报复他,那么就足以说明,并不是有人指使代王为难自己。想明白了此点,扬武好几宿不能安枕悬着的心,终于是踏踏实实的放进了肚子里。 他深怕是陛下或者昭仪对自己不满,而籍代王之手来除掉自己啊,既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扬武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自然了不少。 拿出一根冰棍儿含在嘴里,往自己宫殿走的李弘别过了扬武后,在去往甘露殿的路上碰见了准备出宫的李义府。 两人站在鹅暖石铺就的一条僻静小路上,都是同时一愣,看着对方不说话。 好在李义府反应快,惊愕的表情很快转换成再自然不过的笑脸,快步走到李弘跟前行礼道:“臣李义府见过代王。” “李侍郎?不知李侍郎这是……?”李弘小心翼翼看着他身后的路问道。 一个眼前的李义府、一个在朝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敬宗,这两人在李弘所有九世的记忆全部补充后,是这一世最让他忌惮的两个人。 千古阴人许敬宗,笑里藏刀李义府,这可是史书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的。巅峰时期,在朝堂上虽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也是权倾朝野,独当一面,高宗时期有份量的两个重臣! 如此不容小觑的这两个人,为自己的既得利益,以及为了打压潜在的政治对手,两人如鱼得水般的游走在李治与武媚之间,在这个时期的太极宫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李义府的笑容让人感到温和有礼,直视他的眼神,也看不到一丝的虚假,充满了坦诚跟真实,实在是让人无法与他那笑里藏刀的绰号联系起来。 但越是这样,李弘则是在心里更加的警惕眼前之人,让他不得不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对待。 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事业有成、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等等,放在此时的李义府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中书省的中书侍郎,可是中书省除了中书令外最大的官了,虽然他此时还未被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个实际的宰相一职,但在朝堂上,已经是极为重要的大唐高官。 李弘的计划中,虽然是想要努力的隔离李义府、许敬宗两人与母妃武媚之间的距离,但在实际的交往中,李弘还是感受到了李义府的厉害跟精明之处。 皇宫乃至后宫细微的变化,都未能逃脱李义府那双明亮坦诚的眼睛。敏锐的触角以及精准的推算,加上胆大心细,这是李义府最引以为傲的吃饭本事。 此刻李义府出现在去往甘露殿的路上,则是因为他自己得罪了长孙无忌,而后被长孙无忌报复,贬为了壁州司马。赦书此时还未到达门下省,但却已经被他提前获知,可见这家伙的触角有多敏锐,朝堂关系有多复杂了。 今日此番前来觐见李治,则是因为与中书省另一个侍郎王德俭商量他被贬一事儿时,在此过程中,两人从李治想要废王立武的迫切中,看到了一条生路,那就是此刻还未有臣子敢,或者是考虑好要不要向陛下提议废王立武一事儿。 而就是这样一个空档,又被李义府敏锐的抓住了,胆大心细加上精准推算,李义府计算、猜测着此刻李治的心理:“恐怕此刻陛下就是需要一个臣子,在他面前帮他把这个事情摊开吧?” 那么自己现在身处被长孙无忌打压的境地,已经是退无可退,为了自己的前途,看来只能是殊死一搏了! 自己就做那第一个提议之臣子,至于结果如何,他没有十全的把握,但他绝对有七分的把握陛下会动心这个提议的,如此一来,自己就绝对不会被长孙无忌流放到壁州当司马了。 李弘与李义府两人在花园的亭子里没有人知道谈了什么,惊蛰与猎豹也被李弘支使的远远的,未能听到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总之,当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奸臣曹操的卖相。 李义府对李弘行着大礼,嘴上说道:“如此就多谢代王了,臣一定不会忘记代王的恩赐,臣这就准备着手落实。” “那是那是,切记一定要快,这东西恐怕就是个新鲜,时间一长,其他人也会发现此中奥秘的,到时候就不是你一家会做了。”李弘笑呵呵的回道。 “是,臣明了。臣准备好后,第一时间就告知代王您。”李义府再次行大礼说道。 猎豹、惊蛰两人有些奇怪,中书省的中书侍郎竟然连着两次向代王行大礼?这……这可是很难见到的,如果说是太子的话,那还可以说得通,但只是一个受陛下恩宠的皇子,这李义府为何要接二连三的行大礼呢?两人心里奇怪,但没有一个人会在这时候流露出疑问的表情。 李弘在李义府的目送下,带着猎豹与惊蛰满意的离去,觉得离李义府距离差不多了,李弘强忍着回头的冲动低声说道:“三两日后,准备大量的冰棍给李义府,让他带出皇宫在东西两市售卖。” “是,代王。”猎豹跟惊蛰同时说道。 李弘并不是主动想现在说出来,而是因为他此时此刻需要用说话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跟不安。因为,他仿佛能够实质性的感觉到,背后那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紧紧的盯着他、迫使着他回头。 李弘的感觉不好受,笑里藏刀李义府的感觉同样也不好受,他虽然脸上一直保持着自己对着铜镜,不知道练了多少次的自然坦诚的笑容,但此刻,他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还是有些僵硬,甚至是有些假。 汗水不知不觉的从额头、从后脑勺、从两鬓往脖子胸前流去,汗流浃背是他现在最好的写照。但他却不敢擦拭,他怕自己的举动引起代王的注意。 刚才亭子里的一切,都让李义府感觉到,自己仿佛不是在跟一个三岁小童交谈,而是在跟一个比他自己阅历还要丰富的人在交谈。如果不是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恐怕他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还是自己因为日思夜想琢磨人琢磨的太多了,因为谨慎而出现了幻觉。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从容不迫的走进甘露殿,神态自始自终淡定自然。还有无论是那脚步、还是摆臂动作,都从未出现细小的变形,从一开始到进入甘露殿,长长的一段路,整个人一分一毫都没有慌乱过,而且是始终都没有回头。 李义府观察过很多人,他发现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在有心人的注视下,走路的动作能够始终保持自然如一、从容不迫。 大部分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出现或多或少的动作变形,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但这个三岁的皇子在自己的注视下,这一路上的动作,却能够做到行云流水般的始终如一,这让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冒着大不违与代王相交,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10 李治的决定 心理战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早有运用,只不过是心理战这个名词并没有同时出现,也同时并没有被人们规范化,被人们所认同为一种学科。 但相对来讲,中国战场上运用心理战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的境界,也被规划为了谋略一策中,随着谋略的发展,心理学便在发展中成了一门包含在内的小学科。 “炸营”在中国,无论是古代还是近代,都是让带兵的将领们最害怕的一件事情,军营乃肃杀之地、生死边缘。随着人们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的紧绷状态,如果深夜有哪个兵士情绪或者心理不稳定,就很容易出现幻觉,会认为敌军来袭而自己率先穿衣,然后惊动其他人,容易造成兵士自相残杀,军营混乱。这个时候就算是最高将领在此,也往往是很难控制住局面的。 李弘把与李义府的第一次交锋归为了心理战,原本平常的一次相遇被李弘归为心理战,是因为当时两人所处的环境,以及李弘内心对李义府的警惕。加上李义府当时被长孙无忌打压流放,心理同样处于紧绷状态,因此造就两人第一次见面,就产生了不受两人控制的无形暗流。 李弘站在甘露殿门口望着李义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太厉害了,笑里藏刀都是如此让人难以招架。如果是那个千古阴人许敬宗,李弘不敢想象以自己现在的境界,是不是能够招架的住而不落下风。 毕竟,李义府在后期执掌中书省时就出现了飘飘然、得意忘形的姿态。由于他出身卑贱,为了让自己能够真正的挤进上层勋贵的圈子,便游说他人修改《氏族志》,其野心可见在当初已经是毕露无遗,最后也是因为他的野心而被下狱至死。 至于许敬宗,城府比李义府更深,更难以让人琢磨,也更懂得隐藏与更懂得如何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许敬宗比李义府可是多活了十几年。 李治看着怔怔出神的李弘,悄无声息的走到身后,见他还没有反应,轻轻的在头上拍了下道:“想什么呢?父皇都走到跟前了还未发觉。” “呃,儿臣见过父皇。”李弘惊醒过来急忙行礼。 李治笑着围着李弘转着圈,突然说道:“你母妃还有王皇后、萧淑妃等人那里你都会送去你制得冰棍儿,为何不见你给你皇兄李忠送去?” “啊?儿臣……儿臣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东宫啊?所以就……。” “朕的太极殿跟甘露殿你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何会害怕去东宫?你小小年纪难道跟太子有什么间隙?”李治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弘小脑袋瓜一震,这事儿自己明显给算漏了。本来他想的是:按照史书记载,李忠不久就会被废,自己呢,最好是不要跟他过多交往,免得到时候被人在身后指责是非。 现在被李治如此一问,李弘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了,现在自己的行为,反而会更加让人怀疑自己的态度。 于是李弘小脑袋瓜子一低,低声说道:“儿臣怕去了之后,义阳她们会认为我拍太子马屁。” 李弘反应极快的把这事儿归结到了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上。这样的借口对他这个年龄来讲,用起来会显得再合适不过。毕竟,小孩子们在一起,谁跟谁好,谁不跟谁好,都是不过夜的事情,第二天见了面还是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但同样,也因为小孩子都是童言无忌,李弘为了能够跟义阳等人玩耍,所以就有理由不去拍太子马屁,免得在皇宫被义阳孤立。 果不其然,李治很满意李弘的诚实。轻轻的笑了几声,说道:“走吧,带上你的冰棍陪父皇去看看你皇兄去。再这样下去就太失礼数了,朕原本以为上官仪能把三纲五常的五常都教会你们了,却不想,到现在你还没有学会。” “仁义礼智信,父皇,儿臣懂得五常,只是……只是……都愿义阳跟高安,哼,再也不给她们吃免费的冰棍了。”李弘跺着小脚,嘴上抱怨着义阳跟高安,要不是她们,自己也不会被父皇责备了。 扬武已经拿过来一篮子冰棍挎在胳膊上,准备前往东宫了。李弘无奈,只好让惊蛰跟猎豹先回去,自己跟着父皇去往东宫。 皇帝出行的仪仗自然是小不了,就算是去往东宫如此近的距离,也是颇为繁琐。等到真正出行的时候,李治跟李弘两人前前后后,已经排满了好几十人。 穿过嘉德门、崇教门,李治携着李弘到达崇教殿门口时,李忠已经率领太子六傅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李治随意的挥挥手,先是与太子的六个老师打过招呼,然后才轮到太子给他行礼,礼仪完毕后,李治拍了拍李弘的小脑袋瓜子,一把把他推到李忠跟前。 李弘仰头看着李忠,李忠已经十三岁了,身型很高很宽,眉宇之间却透露着一股诺诺的气息,看着李弘被李治推出来,竟然差些露出慌乱的神色。 “弘儿见过皇兄。”李弘讨好的对着李忠行礼。 “五弟请起。”李忠急忙示意道。 不知为何,自从第一次跟随王皇后看这个五弟时,他就有点儿发怵这个五弟,而且那个时候的五弟还是婴儿呢,但就是这样,自己只要一碰触到李弘的眼神,他就感到一阵不安,仿佛那双透彻的眼睛能够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东宫素有笑朝廷之说,在整个太极宫的占地面积里,东宫也是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但里面的建筑相对太极宫还是少了不少。 崇文殿、丽正殿、崇仁殿依次而立,正中的丽正殿则是太子平时处理事物的所在之地,前方正对着的则是李弘他们过来的崇教殿,崇文殿下方则是崇文馆,也是太子受学的地方。 在丽正、崇文、崇仁三殿的后方则是一个小型的花园,假山流水,楼台亭榭等等。穿过这一区域,就是太子的住所,两边则是典膳厨、命妇院、内坊等,再往后就是各种宫殿以及真正的后花园。 李忠小心翼翼的陪同李治走在前面,李治则手里牵着李弘,李弘几次想要挣脱开,都被李治死死的抓住不放。 这倒不是李治想要在李忠跟前,表明自己很疼爱李弘,而是因为李治怕李弘瞎胡闹、瞎跑。万一当着太子六傅的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让自己颜面尽失,到时还得面对御史的弹劾。干脆索性就抓着小家伙,不给他惹祸的机会。 丽正殿显然在李忠入住东宫时经过精心的修缮,整个丽正殿看起来还是高贵典雅,各处风景也不错。 李治示意扬武把臂弯挎着的篮子,递给李忠的太监。然后对李忠说道:“这是弘儿特意给你送来的,朕今日闲着无事,正好就一起过来看看你。” “儿臣多谢父皇,多谢五弟。”李忠亲自伸手接过来,然后才递给了旁边的太监。 “不客气,皇兄,是父皇心里挂念您,我都没有想到要给您送过来,这是父皇的意思。父皇说天气炎热,自从进入暑天还未曾下雨,您这里避暑的冰块恐怕也不是很多,就吩咐我带些冰棍儿过来给您解解小暑,您应该多谢父皇才是。”李弘小大人般嘚啵嘚啵的把愿意说出来。 李忠憨憨的笑了下,再次向李治深深的鞠躬行礼谢过。 自始自终,李忠的眼神一直像是有意在躲避李弘的目光,从来不与他对视,哪怕是偶尔的两人目光相遇,李忠都会飞快的立刻转移视线。 李弘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打量李忠,给他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原本从小就胆小怕事、性格懦弱的李忠,此时虽然身在东宫,但不代表后宫里的事情他就不知晓,何况王皇后时不时的也会召他入宫叙事。 所以对于李弘现在在皇宫极为受宠一事儿,他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加上这段时间风言风语四处流传,父皇有意废王立武的消息传的铺天盖地、比比皆是。 王皇后与萧淑妃跟五弟的母妃在后宫斗的天昏地暗、不亦乐乎。而这时父皇的态度却是独宠武媚一人,这也让李忠原本就不怎么稳固的太子之位,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作为王皇后与武媚相斗间手里最大的依仗,王皇后可是视他李忠为重要的砝码,因为他的存在,也让王皇后在失宠李治后,还存有底气跟武媚继续宫斗下去。 但显然李忠不这么认为,天生的懦弱性格,加上李弘跟他母妃的异军突起,在整个皇宫占据了完全的上风下。李忠此时则是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深怕哪一天自己不明不白的被人陷害致死,或者是被父皇废弃。所以也就失去了勇气在李治跟前,替王皇后美言几句,或是说几句武昭仪的不是。 所以,在与小小的李弘交谈中,他的目光不是望着地面,就是望向窗外,从来不会让自己的眼睛与李弘对视,无论李弘作出多么人畜无害的表情,也都无济于事。 这所有的一切自然被李治瞧在眼里,当初自己的懦弱则是因为父皇的强势,如果不是舅舅长孙无忌等人极力推荐,恐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青雀或者青雀的儿子了。 李治不由的在心里叹口气,他痛恨自己性格上的懦弱,就像现在他无论怎么看李忠,都觉得非太子最佳人选,跟自己太像了,甚至是比自己还懦弱,面对一个三岁小孩儿竟然都会举止慌张失措! 心里原本还不是很浓的废王立武、废忠立弘念头,在两兄弟的交谈中,一点儿一滴的便得坚定起来。加上今日在甘露殿,李义府明里暗里的示意以及推荐,都让李治觉得,废王立武或许此时就是最恰当的时机了。 11 武媚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李弘立在窗前缓缓的念着这首李清照的《如梦令》。 雨下了一夜,朦胧的清晨里,雨势才刚刚缓停,严热酷暑的一场雨,对原本干旱的关中地区来讲,则是一场及时雨,今年的庄稼,就不用怕被旱死在地里了。 皇宫的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清楚,有人不清楚。总之,这一夜如常,这一夜也天翻地覆。 夜雨仿佛配合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在清晨的晨雾中缓缓散去。雨水洗尽了青石板上的嫣红,却无法洗掉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的一丝丝悲意与腥味。 李弘知道,皇宫里有一些宫女太监,将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后宫在这一夜,按照后世的史书记载的一样行进着,它的主人在这一夜终于易主。 昨夜的悲意残留在姹紫嫣红的花瓣上,那一滴滴露水,仿佛就是昨夜未曾流尽的眼泪。此刻,在静寂无人的清晨,无声的叙述着、控诉着昨夜发生的凄厉。 “奴婢见过代王。”芒种两眼充满血丝,显然昨夜一宿没有休息好。 “如何?” “王皇后、萧淑妃相安无事,不过已经从原来的宫殿搬到了后宫深处,身边的宫女、太监也都全部换了新面孔。”芒种说。 这应该都是母妃早已经计划好的吧,这些宫女太监,恐怕都是母妃这几年在后宫培养的吧。 “下去歇息吧。”李弘孩童的声音有些低沉。 芒种站在那里未动,喉咙蠕动了半天显然是有话想说,但好像又不敢说。 李弘转过身子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此刻我应该高兴才对?”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代王您,不应该如此……如此……。”芒种不知道该这么形容眼前这个三岁多快要四岁孩童的脸上表情。 “代王,芒种说的是。”夏至突然间在李弘跟前跪下,低着头说道:“陛下昨日已经立昭仪为我大唐的皇后母仪天下,如果代王此刻不高兴的话,恐怕会给您带来不便,虽然昨夜一切非代王所愿意看见,但您现在年纪尚小,而且您已经做到了您该做到了。” 说道最后,夏至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这些话可不是他们这些奴婢们该说的,但他们是打心里希望那个,天天咯咯坏笑的代王赶紧回来,而不是现在如此一副忧虑的面孔。 李弘拍拍夏至的肩膀示意他起来,淡淡说道:“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要再说了,虽然说这里没有外人,但如果传出去了可对你不好。”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胡言乱语……。”芒种也第一时间跪在了李弘跟前,跟夏至两个人惶恐的请罪道。 “起来吧,我不怪你们。我上前面散散心,一会儿惊蛰跟猎豹等人回来了,让他们去前面找我。”李弘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人,心里显得更加烦躁,索性离开,去小花园里清净清净。 空气中仿佛还隐藏着淡淡的血腥,雨后原本湿润新鲜的空气深深的吸几口后,李弘却觉得自己想要呕吐,仿佛昨夜凄惨的叫声,沾染着鲜血都被凝固在这空气中,久久未能散去。 小脸有些发白的他,没走在青石板铺就的曲径小道,或者是蜿蜒的鹅暖石路上,反而是踩着湿润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的随手拍打着花瓣上的露水,仿佛是要把昨夜滴落在清纯花瓣儿上的腥味儿,拍到脚下然后没进泥土中。 昨夜发生的一切,他心里早已经有准备了,甚至是在这一切还未发生前,他心里隐隐还有一些期盼,期盼这一刻赶紧到来,然后赶紧过去。无论如何,都总比无能为力的等候惨剧发生,要显得轻松些吧。 可当真正的腥风血雨在昨夜的雨夜中发生,耳边仿佛传来荒野上的孤魂野鬼般,在寂静的夜空发出阵阵凄惨的叫声,让他心理还是极为难受。原本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在第一声惨叫发生时,就彻底的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芒种、惊蛰、花孟、猎豹都被他派了出去,甚至连义阳、高安那里他都安排了小雪、小寒在守候,就怕昨夜的混乱中有人心怀不轨,对自己的兄弟姐妹痛下杀手。 他相信,以自己在母妃,不,现在是母后了。以自己在母后跟父皇跟前的受宠程度,整个皇宫恐怕还不会有人,敢当着自己贴身宫女的面杀人吧。 脚上已经沾满了泥土,但他却不觉得,脚底下因为泥土而加重了鞋子的份量,依旧穿行在小花园中,两手随意拍打着花瓣,拍打过的花瓣在他经过后,如一场花雨般在他身后缓缓落下,烂漫缤纷中带着一丝孤寂与一丝沉重。 “奴婢见过代王。”惊蛰等人找了半天,才在花从中找到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代王。 “说。” “许王李孝无事。” “杞王李上金无事。” “雍王李素节无事。” “回代王,义阳、高安公主无事。” 李弘点点头,不说话,蹲下身子在花丛中不知道干什么,几人也不敢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小小的身形淹没在花丛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代王脸上挂着往常一样的笑容缓缓起身,小手上赫然爬着几只蜗牛,正在他小手里缓缓往手腕处爬行。 “看似坚硬,实则脆弱,就像这宫殿一般,看似牢固,一旦毁掉,里面的所有东西也都将被毁灭。夏至,陪我去母后那里吧,对了,芒种你也陪我去吧。”李弘也不换鞋,就穿着两只沾满泥土的鞋子,往武媚的宫殿走去。 夏至与芒种两人对视一眼,再看看李弘手里的蜗牛,总觉得代王拿蜗牛,不像是比喻他跟其它几个皇子还有公主,倒很像是在比喻身在东宫的太子李忠,看似有太子六率做护卫,但在皇后跟陛下跟前,那些护卫才像这蜗牛的壳,脆弱的很。 “儿臣李弘见过母后。”武媚坐在宫殿里正哄着刚睡醒的李贤,欠揍的声音便从宫殿外面传到了耳朵里,听声音应该是离宫殿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上官仪最近是不是很闲,本宫难道没有提醒过他吗,这皇家礼仪怎么就在代王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呢。”武媚心里哀叹一声,皱着眉头喃喃说道。 现在整个后宫能够让她感到头疼的,就是她的这个长子了,简直就是个皮猴子,这还不到四岁,蔫主意就特正,无论怎么管教都是无济于事,惩罚过后,依然是浑不在意的我行我素。 一旁的宫女忘了一眼门口,听着代王的声音,恐怕没有几十息的时间是过不来的,低头笑了下说道:“皇后,代王还小呢,等再年长些就不会再惹您生气了。您还不知道,代王从小就不同于其它婴儿,就是连哭的时候都是带着他的坏笑在哭。” “唉……是啊,这小东西从小就没有让本宫费心过,好像是……好像是从生下来就很乖巧懂事儿,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不哭不闹。” “还不尿床呢,前几日夏至来给您送代王孝敬您的雪糕,正好赶上奴婢在侍候潞王,夏至还惊奇的说,她自己努力的想了很久,自打您把代王交给她侍候后,好像就没有发现代王尿过床呢。”宫女一边说一边掩嘴偷笑。 武媚也跟着轻笑起来,说道:“是啊,小时候懂事儿,看看现在,长大了就不懂事了,还是得让本宫操心,这小东西啊,怕是觉得小时候自己没把本宫累坏了,现在是变着法儿跟我过意不去呢。” “儿臣李弘再次参见母后……。”李弘扯着嗓子冲门口向他行礼的宫女做了个鬼脸。 “这个小皮猴子。”武媚再次无奈的叹口气,低头看看怀里听话的李贤,摸了摸小脸颊,然后才抬头看向走进来的李弘。 不看还不打紧,一看之下,武媚如玉般光洁的额头上再次挤满了黑线。 “你个小东西,真是气死母后了,你给我过来。”武媚这次真生气了,看着小家伙一路走进来,然后脚下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便落下了一个一个醒目扎眼的小泥脚印。 把怀里的李贤递给宫女,快速的起身,不等李弘反应过来往外跑,一把抓住衣领给揪了过来,这时候的武媚,早已经没有了一点儿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恨铁不成钢的母亲。 “你看看,你这是又去哪里疯去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代王两脚带泥,邋里邋遢的也不换鞋,你们是如何伺候代王的!这……这衣裳怎么也都湿了,你……你是要气死母后是不是?你给我跪下。” 武媚一番话吓得芒种与夏至急忙跪下请罪,磕头如捣蒜般在那里请罪,一句一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当事人则没心没肺的咯咯笑着,任由自己被武媚拽来拽去,上下打量着一身潮湿的衣衫,拿手轻轻的拍打着上面的露水,焦急的眼神让李弘心里充满了矛盾的温暖。此刻的武媚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在担心自己的孩儿。 “儿臣想母后了。”李弘看着武媚双手划拉着他衣衫的露水,享受着难得的母子温情,突然抱住武媚的脖子喃喃说道。 武媚双手一僵,反抱着趴在她怀里的李弘,一只手抚摸着小脑袋瓜后脑勺,喃喃问道:“怎么了弘儿?没事的,昨夜就是一场梦,弘儿不怕,有母后在呢。” 12 活字印刷 “儿臣不怕,儿臣只是想母后了而已。”李弘离开武媚的怀抱,笑看着武媚,突然在武媚漂亮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一亲惹得武媚无奈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叹口气说道:“又上了你这个小东西的当了,不过今日你以为这样母后就不会惩罚你了吗?一点皇家礼仪没有,该罚。来人啊,先把新衣裳拿来给代王换上。” “啊?母后,您这里还有儿臣的衣服啊?”李弘大惊,自己三岁开始由宫女陪着住,这里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衣服? “哼,你以为你个小东西离开后,母后就不会挂念你了吗?”武媚白了他一眼。 宫女快速的从寝室拿出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出来,嘴上笑着说道:“代王,这可是皇后亲自做的呢,一针一线都是皇后亲自缝制的呢,奴婢都没有插上手呢。” 还不到的四岁的小孩儿,在哪里换衣服对武媚来讲都是无所谓的,伸手就要帮李弘把被花雨沾湿的外套脱掉。 李弘没办法,好不容易母后展现出母性的一面,如果不珍惜,恐怕以后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于是笑嘻嘻的张开双臂,等着武媚帮他换衣裳。 武媚的双手刚刚从腋下帮他解开几个布扣,李弘突然间神色一紧,古灵精怪的眼睛来回转悠,放下胳膊按住武媚的双手急忙说道:“母后,儿臣还是自己来换吧,儿臣自己去您的寝室换好了。” 话一说完,李弘就急忙躲开武媚的双手,伸手就要去抢一旁宫女手里拿着的新衣裳。 武媚早就发现这家伙不对劲了,刚帮他解开两个扣子,就看见小家伙眼睛乱转,像是想起了了什么,立刻就要自己换,小家伙的神情如何能够逃脱她的火眼金睛,立刻意识到了这皮猴子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她。 向前一步拽住李弘,嘴里说道:“你这个皮猴子,又憋着什么坏呢,你自己会穿衣服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是让夏至跟其他人给你穿衣裳。” “不要啊,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换了。”李弘奋力的想要挣脱开武媚的怀抱。 小家伙力气还不小,武媚虽然并没有穿上隆重的朝服,但皇后穿的所谓便装,半臂大袖衫跟及地长裙,加上发髻上的头饰,也是极为庄重的,被李弘在怀里这么一挣扎,此刻也是酥胸半露,秀发微乱,面色娇红,微微气喘。 “来人,给本宫把这个小东西摁住,本宫倒要看看,你李弘有何事儿又瞒着自己的母后。”武媚狼狈的抓着李弘的小手,气喘吁吁的说道。 顿时,两边上来好几个宫女,虽然不敢特别用力按住代王,但也是好几双手白嫩纤细的玉手,飞快包围住了李弘整个身体。 此时无论他这么扭动摆脱都无济于事,李弘还不敢发出狼嚎般的惨叫,怕被武媚惩罚的更为严重。 而一旁被宫女抱着的李贤,此刻正一脸兴奋,两只小手卖力的挥动着,瞪大了眼睛的看着自己的皇兄,被按在地毯上不能动弹。 解开外面的袍子已经让武媚感到吃力,不由得伸手在李弘的屁股上拍一巴掌笑骂道:“你个皮猴子,还不到四岁就这么有力气,长大了你还了得,嗯……?这是什么?” 武媚一巴掌拍在李弘的屁股上,像是被什么绵厚之物阻隔,明显感觉到自己轻轻的一巴掌,并没有打在李弘的屁股上。 疑心一起,立刻想要探个究竟,而此时,李弘也是反抗的更加激烈了,几个按住他的宫女此时也是衣衫不整,春光外露,胸前白花花一片甚是辣眼。 最终李弘抵挡住几个女色贵的魔爪,裤子被武媚拿在手里翻了过来,只见裤子内侧的屁股处,缝制了一个厚厚的布垫。 武媚渗出细汗的额头顿时又是一阵黑线,这小家伙看来是早已经有准备了啊,难怪每次自己逮住他打屁股惩罚他,他都没事儿人的笑嘻嘻的就跑远了,原来是有这个布垫做保护。 “啪”一巴掌,这一下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李弘的屁股上,李弘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虽然不是很痛,但是一个大老爷们光着屁股,被几个女人按着,这简直是男人的耻辱啊。 武媚两手飞快的翻看着裤子,膝盖处也找到了两个厚厚的布垫,不用说,这是用来逃避自己惩罚他下跪用的,这小家伙想的倒是周到啊。 武媚一边翻看,一边回想着自己每次罚李弘下跪时的情景,每次罚完了后,也不见他像其他皇子般,膝盖酸痛或是难以站起来。每次都是罚完后,他就自己飞快的站起来跑了,看起来像是没有跪过一样,好啊,原来是早有准备啊。 上身的唯一一件衣服也被扒掉了,武媚此时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在收拾孩儿的衣裳,拿起上衣抖了几下不存在的灰尘,只听见从衣裳的袖袋里掉出几个小木块儿。 疑惑的皱着眉头,看着宫女匆匆捡起来放在她手里,武媚拿起一个小木块儿仔细的查看,只见小木块儿上面像是刻着“字”。 武媚让宫女帮李弘穿上衣服,雨后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可别让小东西生病了。 然后武媚拿着小木块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字”,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不懂上面刻着的到底是不是字,于是一只手无意识的在空中按照木块儿上的笔画画着。 “德?”武媚轻轻的念了一声,这是反着的字,而且还像是被墨沾染过的,刻着字的那面残留着黑黑的墨汁。 武媚再换了一个看,这次就好认了,只见上面反写着一个“夫”字,再换一个,上面赫然是反写“行”字。 “这是何物?”武媚望着穿戴整齐的李弘质问道。 “哦,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是儿臣无聊刻着玩儿的。”李弘若无其事的说道,走到武媚跟前就要拿走揣起来。 “你刻的?”武媚怀疑的问道。 这小木块的木头看起来很坚硬,他一个三岁多的孩童儿,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刻字?其中定有隐情。 “夏至,这到底是什么?如实告诉本宫。”武媚俏脸寒霜,面对宫女,她脸上的表情,就不像面对李弘时那么柔和了,皇后的威严体现的淋漓尽致。 噗通,夏至吓得急忙再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时的偷偷瞄一眼代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快说,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是谁刻的?”武媚的声音变得冰冷。 “禀皇后,是代王命奴婢在将作监找人刻的。”夏至颤抖的说道。 “刻来何用?”武媚继续冷冷的问道,直觉告诉她,这个小木方块肯定不简单。 “母后,别为难她了,是儿臣的错,儿臣这就去门口罚跪。”李弘眼见瞒不住了,也怕母后惩戒夏至,于是沮丧的说道。 “先给我说清楚了然后再去门口跪着去。”武媚把几个小木方块放在案几上说道。 “呃……怎么说呢,这是儿臣抄写《诫子书》用的。”李弘低着头说道。 “《诫子书》?如何使用?”武媚步步紧逼,不给李弘一丝喘息的机会,快速问道。 “前几日上官仪罚儿臣抄写《诫子书》百遍,儿臣怕在限定的日期完成不了,所以就……就用了这个。”李弘吞吞吐吐的说道。 “诸葛孔明的《诫子书》一文共86字,你用这么几个小木块儿如何抄写?”武媚显然是不光只懂权谋之术的宫斗行家,对一些名家名篇也是颇为通晓。 李弘表情苦恼,抓耳挠腮般的迟疑道:“这几个是前几日用坏了,然后重新找人刻的。加上其他的就可以抄写了。” “如何抄写?”武媚脸色铁青,这小皮猴子肯定是偷奸耍滑了,难怪前几日李治一直在她面前夸小家伙现在一直在用心受学,说什么上官仪交代的《戒子书》《千字文》等,李弘都能字迹工整的抄写下来,现在看来,这个皮猴子又把所有人给骗了! 李弘心里叹口气,完了,今日肯定是难逃厄运了,罚跪是罚定了,就是不知道母后会让自己跪多久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父皇怎么还不下朝啊,赶紧救救你儿子吧……。 李弘老老实实的走到武媚跟前,拿起小木块儿把有字的一面向上,然后整齐的排列在案几上,又示意夏至取来墨水跟一个块儿布来。 接着李弘就在武媚监视的目光下,拿起布轻轻的在砚台里蘸上墨水,偷偷的瞄了一眼脸色渐缓和的武媚,小嘴又叹了口气,认命的把步上的墨水均匀的涂抹在小木块上。 “好了。” “这就好了?”武媚有些看明白了,示意宫女拿来一张纸交给李弘。 李弘哭丧着脸,拿起纸轻轻的铺在了小木块儿上,手轻轻的均匀的涂抹过白纸,然后再把白纸从小木块儿上拿下来。 只见原本空无一字的白纸整齐的写着:“夫、德、行、悲等字。” 李弘递给武媚后说道:“就是这样了,无论先生让我抄写什么,只要我把不同的字按排列好后。哦……。”李弘看武媚似懂非懂,进一步解释道:“比如抄写《戒子书》:‘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我就挑出这几个字的木块儿排列好后,然后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就抄写完了。” “出去给我跪着去。”武媚玉手颤抖着指着门外,银牙紧咬,头痛的说道! “哦。” 13 义阳 武媚扶着额头接连叹气,无奈的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到底是生了一个什么样儿的儿子啊这是,这……这……这都能想的出来! 武媚手里拿着木块凝思着,这可不是说只靠小聪明,就能够凭空想象制造出来的,她心里可是知道李弘制出的这东西意味着什么!这对大唐来讲简直就是一个壮举啊。 细细品味起来,这与现在大唐所通用的雕版制书比起来,可就是要便捷快速太多了啊。而且如果有错字也容易更改,这样的小木块存放方便,而大版的雕版如果坏掉几个字,或者更多的字,那么就完全废弃,不能用了。 武媚扶着额头唉声叹气,门外笔挺消瘦的小背影跪在那里稍显落寞,而且还是一副可怜的模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怎么了弘儿?又干什么错事儿被你母后抓到了?”李治笑呵呵的揉了揉李弘的脑袋,并没有让他起来,反而是从他身旁经过直接跨进了宫殿,也不给李弘说话的机会。 李弘任由李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继续跪在那里,两只耳朵却是竖的高高的,就等着听父皇让他赶紧起来吧,地上怪凉的。可惜,一切未如他所愿,李治对他是置之不理。 现在武媚是后宫之主,这后宫里的一切都得是人武媚做主,李治自然也就不会再如从前般为李弘开脱了,皇后的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给的。 “这是又怎么了?”李治回头看看李弘,然后再看看一进来就扶着额头叹气的武媚起身给他行礼,淡淡的问道。 “唉……妾身……妾身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竟然为陛下生下这么一个天天让人操心的主儿。您看看吧。”武媚把手里的木块儿递给了李弘。 李治莫名其妙的接过小木块儿,拿走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这是何物?” 武媚不出声,然后把刚才拓印在纸上的几个字拿给他看。 李治看看纸,然后再看看手里的木块儿,虽然他现在不懂武媚让他看这些到底是何用意,但上面的字迹他倒是熟悉的很。 今日下朝后,上官仪给他看李弘罚抄的一百遍《诫子书》,上面的字迹就跟这个字迹简直一摸一样,整整一百张纸上的字迹,工整的简直就像是模版刻出来的。 李治还记得刚才上官仪满脸问号的表情,捋着颔下的胡须疑惑摇头的说道:“陛下,这……代王心思聪颖这是众所周知,但如此小小年纪,孩童心性,臣罚抄他一百遍《诫子书》,竟然能够抄写的如此工整,就是每一个字看起来都是太过工整。” 李治当时还说:“这不是很好吗?说明朕的弘儿长大了,心性慢慢稳定了。” “可……。”上官仪思索着还是说道:“陛下,非是臣怀疑代王聪颖过人,刻苦用功了。只是这上面的字迹,简直就是一摸一样,完全不像是手写啊,而且您看,以一个孩童的心性,如何能够完完全全静下心来乏味的抄写一百遍?就算是臣,您让臣抄写一百遍,臣也完全做不到每一张纸上的字迹都一摸一样啊。” 李治伸手从扬武手里接过上官仪给他的,李弘抄写的厚厚一沓《诫子书》,一手拿着武媚给的几个字的纸,一手拿着完整《诫子书》,细细打量两张纸上的字迹,竟然是完全一摸一样,一样的就像是雕版刻印的。 “这……这是弘儿的字?”李治疑惑道。 “您把这木块儿印在这字上瞧瞧。”武媚真的很头痛,这小东西都是这么想到的?难道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不然他一个小小孩童,怎么竟然能够制出这极为方便的印刷来! 李治按着武媚的意思,把武媚挑选的一个木块儿印在一个字上,看起来大小正好合适。 武媚拿起手里的一个蘸满墨汁的木块儿,拿过李治手里那张纸,毫不犹豫的在字迹工整的《诫子书》空白处拓了下去。 李治奇怪的看着武媚的举动,等武媚玉手抬起,赫然见刚才木块儿拓印之处写着一个“夫“字。 “您这下明白了吧,那小东西会费时费力的去抄写《诫子书》?我们都被他骗了,他这是拓印的。”武媚没好气的说道,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门口摇摇欲坠的小身影。 “不可能。”李治立刻否认道:“如果《诫子书》是雕版印制而来,那这《千字文》呢,难道弘儿能有两个雕版不成?” “唉……这就是那小东西让妾身头疼,以及防不胜防的地方啊陛下。他制的这些字都是活的,需要拓印哪一句话,就把刻着哪一句话的字找出来,然后排列整齐,这样就可以拓印了。” “不用雕版?”李治的声音高了八度,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小家伙是怎么想到的?难道是上官仪?不可能,上官仪还疑惑呢。 “不用。”武媚长吁短叹道:“那小东西把这称之为‘活字印刷术’,有了它,想要印什么书,只要把那些字刻放在这木块儿上就可以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弄那么多的雕版存放了,哪个字坏了,就换新的就是了。” 李治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兴奋的脸色潮红,快速的站起来来回踱步着:“太好了、太好了!弘儿这是为我大唐立下一大奇功啊,对,这样一来,我们想要保存、印刷什么的书籍不是都很简单了?再也不用费时费力费料的刻雕版了,无论是多少字的书籍,有了弘儿这活……活字印,那就比什么都便捷啊!” 武媚笑着看着李治兴奋激动的走来走去,眼神里有对李弘苦涩的无奈,也有母亲对儿子的骄傲跟满足。 “他是怎么做到的?”李弘停下脚步问道。 武媚笑着摇摇头,红唇轻启缓缓道:“不知道,或许这小东西是被上官仪生生逼出来的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望向门外,只见小小的身形竟然跪趴在那里睡着了,屁股撅的老高,半边脸紧贴着地面,哈喇子都从嘴里流到了地上。 武媚面目一寒,如利剑般的目光让夏至跟芒种一阵惊悚,急忙跑向门口抱起睡着的李弘。 “放到寝室等他睡醒了再带走吧。”武媚望了一眼门外的景色说道。 跪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的李弘,还是让武媚一阵心疼,想来昨夜未曾好睡,不然今日也不会这么困,跪着就能睡着了。 李治望着熟睡的李弘从身边经过,因为兴奋而脸上涌起的潮红还没有完全下去,看着李弘熟睡的乖巧模样儿,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掐了掐李弘的小脸儿,然后看着李弘被夏至抱进了寝室。 “吾儿真乃神童也,近几日就有相传吾儿乃文曲星下凡,如此看来,果真不假啊,哈哈……。立下如此奇功,皇后你说朕该怎么赏他。” 武媚望着兴高采烈的夫君,眉目之间甚有隐忧,缓缓张口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咦?这可是皇后新作?”李弘被武媚的吟诗声吸引,问道。 武媚苦笑着摇摇头:“还是寝室里的小东西所做。” 李治低声念了几遍,眉头也渐渐的皱了起来,不由的摇头叹息道:“这是似有隐喻啊,弘儿昨夜是不是未曾好睡?” 武媚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红绿之色向来是自己的最爱,特别是贴身衣物,基本上都是以绿色、或者红色为主,而外面的衫裙,在刚进宫时,则是经常以水绿衫裙示人。 “他日妾身在考校考校他,看看是否是他所做这诗。”武媚走到李治跟前并肩而立,笑着说道。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略过了昨夜后宫之内发生的事情,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谈那些煞风景的事情。 里面的李弘,在被夏至抱起来的那一刻便已醒了,听着武媚再次把今日一早,自己所念的《如梦令》念了一遍,心里默默的念道:“知否,知否,应是废王立武。” 而对于为何母后为何知道今日一早自己念的诗,李弘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如果母后不知晓那才叫奇怪了。虽然拥有九世记忆,但现在孩童的身体还是无法消耗他过多的心思,不知不觉间又再次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李治已经离开母后的寝宫,回到了甘露殿。武媚坐在榻边看着小眼睛咕噜咕噜乱转的李弘,掐了下小鼻子说道:“小东西醒了?” 旁边的宫女急忙拿来湿巾帮李弘擦脸,然后等李弘清醒起身后,便开始侍候李弘与皇后的饭食。 李弘匆匆吃了几口,欠揍的把武媚怀里的李贤,再次逗弄的大哭起来,抹抹嘴说道:“母后,儿臣告辞了,回去还有事儿呢。” “你个小东西……。”武媚急忙哄着怀里被李弘逗哭的李贤,等想要拍打他时,只见小身影已经走出了门口,夏至跟芒种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缓缓的消失在视线里。 清晨湿润的空气已经被烈日蒸发殆尽,太阳的高温跟死气沉沉的空气,配合着制造出这个夏天一直持续着的闷热。 走在后花园里的小道上,突然间听见一个小脑袋隐藏在花簇间朝他喊道:“李弘,过来。” 李弘停住脚步,看了看那个跟花朵凑在一起的黑脑袋,发髻上一个金簪子熠熠生辉,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什么事儿?别藏了,你脑袋顶上的簪子已经把你出卖了,笨死了。”李弘没好气的说道。 义阳就是这样,无论大事小情,总喜欢扮成神神秘秘的模样,跟搞地下工作似的。 14 萧淑妃 义阳神情紧张,鬼鬼祟祟的从花簇后面,探出一张吹弹可破的漂亮白嫩脸颊,左右张望着,确定四下无人后,蹦跳着走到李弘跟前。 “我母妃请你过去。”义阳小声的在李弘耳边说道。 “请?”李弘避开义阳都快贴到他耳朵上的红唇,惊讶的问道。 义阳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前几日母妃就说了,如果她被安置于深宫时就要立刻请你过去,还特别告诉我说,要用请字。刚才去找你,你没在,知道你去了你母后那里,我不敢过去,所以就在这里等你了。”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萧淑妃看来不笨啊,知道母后一旦被父皇立后,她的处境就极为危险了。 义阳看着显然在走神的李弘,神情焦急的扯了扯李弘的衣服催促道:“你到底去不去啊?我母妃还在等着我回信呢。” “去去,能不去吗?”李弘瞟了一眼义阳,神色焦急中带着深深的不安。长吁一口气,便问道:“你知道萧母妃被安置到哪里了吗?” 李弘如此问义阳,是因为他想知道萧淑妃到底给自己留了什么后路,除了义阳是不是还有其他后路?虽然他知道萧淑妃现在在哪里,但他还是想问问义阳。 义阳点点头,做贼似的看看四周,伸出纤纤玉指把李弘的脑袋勾过来,又要凑到耳边悄声说。 “你傻啊,既然知道咱们现在过去就是,你干嘛还要神神秘秘的告诉我,你不跟着一起去吗?”李弘不耐烦的说道。 “我当然跟着过去啊,可是我不告诉你,你怎么知道?”义阳理直气壮道。 李弘气的想骂娘,叹口气说道:“大姐,您带我过去就是了,您觉得还有必要在这里先告诉我吗?” “哦,也是啊,那你跟我走吧。”义阳脑袋确实少一根筋,看了看李弘身后不言不语的芒种跟夏至,小嘴一撅,扭身在前面带着李弘往深宫走去。 四人不说话的深宫处行去,经过王皇后的住所时,依稀还能够看见,昨夜残留在墙壁上的血迹,整个宫殿显得静悄悄,毫无生机。 宫殿外的花草也被践踏的一片狼藉,一些未完全被人为践踏凋零的花儿,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顽强的挺立着,像是要恢复昨日的盛艳。 越往深处走,人迹越少,只有高高的树木上,隐藏的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叫着。这里的建筑显然从大唐立国到现在,都没有怎么整修过,整体显得荒凉落魄。 斑驳的宫墙、栖息的乌鸦,偶尔微风下响起的残缺风铃声。发黄的窗户、落寞的门楣,寂静如死寂般的青石板路,两边长满了杂草。 虽然现在是日照正当中,但闷热的空气中,却流动着一股诡异的惊悚落寞跟阴冷。 义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红润的小脸儿显得有些苍白,看了看身后的李弘,李弘不出声的向前一步,伸出小手握住她的玉手,轻声说道:“走吧。” 远方僻静处,人头忽闪忽现,显然还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这里。 走过阳光阴影下的长长甬道,气温仿佛又斗降了好几度,义阳的小手冰冷被李弘握着。穿过甬道,只见一条更狭窄的小巷出现在四人眼前。 义阳有些害怕,脚步变得缓慢起来,有些不敢再往前走。门口站着两个面色不像正常人般白皙的太监,看见李弘跟义阳走过来,立刻双目如鹰般锐利直射过来。 “啊……。”义阳被吓得叫了出来。 李弘拉着她的手继续坚定的往前走去,门口两个太监显然是认识李弘的,见到李弘毫不犹豫的走过来,两人对望一眼,急忙行礼道:“奴婢见过代王。” 李弘看了看两个人,两人的面色惨白,甚至连细青色的毛细血管都能看得清楚。小嘴撅起来努努嘴,示意两人把门打开,自己要进去。 “望代王恕罪,这……奴婢做不了主……。”左边的太监说道。 李弘使劲的攥了下义阳的小手,义阳低头看向他,只见李弘另外一只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随手往后一扔:“芒种,杀了他。” 孩童般的声音却带着七分杀意三分狠劲,“啪”匕首被芒种握在手里:“母后怪罪下来自会有我来承担。” 芒种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气,不出声的抽出匕首向前一步,手里的匕首穿过门口一道光束,折射出一道肃杀的亮光。 “代王勿恼,这些不开眼的下人交给奴婢就是了。“一个声音从拐角处闪身出来,急忙说道。 芒种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下手里的动作,招式依旧不变,手里的匕首直指那个太监的心窝。 李弘眯着眼睛不出声,也不去看刚刚那个发声的人,眼睛自始自终一直盯着芒种手里的匕首。 “哼。”一声闷哼从前面的太监嘴中传出,然后身子缓缓的倒了下去。 “代王……奴婢该死。”从拐角处冒出来的太监加快身形跑到李弘跟前跪下说道。 义阳都快要站不住了,如果不是李弘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恐怕已经转身要跑了,要不然就是得软趴下去了。 刚才的李弘跟平时与他们玩闹、受学的李弘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果断的杀伐、凌厉的狠劲。义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攥着她玉手的,就是平时老捉弄他们的那个可爱又可恶的老五了,简直……现在眼前的老五更像是一个小修罗般的存在。 “开门。”李弘并不看向那个阻拦他的太监,直视着门口另外一个太监淡淡说道。 门口的太监显然是被李弘的狠劲给吓住了,脸色更加的苍白,哆嗦着从倒下的太监身上摸索出钥匙,颤抖着双手急忙把门打开。 此时李弘并未直接进去,先是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抽搐,心窝冒血的太监,然后再看看跪在他跟前的太监,冷冷说道:“搞明白你们自己的身份!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别以为身后有个好主子给你撑腰,就可以把皇子跟公主不放在眼里,告诉你们,以后在宫里,谁敢对皇子、公主不敬,知晓一个杀一个!滚。” 孩童般冰冷的声音让义阳都吓了一跳,特别是最后那个滚字,像是踢在了她义阳的心房,令她心头一阵惊惧。 “你俩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闲杂人员一概不许进来!”李弘说完后,一脚踢开跪在他跟前太监,领着义阳径直向里面走去。 昏暗的房间内点着几根蜡烛,四周的窗户都被封的死死的,进不来一丝光亮。 李弘牵着义阳的手,刚跨进屏风后面的那道门,只见一个身影就冲他们扑了过来。 “啊……。”义阳、李弘先后被吓的大叫一声,急忙各后退一步。 两人惊魂未定,还没有看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芒种与夏至已经冲到了两人跟前,把两人死死的护在身后,紧张警惕的望着眼前。 李弘小手也在冒汗,他是被义阳的一惊一乍给吓的,倒不是因为刚才眼前的一道人影。 这他嘛的太吓人了,人吓人会死人的好不好。抬头责怪的看了一眼从进入门口小巷后,就仿佛上了发条如惊弓之鸟般的义阳,没好气说道:“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义阳惊恐的望了一眼李弘,此刻的李弘才是他认识的李弘,不再像刚才门口修罗那般了。 李弘伸手拉开面前的芒种跟夏至,轻声说道:“你们出去吧。” 两人不出声,望了一眼地上,然后再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犹豫的看了看李弘。 “无妨,不会有事的,你们出去吧。”李弘再次说道。 李弘知道,芒种跟夏至是怕萧淑妃对他有所不利,所有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是,代王。”芒种与夏至两人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母妃谢谢弘儿。”一个声音在李弘跟义阳跟前响起。 义阳被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本望着走出去的芒种跟夏至的眼神急忙转过来,却见眼前空无一人,低头一看,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后,只见自己的母妃正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 “母妃……。”义阳噗通一声跪在里萧淑妃跟前,看着脸色苍白、无声惨笑的母妃,义阳抱着就哭泣起来。 “傻孩儿,哭泣什么,在你皇弟面前成何体统,快起来。”萧淑妃抱着义阳,美丽的双眼泪如雨下。 李弘一看,便先走到了门口,此时门口除了芒种跟夏至外,刚才阻拦他的太监跟另外一个太监也还在,只是门口那个死去的太监已经被抬走,地上的血迹也在极短的时间被擦拭干净。 “你叫什么名字?”李弘似笑非笑的看着阻拦他的太监问道。 “回代王,奴婢连铁。”太监恭敬的说道。 “一炷香的时间,把屋里窗户上的遮挡都拆了。”李弘眼睛盯着他说道,看样子如果连铁敢说一个不字,李弘就会痛下杀手。 “是,奴婢这就去办。”连铁恭谨的说道,说完后就对着李弘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立刻离开去拆那窗户上的遮挡去了。 “代王……这样不好吧,皇后那里……。” “无妨,这老东西,以为有母后罩着他,就敢阻止本王行事!” “李弘,母妃请你进去。”义阳双眼哭的像两个水蜜桃般,抽搭着跑出来说道。 15 武媚的巴掌 两人携手再次来到房间,绕过屏风跨过刚才那一道门,房间里的蜡烛光芒渐弱,两边的窗户不时响起敲敲打打的声音,阳光也随着窗户上的遮挡物被取掉,见缝插针般照进房间。 萧淑妃一身素衣,脸色苍白,一头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看着李弘走进来,含蓄的微笑着。 李弘看着萧淑妃神情恢复正常,情绪显然也比刚才要好了很多,随着越来越多的阳光照射进房间,原本苍白的脸颊也多了一丝红润,精气神也随之好了起来。 “儿臣李弘见过萧母妃。”李弘恭敬的行礼,与平时给她行礼一般,并无差别。 萧淑妃微微挪动下身子,声音干涩道:“起来吧弘儿。义阳,你先出去吧,我跟弘儿有些话要说。” 义阳脑袋再缺弦儿,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胡闹的时候。于是顺从的点点头,“哦”了一声便乖巧的走到了门口,紧紧挨着夏至站在一起,眼神时不时的瞄一眼门口的太监。 义阳的人影刚刚消失,萧淑妃脸上立刻露出了惨然的笑容,突然间再次跪在了李弘跟前,惊的李弘急忙从蒲团起身,快速走到萧淑妃跟前,两只小手急忙费力的想要把她扶起来。 “弘儿,念在你刚才在门口的一番话,受母妃一跪也是应该的。”萧淑妃被李弘拉起,凄惨的说道。 “母妃,如此大礼儿臣怎受得起。刚才儿臣不过是一时气愤不过……。” 萧淑妃神色凄惨的打断李弘的话,摇着头说道:“打你一出生,你就跟其他婴儿不一样。长大些了吧,会跑了,就开始以捉弄义阳他们为乐,这宫里的几个皇子跟公主,哪一个是你的对手,这最小的李素节,也要比你大上两岁,可他们没有一个及你的一半聪明,还不都是平日被你耍的团团转?” “母妃过奖了,儿臣实在是愧不敢当。捉弄他们是儿臣太过顽劣了,还望母妃原谅。”李弘不知道这是不是萧淑妃真心夸他呢。 萧淑妃继续摇头,秀发如瀑布般在身后摇曳,稳了稳心神,静静的看着李弘说道:“刚才你在门外,不计后果的果断杀掉那个太监,母妃虽然没看见,但所有的一切都听进耳朵里了。你这是有心为义阳、素节等人立威啊,知道她们母妃大势已去,以后免不了会受到宫女太监的欺负,所以杀一人而警告所有宫女太监吧。” 李弘一呆,他没想到萧淑妃竟然看破了自己果断杀死门口太监立威的最终目的。如此一来,显然萧淑妃也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了,让义阳找自己过来,显然不是为了求救,不是为了自己能够帮她苟且活命。 萧淑妃看着神情一滞的李弘,完美无暇的脸颊露出一抹微笑,继续说道:“母妃在这里多谢弘儿了,母妃恳求弘儿,以后能够在皇宫内保护好你的皇姐跟皇兄,如此,母妃就是死也瞑目了。” 萧淑妃又是对着李弘再次跪下,深深的扣头,秀发顺滑的把整个头埋在青石板上,却让李弘感受到了一股至死的决绝。 果不其然,抬起头的萧淑妃双眼黯然,神情凄楚的呆呆望着李弘。 突然间萧淑妃如精神失常般,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厉声道:“武媚真的是好福气啊,竟然能够生出你这么一个聪颖过人的好孩儿,要不然,这皇后之位哪里轮的到她来坐!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想当初她王氏多年未曾为陛下诞下一儿一女,妾身却为陛下诞下一皇子跟两个公主,她王氏眼瞅着自己后宫之主的地位不保,先是收养刘宫人之子来稳固她的皇后之位,眼看着无济于事,陛下对妾身事越来越宠爱,迫不得已,于是拉来武媚联合起来对付妾身,想要保全她那皇后之位。但她王氏做梦也没想到,这是引狼入室啊,哈哈……。如此一来,却是便宜了武氏这个狐媚子,让她从中受益,当上了这后宫之主!弘儿,你母后……。” “哼!如此卑劣之妇,背后当着人子诋毁他人,简直是可耻!陛下贬你为庶人竟还是死不悔改,弘儿仁慈孝敬来看望你,你却在这里妖言惑众,搬弄是非,你这是何居心?后宫之中,有你如此妖妇,简直是我大唐之耻,兰陵萧氏乃世族大家,而你却是如此卑鄙。萧氏,本宫今日暂且不追究,如若再敢妖言惑众,本宫便不会如此待你!” 武媚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身穿象征着皇后雍容华贵的凤衣,头戴霞冠。面色冰冷,霸气的一步一句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冷的打量着萧淑妃。 “母后……。”李弘急忙起身行礼。 “弘儿,你的仁慈、孝敬,母后都看在眼里了,也感到欣慰。但你这萧母妃却是卑贱小人,这些年在宫中就没有少为难你母后,她自恃为你父皇诞下一龙两凤,便骄横跋扈、嚣张倨傲,与王皇后暗自相斗,鼓惑你父皇废除王皇后,想要争得这皇后之位。被你父皇发现,如此才被打入冷宫,如今,竟然当着你的面胡言乱语,心思何其歹毒。”武媚一手揽着李弘的肩膀,一边冷冷说道。 “那又如何?王氏她未曾为陛下诞下子嗣,她有何资格当那皇后,这皇后之位早该由我来做,太子之位也该有素节来任!只是她王氏鼓惑陛下招你入宫,未曾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果不是你,我早已经是皇后了。”萧淑妃不甘示弱,嚯的从蒲团站起来傲首挺胸,针锋相对道。 李弘靠在武媚身上听的直摇头,这萧淑妃真是跟义阳一个德行,好像脑子里都缺一根筋。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如此说,自己当初有封后立素节为太子的想法,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母后心生警惕,迫害李素节早死早投胎吗! “母后,儿臣看望完萧淑妃了,这就跟义阳姐姐回去了。”李弘已经不便留在这里,萧淑妃跟王皇后的命运是不可更改的,只是希望,她们不要死的太过悲惨。 武媚揽着李弘的肩膀,叹口气对萧淑妃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继续做你的皇后美梦吧!希望有朝一日李素节能够被陛下立为太子,到了那个时候,再来让太子请你出去吧!” 萧淑妃望着武媚拉着李弘转身而去的身形,思索着武媚刚才的话,突然间才想明白自己刚才一番话,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李素节又给害了,自己刚才一番话无疑于火上浇油,等于是她自己燃起了武媚对付李素节等人的心思! “不,武媚。不,皇后,您听我说,妾身不想跟你争夺皇后之位,更没有想过请求陛下立素节为太子,这一切都是王氏的算计,皇后……。”惊醒过来的萧淑妃踉踉跄跄,随着光线追逐着武媚与李弘的身影,却被门口的太监挡了回去,大门也被无情的关上,只留下门内萧淑妃凄惨无助的哀求声。 门口早已经没有了义阳的身影,就连芒种与夏至也不见了,此刻这里只有武媚的几个宫女跟太监,站在两侧俯首听命。 那个叫做连铁的太监也站在里面,正低着头看着脚下。 李弘拽着武媚的手,两个人缓缓的走过狭长的甬道,眼前又是那大树耸立的一片荒凉。 “啪”武媚突然松开李弘的手,一巴掌打在了李弘的脸上。 毫无准备的李弘,被武媚突如其来的巴掌打了个趔趄,小脸茫然的看向武媚,半个脸颊也快速的红肿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这里的?这里可是你能够来的地方!无法无天!那妖猸子也是你一个三岁小儿能够见的?说,是不是义阳让你过来的!”武媚脸色铁青,恼怒的喝道。 李弘一手摸着肿起来的脸颊,双眼茫然,又带着一丝不相信看着武媚,诺诺说道:“是儿臣自己要来的,义阳是我威胁她带我过来的。” “混账!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要来这里!竟然还私自杀掉一个太监,你还有没有规矩!这是你一个皇子可以决定的事情吗!”武媚看着李弘的小眼神,心里却莫名的有些不敢面对。 就是自己亲生的这个小家伙,竟然敢果断的命人直接杀死一名太监,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跟自信?这几年……。 武媚看着怔怔的李弘,还有那不屈的眼神,不由的心一软。这几年,自己忙于与王氏、萧氏明争暗斗,就是为了争夺皇后之位。也因为此,自己渐渐忽略了长子的成长跟存在。 早早的被送出自己的宫殿,由宫女陪伴单独居住,说到底,对于李弘,自己只有亏欠,从未曾尽到一个人母的责任,从没有好好看着他成长。 但眼前的小人儿,可是她武媚全部的希望。只有他,才能让自己这皇后之位坐的稳稳当当。毕竟,他是自己与李治的长子,等过些时日,后宫这段风波淡去后,再怂恿陛下废掉李忠,到了那时,陛下跟群臣自然就会立李弘为太子,自己这个皇后之位才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所以,在后宫想要坐稳皇后之位,无论是皇后的加冕仪式,还是朝臣的众多意见,都不及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坐在东宫,对自己的皇后之位更加有利! 武媚矛盾的看着李弘,想要过去安抚,还捂着脸颊肿的老高的李弘。但看着李弘那倔强的眼神,内心又不愿意此刻就去安抚,两人就那么站在那里暗暗较劲,谁也不想先说话。 连铁显然是很久就跟着武媚了,看着眼前的僵局,脚下一动,弓腰低头走到武媚跟前,恭敬道:“皇后,这天气闷热异常,久站恐对您的身孕……。” “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武媚与李弘两人异口同声的斥骂道。 骂完后,母子俩不由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彼此都看见了对彼此那股暖暖的爱意,跟一丝笑意。 16 孔雀石 皇宫里再次响起了叫卖声,而且叫卖声是越来越长,也就是说叫卖的物品是越来越丰富。从之前的一个词儿冰棍儿……,变成了现如今的雪糕、冰棍儿、瓜子、奶糖。 每天李弘都会早早的为四个苦着脸的宫女跟四个快要哭出声的太监,准备好大大的竹篮子,里面装满了雪糕儿等四样吃食在后宫兜售,并且要求他们需要在他李弘中午放学时叫卖完毕。 武媚自从打了李弘一巴掌后,第二天后宫就响起了这烦躁的叫卖声,只是到了她的宫殿这里会变得很小很小声,她这几日忙于准备皇后的加冕仪式,跟学习各种皇后该有的礼仪,因此暂时也没有时间找那小皮猴子算账。 皇宫的后宫显然不是小雪、小寒等人敢公开叫卖的地方。除了皇后附近他们不敢,其他地方他们也是小心翼翼,但为了完成代王所说的什么个人业绩,他们被迫选择了其他地方来帮助奸商销售这些物品。 他们主要的叫卖地方则是掖庭宫、内侍省,甚至他们通过收买陛下的贴身太监扬武,来达到在皇宫前面的太极门等附近叫卖,因为这里并不需要他们大声喊叫,自然会有千牛卫的头儿过来买走一大篮子,然后当作辛劳一天的福利,分发给各个兵士。 自然,千牛卫如果都买了这些吃食,那么皇宫内其他地方也就畅通无阻,可以任由他们销售。 于是,每天馆的门,他就要死在这案几上的决绝。 “唉……去吧。算了,下学吧都。”上官仪把手里的书籍往案几上一扔,来表达自己对代王的失望跟不满。 “先生今日辛苦了,学生告辞。”那个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小人儿,一下子哪里都不疼了,顿时变的生龙又活虎,丝毫不在乎上官仪这位先生的感受说道。 站起来活动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对高安说道:“高安,麻烦你了啊,帮我把这些都收拾下。”李弘指了指案几上散乱的文房四宝跟书籍。 “又是我。”高安不满的撅起小嘴说道。 上官仪站在正中间只能是无奈的摇头再摇头,实在是拿这个代王没有任何办法啊!人家就这样不好好受学,竟然还为他们文人墨客制出了“活字印刷”!为那些所有珍贵的孤本书籍提供了更好的印刷、推广的渠道,也免于了那些书籍因为时间的关系而遭到破坏。 特别是,这活字印刷,把所有那些比纸张更为珍贵久远的竹简书籍,变得都能够在短时间内印刷成书。原本想要读一本书,不翻阅几十上百斤,乃至上千斤的竹简无法读完的书籍,变成了可以随意拿在手里翻阅的常书!这对酷爱书籍的文人士子来说,可都是天大的好事情。 李弘才不会去理会此刻怔怔发呆的上官仪,他还有要事儿要办呢,过几天母后就要加冕皇后,自己应该给她送个大礼才是。 同样也不理会气鼓鼓的拿眼睛狠狠瞪着他,不情不愿帮他收拾案几的高安公主,拍拍小手然后潇洒轻松的走出了弘文馆的大门。 来到跟李义府经常见面的地方,此刻李义府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他。这里距离门下省很近,李义府下朝后就可以直奔过来。 阳光把瘦高的李义府的影子斜斜的拉长,李弘就站在李义府的影子里躲着太阳。 “义府见过代王。”李义府恭谨的对李弘行礼。 “行了,老熟人了,不必多礼,又没有外人在这里。怎么样了,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李弘明亮分明的眼睛看着李义府。 “找到了,已经按代王您的意思去制作了。”李义府回话道。 “就没有找到那种很大的天然孔雀石吗?比较有观赏性的,看起来……。”李弘急急问道。 李义府笑了笑,心里很满意此刻把焦急写在脸上的李弘的表现,这才应该是一个孩童的反应。他才不会相信,一个不到四岁的孩童会有多么的老成。刚才故意把话回的模棱两可,就是想看看这个代王,是不是真的有不符于其年龄的城府。 “代王您别着急,听臣慢慢道来。找到了三块儿,果然不出您所料,这第一块孔雀石简直就是人间瑰宝,不用去修整打磨,放在一个底座上就是一块极为珍贵漂亮、绚丽的观赏石,简直是价值连城啊。”李义府一边说一边赞叹道。 李弘不说话,站在他的影子里继续侧脸倾听着,他也很喜欢李义府这种凡事抖小机灵的弱点。 李义府继续说道:“其中一块确实如您所言,此物硬度稍差,无法大面积雕琢、刻画。那一块臣按照您的想法,已经命工匠去打造成各种首饰了。至于第三块,臣看它不如第一块般大气精美,于是臣就自己拿主意,按照孔雀石的外观,把它改造成了一块儿大小合适的插屏,放在案几上也是极为精美。”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这李义府办这种事情是最为拿手了,如此短的时间能够找到这么三块精美的孔雀石也是难能可贵了。 “对了,到时候多少钱,就从你我的雪糕甜食里扣钱就是了,如果不够告诉我,我再把剩余的给你补上。”李弘想了下说道。 “代王客气了,臣怎敢找您要钱呢,何况,您吩咐臣的事情这就是臣自己份内的事情。臣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能够完成代王的交代,让代王您感到满意,花多少钱臣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不行,一事儿归一事儿,请你帮忙是一回事儿,让你花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何况,你现在的俸禄除了家里的用度外,恐怕也难以支付的起这一块孔雀石的价格吧?”李弘抬头紧盯着李义府的眼睛说道。 李义府神色一愣,但瞬间又恢复正常,脸上飞快的又换上温和的笑意,说道:“代王英明,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您拿到了三块孔雀石后,您再给臣钱就是了。只是……臣一直有一事不明,还希望代王您赐教。” 李义府知道,如果自己在拒绝李弘给钱,那么就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也会使得李弘对自己产生反感心理。特别是李弘还是一个孩童,身为皇家皇子,自然是不希望有人违逆他,所以他就顺水推舟,也就不跟李弘推辞钱财的事情。 “何事儿?”李弘纳闷道。 “臣……臣不知道代王您是如何知晓这孔雀石的,长安、洛阳臣打听遍了都无法找到这孔雀石。最后还是依照您的吩咐,在岭南道、山南道、还有江南道各找到了一块儿,臣好奇的是代王您的博学多才,为何如此价值连城之物却不曾出现在……。” 李弘不等李义府说完便咯咯坏笑起来,笑的李义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代王为何会发笑。 17 册封大典 李弘望着一头雾水,不知自己为何发笑的李义府,点点头从他的影子里走出来,望着他说道:“你是不是打算弄些这孔雀石在长安、洛阳等地出售?” 李义府含蓄的笑了,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讨好眼前的代王。自从与代王相识以来,他就感觉金钱对代王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因此他才有此想法来讨好李弘。 现在朝堂上的大部分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年仅三岁多的代王潜力无限,自己的母后已经被陛下册立为大唐的皇后。而他身为陛下与皇后的长子,加上从小就聪颖过人,惹人怜爱,深得陛下与皇后欢心,恐怕早晚会被立为太子,这让在朝堂上以触觉敏锐著称的李义府,在心里已经有了详尽的打算。 那就是多多亲近代王,让自己成为代王的依靠,如此一来,对自己日后的政途可是好处多多。 李义府连连点头说道:“代王聪颖,臣确实有此想法儿,如果弄些孔雀石过来在长安、洛阳出售,想必定然能够带来庞大的利润。” 李义府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李弘也同样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两人不阴不阳的相视一笑。 李弘对李义府的前途,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决定跟规划,于是说道:“此物虽金贵,但不知道是否能够迎合长安、洛阳等地富商的青睐,此物在南方也并不是多产之物,而且从南方运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倒是可以试试,只是得找些信得过人。” “那是那是,这您就放心,臣保证做到万无一失,保证您的钱财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失。” “我倒不是担心钱财的事儿,而是觉得你想的有些简单。”李弘卖了个关子说道。 “代王何意?还请代王……。” “产此物的地方应该多是在众山深处,而我大唐立国以来,无论是铜还是铁,更别提金银了,都是稀缺之物,这铜钱更是如此吧,一贯钱足量足数的似乎不多吧?常言道:‘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想来这矿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能找到孔雀石是好,找不到孔雀石,能够找到其他矿石不也是一件有利于我大唐之事?”李弘侃侃而谈道。 “臣佩服,代王英明。”李义府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对李弘行了个大礼,原本刚才生出的三分轻视,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客气了,没事儿多看看书,你也会知晓这些的。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就是这个理儿。”李弘老学究般摇头晃脑,李义府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啊?代王真乃文曲星是也,竟……竟能够出口成章!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由黄金屋……。”李义府喃喃的回念道。 听到李义府的话语后李弘一惊,得瑟过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此时还不是俗话说的好呢。而是几百年后宋皇弟赵恒所说,自己得瑟大了。 这李义府的笑里藏刀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啊,不知不觉的就让自己内心起了飘飘然的感觉,不自觉的就吐露出了心声,放松了警惕。 看着李义府离去的背影,李弘也想明白了如何安置李义府了,那就是让他变成一个十足的商人,让他以后把重心从朝堂上妖言惑众其他人,放到为自己经营理财上,如此一来,就不相信他还能够跟母后走的很近,天天煽阴风点鬼火。 时间对李弘来说完全足够,无论是李义府还是许敬宗,虽然说现在已经在讨好母后,大有成为母后左膀右臂之势,但也得几年以后他们才发挥出了他们绰号的最大影响力。 现在,李弘有的是时间把他俩弄到自己身边,如此就可以把以后朝堂上的动荡,以及历史上帝后争锋的历史事件扼杀在摇篮里。 他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拉拢李义府跟许敬宗,毕竟自己无名无份。何况,现在还需要依靠两人,在父皇跟母后面前为自己馋言,让父皇跟母后立自己为太子。 只有自己当了太子,那时候他才能真正的名正言顺的拉拢两人到他身边,让他们远离朝堂,还朝堂上一片晴朗的天空。 看着整个皇宫都在为母后册封皇后的仪式匆忙奔走,只有自己一个人整天在皇宫内如孤魂野鬼,天天带着宫女太监无所事事,招猫逗狗,只是现在后面多了一个跟屁虫——李贤。 深宫处他不敢在明目张胆的去了,但他知道,自己每一次去,母后一定都知道,只是看在自己并无过分举动的份上,没有追究自己罢了。 李义府那个大嘴巴在朝堂上把他那天念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当着众臣的面念了出来,看似无心之举,只是为了夸赞代王的聪明过人。 但众多人包括李弘都知道,这是李义府在为自己当太子造势呢,主要是为了向朝堂上的传递一个信息,代王李弘身为陛下与皇后的长子,理应被立为太子,而不是现在的庶出李忠为太子。 三天后,太极宫内册封皇后大典,随着礼官嘹亮的嗓门,大唐开启了武媚为后的时代,至于能不能再次上演以后的帝后争锋,是不是还能够出现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现在没有人能够知晓,就是连九转十世的李弘,也不知道大唐以后的道路到底是谁做主。 冗长的祭天告表,让李治与武媚身后的某个皇子昏昏欲睡,其他人则是打起十足的精气神,专心致志的听着那“催眠曲”。 封后的诏书昨日已经写好,今日在早朝上宣读,朝臣们穿着隆重的礼服手拿勿板,一个个站在那里凝神静听,时不时的跟着礼官嘹亮的嗓音,摇头晃脑,作身临其境、怡然享受状。 李弘跟其他皇子与公主跪在李忠的身后,打量着朝堂上的众生相,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现在朝堂上的一切,是以他为首的关陇集团,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李治立后一事,不再考虑他们一帮老臣的意见,也向他们传达了李治想要独揽大权,不想再以他们的意志为治国理念,而是有了自己的理念。 诏书宣读完毕后,礼官把凤印从玉盘中拿出,然后缓缓走到跪在朝堂上的武媚跟前,恭恭敬敬、庄严肃穆的交给了武媚。 武媚一身隆重的凤衣霞冠,五彩光芒,高贵典雅,柔美不失庄重。明亮的眸子望着礼官手里的凤印,缓缓接过,然后放入身后宫女早已经准备多时的木盒里。 李治喜笑颜开,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精神,目光火热的注视着武媚的一举一动,心里早已经盼望这一时刻多时了。 朝臣与嫔妃朝贺、跪拜,各国使臣、王子跪拜祝贺。礼官记载入宗庙,改玉蝶内诏书武媚为皇后。 接下来便是所有人前往临湖殿设宴饮酒,自然也少不了歌舞,以及各国使臣来展示给大唐皇后带来的礼物。 临湖殿相当于是大明宫的一部分,由于大明宫还未建设完毕,在高祖李渊去世后,太宗便下令停止修建。而现在,李治还没有精力跟时间,顾得上继续修建,只是完善了紧挨太极宫的临湖殿等几个宫殿。 皇帝与皇后并列而坐最上首,然后接下来依次为太子跟众朝臣。西突厥的沙钵罗,派来了自己的小可汗来为大唐祝贺,同时也是请求大唐能够停止对西突厥继续用兵。 高丽、新罗、百济等国也派来了使者,与其说是专门为了朝贺大唐立皇后,不如说是过来打官司,让大唐为他们做主,甚至是搬救兵。 龟滋、吐火罗、石国等西域小国也派来了特使来拜贺。 其中阵容最为庞大的就要数倭国了,毕竟,他们可是派来了数量众多的遣唐使在大唐学习。因此,这次大唐的册封皇后大典,他们也是带来了极为珍贵的礼物。 李弘等皇子,在如此重大的朝贺中,自然是就是打酱油的,只能是跟其他各国的王子,或者小可汗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雅乐如细雨润万物般在临湖殿缓缓响起,声音似棉非软,柔顺的传入众人耳中。饮宴也在李治说了一番场面话后便正式开始。 李弘在李治说话已经开始对案几上的食物开始动起手来,引得不远处的西突厥小可汗阿史奴一阵鄙夷。 鄙视完李弘后,阿史奴便被李弘旁边义阳的美貌所吸引,今日义阳还特意梳了一个双平发髻,脑袋顶上一边各一个发髻,插着两个明亮的金簪。 义阳看着李弘大快朵颐,懊恼的小声说道:“喂,你能不能稍微等会儿,简直是太丢皇家的颜面了。” “我饿了,今日一早母后就把我的宫女都调走了,没人给我送吃食,现在不吃还等什么啊。”李弘咽下一块儿肉说道。 “吃的太难看了你。”义阳一边说,一边注意到有人看她,见是不认识的人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恐吓的瞪了一眼。 不想,阿史奴非但没有收敛自己的目光,反而是冲她一笑,更加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义阳揪了揪李弘的衣袖,小声说道:“那人是谁?比你还没有礼貌,一直盯着我看,警告他他还看。” “谁让你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都快要把母后的风头抢过来了。”李弘不理会,看着众人都已经开始饮宴,声音也变的大了起来。 “喂,帮帮我,那家伙还在看我。”义阳被阿史奴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抢下李弘手里的肉说道。 18 火锅 李弘不为所动,继续抢过义阳手里的肉说道:“哎呀,你就让他看几眼,又不会少肉。” “不行,那家伙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义阳气鼓鼓的说道。 听义阳如此说,李弘也开始有些好奇了,这在大唐宫殿里,竟然还有人敢死死盯着大唐公主看?那些小国的王子、小可汗难道来时就没有人警告他们吗? 此时临湖殿已经热闹起来,众朝臣相对着喝酒寒暄,外国来宾欣赏着歌舞,提着酒壶,找自己想要找的官员拉关系,套近乎。 兵部的人被新罗的使臣团团包围,无非就是希望大唐出兵帮助他们抵抗高丽、百济的围攻。百济跟高丽则是希望大唐出兵帮助他们一起灭了新罗。 不过这些跟角落里的李弘等人都没有关系,李弘顺着义阳的眼神扭过身子望去,便看见一个约莫跟李忠差不多年龄的少年,正朝着他这个方向挤眉弄眼,调戏着自己旁边气鼓鼓的义阳,行为甚是嚣张。 李弘皱了皱眉头,知道这是西突厥的小可汗阿史奴,刚才他们在太极殿拜见父皇时礼官已经报过他们的名号了。 义阳生气的扭过头,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襟生闷气。这皇宫里能够替她出头的就只有李弘了,李素节自从母妃被移到深宫后,就变的胆小懦弱了。李孝、李上金更是处处以李弘马首是瞻,此时李弘不动,他们更是不敢对阿史奴怎么样。 李弘看看四下无人注意,西突厥的使臣,像是正在与父皇跟母后还有李忠他们大声讲着些什么,于是从蒲团上起身走到阿史奴身边。 阿史奴瞄了一眼走到他身边的李弘后,便不再理会,就仿佛李弘是空气一般,不值得他注意。然后更加放肆的把一只胳膊放在案几上,案几上的手拄着头,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气的满脸通红的义阳。 “哎,差不多就行了,赶紧吃你的饭。”李弘站在一旁说道。 阿史奴邪瞄他一眼,继续保持着打量义阳的姿势,根本就没把眼前这个三四岁的孩童放在心上,料他在这朝堂上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李弘看着阿史奴无动于衷,毫不在乎的态度。知道自己竟然被对方无视了!这还了得?于是也不再吭声,再次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于是抬起小腿,在义阳跟高安两姐妹正好扭头望过来的时候,李弘的小脚便印在了阿史奴的脸上。 扭过头来的义阳跟安阳两个人,正好看见李弘的小脚在阿史奴脸上印下了一个脚印,两人被李弘的大胆举动都是吓得不由惊叫了一声,小手急忙捂住嘴,深怕被人发现。 “跟你好好说话听不懂是吧,就非得把你当畜生对待你才会有反应是吧?”李弘收回脚,看着一脸怒气的阿史奴挑衅道。 “你……。”阿史奴怒了,没想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童敢用脚踹他的脸。 两只眼睛喷着愤怒的怒火,嚯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抓李弘胸前的衣服,好教训下这个敢侮辱自己的大唐皇子。 只见花孟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一直手死死的抓住阿史奴伸出去的手,阴测测的说道:“小可汗,在我大唐宴会上,还请注意自己的举止。” 阿史奴跟李弘都吓了一跳,两人都没发现这个太监是怎么出现在面前的,就像是鬼魅一样,突然间冒了出来。 阿史奴望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使劲拽了几下却没有拽回来,自己的手腕就像是被铁箍扣住一般,无论自己如何用力,这个满脸阴测测笑意的人,却纹丝不动,仿佛被钉在了那里。 李弘笑了,抬着头对阿史奴轻松说道:“以后注意点儿吧,不是什么人你都能看,管好自己的眼睛,小心丢了。” 李弘不知道,在来到临湖殿后,武媚就把花孟叫到了一边专门嘱咐了几句,让他看住那小皮猴子,别让他今天搞出什么是非来。 而那边众臣集中的地方,西突厥使者跟龟滋使者显然是受到了有心人的鼓惑,此刻正在大堂上高声的对太子李忠说道:“太子殿下,这吃肉还得是用手啊,像你们大唐这般用筷子我们可是学不来,而且也不符合大唐的道家思想大道自然。应该放弃用筷子,像我们一般无论吃什么都用手,这才是最为尊贵的用食方法。” 李治跟武媚两人听的直皱眉头,这几个使者显然是有意刁难老实木纳、懦弱胆小的太子,就是想要让李忠在众目睽睽下出丑。 “筷子乃是老祖宗留传下来的规矩,自然得要遵守才是。”李忠结结巴巴,废了半天劲挤出一句话来。 西突厥使者看李忠老实懦弱,提着酒壶为李忠倒了一杯酒说道:“来,臣敬太子殿下一杯。” 李忠无奈,跟着端起杯子喝了一杯,刚一放下杯子,只见西突厥使者在旁边的案几上,抓起一块肉说道:“大唐乃礼仪之邦、文明之国,遵从道法自然,为何要用两根木棍用食呢,此举岂不是违背了人的本能,忘了道法自然的根本,失去了该有的礼仪跟文明?所以说,太子殿下您应该也放弃用那筷子,用手才是尊贵的吃饭方式。” 李忠不知道改如何是好,刚拿起来在手的筷子,因为这使者的话,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真的吗?拿手什么都能吃吗?”李弘不知道何时跑到了太子身边,趴在李忠肩膀上看着下面的使者问道,脸上挂着他那慵懒的坏笑。 原本脸色凝重的李治跟武媚,看见李弘突然间冒了出来,说不出什么原因的心里松了口气,同时想到,如此一来,太子是不会当着众人丢了颜面了。 而与此同时,武媚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离李弘不远的花孟,像是在说:“怎么把这个皮猴子给放出来了。” “那是,无论吃什么饭食,都没有比用手来的尊贵。”西突厥使者不知死活的豪言道,另一个龟滋使者跟着附和的点头。 “那行,正好今日我为我父皇跟母后等人,准备了新的饭食,一会儿就麻烦你帮我表演下如何用手吃。”李弘没骨头一般,挂在李忠的肩膀上说道。 李治、武媚以及朝堂上的李义府、许敬宗,还有一直老神在在的长孙无忌等人,听到李弘的话后都是心里一震,不由自主的都望向了这边,心里都在猜测,代王这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哈哈……好。代王有命,臣定遵照就是。” “夏至,弄好了赶紧端上来。”李弘冲花孟说道。 花孟一听,急忙匆匆往后面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芒种、夏至、小雪、小寒跟花孟一人端着一个盘子鱼贯走进来。 每个人的盘子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黄铜小火锅,还有几个小盘子跟一个小碗儿,小盘子里放着各种生肉,碗里的东西则像是调料似的。火锅早已有之,这是李弘经过改装后的火锅,比之前的更容易方便进食一些,也简单了很多。 铜火锅里面的水此刻正是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一缕缕水蒸气从铜火锅里直升空中,现在只要把精致的小盘里的肉放入火锅稍煮即可食用。 花孟把一个铜火锅,放在了太子李忠的案几上,其他人手里的,则是给了李治跟武媚,以及长孙无忌、诸遂良等人。 李弘咯咯笑着拿起筷子,旁边注视着他们这里一切的武媚跟李治,还有其他朝臣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见这个火锅,就知道小家伙又要坑人了。真亏这个小东西想的出来,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这么损的招儿他都能想到。 李弘生疏的拿起筷子,一边把小盘子里的肉放入火锅里搅来搅去,一边对李治跟武媚说道:“父皇、母后,儿臣今日想让您们尝尝这肉鲜不鲜,正好也给各位尊贵的外国使者尝尝,他们可是吃肉的行家,自然是一下子就能够品出来这肉质如何。” 短时间武媚还没想好如何说辞,来阻止李弘如此发难外国使者。但李治这个反应慢半拍的二货,却后知后觉的为外国使者来了个神补刀,道:“如此甚好,难得弘儿一片心意了,诸位该尝尝这肉质如何。” 西突厥使者与龟滋使者还有其他使者,在第一眼看到铜火锅时就感到不妙。现在再看看里面滚烫冒泡的开水,特别是看到李弘拿筷子把肉放进锅里,心里已经明白自己上了这个代王的当了,正在思索如何拒绝时,没想到大唐皇帝更狠,竟然还下令让他们尝尝?!顿时两人的脸变的比死人脸还难看,面面相觑的互相望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弘一听李治的话,抽笑着差点儿从李忠肩膀上跌落下去,多亏李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来吧,这里还有新鲜的调料,这可是皇家自制秘方,在其他地方可吃不到如此味美的火锅的。”李弘平时都用勺子,他自己用筷子还用不利索,但今天说什么也得在各国使者面前把这筷子用好了。 仿佛连老天都在帮他,李弘竟然离奇的第一次就把一块肉夹到了调料碗里,蘸了几下料后,小嘴一张就把一块肉嚼进了肚子里。 然后看着那两个面色通红,愁眉苦脸的使者说道:“来吧,用你们最最尊贵的方法,试试我们大唐这火锅是不是很好吃,当然,你们也可以买些我们大唐的火锅,带回你们国刷着吃的。” 龟滋使者望着咕嘟着滚烫的热水,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攥了几下拳头,本来想为难下大唐的太子,没想到却让三四岁小童给为难住了。 脸色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西突厥使者同样也是一脸尴尬,沉默了几息后,胡搅蛮缠道:“如此滚烫的开水自然是不行,难不成谁还能把手放进滚烫的油锅里捞取东西?” “我能啊。”李弘嘴里的肉还没有嚼干净,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大有今日要跟你丫死磕到底的意思。 “呃……。”两个使臣差点被李弘的话噎昏过去。 19 打赌 群臣看着两名外国使者,被代王的机智耍弄的尴尬无比,面色通红,不由得哄堂大笑。同时众人也是深深的佩服这代王的机智,才三四岁的年纪,反应却是如此之快,不由的心里对代王充满了喜爱之情。 就连讳莫如深,一直没有表情的长孙无忌,在看到李弘这么一闹,也是不由的摇头苦笑着,心里头对小家伙也是喜爱之情俱增,恨不得自己能有这么一个聪明机智的孙儿。 武媚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皮猴子简直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恐怕这馊主意也就他想的出来。 但众人在还没有完全享受完,代王戏弄外国使者快乐时,便听到外国使者耍赖以及代王坚定的说“我能啊。” “弘儿不可胡闹,快快坐回去。”武媚听到李弘说我能,不由的肝颤了下,急忙正色说道。 现在这小皮猴子可是她的心肝宝贝,武媚对李弘可是喜爱上心的很,可是舍不得小家伙的小胳膊探进滚烫的油锅里。 群臣更是一愣,这代王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真是童言无忌啊,那小胳膊要是放进滚烫的油锅,捞出来还不得直接就能吃了。 西突厥使者老脸此刻更是难看无比,被大唐众臣如此嘲笑,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看看那代王咯咯坏笑的脸,让他感觉仿佛整个人,如同被脱光了一副站在众人面前,忍受着唐人**裸的羞辱。 于是心下一横,也不顾自己跟一个孩童赌气,会让自己的老脸更加丢尽,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代王敢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取东西,那么臣立刻就返回西突厥禀告可汗,劝他归降大唐,继续尊大唐皇帝陛下为天可汗!” 李治、武媚、长孙无忌以及众臣听到西突厥使者如此坚定说道,同时都是神色一僵,心里一动。这个建议简直是太诱人了! 如果能够让西突厥继续尊大唐皇帝为天可汗,那就是不光恢复了先帝在世时,大唐对西域各国的威望跟震慑,也是对现今大唐帝国的无上荣耀啊!这样的名利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比任何金银财宝都重要的多。 但众人一想到事实是,要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取东西,神色一下子又变的黯然下来,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谁的胳膊进入滚烫的油锅,也是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再拿出来的,何况还要从油锅里捞取东西。 顿时整个临湖殿里寂静无声,就连雅乐也因为西突厥使者的一番话,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咯咯……你说的可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李弘稚嫩的声音,在此刻的临湖殿显得响亮无比。 “弘儿!切不可再胡闹,上母后这里来。”武媚紧张的急忙威胁加恐吓,看着李弘说道。 哪怕不要那个天可汗的威名,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儿冒如此大的残疾之险。 “不错,如果代王您能够办到,臣立刻就返回西突厥劝降可汗。”西突厥使者不顾武媚的阻拦傲然说道。 他不相信如此危险甚至致命的事情,还吓阻不住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至于今日朝堂近乎于被羞辱之事,相比与两军的交战,反而显得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李治突然缓缓开口说道:“这西突厥使者,以一个成人姿态与朕三岁的皇子如此打赌,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你西突厥的脸面以后还往哪里放?真是无耻之尤。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沙钵罗了,朕是不会撤兵的。还有,告诉他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朕要一并讨还回来。” “陛下……。”西突厥使者慌了,刚才光顾着如何找回被三岁孩童羞辱的颜面了,忘了自己此次前来的正事儿了,现在听到大唐皇帝如此霸气冰冷的回击,西突厥使者心里一沉,看来议和之事是难以实现了。 李弘明亮的眼睛咕噜咕噜乱转,趁他们说话之际,把花孟喊道一旁在耳边匆匆交代了几声,只见花梦边听边茫然的点头,然后就匆匆的往临湖殿后面跑去了。 “父皇、母后,今日是母后册封的大喜日子,也是我大唐的大喜日子,您又何必跟他计较呢。这个使者不相信大唐能人辈出,不相信儿臣能够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取东西,那么儿臣就演示给他看看就是了。只是……。” “只是什么?”西突厥使者此刻恨李弘是恨到骨头里去了,恨不得赶紧架好油锅,把这个小东西扔进去煎炸一番。 “只要把你刚才所说的话立下字据,那么我就跟你打赌,你敢吗?”李弘继续挑衅道。 一边挑衅西突厥使者,一边偷偷冲满脑子黑线,银牙紧咬、手上青筋毕露的武媚打了个ok的手势。 李治对这个皇子也是喜爱的不得了,特别是今日帮太子解围一事儿,让他更是对李弘喜欢到了骨子里,不然刚才他也不会对西突厥使者,说出那一番霸气威武、护犊子的话来。 现在听到李弘还不罢休此事,正要开口阻拦,却被武媚轻轻以手压了下来。 武媚对这个小东西的ok手势,到现在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在后宫,小家伙每次离开自己的宫殿,自己有事叮嘱他时,都会看到小家伙背对着自己打出这么一个手势。 现在看到小家伙对这西突厥使者一直不依不饶,心里不由大定,说不准这小东西又要耍什么滑头,便示意李治先静观其变。 临湖殿众臣看陛下跟皇后都不再阻拦,各个都是眉头紧皱,高声呼道:“陛下不可啊,代王如此聪明伶俐,可爱机智,万万不可因此而……。” “等一下,如果哪位不相信,可以跟我打赌啊,不相信我的呢就站……。”李弘话还没说完,只见朝堂上的大臣们一下子变的安静起来,各个把头都低的下下的,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着案几上的饭食。 依稀还有声音从下面传过来:“唉,今日这道菜不错啊,比上次饮宴时好吃不少啊。” “可不是,还有这酒,比上次的可是醇了不少。” “对啊,您看看这道菜……。” 李治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出了声,众臣如此反应,他哪能不明白,这肯定是大臣们,又想起当日在太极殿跟李弘打赌制冰一事儿了。有了那前车之鉴,今日看来大臣们是不会上小东西的当了。 武媚看着群臣的反应,也是心里大定,当日在太极殿与大臣打赌一事儿,李治就跟他活灵活现的形容过,因为这事儿,自己可是让小皮猴子在宫殿门口跪了小一个时辰,而与众臣打赌的钱,现在还放在她那里呢。 就在这时,花孟从后面端了一个油锅走了过来,挪开临湖殿中间的几个案几后,便命人把油锅架子了一个炉子上。 李弘从太子李忠跟前起身,缓缓走到油锅跟前,与西突厥使者并立,看着油锅下面的火正在熊熊燃烧,对着西突厥使者说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代王,臣绝不反悔。”西突厥使者傲然而立,他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张声势,等一会儿油锅里的油沸腾了,这代王肯定就会认输了。 必定,这只是个三四岁的孩童,肯定是平时被大臣们宠坏了,所以才会如此,不然刚才大臣们在他一说话后都变的沉默不语了呢,肯定是害怕这代王在他父皇面前说他们的坏话。 西突厥使者自作聪明的,把刚才群臣沉默不语的反应揣测了一番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理,扬了扬手里写好的赌约,示意代王可以开始了。 李弘让花孟拿起一把勺子,从油锅里舀了一勺油浇在里炉火里,只见原本熊熊燃烧的大火,遇到油后突然间窜出长长的火舌,让人面颊发烫。 “看清楚了吧,是不是油你心里明白吧。”李弘问道。 “看……看清楚了。”西突厥使者没想到这里面还真是油,刚才的火舌已经让他吓了一跳了。 “带铜钱了吗?借我几个。”李弘轻松写意的对旁边的许敬宗说道。 许敬宗急忙掏出几枚铜钱拿在手里,李弘挑了五个捏在小手里,然后递给了西突厥使者:“劳烦你把铜钱扔进油锅吧,别到时候我捞出来了说我耍赖。”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又开始提心吊胆,紧张起来了,没想到小小的代王不是虚张声势,这是真要油锅取钱啊。 刚才不紧张则是因为没看见这油锅,现在看着熊熊大火正烧烤着锅里的油,整个宫殿里的人,一下子都变的紧张起来了。武媚跟李治也同样坐在上首紧张的看着这一幕,武媚的玉手因为紧张,都渗出了不少细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紧紧抓住李治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西突厥使者依言把五枚铜钱扔进油锅,只见油锅里的油已经开始慢慢的冒泡翻滚,显然是已经热起来了,不多会儿就会变的滚烫起来。 众人神情紧张、面色凝重,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油锅里的油沸腾起来,腾腾青烟从油锅里直往上冒。 20 油锅取钱 “代王,奴婢代您来完成。”花孟突然跪下咬牙说道,那滚烫的油锅看起来太吓人了,一只手臂下去,肯定是非残即废。他不敢想象,当代王的小手伸进去后,会发生什么样儿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不用,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来就没有说服力了,是吧?”李弘对着西突厥使者说道。 本来听完花孟的话,武媚的心便缓缓放下来了,可一听到李弘的拒绝,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把小东西拉到怀里狠狠的揍上一顿。 西突厥使者看着沸腾的油锅咽了口唾沫,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确实是滚烫的油锅,绝对不会是假的,而且浇向火里的那一勺油,足以证明了这油锅里的油没有作假。 李弘小脸有些严肃,静静凝望着滚滚沸腾的油锅,示意花孟把自己抱起来,要是自己靠近油锅,恐怕不等油锅里的油烫着,也会先被下面的火烤着。 李弘看着西突厥使者,冷笑了下说道:“看好了你。” 袖子往上一撸,露出嫩如莲藕般,还带着婴儿肥的雪白手臂,示意花孟靠近油锅跟前,然后缓缓弯下腰把手伸向了油锅里。 整个临湖殿此时落针可闻,每个人都是张大了嘴巴,神情紧张到了极点,不约而同的痘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望着李弘的小手缓缓伸向滚烫的油锅。 “弘儿不要。”武媚受不了了,她可以对别人狠毒,甚至是可以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来陷害王皇后。 但现在看着自己最为喜爱的孩子,要把手伸向那滚烫的油锅里捞取铜钱,心里还是受不住那份压力,一下子崩溃了心里防线,不由的尖叫阻止道。 “母后勿担心,儿臣不会有事的。”在花孟怀里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李弘,对武媚报以宽慰的笑脸。 武媚两手紧紧抱着已经僵硬了的李治胳膊,李治同样是不敢相信跟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但心里已经在暗暗发誓,如果今日弘儿有个三长两短,这里的所有外国使者都要以死来为弘儿陪罪! 义阳、安阳跟其他皇子,在偏僻的角落里,惊恐的遥望着李弘跟滚烫的油锅,李弘胆子大他们知道这是真的,但李弘这么傻他们还是第一次发现。 阿史奴摸了摸被李弘踹了一脚的脸颊,心里冷笑道:“最好掉进油锅里烫死才好呢,这样就能看大唐更大的笑话了。” 李弘白嫩的小手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突然间飞快的伸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临湖殿立刻爆发出了一阵紧张的惊叫声,义阳、安阳等人把头埋向了彼此,不敢看向油锅的方向。 而此刻,武媚却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冷静,整个白皙漂亮的脸颊布满了寒霜,静静的看着李弘把手伸进了油锅。就是这样,眼前的一幕,还是让武媚心里差点儿吓死。平静的外表下面,武媚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房在剧烈的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了似的。 花孟怀里的李弘并没有发出惨叫声,反而是一脸轻松的在油锅里摸索着,看到此处,武媚顿时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才发现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李弘小手在温热的油锅里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第一枚铜钱,快速的从油锅里拿起来,对着已经惊呆的西突厥使者扬了扬,然后再次把手放进了冒着泡滚烫的油锅里,接着拿出了第二枚铜钱。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够徒手伸进油锅而不被烫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西突厥使者内心里涌现出了滔天巨浪,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群臣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难道代王真的是真龙天子?真的有仙神护体?滚烫的油锅竟然对他没有丝毫伤害。 接下来第三枚铜钱被找到,第四枚铜钱在众人的眼前晃悠。 李弘再次飞快的把手伸进已经有些发烫的油锅里,里面的醋此时已经蒸发干净了,现在正是油温上升时。快速的摸索着最后一枚铜钱,小手在油锅底下,已经紧紧抓住了最后一枚铜钱,但他并没有再第一时间把手拿出来,而是假装继续在油锅里摸索。 他需要等,等油锅里的油完全沸腾前,再把手拿上来,因为他害怕傻愣愣的西突厥使者,会在第一时间也把手伸向油锅来证明这油温是不是滚烫。 随着李弘的小手,从滚烫的油锅里拿出最后一枚铜钱,高高举起手里的五枚铜钱向众人示意,众人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让他们紧张的要疯,现在看到代王的小手臂完好无损,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同时,临湖殿里的每个人,都对眼前这神奇诡异的一幕充满了好奇,代王完好无损,白嫩如玉的手臂在他们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到底是仙神护佑?还是障眼法,他们无从猜测,但滚烫的油锅,跟白嫩的手臂,给他们的内心还是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弘儿过来,让母后跟你父皇看看你的手臂。”武媚费力的伸出胳膊向李弘招手,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磨难般虚弱。 “母后稍等,先让这使者验过铜钱。”李弘看着西突厥使者怔怔的望着油锅,说道。 扫了一眼油锅,油锅里的醋应该早已经挥发完毕了吧,现在沸腾的应该才是那快要高达300度的真正滚油了吧。 花孟放下李弘,他刚才离得最近,但他也不明白为何代王的手下去会毫发无损,放下代王后正要自己伸进去试一下,便被眼疾手快的李弘一巴掌拍在了手臂上。 耳边听到李弘怒声骂道:“找死你。” 西突厥使者看着眼前李弘阻止花孟把手伸进油锅,看着油锅大叫道:“这不可能,肯定是假的,肯定是代王用了障眼法。” “是不是障眼法,你试试就知道了。哦,这五枚铜钱算是本王赏你的。”李弘走到西突厥使者跟前,继续延缓时间说道,然后把手里的五枚带油的铜钱,扔给了西突厥使者。 “不可能,我绝不会相信这是真的油锅,我来试一试。”义阳跟安阳旁边的西突厥小可汗阿史奴,显然不愿意承认刚才眼前那一幕,震撼人心的这一事实,看着自己的臣子一再被戏耍,少年的好胜心顿起。 阿史奴望着李弘粉嫩白皙的小手,看不出丝毫受伤的情形,从角落里飞快的大跨步走了过来。 李弘望着跨步而来的阿史奴,眼睛中折射出冰冷的一道寒光,西突厥的使者察觉到那一抹寒光后心里一惊,心里暗道这里面肯定有玄虚,油锅肯定是假的。 此时阿史奴已经走到了油锅跟前,不等众人阻止他,右手飞快的伸进了还在沸腾的油锅里。 “啊……。”阿史奴的惨叫声响彻整个临湖殿,让众人的心神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阿史奴整个人如遇到开水般的虾米,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被滚油烫到的右手伸得老高在用力的摇晃,层层血泡顿时出现在那只手上,整个右手惨不忍睹,让人不寒而栗。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为何代王您就没事儿?”西突厥使者慌了,丢下手里写好的赌约,急忙走到阿诗奴跟前,蹲下身子查看那只正在萎缩的右手。 群臣更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太不可思议了,阿史奴的手臂证明了这油锅绝无作假,但为何代王就能安然无恙?小小的身影,在群臣眼里变的越来越神秘,也变的高大了起来。 李弘这时候又表现出了令人惊愕的一面,小短腿一阵倒换,快速的跑到了武媚跟前,往武媚怀里一扑,低声说道:“儿臣多谢母后、父皇关心。” “小皮猴子,你这招不好使了,你知道今日你自作主张,都快要把母后吓死了吗?等回到后宫看母后怎么收拾你!”武媚装作一脸怒气,语气此刻却是充满了浓浓的爱怜意味儿。 “母后,今日您还真是漂亮,恐怕这全天下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及您今天的一半漂亮呢。”李弘腻在武媚的怀里撒娇卖宠道。 “哼,你以为你这样夸我,我今日就会放过你这个小皮猴子不成?”武媚不顾朝堂上乱成一团糟的景象,无视西突厥使者跟西突厥小可汗的惨叫声,抱着李弘柔声说道。 李弘开始转攻求助李治,撒娇道:“父皇,今日儿臣为我大唐立下如此之功,母后还要惩罚儿臣,儿臣此刻的心真是拔凉拔凉的。” “弘儿真是天纵奇才啊,能告诉父皇为何你的手没事儿,那西突厥小可汗的手就被烫伤了。”李治宠溺的看着今日立下奇功的李弘问道。 “咯咯……天机不可泄漏,等哪天有空了,儿臣再告诉您就是了,其实很简单的,只是那些人太笨蛋了,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骄横狂妄,目空一切,要不是他们刚才欺负义阳还有欺负皇兄,我才不会对他们发难。”李弘从武媚怀里起身说道。 此刻朝堂上也渐渐安静下来,雅乐也在西突厥使者、阿史奴被太医带走后重新响起,气氛也再次变的活络起来,众臣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刚才李弘那神奇的一幕,口中对李弘是啧啧称赞。 武媚此刻终于可以放轻松的跟李治饮宴了,同时把小皮猴子死死的留在了身边,说什么也不让他在跑来跑去,免得再生出其他事端来。 李弘耷拉着脑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案几上的饭食,眼睛不时的瞟向正在角落演奏雅乐的女官,不想脑后被武媚警告的拍了一巴掌。 “少打那女官的主意,你又想什么鬼主意呢,不会又想去那里捣乱吧。”武媚警惕的看着李弘说道。 “哦,对了。”李弘一惊一乍的说道:“儿臣今日还给父皇跟母后准备了礼物呢。” 义阳、安阳、李忠等人,此时也已经把自己亲手准备的礼物,一一呈现给了武媚。要不是看到这些,李弘都要把自己准备礼物一事儿忘到脑后了。 21 玻璃 李弘招手示意,等候多时的小雪跟小寒,各自拿着一个礼物盒子率先走了进来,后面则跟着惊蛰与猎豹两人共同抬着一个盒子,看样子里面装的东西还挺沉。 李义府看着李弘的贴身宫女与太监,抬着礼盒走进来,笑着低声在许敬宗耳边说了一句,许敬宗一副了然跟惊奇的神色。 “到底什么物件儿,还如此大费周折。”武媚望着礼盒问道,内心里对这个鬼灵精的礼物,还是充满了好奇跟期待。这小东西恐怕送她的礼物,就跟他人一样不同寻常吧,满心期待着小家伙能够给她一个惊喜。 朝臣们刚才见识了李弘的机智跟勇敢,到现在依然对油锅洗手的场景疑虑甚多,没有一个人弄明白为何代王的手就没事儿,那西突厥小可汗的手伸进去就被烫伤了,看那样子,恐怕不被废掉也得残疾了。 此刻看着李弘向他的母后呈献上了礼物,于是一个个好奇心大起,都想看看这代王,会送给他母后什么样儿的独特礼物。 李弘让小雪先把礼盒放在了李治的案几上,李治旁边的扬武早已经学乖了,其他皇子跟公主的礼物,他还敢按制检查一番,然后再交给陛下或者皇后。 但这代王的礼物,他可是不敢冒然去查的,这代王可是出了名的记仇,当初踢了自己一脚把他的脚弄疼了,然后就招来了代王长达三四个月的报复,那一段时间可是没少被代王坑钱。而且刚才油锅取钱那震撼人心的一幕,让他从心里对代王肃然起敬,同时也生出了一丝丝的惧怕。 于是扬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仿佛忘了内侍省护卫皇帝与皇后的规矩,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代王亲自打开放于陛下案几上的礼物盒。 小雪乖巧的拿起上好的紫檀木制好的插屏架子放于案几上,然后李弘吃力的从礼盒里拿出了一块碧绿如玉的插屏,在李治惊喜的眼神下,小雪帮着李弘安放在插屏架子上。 “哦,搞反了。”李弘看了一眼插屏正反两面,挠挠头,说道。 李治笑呵呵的不等他动手把插屏调整过来,自己就已经动手把插屏调整了过来,只见插屏正面赫然刻着一句诗,不由念道:“古石幽香名士骨,苍松翠柏帝王心。” “哈哈,好,难得弘儿如此有心!难得啊,只是不知道这石头是何物?”李治龙心大畅,苍松劲柏乃是形容人高贵的品质、坚定的节操,被小家伙用一句诗包含在内,用这插屏来形容还真是恰当不过。 武媚也是眉目流转,望着那碧绿碧绿没有一点儿杂色,散发着毫光的插屏是一阵的惊喜,这小家伙送的礼物还真是独具匠心啊。 群臣对孔雀石、包括西域各国对孔雀石的了解也较少,此刻看到如此精美的,甚至不亚于玉石的绿色石头,都是啧啧称奇,喃喃念道:“这是难得的宝物啊。” 李弘咯咯笑着打开武媚案几上的小盒,一脸讨好的对武媚说道:“母后,今日乃是您的大喜日子,儿臣自然就偏心,多送您一件了。这些是用孔雀石给您做的一些首饰,您可别小看这孔雀石的功效,据说孙思邈神医都曾夸过这孔雀石,说是女子养颜美容、延缓皮肤衰老的绝佳饰品,儿臣也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此种说法,所以您一定要经常佩戴才是。” 李弘扒拉着里面的首饰,如数家珍:有好几串项链、手镯、发簪、心形玉佩,嵌着孔雀石的戒指,耳环等等,凡是女子喜好的饰物,李义府都给打造了好几副。 武媚喜好绿色跟红色也不是什么秘密。看到这些孔雀石首饰,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在众目睽睽下时不时拿出一个佩戴下,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好交给贴身宫女。 接着李弘咯咯笑着说道:“这孔雀石虽然在长安、洛阳等市面上不多见,但请相信我,这绝对不比玉石稀有度高,甚至比玉石还要难得。这可是我拜托李义府寻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花了我不少钱呢。” 李义府在下面听的偷偷冲李弘直竖大拇指,这代王真是七窍玲珑心啊,这个时候就开始为准备开业的孔雀石铺子叫卖了,他敢打赌,等一会儿下朝后,肯定会有不少大臣向他打听哪有卖这孔雀石的。 李弘看着众臣当中不少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李义府,心里知道自己的目标达到了,广告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俗话说的好: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此刻大唐虽然边境常有战争发生,但关中等各个民众聚集较多的地方经过几十年的休生养息,已经使得百姓能够解决温饱了,于是这古玩字画也就开始有了市场。 接着才是今日李弘所要做的大广告,那就那一块儿纯天然、自然到极致的大自然孔雀石。 李弘并没有把孔雀石从硕大的礼盒中拿出来,而是命猎豹与惊蛰,在武媚跟李治下首打开了礼盒的盖儿,这样使得群臣,也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礼盒的盖子被惊蛰、猎豹拿走,众人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就连李治与武媚也是上身微微前倾,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孔雀石。 “啊……。” “巧夺天工啊……。” “这……这简直就像是一座山谷啊。” “不,看起来更像是一群山啊。” 李弘听着众人的赞叹,继续大打广告:“风华绝代、国色天香、色彩绚丽、姿态高雅都无法形容这孔雀石的美。您看看,这像不像是峰峦叠嶂的群山?” 武媚哪能不懂这小家伙的心思?这个时候在众人赞叹时,大加赞赏自己送给她的礼物,顺带还把李义府捎上,这小家伙看来跟李义府在经济上关系越来越密切,她又哪能不知道,这些孔雀石是李弘吩咐李义府所寻来的。 不过眼前的孔雀石确实是招人喜欢,绝佳的观赏之物,整个孔雀石就像是层层翠山峰起峰涌,每一个山峰都是翠绿如松,而这石头下面则是或浅或深绿色相辅相成,浅白色的挂在翠绿当中直流而下,就像那瀑布一般。 带点儿杂黑色的轻轻点点,就像那山间小路,群山之间因翠绿相互辉映,竟然是形成了,只有登上高山后才能俯瞰到的景色,委实是精美异常,让人心旷神怡,有种深入群山的感觉。 就在众人啧啧称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能够酝酿出如此精美多姿的孔雀石时,龟滋国使者突然高声说道:“大唐皇帝陛下,今日为了庆贺皇后册封大典,我们也为大唐皇帝陛下跟皇后带来了我们的诚意。” 李治含笑拂须,看着龟滋使者缓缓道:“不知是何物?呈上来吧。”语气显得极为平淡。 龟滋使者看着大唐众臣各自回到自己的案几旁后,这才傲首挺胸走到李治跟武媚跟前说道:“我们为皇帝陛下您跟皇后准备了我们龟滋的国宝,玲珑塔两座,而此珍稀宝贝不同于琉璃所致的玲珑塔,因为此宝物更加的透明光亮,甚至可以隔着此宝物看清楚对面的人。” 李弘一听,这尼玛说的不就是玻璃吗?琉璃他知道,西域各国的琉璃工艺原本就要比大唐的工艺高上一筹。 所以无论在长安还是洛阳,这西域各国所制的琉璃更加受富商、达官的欢迎,特别是它们的琉璃制品造型优美,工艺细腻,整体上要比大唐所制的琉璃,看起来更加的靓丽多彩。 而且据史书记载:李治年间,就曾经发生过一起,宫女把一个琉璃塔不小心摔碎的事件,此事引得李治大怒,望着一地的玻璃碴子心疼不已。 但玻璃难道在西域已经拥有了相当高的工艺了不成?李弘对此持怀疑态度,如果西域各国的玻璃工艺达到了很高的水准的话,那么母后此刻头上的霞冠就显得有点儿太土气了。 毕竟,母后头上的霞冠上由12颗水滴形状的琉璃,13棵花树组成大轮廓,采用了铜、金、汉白玉、珍珠,以及玻璃,还是那种跟上一世磨砂玻璃似的,不是很透明的玻璃所组成。如此可以想见,这玻璃在这个时代有多名贵了! 如果说这龟滋使者现在能够拿出透明的玻璃来,那么这西域各国可是真的不可小觑了,他们的工业发展可就领先大唐了好多年了要。 李弘丝毫没有想到,龟滋的使者要是拿出玻璃制的玲珑塔后,会让他所献的礼物显得不值一提。但武媚眉头轻皱,她可是不希望今日有人能够夺走李弘的风头。 李治向来后知后觉,生下来的义阳、高安以及她们的母后萧淑妃还真是绝配一家人,脑子里确实少一根筋,听到龟滋使者的话后,两眼一亮,急忙说道:“快快呈上来与朕欣赏。” 武媚无奈的对着李治翻了个白眼,然后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弘,只见李弘面露思索,不像是那种怕被人夺取风头的担忧,心里的袒护也就淡了点儿,看着龟滋使者把两个玻璃玲珑塔放在了案几上。 李弘看到那两个玻璃玲珑塔的第一时间就乐了,自己真是多心了,把西域各国看的太重了,忘了以他们的脑子,是不可能制出完全透明的玻璃来的。 只见这两个玻璃玲珑塔似透非透,就像是白癜风一般,亮一块儿暗一块儿,而且亮的地方就有如磨砂玻璃般,想要隔着玻璃看清对面的人,恐怕只有在灯光的照射时,隐约间看见个模糊人影儿吧。 22 多宝玲珑 多宝玲珑塔乃是与多宝佛,以及药师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所谓度众生、出六道、转轮回。 多宝玲珑也同样预示着大道成佛至圣的简义,今日龟滋使者献上,也是有着一丝对大唐皇帝与皇后正统的尊敬与承认在内。 多宝玲珑塔,也是被人们视为辟邪至宝,能够镇压一切妖影邪魅、弘正气长存。 佛道两家在长安城各有几处庙宇跟道观,两家向来是力争善男信女为自己的弟子,抢夺资源上,官家从来都是不偏不帮,但两家却是希望能够得到官方的支持。 龟滋使者的两座多宝玲珑塔,恐怕也是与长安城新开的一座寺院有关,希望借此与皇家生拉硬拽的扯上一丝关联,以此来打击本土道家的兴盛。 李弘看着多宝玲珑塔的质地不屑的笑了笑,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这玻璃工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发达。 龟滋使者好巧不巧的,把李弘脸上的不屑神情收入眼帘,行礼对李弘骄傲的说道:“代王难道不觉得此乃宝物吗?” 李弘不想在母后大喜的日子再生是非,何况自己的小屁股都快被母后暗地里掐青了,大腿根恐怕也是难逃淤青的厄运,这都是用来惩罚他今日在朝堂上没事儿找事儿,以及油锅捞钱差点把武媚吓个半死的后果。 暗暗搓揉着自己的小屁屁,神态轻松的说道:“多宝玲珑塔的寓意是好的,佛教至宝乃是指塔本身而非它的质地,无论是用什么材质做成,多宝玲珑塔都是极好的贡品,李弘代父皇跟母后多谢使者的心意了。” 李治与武媚满意的点点头,难得从小家伙嘴里听到正经的话语,这番话回答的礼态俱佳。指出了多宝玲珑的寓意,也肯定了龟滋使者的诚意,也替大唐皇帝与皇后因身份的缘故不便道谢,帮着二人答谢了龟滋使者。 李弘没有因为玲珑塔抢夺了他的礼物风头,而显出嫉妒跟不快来,这让群臣对代王李弘的大度胸怀,感到由衷的赞叹跟满意。 临湖殿内众人的反应没有如龟滋使者预期所料,原本以为多宝玲珑塔的出现,会对整个大唐造成山呼海啸般的震动,但刚刚还热闹异常,七嘴八舌讨论玲珑塔的人,听了这代王的话,都变的默不作声了,显然是都认同了代王的一番话。 龟滋使者却认为,众人沉默,显然是所有人都从代王的话里话外听出来了,这玲珑塔不过是寓意不错,至于质地,不管是玻璃还是什么,就不要再献宝似的拿出来说了。 有心算无心,这让龟滋使者觉得,自己拿出了国宝级的宝物,却遭到如此待遇是不公平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代王的一番话。 于是继续对李弘说道:“代王您是觉得这玻璃质地在大唐并非珍贵之物了?所以才会对此宝物如此轻视不成?” 李弘一愣,李治跟着武媚以及群臣都是一愣,这代王刚才一番话并没有此意思在里面。 “我……。”李弘知道这个龟滋使者把自己的话曲解了,但又懒得解释,于是敷衍道:“大唐并没有如龟滋一般先进的玻璃工艺,塔不错。” 龟滋使者得意的笑了笑,接着道:“既然代王知道这玻璃工艺乃我龟滋独有,就该知道多宝玲珑塔的珍贵才是,为何却要说出寓意不错,不管质地如何的话呢?” “使者不可曲解朕皇子的话,李弘的意思是,无论什么质地它都是绝对珍稀的宝物,朕都喜欢的很,使者万万不可……。”李治拿着一座玲珑塔在手里欣赏把玩,替李弘解释道。 李弘实在受不了自己父皇如此土包子的形象了,拿着个工艺极差的破玻璃还当成了宝贝,而且还对一个态度倨傲的小国使者解释起来了,真是掉了皇帝的身价,有失大唐皇帝该有的威仪。 于是某人坐不住了,不顾武媚的手使劲掐着他的屁股,强自站起身来,忍着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吸着凉气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真以为就你拿的这破玩意儿是个宝贝了?就你们这玻璃工艺还好意思显摆?今日不想驳你使者的脸面,所以才一味忍让,你还真当这东西是个绝世宝物了不成?” 李弘终于挣脱开了屁股上武媚的玉手,火辣辣的疼痛让他走起路来跟尿急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治案几前,正好李治听见他的说话,要放下手里的多宝玲珑塔,于是李弘一手接过塔。 转身对龟滋使者说道:“就这样的破玩意儿,我大唐有的是,我们不制作如此廉价的物件,是给你龟滋百姓留着一线通商往来的生机,而不是我大唐制不出这玻璃塔。不对,确实制不出如此垃圾的玻璃塔,如果我大唐想做这些儿,告诉你们,你们龟滋就没有一件商品可以在我大唐买卖,只能是你们拿着钱过来,在我大唐全部换掉这些玻璃制品带回去。” “你……。”龟滋使者没想到刚才还平静的代王,竟然敢再次在临湖殿发飙,一番话被噎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且还把他们视为国宝的多宝玲珑塔贬的一文不值。 “弘儿不可胡闹,快回母后这里来。”武媚再次满脑门黑线,心里后悔的暗思:‘刚才就该把这个小皮猴子给送回后宫去,现在又来惹是生非了。’ 李治也被李弘的一番话吓了一跳,群臣更是目瞪口呆,小家伙真是什么都不怕啊,到底是年少无知呢,还是才智过人有所依仗呢? 义阳与安阳以及李素节、李上金、李孝还有太子都吓傻了。这家伙,在弘文馆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如果上官仪此刻在此,肯定会急忙示意李治,赶紧收好那两座多宝玲珑塔。 但可惜他今天不在,所以李治跟武媚以及群臣,终于领教了弘文馆里小霸王的牛脾气。 “啪……。”李弘手一松,一个绝世珍稀的宝物多宝玲珑塔,被李弘毫不在意的摔成了渣渣。 不等李治反应过来,武媚还没来得及起身,李弘的小身形已经快速的转了过去,小手一扒拉李治案几上的另外一座玲珑塔,案几上的玲珑塔骨碌碌的,从案几上再次掉到了地上,摔得稀巴烂。 “你……。”龟滋使者眼睛都红了,这可是两件宝物啊,在他们龟滋也是难得一求的,如今却被大唐皇帝的儿子,转眼间全部摔了个粉碎。 李义府看到第一个多宝塔被李弘摔到地上后,就差些儿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反应,第二个就已经应声而碎了,李义府跟着那第二个摔碎的玲珑塔一起,终于眼前一黑,倒在了许敬宗的怀里。 “敬宗兄您得救我啊,您看着,代王肯定会命我去寻找,比这更加上好的玻璃多宝玲珑塔啊,您说……您说这样的稀世宝物我……我上哪儿去找去啊……?”李义府被许敬宗搀扶着虚弱痛苦的说道。 果不其然,李治案几前的肇事者李弘小脸一绷,说道:“李义府,一个月之内,让他龟滋的土包子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玻璃!” “敬宗兄,带刀了吗?快给我,眼下是活不成了,让我去死吧,快点儿……。” 武媚起身心疼的看着一地玻璃渣子,此时她心里有气愤、有恐惧、有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拉着李弘,却不知道该如何打骂!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万一李治怪罪下来,这……先不说自己刚刚册封的皇后之位是否还能稳固,就是……就是他这个代王还能不能坐的稳当都是一回事儿啊。 “混账,胡闹!成何体统!”李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眨眼间两个价值连城的玻璃多宝玲珑塔,就成了一地碎屑! 愤怒的李治也飞快的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在他面前的武媚母子,脸色比平时激动的样子还要潮红愤怒几分,哆嗦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恕罪,弘儿他还小,还不到四岁,请陛下原谅他这一次,看在刚刚进献给您的孔雀插屏上,您……您……。”武媚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此刻正在气头上的李治了。 但无论如何,武媚心里很清楚,此刻绝不能让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李治说话,否则一切都将成无法挽回之势。 皇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断无更改,正所谓是君无戏言!只要此刻当着众朝臣以及各国使者,李治说出来如何惩罚李弘,那就是天子旨意,不可更改,不可反悔,以后李弘就永远都无法翻身了。 别说自己的梦寐以求的期望:帮助李弘当上太子,来稳固自己的皇后之位,就是现在李弘被贬为庶民,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武媚拉着梗着脖子,完全没有料到,两座破玻璃会让李治做出如此剧烈反应的李弘,诚惶诚恐的跪在李治跟前请罪。 “你还不赶紧给你父皇跪下,还不知罪吗?”武媚眼圈都红了,此刻她说不上是担忧自己刚封的皇后之位多些儿,还是担忧李弘的安危多些,至于立太子的心思,早已经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她只求能够让李弘安然无恙,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23 濮王府 李弘被武媚死拉硬拽的跪在李治面前,仰头坚定的说道:“父皇,儿臣知罪,但您只要给儿臣一个月的时间,不,两个月的时间,儿臣保证献给您一对,比龟滋使者进献给您还要好的多宝玻璃塔!” 武媚一听气的拍打着李弘的后背,气急攻心道:“你疯了?那是你能找到的吗?我大唐哪有那珍贵的玻璃塔!” 李治怒气稍微有些平息,但依旧怒气冲冲的看着李弘说道:“皇后起来,让这个逆子跪着,你不必陪他一起跪着,何况你现在还有身孕。” “陛下……。”武媚一手扶着大肚子,抬头望着李治,希望李治能够免了李弘的罪。 李治看武媚跪在那里继续为李弘求情,叹口气说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如果儿臣做不到,儿臣愿意自贬为庶民。但儿臣有一个请求希望父皇能够允许。”李弘说道。 “说,什么条件。” “请父皇允许儿臣出宫亲自找寻这玻璃,儿臣如果待在宫内寻找,那您现在就可以把儿臣贬为庶民了。” “好,朕答应你出宫,任何人都不得阻拦,但……朕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后做不到,那你也就不用回皇宫了。”李治看着李弘冷冷的说道,看神情显然对李弘已经失去了兴趣。 “儿臣遵命!儿臣这就着手寻找!儿臣告退!”李弘磕头对李治说道。 但武媚却从这对父子的对话中听出味儿来了。好像自己中计了,父子俩一唱一和的,不像是真的因为两个多宝塔闹的不愉快,倒像是在演戏给谁看呢? 武媚兰心蕙质,同样聪明无比,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就坐上了后宫之主的位子。 凝神思索之际,已经被李治亲手扶着站了起来,但眼神扫过正在为李治磕头的李弘,看着那小皮猴子翘着的大拇指瞬间便明白了!父子俩这是演戏给自己看呢! 难怪这小东西近段时间如此听话,这皇宫里近几日也不见鸡飞狗跳,也不见宫女太监抱怨又被代王坑钱了,或者晚上被代王扮鬼,在皇后通道内吓到了。 就连弘文馆的上官仪等先生,也是难得表扬代王这几日每天准时授课,按时完成功课。李治这几天也是对他夸赞有加,这一切都让准备册封大典的武媚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敢伙同他父皇在此刻设计她! 明白了,武媚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父子俩这一出苦肉计,恐怕就是为了小东西出宫而为自己做的局吧! 此刻明白过来的武媚当着众臣不好发作,只能无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弘站起身来,然后对着她又跪下行礼,接着转身离去时,与李治相视心照不宣的眼神被武媚抓了个正着。 李治看着武媚冷冷不善的眼神,面色有些尴尬,摸着鼻子冲着她笑了笑。小东西是小腿紧倒换,暗地里冲芒种招招手,一行人瞬间便消失在了临湖殿。 “都准备好了吗?”李弘一出了临湖殿就问身后的芒种。 “代王,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下令,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宫。” “好,赶紧的,抱着我跑,先出了宫再议其他事情,小心中途而废,再被我母后发觉。”李弘揽着芒种的脖子,急急说道。 “代王,您就不怕皇后知晓了责罚您吗?”夏至跟在后面有些气喘的问道。 “没事儿,有事父皇顶着呢,再说了,等咱们回宫的时候一个月都过去了,母后就是再有怒火,那时候也消的差不多了。” 逃难般的三人急匆匆的赶往太极门,惊蛰、猎豹、花孟、小雪、小寒、白露已经在太极门那里等着他了。 九人见面有如几年不见的亲人似的,都围在李弘身边等着拿主意呢。 被芒种放下来的李弘,先是小心警惕的往身后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追过来,此刻他最怕功亏一篑,被母后发现后被人逮回去。 看了一眼身后无恙,除了守卫皇宫的千牛卫外并无其他人,李弘紧张而又兴奋的说道:“先出去再说,白露你留下来等待李义府,等他出来了,让他去濮王李泰伯父的王府找我。” “是,代王。”白露乖巧的应声回道。 这里面就数她年龄最小,而且是越长越内向,越来越容易害羞脸红,不像其他三个宫女,在李弘的调教下,一致在泼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濮王李泰,李弘未曾见过,但他知道,自己出生那年李泰去世的。李治常常在他耳边叨唠着说,看着自己如此顽劣就像是看见了当年皇兄的影子,莫不你就是青雀皇兄投胎转世?要不然你怎么如此聪明呢。 李弘每次听到李治跟他说这些就气的想骂娘,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好吧!何况我是九转十世的人,这是第一次轮回到皇家好吧! 但李弘也知道,父皇与李泰之间的兄弟感情一直很好,甚至是父皇对李泰有着莫名的崇拜,当年在父皇他小的时候,正是青雀在皇宫意气风发的时候,主编《括地志》等等事迹。 甚至当年太宗舍不得让李泰出宫,一直把他留在现在李弘居住的宫殿武德殿。足以想见,当年的魏王青雀有多么的受宠。 现在武德殿成了自己的宫殿,一方面像是李治在怀旧当年的种种。另一方面,也像是无声的告诉群臣跟天下人,李弘在他眼里,就有如当年青雀在太宗眼里般地位超然受宠。 武媚自然也知道,李弘在李治心里的地位就有如太宗与青雀,而且李弘的受宠,在一定程度上不亚于她这个皇后在陛下心里的位置。 但是刚才眼睁睁看着小皮猴子,突然摔碎了两件奇珍异宝,心慌意乱之下,未能够来得及做出冷静的判断,于是被父子俩钻了空子,合起伙来演了一出苦肉计,把自己结结实实的给骗了! 龟滋使者看着一地的玻璃渣心疼的只吸凉气,颤抖着手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这是臣龟滋国上下献给您的奇珍异宝,如今被代王有意摔碎,希望陛下您能够给臣一个答复,不然恐怕臣回到龟滋难以对王上交代。” 李治此刻已经平息了“怒火”,好整以暇的坐在案几后,脑海里一会儿思索着回到后宫该怎么应对皇后的发难,一会儿又肉疼的在心里咒骂着某个小混蛋,你就不能摔个其他东西?非得摔这么贵重的宝物来演戏? 听到龟滋使者的话后,李治已经无心理会,懒洋洋的说道:“朕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多宝塔的寓意自然是极好,至于他的质地……刚才李弘已经说了,一个月后他会给你比这还好的玻璃多宝塔,你就现在长安住上一个月又何妨?” “那如果万一代王做不到,寻不来此种宝物呢?”龟滋使者才不会相信,大唐能够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找到比这个还好的宝物。 可别忘了,这可是他们龟滋的工匠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堪堪制出这么两座塔来,如果不是有求于大唐,他们也不会把这么宝贵的宝物,献给大唐皇帝陛下的。 龟滋使者的这个问题,临湖殿内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上到李治下到朝臣,没有一个人相信大唐,能够有比这还要好的玻璃多宝塔。 而刚才陛下与代王的一问一答,群臣都已经明白过来了,这场风波就等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一个月后,谁还会去触皇帝的霉头,没事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问问代王找的怎么样了?如果真要有敢问的人,恐怕能够直接被陛下拉出去斩了。 于是,李治若无其事的抬头,并没有回答龟滋使者的问话,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刚才还在痛苦呻吟的李义府。 李义府在心里不知道祈祷了多少遍,就是不希望陛下这个时候找上他,但祈祷往往与现实成相反的。 李义府无奈的起身对着龟滋使者说道:“代王天资聪颖,言而有信,说一个月后能够找到,自然一个月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而我大唐又是地大物博、各种瑰宝层出不穷,难道还找不出两座多宝塔不成?” 李义府不卑不吭的话语让所有群臣击节叫好,陛下跟皇后是满意的连连点头,但只有李义府心里跟刚吃了黄莲一样苦不堪言,天知道一个月后,自己是不是会替代王受罪,然后被押进大牢里,算是给龟兹国一个交代。 临湖殿内的风波肇事者,此刻已经走进了当年青雀的濮王府,这濮王府久无人居住,但一直都有宫里的专人在看守维护,因此府里的一切都是按照有人的状态运行着。 李弘一行人的进驻,王府里的奴仆、家将、侍女显然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早就站在了大门口迎接代王一行人。 当所有人看着宽阔的街道上,就行来这么几个人时都不由的大吃一惊!这与前几日扬武过来郑重的叮嘱可不一样啊。而且每个人都在怀疑,这一行八人,真的就是代王跟他的随从吗?! 原本以为代王会打着仪仗等,大张旗鼓的过来,没想到就是这么八个人,而且背上还背着大包小包,神情紧张又兴奋、步伐疲惫又散乱,跟逃难的似的就过来了。 24 城阳公主 李义府刚从皇宫急匆匆的出来,就看见了白露,他一点儿也不奇怪代王的宫女会在这里等他,要是无人等他那才叫奇怪呢。 今日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委屈的一天了,皇帝跟皇子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儿啊,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不想不出哪里会有这玻璃多宝塔。 李义府一脸愁容的端坐在马车中,同时也请代王的宫女白露坐进了马车里,代王的这几个宫女跟太监,代王宠爱的很,他可不敢让白露受半点儿委屈。 马车从承天门出发一路直奔濮王府门口,李义府就飞快的下车,连身后的白露也没有招呼,急忙走到门口行礼说道:“下官李义府求见代王。” “您快请,代王已经在里面等您了。”门口的奴仆说道。 “有劳了。”李义府看了一眼身后的白露,急忙跟着奴仆往濮王府里面行去。 整个长安城有很多让人觉得神秘的地方,也有很多是普通人,甚至是达官显贵都无法自由出入的地方,这里面的翘楚就要数濮王府了,这座府邸在朝廷的地位甚至不亚于皇宫,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濮王李泰的存在。 李义府同样是第一次来,跟着奴仆绕过前厅,走过前面的欣赏园子,才来到主人住的区域,这一片区域显然当年太宗为了濮王没少花心思,处处都透着一股贵气。 进入主殿后,只看见李弘自己正在那里无聊转悠,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贴身宫女跟太监没有一个在身边。 站在门口李义府说道:“臣李义府见过代王。” “哦?来了啊,还挺快,比我预想的快不少。我母后没事儿吧,没有生气吧?”李弘看着门口的李义府笑着问道。 白露随即先一步走进来,站在李弘一旁,李义府这才走进来,叹口气抱怨道:“我的好代王啊,您这是把臣往死里坑啊,臣这一路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大唐哪有这玻璃多宝塔啊,您……您这让臣上哪为您寻这宝物去啊。” 李弘听着李义府的话一愣,思索了下才明白过来,整半天他们还在认为,这玻璃跟玉石一样是自然产出的。 李弘毫不在意李义府焦急如焚的样子,轻松说道:“那都是小事儿,好办。我母后没有在朝堂上生气吧?” 现在他虽然人已经出宫了,但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还没敢放松,他生怕武媚一怒之下派人把他抓回去。 “回代王,臣自您摔了那宝物后,就一直在琢磨哪里出产这玻璃,实在是没心思看皇后有没有生您的气。要不您现在回宫给皇后赔个罪先……?” “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跑出宫来了,再回去?现在回去恐怕我的屁股就得开花了。”李弘打断他的话说道。 李弘想了想,母后恐怕也会知道自己会住在濮王府,就算是不知道,恐怕以父皇那妻管严的德行,也会在哄母后时,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的。 如果到时母后,真派人出宫找自己,这时恐怕就已经在路上了。所以现在自己就得先找个地方儿躲会儿了,等晚上再回来就是了,绝不能被母后抓回去,哪怕是只为了自己的小屁股着想。 “义府,这几天帮我找几个工匠过来,我有用。”李弘请李义府坐下后接着说道:“找两个老实木纳的琉璃工匠,对了,再找两个打铁的,如果能够找两个烧制青砖工匠那就更好了。不要从皇宫将作监找,他们除了会迎合皇家的口味儿,恐怕是做不出什么新颖的花样儿来。” “这个没问题,琉璃工匠好找,无论是东市还是西市都有的是,铁匠也没问题。烧制青砖的恐怕有些难度,这青砖工匠好像除了将作监就是工部了,这个需要几天时间。代王,恕臣冒昧,你不会是打算仿制吧?”李义府猜想着代王是不是想用假的冒充。 李弘笑了,先是对着白露说道:“把芒种跟夏至找来,让他们陪我出去一趟,哦,他们应该在后面整理咱们的住所呢,告诉他们六个,今天那也不准去,绝对不可出府,闷了就在后花园透透气,避过今日风头,我们再出去转转。” 打发走白露后,李弘与李义府一并往王府外走去,李弘是打算正好借着李义府的马车,找个地方儿躲会儿了。 “你以为这玻璃跟玉石一样,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李弘抬眼问李义府。 “呃……还请代王为臣解惑。”这一下把李义府给问住了,难道这玻璃还能是其他东西变来的? “等你把人找齐了你就知道了,洛阳、长安的铺子你得多开几家了以后。今日我说了,以后让龟滋等西域各国,来买我大唐的玻璃制品绝不是空话,别看我小,但我从不骗人。” 不骗人?今天在朝堂上把自己的母后都骗的团团转,李义府在心里腹诽着不敢说出来。 两人走到门口时,夏至跟芒种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李弘夸张的深吸了几口空气,感叹道:“自由的感觉真好啊。义府,蹭你的马车,送我去城阳姑姑那里吧。” “您这是……?”李义府明知故问道,以他的阅历早就判断出来了,这代王为了不回宫还真是智谋百出啊。 李义府见李弘不说话,只好背下这口锅,万一到时候皇后问起来,自己说还是不说呢。与自己的车夫坐在车辕上苦苦思索着,李弘被夏至抱着随同芒种钻进了马车里。 现在李治的子女还没有人能够在长安拥有一处府邸。包括李治的众多兄弟姐妹们在内,只有城阳、新城两个与李治一母同胞的公主在长安城保留了府邸。再有一个就是兰陵公主,李治特意为她保留了一处府邸。 马车在城阳公主的府门口停下,门口的家将看着官府的马车,露出思索的神情,这一坊除了新城公主的府邸外,并无其他官员在这一坊居住。也就是说,这一坊就是城阳与新城两公主的地界儿,仿佛是被与世隔绝的地方,外人是不会来这里的。 “赶紧把马车驾走,这里不允许胡乱停的。”一个家将看着衣着还算名贵的李义府说道。 “有劳了,麻烦这位通报一声,就说代王来访。”李义府从车辕上下来,走到家将门口拱手说道。 “代王?哪个代王?这里只有公主,并无代王。”家将看着瘦高的李义府警惕的说道。 李弘此时已经被夏至抱下了马车,看着李义府有些阴情不变的脸,怕这家伙记仇,哪日在找人家的麻烦,于是说道:“义府,你先回去吧,你这出来也一天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李义府转身便不再理会家将,走到李弘跟前说道:“我还是目送代王进去之后再离开吧,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放心吧,你当芒种跟夏至是吃素的啊,你回去吧,太阳都快西沉了。只要你记得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就行了。”李弘说道。 李义府瞄了一眼走到家将跟前的芒种,只见家将手里拿着芒种递过来的一个令牌在翻看,自然知道这是皇家的东西,于是也不再推辞,告罪一声后连马车都没进,继续与车夫一左一右坐着车辕离开了。 李义府刚离开,两个家将也检验了芒种有力的令牌,于是一个急忙行礼,另外一个快速的奔进去通报去了。 李弘不等家将通报回来,抬腿便往里面行去,另外一个家将此刻也不敢阻拦,只好跟在李弘的身后为其带路。 “哇,城阳姑姑的府邸也不错嘛,除了俗了一点儿,也没有其他毛病,挺大的倒是。”李弘边走边感叹。 夏至跟在一侧掩嘴直笑,这公主府邸多年来一直未曾进行过修缮跟新建,还保留着太宗时期建成的样子。当时太宗并没有太多的钱,所以这公主府邸面积大倒是大了,就是房屋建筑少了些,大部分地方都被城阳种上了花花草草,倒也显得别致优雅。 “臣薛瓘见过代王。”房州刺史薛瓘,也就是李弘的姑父携着城阳公主匆匆走过来。 城阳公主与薛瓘曾经进宫看望过李治,也见过这个人小鬼大的外甥。但礼数不可缺,薛瓘见了李弘自然也得先行礼数,之后李弘才能给两人见礼。 “弘儿见过姑姑、见过姑父。”李弘等薛瓘行礼后才行礼问候。 “小皮猴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母后准许你出宫了?”城阳此时才二十六岁,长的娇小靓丽,身为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李治对她也是格外恩宠。 看着小家伙就带了一个宫女跟一个太监,城阳拉着李弘的小手警惕的问道:“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没有啊,是父皇允许我出宫的,不信您可以问他们。”李弘被城阳牵着小手继续往前走,薛瓘跟在后面微笑着。 “皇兄会允许你出宫?那你母后呢,你母后没同意他敢让你出宫?”城阳很聪明,而且与李弘母后的关系也很不错,两人也隔三差五的在宫里唠家常,所以对李治与武媚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十分清楚明了。 “这叫什么话?我父皇是皇帝好不好,只要父皇允许,母后的意见自然可以无视好不。”李弘拿开城阳放在他脑袋顶上乱揉的手说道。 “你父皇不是很怕你母后吗?”城阳一边走一边调戏着李弘。 “总之我是父皇允许我出宫的,我饿了,你们家是不是也该吃饭了?”李弘打量着四周,岔开话题说道。 25 出处 李弘在城阳与薛瓘的注视下,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把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两人听,两人费半天劲,总算是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面面相觑的望着一脸毫不在乎,还在往嘴里塞鸡腿的李弘。 “你个不省心的小东西,你这是要吓死你母后吗?难怪你躲出来了,唉……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呢!”城阳脸色都有些失去血色了,强自镇定着语气,说出话来还是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件事儿可大可小,在她看来,看似在朝堂上此事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但如果武媚想要在后宫有什么作为,或者是眼前的小家伙要想再进一步,以后难免有心人不会把这件风波拿出来说事儿。到时候,就算是他父皇想要帮他,但如果面对众朝臣的众口铄金,恐怕也是无力回天啊。 城阳与自己的夫君薛瓘相视一眼,两人也是夫妻多年,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瞬间便读懂了彼此的想法儿。 薛瓘开口说道:“你拿主意就是了。” “那好吧,就帮这个小家伙一次吧,谁叫这个小东西让我打心眼里喜欢呢。”城阳无奈的点点头,叹口气看着薛瓘起身离去。 然后扭过头来一看,不由得气打一处来,自己跟夫君为他的事情在着急商议,小东西竟然还在那满不在乎的往嘴里塞东西,一旁自家侍女的袖子都被他当成抹布了,擦的全是油腻,正襟危坐的踞坐在旁边,任由小东西拿她的衣袖擦手。 城阳顿时火了,起身揪住李弘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姑姑都替你感到着急,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里大吃大喝,你说说,平时你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你不知道这件事儿有多严重吗?还一个月,一个月你上哪里去找那么贵重稀有的东西去。” “哎呀……疼,姑姑您先放手好不好,哎呀,弘儿的耳朵快掉了。”李弘嘴里的肉迫不得已只好浪费的吐出来,龇牙咧嘴的向城阳求饶道。 “疼,疼你还不长记性呢,每次你母后提起你都是唉声叹气,你却不知道争气,真是难为你母后在后宫为你如此拼命了!” “哎呀,姑姑,您跟我母后要好,也用不着如此卖力的替她教训我吧,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李弘感觉城阳的手松了些,耳朵也没有那么疼了。 城阳松开李弘的手,只见刚刚离去的薛瓘,捧着一个名贵的木盒走了进来,对着城阳说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兰陵公主了,估计一会儿就应该能赶过来吧。” “那夫君告诉她要把东西带上了吗?”城阳在李弘的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小家伙又开始拿自家的侍女擦手上的油腻。 城阳接过薛瓘手里的盒子,李弘奇怪的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像是有人割夫妻俩的肉似的。 “给你,拿回去给你父皇交差吧,在你父皇那里怎么说都行,哪怕你说是捡来的,就是不要说是姑姑给你的。”城阳吩咐侍女,把李弘案几上残留的饭食打扫干净,把木盒放在明亮的案几上推到李弘跟前。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为什么不让父皇知道?那我母后可以知道吗?”李弘一连好几个问题。 李弘人畜无害的乖宝宝表情,把原本板着俏脸的城阳竟然给气笑了,噗嗤笑了下说道:“今日你摔的多宝塔,当年波斯人给你皇爷爷的礼物,姑姑出嫁时,你皇爷爷给了姑姑一座,另外一座你皇爷爷送给兰陵了。你也别急,姑姑已经通知你兰陵姑姑了,一会儿她就把她的也给你拿过来。” 李弘一听,顿时摇着脑袋晃着双手,跟打摆子似的急急说道:“不要不要不要,太贵重了,您们还是留着吧,这可是当年皇爷爷给您的,我可不敢要,如果被父皇知道了,还不打断我的腿。” “你还知道害怕啊,既然知道害怕为何还赌气摔碎了……。” “等会儿姑姑,您说这是波斯人送给皇爷爷的?”李弘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打断城阳的话问道。 “对啊,怎么了,有何问题?”城阳奇怪的问道。 李弘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座,与他在临湖殿摔碎的一摸一样的多宝塔,于是奇怪的问道:“这不是龟滋国独有吗?为何波斯人也会有?龟滋国也给波斯人送这些了?” 薛瓘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多宝塔,擦拭着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如果不是今日城阳做主要送给李弘,这件宝贝他可是打算传家的。 于是对李弘解释道:“这多宝塔确实是出自于波斯,而不是龟滋,龟滋这次拿出如此贵重的宝物进献陛下,恐怕是对陛下有所求,至于这多宝塔是不是龟滋国自己制作的,就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了,据说波斯把这多宝塔的工匠都聚集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从来不允许他们与外界接触,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持着多宝塔质地的独特性。” 李弘在临湖殿都没有仔细打量多宝塔,此刻从薛瓘手里接过来,细细打量着多宝塔上的雕刻画像说道:“我怎么感觉这多宝塔不像是出自西域工匠之手,反而更像是我大唐工匠所制呢?” 薛瓘笑着坚定道:“不可能,这可是他们波斯的骄傲,所有的工匠以及制作都是波斯的秘密,更不可能是我大唐工匠所造。” 李弘凝视着多宝玲珑塔,然后抬头看看城阳夫妻,懊恼的挠了挠头,疑惑的道:“既然姑父您这么肯定,那您给我解释一下,这塔基上所刻画的须弥座,还有这莲花座台,还有这八角十三层密檐,以及每层二十四个佛龛是不是更像大唐佛法的寓意?” 薛瓘一愣,城阳也是一怔,这……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些?现在经李弘一提醒,再仔细研究多宝玲珑塔上的雕刻画面,突然间好像确实是有很多破绽,这塔身上的一切,确实是符合大唐人对佛法的理解而加以刻画。 李弘看着两人有些发愣的神情,继续说道:“还有,父皇命人建造的大雁塔,您不觉得和这个玲珑塔身上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吗?您再看看这底座四面刻的字,为何不是波斯文,而是我大唐的文字呢?” 李弘翻转着多宝玲珑塔,嘴里缓缓说道:“这塔正面刻有‘万寿塔’三字,以此面为南,那么东面必然是刻‘镇定皇图’四字了,北面自然是‘真慈洪范’,西面就必须是‘辉腾日月’,姑姑,您还记得我父皇为了纪念我皇奶奶时,一开始下令建造大雁塔时说了些什么吗?” 城阳被李弘的解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抢过李弘手里的多宝玲珑塔仔细翻看,四面果然刻的是那十五字,这十五字可是当年李治,想要刻在大雁塔底座上的字,是用来纪念母后用的。 “这……?”城阳呆呆的望着李弘,没想到这么一座多宝塔,竟然还藏有这么多秘密。 “很显然,这些多宝塔乃是我大唐的工匠所制。一种极小的可能是:‘除非这是他们专门制作送给我皇爷爷,所以刻了这些汉字。’但又如何解释,刻的是我父皇所说的十五字呢?显然,这只有一种可能,这乃是我大唐工匠所制,甚至就是当年建造大雁塔第一批的工匠所建!”李弘把多宝塔放进了木盒,盖好盖子,同时也为多宝玲珑塔的出处做了盖棺定论的说法。 薛瓘闭目沉思,李弘所猜测的甚至就是完全正确的,这塔乃大唐工匠所制,但为何在大唐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而是从遥远的波斯传了过来呢? “此事或许只有找工部或者是将作监的人来问问了,只要找到当年建造大雁塔的第一批工匠名单,就可以知道这塔是谁所制了。”薛瓘睁开眼睛说道。 城阳呆呆的显然是陷入到了当年的回忆中,直到李弘的小手在她眼前摆来摆去,才把城阳的魂魄给召回来。 城阳拍掉李弘乱晃的小手,没好气说道:“小心思用在这上面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把你打碎的塔粘合起来不成?你还是多想想,一会儿你兰陵姑姑来了后,你得小屁股会不会被兰陵揍的开花吧。” “没有啊,我说出我猜测的结果,就是想让姑姑不要为我担心啊,说不准咱们大唐,就能够找到这一摸一样的多宝玲珑塔呢。”李弘懒洋洋的趴在案几上,下巴放在木盒上说道。 “兰陵公主驾到。”家将洪亮的声音从门口远远送进来。 “我去迎接姑姑,你们别去。”李弘急忙从案几上起身,为了自己的小屁股不被打的开花,讨好一下向来简朴的兰陵是必须做的事情了。 “这是礼数,兰陵来了,我这做主人的还能端坐着不成。”城阳拉着李弘的小手向前院走去,夏至则是紧紧跟在李弘另外一侧,出了皇宫后,他们几个贴身宫女跟太监的责任,就一下子重起来了,保护好代王才是他们的真正职责。 26 慈恩寺 自从见完城阳跟兰陵后,李弘的小屁股就疼了三天,每天晚上睡觉前,还要让宫女帮他上点儿跌打止痛药,这几晚上睡觉都是只能趴着睡觉,稍微一翻身,屁股挨上一点睡榻就能让他疼醒了。 兰陵下手可是比城阳狠多了,这让李弘打心里对兰陵感到发怵,再也不敢再兰陵跟前调皮了。 濮王府位于延康坊,占去了四分之一的面积,十进院的府邸让李弘每次出门,总觉得像是,必须要先经过游览公园这道手续后,才可以出府。 今日他是被迫出府,前几日在城阳公主府邸被兰陵约定了今日去新建的“慈恩寺”烧香拜佛,去去自己身上的晦气。 “代王,这些怎么办?”夏至望着被李弘随随便便,扔在房间的两座玲珑塔问道。 “收起来放好吧,切勿弄坏了,回宫后还要好好珍藏呢。”这两个玲珑塔虽然在他眼里就是垃圾,但却代表着城阳与兰陵,对自己这个晚辈发自肺腑的爱意。 这一番心意让李弘心里暖暖的,原本以为皇宫内不会存在亲情这种东西,没想到,城阳跟兰陵为了自己,却可以大方的,把对她们来讲如此珍贵的东西,毫不犹豫的送给自己。 收拾好一切后,夏至与小雪两人陪同着李弘往府门外走去,惊蛰、花孟、猎豹、芒种四人已经在府门口恭候了。 七人并没有穿着在皇宫里的时候那般名贵华丽的衣服,而是在李弘的授意下,都换上青衣素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殷实人家的子弟带着下人出门。 夏至跟小雪虽然也同样是一身淡青色的衫裙,但粗布衣衫依然无法掩盖她们,正在发育的玲珑身段,加上两个人都是武媚千挑万选出来的宫女,面容姿色自然都是上等,亭亭玉立的样子,依然让人舍不得把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开。 马车是李义府昨日给准备的,没办法,他现在还没被允许出宫,所以也并没有专门给他配备的马车,不过这些李弘也不在乎,普普通通的马车就好,能够塞下他跟两个宫女就够了。 芒种、惊蛰在车辕两侧驾车,猎豹与花孟则跟在马车后面,七人在热闹非凡、人头攒动的长安街头上开始奔往慈恩寺。 这几日虽然小屁股一直隐隐作痛,但也没办法阻止李弘浏览长安城,几日来李弘带着他们把长安城都快要转遍了,所有的吃食也都尝了一遍,李弘像自由的小鸟儿般,终于在长安城翱翔起来了。 慈恩寺建在开明坊,其实离他的濮王府并不算远,李弘有意走路去,但夏至跟小雪死活不同意。这几日逛长安城基本上都是走路,但累的却是她们四个宫女,不光累的是腿,两只胳膊比腿还要累。 因为代王所说的走路,是她们轮流抱着他走路,一天下来四个宫女都是胳膊酸的比腿还厉害。而且代王如今还添了一个新毛病,就是不让猎豹四人抱他,只让夏至四个宫女抱。 一行七人到达开明坊停好马车,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也不算很引人注目,如今长安城的老百姓,大都比其他地方要富裕一些,殷实人家的子弟出门大都带有下人。 虽然不如李弘如此般一下子带六个人出门,但带两三个出门的,在长安城还是很平常的。加上长安城官员又居多,出门前呼后拥的场面,让长安城百姓早都见怪不怪了。 新建的慈恩寺门口以青石板铺就,留着水印的青石板,显然是在一大早已经被用水洗刷过,人来人往的善男信女,神色虔诚的正在门口进进出出。 李弘左右张望了几眼,也没看见兰陵的马车过来,手指无意识的缠弄着小雪的秀发喃喃道:“真不守时,还警告我不要迟到,最后反而是她迟到了,中午让兰陵姑姑请咱们吃饭。” “小东西,几天不见屁股又痒痒了,又欠揍了是吧。” 兰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了李弘一跳,急忙回头看,只见兰陵竟然只带了两个侍女,然后身后便空无一人。 “您……您就带这么两人出来了?你也不怕出点儿什么岔子。”李弘松开手指上缠绕的小雪的秀发,被小雪放在地上对兰陵行礼问道。 兰陵同样一身素衣衫裙,除了发髻上有一个明亮的金步摇外,并未带其他任何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盛放的百合花,纯洁淡雅。 “长安城虽然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混迹其中,加上外国商人显得有些杂乱,却还算是太平的很,不用你这个小东西担心姑姑的安全,你不是带着这么多人呢吗,还保护不了姑姑啊。” 兰陵只比城阳大两岁,此时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边说一边牵着李弘的手,开始往慈恩寺里面走去。 夏至、小雪紧随其后,猎豹四人分散四周,隐隐把他们与其他香客隔离开来,至于兰陵带来的两个侍女,已被兰陵打发着自己玩去了。 李弘抬头望着慈恩寺里的建筑,无论是经房还是佛堂抑或是贡院,这里的一切建筑都体现出了大唐经济上的繁华,而壁沿、房廊上的绘画艺术、雕刻艺术都是美轮美奂,或是雕刻着佛家寓意的罗汉、观音等。 显然这里刚开放还不太久,硕大的香炉里还并没有太多的香灰存在,每间佛院里都有着专门的僧人在打理。 越往后走后面也就是越清净,永安渠就在慈恩寺一侧,而慈恩寺也利用地形,把永安渠水引进了佛院内一角,建成了一个小型的放生池。 兰陵信步往前,李弘只好跟着她往前走,看她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前来,好像对这里的建筑格局都比较熟悉。 “贫僧见过李施主。”一个中年僧人从一旁的树林里走出来,含笑而立。 “兰陵见过唯应大师。这位是兰陵的侄儿,弘儿,快快见过唯应大师。”兰陵双手合十还礼后说道。 “李弘见过唯应大师。”李弘对着唯应也双手合十辑首道。 “昨日贫僧弟子已告知贫僧李施主今日会前来,于是贫僧今日便在这里等候,李施主请佛院说话。”唯应伸手需引,带着兰陵往慈恩寺后面行去,显然这里只是专门为有身份的香客开放,一路上并未看见有太多的普通百姓走到这里来。 李弘看着唯应的慈眉善目的笑容,总是能够在脑海里,想起笑里藏刀李义府那张嘴脸。而且进入这里后,总是感觉哪里透露着一股不对劲,猎豹跟惊蛰的神色也显得有些警惕,眼睛时不时的在周遭扫来扫去。 “今日兰陵此来,想请大师为兰陵的侄儿做一场善事,并希望能够倾听大师的聆训。”兰陵抓着李弘的手,她感觉到了小家伙想跑。 “哦,李施主过奖了,代王如此年纪已具慧根,恐怕贫僧无法帮助代王。”唯应在蒲团上坐下缓缓说道。 李弘刚一在蒲团上坐下,就被兰陵拎起来改成了踞坐的姿势,两脚并拢跪在那里,屁股坐在脚后跟上,双手被兰陵摆弄着折叠放在小腹位置。 “您知道他是代王?”兰陵摆弄完李弘问道。 唯应笑了笑,整个人仿佛都是慢动作般,不疾不徐的先点燃三柱香放进了香炉,然后才继续说道:“代王虽然是第一次出宫,但代王的聪明机智,已经是传遍整个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了,想要不知道代王都难啊,何况……。” 唯应停下来微笑不语的看着李弘,过了一会儿才对着兰陵说道:“前几日代王在皇宫摔碎龟滋国使者,进献给陛下的多宝玲珑塔一事儿,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兰陵沉重的点了点头,扭头对李弘说道:“弘儿你出去玩会儿吧,一炷香后再来这里接姑姑。” 李弘抬头看了看兰陵,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合十辑首对着唯应行礼后便走了出来。 李弘把惊蛰跟芒种留在了门口等候兰陵,自己带着夏至跟小雪,还有花孟和猎豹开始继续转悠起来。 “代王,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透着一股神秘呢。”猎豹仿佛真正的猎豹似的,鼻子在空气中不知道嗅着什么。 “你没觉得这个唯应很像李义府啊,这家寺院是龟滋人出资修缮,我感觉这家伙刚才说起我摔碎玲珑塔时,是咬牙切齿说的,虽然他说的已经足够温和了,但相比李义府的笑里藏刀,还是差了些啊。” “那是什么?”穿过一片树林后,一栋青砖青瓦所建的房屋像是僧人的住所,但窗户上的黄纸却被人捅破了好几块,里面人影隐现,却不是剃度后的光头和尚。 “房子啊,有什么奇怪的?”小雪看着夏至一惊一乍的说道。 “不是房子,房子后面,你看,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是什么?”夏至伸出手指指向房屋后面说道。 李弘比较矮,由于角度的关系,在夏至第一次问出口时,就看见了那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亮光的东西,疑惑的凝神几眼,越看越像是上一世所见的玻璃碎渣子。 于是几人走上前去,只见那一堆闪闪发亮的东西正是碎玻璃渣,而且看那质地,都是与玲珑塔质地一样的碎玻璃渣。 “啊?这得摔碎多少玲珑塔才能堆积起来这么多的碎片啊。”小雪心疼的看着那一堆碎片,显然摔个十个八个的碎片,是不足以聚集起来这么多碎片的。 李弘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本王摔得少了呗。” 说完后李弘便不再理她,而是蹲下身子拿起一片碎玻璃仔细打量着,看着小雪也蹲下后,要用手扒拉那一堆碎片,急忙出声制止道:“小心,这东西极为锋利,小心割破了……。” “啊……。”小雪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只见食指尖瞬间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都警告你了还不听,没事的,找清水冲洗下就好了,不过会留下疤痕的。”李弘吓唬道。 说完后李弘继续捏着一片碎片仔细的研究着,一边研究一边喃喃自语道:“这些碎片看来不像是摔碎的,倒像是准备回炉的残次品,难道慈恩寺就能制出那玲珑塔?” 就在这时,猎豹突然间跑了过了来,抱起还在思索的李弘低声说道:“代王,咱们速速离开这里,这里很诡异。” “啊?怎么回事儿?”猛不防被猎豹抱起来被吓了一跳的李弘手指还捏着碎片问道。 “奴婢刚才好奇从后面的窗户往里张望了下,这房屋里全都是我大唐人,而且都是戴着镣铐枷锁的,这些人是被囚禁的。”猎豹抱着他,夏至等人跟在后面快步往兰陵在的佛院行去。 27 点拨 与兰陵同坐在马车上,李弘思索着猎豹说的那一番话,以及自己看见的碎片,这些东西出现在慈恩寺看来不是巧合。 李弘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那些被囚禁的人会是大唐的工匠?而那些碎片则就是工匠们制作玲珑塔时的残次品? “想什么呢小家伙?”兰陵看着李弘手里捏着碎片不放手,还当是小家伙还在为在皇宫打碎玲珑塔一事儿发愁,溺爱的抚摸着李弘的脑袋问道。 “没想什么,姑姑您跟唯应大师是这么认识的?”李弘抬头问道,手里的玻璃碎片紧贴一只眼睛,能够模模糊糊看见兰陵的影子。 “淘气。”兰陵把李弘放在眼睛上的手轻轻拍掉,叹口气说道:“这是王皇后的弟弟早些年介绍的,现在这长安城虽然寺院、道观几十上百家,但这香火钱都是贵的离谱,你姑姑又不像你从小就懂得赚钱,虽然贵为公主,可还是无法天天去那大的寺庙上香祈祷,正好有次在宫中唯应为王皇后讲经,她的弟弟王景就把这唯应介绍给姑姑认识了。” “那之前呢?唯应在那座寺院?”李弘继续追问道。 “之前啊,之前一直在光明寺,这慈恩寺建好后,听说也是王皇后的弟弟跟舅舅,撮合他来这慈恩寺的。你问这些干什么?”兰陵突然间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随便问问,也不知道这唯应大师跟玄奘法师哪个厉害些,佛学高深些。”李弘随意的回答道。 “那自然是玄奘法师要厉害多了,他可是亲自去求取的佛经,而且,玄奘法师只给我们皇家的人讲经,就是你父皇一年也是得去他那里两次呢,现在快成你父皇的御用法师了都,我们自然是轮不到听玄奘法师讲经了。”兰陵叹口气说道。 望着兰陵的马车缓缓离去后,李弘脑海里还在思索着兰陵的一番话,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芒种、惊蛰,快去跟上姑姑的马车,护送到家后你们再回来。” 李弘一边往府里走,一边继续思索着慈恩寺的疑点,越是思索,越是觉得这慈恩寺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王皇后的弟弟王景介绍的唯应?好像他跟他父亲还有他的哥哥一样,都是无实职的文散官。 他父亲,也就是王皇后的父亲是被封为“特进”,大朝会时仅次于“三公”。封爵魏国公,正二品的文散官,至于王皇后的弟弟什么爵位,李弘就不知道了。 但李弘还知道王皇后的舅舅柳爽,这可是有实权的人物存在,此时正任职中书省长官中书令一职。 李弘摇摇头想把脑海里这些琐事驱赶出去,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此时在长安城无论大小寺院,不光是善男信女虔诚朝拜的地方,也是人们游览观光、赏花赏月的去处,相当于后世的公园。 同样,有些寺院也充当着官府安置一些罢黜官员家属的职能,最为人熟知的恐怕就是母后当年待过的感业寺了。 第二日上午,李义府下朝后就匆匆的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六个人,看神情样子,六人多像是普通百姓,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跟在李义府身后在濮王府里行走着。 李弘在夏至的伺候下刚刚吃完早饭,打着哈欠让李义府进来。 李义府站在门口吩咐六人在门外等候,从找来这六人到现在,李义府都没有告诉这六人为何来此,来此的目的跟所要见的人是何人。 六人听到李义府的招呼后,急忙点头称是,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随意的张望。他们还从来没有进过如此之大的府邸,光是走路,都让他们感觉像是走了半坊之地。 六人不安的在心里猜测着,一会儿将要见到的大人物身份,在长安城能够住这么大的宅子的,恐怕得是国公以上的官员吧,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会儿将要见到的会是皇家的王爷。 “义府坐,怎么样,人找来了?”李弘也不客套,昨夜一宿没睡好,脑海里老是充斥着昨天慈恩寺的一幕。 “回代王,都找来了,按照您的吩咐,琉璃工匠两个,铁匠两个,还有烧制青砖的两个工匠,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祖传的手艺都是,在长安城也都是数的上的能工巧匠。”李义府坐下后,夏至便给端来一杯清水放下。 李弘喝不惯此时的煎茶,所以到现在他也只喝烧开的开水。 李义府显然已经习惯了,对着夏至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对了,问你个事儿,你知道慈恩寺吗?”李弘痛苦的用小手,捶了捶自己的小脑袋瓜子,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披在肩头随意摇晃。 “臣知道慈恩寺,前几日刚刚兴建好,代王为何问起这个,如果想去,明日臣可以陪同您一起去看看。”李义府眼神中闪过一丝琢磨的意味说道。 “不了,昨日跟兰陵姑姑去过了,你对慈恩寺了解多少?”李弘任由夏至把他的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披在脑后,实在是懒得束发了他。 李义府沉吟了下说道:“嗯……臣了解的不多,据说这慈恩寺乃是龟滋与我大唐富商人家一起出资兴建的,至于其他的臣就不太清楚了。”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头开始拿主意了,看来此事不探个明白,自己是别想睡好觉了。于是琢磨着打算让惊蛰跟猎豹,去探探这慈恩寺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行吧,走,跟我去后院看看,看看这些工匠是不是能把这玻璃鼓捣出来。”李弘小手伸向脑后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起身便往外走去。 李义府紧紧跟在身后,李弘一出门便看见了六个人正躬着身子站在门口一侧,扫了一眼后说道:“义府,带上他们一起过去看看。” “是。”李义府挥手示意六人跟上。 来到最后一进院子,这里此刻已经是空无一人,除了楼台亭榭跟花园外,就是堆放在一块空地上的诸多沙子。 诸人来到沙堆不远处停下来,李弘抬头看看天空刺眼的太阳,然后从夏至手里接过昨日从慈恩寺带来的那一块碎片。 李弘扭转过身子看着李义府身后低着头的六人,把手里的玻璃碎片递道六人眼前问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可有人知道这如何制作?” 六人的眼光停留在李弘小手上的玻璃上,只见其中一位工匠沉思了下说道:“这位小兄弟……。” “放肆!”李义府的呵斥声突然响起,不光吓了那六个工匠一跳,连李弘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眼前的乃是我大唐的皇子代王,什么小兄弟!还不跪下认罪!”李义府此时才发现自己出纰漏了,应该来时就把要见什么人跟他们交代清楚,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难堪的事情。 “没事儿,无妨。”李弘看着六人怯生生的跪在自己跟前,说道:“起来吧,不知者无罪。对了,你刚才说你认识这个?” “这……是,代王恕罪,小民曾经好像见过,这物事好像是叫……叫……。” “叫什么就直接说,何必吞吞吐吐的,就算说错了也无妨。”李义府不耐烦的在旁边催促。 “是,大人,这物事儿应该是叫玻璃,您手里的应该只是一个碎片。” “你知道这么制作它吗?”李弘问道。 “小民不知。”其他五人也跟着纷纷摇头。 李弘一副了然的点点头,扭过头看了看那一堆沙子,然后说道:“那好,今日咱们就探讨下如何提炼这玻璃吧。你们六人当中谁是烧制青砖的工匠?” “小民是。”两个人站了出来说道。 李义府一听,知道代王要传授这如何寻找玻璃一事儿了,于是急忙说道:“代王,臣等就先告退了,等您传授完后我再过来。” “不用,以后这事儿还得你来管呢,一起看看就是了,我也不甚了解,能不能做出来,还得仰仗他们二位呢。”李弘毫不在意的说道。 李义府心里一松一喜,看来多与代王走动没有坏处,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心腹了,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不避讳自己。 李弘不理会李义府心里的小九九,看着阳光正好照在沙子上,随着角度变动,不时的能够从那一堆沙砾中,发现闪闪发光的明亮结晶体。 于是手指着那堆沙子说道:“你们变换着不同的角度看那堆沙子,是不是可以看到,偶尔会有明亮刺眼的东西反射过来?” 李义府跟其他六个人,包括夏至在内,几人晃动着伸的长长的脖子盯着那堆沙子看,不时的发出声音说道:“还真是啊,真的有亮光。” “夏至,是不是与昨日我们所见的亮光差不多?” “是,代王,虽然小了些,不好捕捉,但是还真的差不多。”夏至继续摇头晃脑的看着那一大堆沙子说道。 李弘走到沙堆跟前,示意他们跟过来,小手捧起一把沙子,渐渐松开指缝,看着沙子在指尖成线般掉落地上,说道:“其实这玻璃就是从这沙子中提炼出来的,所以就要烧制青砖的两位,这几日就烧沙子吧,把这堆沙子烧完了看看会出现什么。” “这……。”两个工匠有些为难,这焚烧沙子能烧出什么东西来? “用你们所能够想到的办法烧制,无论什么法子都可以,这里也给你们配备了住所,两人一间,已经为你们打扫干净了,平时会有人为你们准时送来饭食的。”李弘说完后便叮嘱夏至帮着他们打理下,然后带着李义府便往前面行去。 “代王,您不会说那玻璃就是从沙子里面烧制出来的吧?”李义府温和有力的笑容不见了,满脸的惊讶跟不可思议。 “不错,这沙子就是制作玻璃不可或缺的材料,所以你可以想象这玻璃有多廉价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也没那么容易,中间还需要参杂一些其他东西。此事切记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为何?” “为了利益最大化,也因为我们没有成规模建制的作坊,这几天先看看进度再说吧。你觉得中书令柳爽这个人怎么样?” 李义府有些跟不上李弘跳跃的思维,上一句还在沙子上,这下一句就跳到了中书令柳爽身上。 28 水晶牌 从李义府嘴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关于慈恩寺跟柳爽,李义府虽然是侃侃而谈,但显然是有所隐瞒,说到关键处时,总是让人感觉闪烁其词,这让李弘对慈恩寺又增加了不少好奇心。 其实也难怪李义府闪烁其词,之所以说起慈恩寺时含含糊糊,态度模棱两可。是因为他前段时间,在慈恩寺看上了一个被罢官的官员的侍妾,想要纳为自己的小妾,于是通过柳爽想要慈恩寺放人,所以李弘问起时,李义府心里有鬼,不敢对李弘坦露太多。 李义府带来的六名工匠的家眷,也被按照李弘的意思送进了濮王府安置,几名工匠最近没日没夜的按照代王的吩咐一直在烧熔沙子。 李弘现在甚至并没有打算去造两座玲珑塔来兑现自己的承诺,这几日所烧熔的玻璃成分与他的要求还是相差甚远。 何况,他也不想做出玻璃饰品或者是玲珑塔之类的玻璃质地的物件,如果非要做,那就不如在玻璃的成分里面加上石英砂等,溶制成高档的水晶来做饰品。 现在他想方设法的想要制出玻璃,是因为再过几年父皇就要下旨继续修建大明宫,所以他现在想要的是制出大面积的玻璃来安装在窗户上,那时候自己就可以大赚父皇跟朝廷一笔了! 不过,他却忘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大唐太子了,而且在知道玻璃的定价过于高昂后,在查账时才发现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这也是为何他还找李义府点名要了两名铁匠,就是想要在没有冲压技术的情况下,看看两名铁匠是不是能够在玻璃为液态时,冷却前能够冲压成大面积块状物。 十几日下来,李弘除了没事儿摸摸慈恩寺的门道,就是跟几个工匠混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他推测的在顺利的进展,但大面积冲压的玻璃依然是不成形,无法按照他的意思能够安装在窗户上。 在后院里李弘郁闷的大发雷霆,气的跳脚骂娘,也还是于事无补,倒是把那几个工匠吓得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大面积的玻璃没有制成,但是却在人造水晶一途上出现了突破性的进展。歪打正着的两位琉璃工匠在看到液体水晶后,突然间灵光一闪,压制成了两块巴掌大小的水晶牌,四边经过打磨后就像是一块儿待雕刻的透明玉石。 李弘手里拿着两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牌在手里掂量着,有些沮丧跟懊恼的说道:“再有几日我就要回宫了,这玻璃虽然没有制成,但竟然阴差阳错的制出了这水晶!还真是有点儿意思。这样吧,平时你们就继续研制玻璃的韧性跟硬度,适当的时候可以少量的打造这些水晶牌。” 两个琉璃工匠唯唯诺诺的点头,当他们知道这些东西是如何制出来后,这些水晶的价值,在他们眼里也就显得没有那么珍贵稀有了,所以两人并没有使劲盯着那两块无字水晶牌。 “你们叫什么名字?”李弘问道。 “回代王,小民叫任劳,小民叫任怨。”两个琉璃工匠回道。 “任劳任怨?有意思,你父母给你们取名字还真省事儿。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制作一块龙形水晶佩跟凤形水晶佩,我好拿到皇宫交差去,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吧?”李弘希望这两块水晶龙凤佩,能够让父皇跟母后让他多在外面待些时日。 任劳任怨两人自信带有一丝兴奋的互相看一眼,这是他们在冲压时就已经在脑海里的冲动。源于工匠的本能,内心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在这精美明亮、流光溢彩的水晶牌上雕刻些什么花纹,此刻一听代王的吩咐,立刻兴奋坚定的点头应是。 李弘示意他们离去后,便让夏至再次把城阳跟兰陵送给自己的两座玲珑塔拿了出来,怔怔的盯着两座琉璃塔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魔障之中。 三天后的晚上,距离李弘回宫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任劳任怨在花孟的带领下,一人手捧一个紫檀木盒走进了李弘的住所。 “小民见过代王。”任劳任怨手捧木盒站定说道。 “如何?做的怎么样了?”李弘看着两个人手里的木盒,知道大事已成,还是问道。 “回代王,小民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制好了,请您过目。”任劳开口说道,两人脸上同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想来是对自己的手艺颇为得意。 李弘从花孟的手里接过两个木盒放在案几上,挨个打开后拿出里面的两块水晶龙凤,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两块龙凤水晶佩在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而且因为高温溶制的缘故,成人巴掌大小的龙凤水晶佩上,雕刻的龙凤身上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焰,就像是那高温般的火焰浸在里面,随着在手里转动不同角度,龙凤像是活了一样,在水晶佩上活灵活现。 “厉害,看来李义府没有欺骗本王,这雕刻手法真是栩栩如生、苍劲有力!”李弘沉思了下,立刻对花孟说道:“传白露过来,立刻携这两个木盒送进宫内给我父皇母后。” “是,代王。”花孟看着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牌,上面的龙凤在李弘手里,仿佛是真龙真凤盘踞在水晶牌上一般。 神色也是大喜,如此宝物如果献给陛下跟皇后,这代王可真就是前途无量啊,而且这日后的太子之位,恐怕很难脱开代王的手掌心了。 花孟离去找白露后,李弘对任劳任怨继续问道:“这样的水晶牌还有几块?” “回代王,这段时间能够制成的除了您手里的两块以及这两块外,仅剩下七块了。” “嗯,看来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造啊,恐怕这几块也是挑选出来的上上品吧,这样吧,剩下的七块,今晚你们把它雕刻成四座菩萨跟三座罗汉,明日一早我有用。” “是,代王。”任怨说道。 任劳任怨离去后,李弘把手里先前的两块水晶牌与玲珑塔放在一起对比,如此一看,那两个玲珑塔看起来就像是丑小鸭一般难堪,一下子失去了光彩,让人很难把视线从水晶牌上,再转移到那粗制滥造的玲珑塔上。 白露拿走了两个木盒直接去往皇宫,李弘交代花孟明日一早便去邀请城阳与兰陵来濮王府,看着两座玲珑塔,李弘心道:“该是回报城阳与兰陵的厚爱了。” 第二日一大早,任劳任怨便把其余的七块摆在了李弘的案几上,此刻夏至还正在伺候着代王穿衣洗漱。 而一大早上,谁也没有注意到,白露从昨晚去了皇宫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一事儿。 兰陵与城阳同时到达了濮王府,李弘扎着马尾站在门口迎候,看着两位丽人下车,急忙嘻嘻笑着冲上前迎候。 “成何体统,堂堂一个代王竟然都懒得束发,也不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那些宫女太懒了。”兰陵一看见李弘脑后的马尾就没好气的说道。 “不怪他们,是侄儿懒得把头发束起来,何况现在又不是在宫里,您就允许弘儿懒散几日吧,而且弘儿也懒散不了几天就该回宫了。”李弘牵着兰陵的手往里走。 “我看啊,早该让你回宫了,不然让你由着性子在长安城乱来,还有没有一点儿皇家礼仪了,都快成个野猴子了你。”城阳牵着李弘另一只手数落道。 “哪能啊,弘儿在皇宫里受学时一直都是被先生夸赞的。”李弘咯咯笑着说。 “说吧,你这个鬼灵精把我们两人叫过来何事儿啊,还神神秘秘的。”兰陵捋着李弘的小马尾问。 “嘿嘿,当然是好事儿了,弘儿为了感谢两位姑姑前些日子对弘儿的厚爱,所以今日特地为两位姑姑准备了一份薄礼,还希望两位姑姑到时候不要嫌弃才好。”李弘领着两人来到自己的院子里。 进屋后,兰陵与城阳两人立刻被案几上,前些日子她们送与李弘的两个玲珑塔吸引,城阳指着玲珑塔惊奇的问道:“你个混账小子,怎么还没有给你父皇送过去?不想活了啊你,你就不怕你父皇气还没消,因此事儿而对你……。” 城阳话还没说完,只见李弘捧着两个玲珑塔给两人案几上各放了一个,然后对着两人深深的鞠躬行大礼,正色说道:“弘儿在此多谢两位姑姑为弘儿担忧,甚至是不惜拿出皇爷爷当年赠与您们的宝物来为弘儿解难,但弘儿认为无功不受禄,何况这两件玲珑塔对您们还有着特殊的一层含义,所以弘儿希望两位姑姑能够收回,您们的心意弘儿心领了,并永远铭记在心。” 兰陵与城阳俱是一惊,问道:“为何?那你如何在你父皇跟你母后跟前交代?你难道不知道此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吗?” 李弘微微一笑,正色道:“正是因为弘儿知晓,所以才不敢冒然收取两位姑姑的厚礼。哦,对了,夏至,拿上来吧,先把我给两位姑姑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夏至微笑着快步走到两位公主跟前,没人案几上又多放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城阳疑问道。 “姑姑打开就知道了,看完后弘儿还有一事儿要跟两位姑姑商量呢。”李弘神秘的对着城阳说道。 29 回忆 兰陵跟城阳两人,白了一眼故作神秘的李弘,随手便打开手里的锦盒,看看到底是什么礼物,让这个小家伙这么神秘。心里不由的想到,不会是捉弄她们两人吧,这小家伙在皇宫可是除了他父皇跟母后外,什么人都敢上前去撩拨捉弄一下的。 李弘对眼前两个姑姑现在脸上的神情很满意,得意洋洋的看着两个姑姑,目瞪口呆的望着锦盒里的东西,两双美丽漂亮的双眸睁的大大的,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美丽的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 “弘儿,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是宝物啊,这……天哪,为何能够如此晶莹剔透……。” “怎么样?两位姑姑可还满意弘儿给你们的礼物?”李弘志得意满的笑着问道。 城阳跟兰陵还未从锦盒里,瑰丽晶莹的水晶牌上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木盒里的水晶牌,嘴里不知道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然后只见两人颤抖着伸出玉手,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拿出水晶佛牌放在手心,一脸的不可思议跟震惊。一股浸透心脾的凉意跟沉重合适的手感,让她们喜欢的不能自拔,两人实在是没有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手里如此精美华丽的佛牌。 “这……太美了。弘儿,姑姑……姑姑不能……接受……这么……。”兰陵语气艰涩的吱唔着,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么美丽动人的水晶佛牌,如果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够拥有手上的水晶佛牌。但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告诉她,这个东西太珍贵了,珍贵到甚至可以认为是无价之宝啊,她绝不能收为己有。 就像上一世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钻石的魅力,城阳也是眼神凌乱,看着手里的晶莹透彻,透过佛牌连自己掌心的纹路都看的一清二楚,这是她一辈子从来就没有见过的宝物。 两女同时把目光艰难的从水晶佛牌上移开,望向了玲珑塔的还没有合上盖子的木盒,如此一对比,玲珑塔简直就是破烂石头所制,与手里的水晶佛牌有着天差地别,做对比简直就是对水晶佛牌的玷污。 同时也理解了小家伙为何会对玲珑塔不屑一顾了,有了这样的宝物,任谁都不会再把玲珑塔当成宝物的,想到这里,两人不由得俏脸微红,自己眼中的宝物,在李弘眼里原来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也难怪人家敢在皇宫随手摔着玩儿了。 “弘儿,这太贵重了,送给你父皇和母后吧,姑姑不能收下你这么如此贵重的礼物。”城阳摇头叹气,说话时,仿佛都感觉到不舍的心,在破碎在滴血。 兰陵也是艰难的点点头,苦涩的说道:“你城阳姑姑说的对,这礼物太贵重了,姑姑真的受不起,还是送与你父皇跟母后,这样也算是弥补了当日你所犯的错误。” 李弘听着两位姑姑的话,虽然语气苦涩但是态度坚决,原本笑意盈盈想看两位姑姑土包子的笑话,但此刻那种心思却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里塞满了两位姑姑对自己的爱意,看到如此动人的水晶佛牌,第一时间不是占为己有,而是还想着让自己送与父皇跟母后,好用来弥补当日自己在临湖殿摔碎玲珑塔的错误。 李弘看着两位姑姑,此时依然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再加上当日毫不犹豫的拿出皇爷爷送给他们的珍藏,让自己拿去弥补错误,如此的厚爱让李弘的眼睛有点湿润。 “姑姑,这是弘儿孝敬您们的,您们就拿着吧,不然弘儿心里会不安的,您们为了弘儿,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出皇爷爷送您的珍藏送给弘儿,弘儿又有什么不可以拿出来送与姑姑呢。”李弘看着城阳与兰陵溺爱的看着他,原本还湿润的眼睛咕噜一转,接着说道:“何况……何况……。” 城阳与兰陵听到李弘的何况,具是心弦一颤,神情紧张的齐齐望向他。心里头是莫名加迫切的希望李弘突然说出,自己还有多余的两块是送给他父皇跟母后的。如此一来,她们就可以占有这一块儿了。 所以说,如果两人不动心这水晶佛牌那才是见鬼了,听到李弘吱唔着何况,两人同时出声急问道:“何况什么?”颤抖紧张的音调已经出卖了她们心里的紧张。 “咯咯……何况什么?哎呀,弘儿刚才一紧张给忘了……。” 兰陵跟城阳相视一眼,都是兰心蕙质,聪明异常,顷刻间便明白上了这小家伙的当了,小家伙看来是早就准备好调戏、消遣她俩了。 顿时,两位如洛阳牡丹高贵典雅的公主,同时一个饿虎扑食,可怜的代王还来不及跑,就被兰陵抓进了怀里。 “小东西屁股痒痒了是吧,竟然连姑姑你都敢调戏,该打。”兰陵心里那根弦终于是放下了,此刻一边打着李弘的小屁股,一边望着案几上流光溢彩的水晶佛牌,她的心情是愉悦的要飞翔起来。 “兰陵姐,你按住这小东西,这小东西屁股不怕疼,早被他母后打皮了,他最怕的是痒痒。”城阳也开始要报仇了,小家伙真是会折磨人,刚才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李弘被兰陵抱在怀里挣脱不开,鬼哭狼嚎的嚎叫着让人救驾,可房间里他的贴身宫女跟太监都是从头到尾,一清二楚的把整个事件看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代王捉弄人活该被公主惩治,因为他们就是平常的受害者。 “弘儿错了……啊,姑姑停,弘儿有要紧事儿要说……咯咯痒……。”李弘被两人折腾的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趴在地上动也懒得动。 皇宫自从少了李弘的存在,整个太极宫一下子显得安静沉闷了不少,再也听不见往常那叽里哇啦、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呼喊声跟咯咯坏笑声,以及那小小的人影在皇宫里胡乱跑动,招猫逗狗,调戏公主的情景了。 就连皇后的宫殿也变的平静了不少,少了那稚嫩的求饶、撒娇、讨人欢心的声音后。一切仿佛都变的不如往常那般热闹、随和,相反总是有一股沉闷,让人感到压抑的氛围,如乌云般遮盖在整个后宫。 皇宫如今的氛围,让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还是金吾卫,都有些想念那个从来不安分的五皇子,代王李弘了。虽然平时会恶作剧的捉弄他们,但一下子安静下来后,让他们还是有些不习惯,甚至内心里,有些期盼那个调皮的小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继续捉弄自己。 扬武与连铁二人匆匆忙忙的跟在李治身后,三人飞快的向武媚的宫殿行去。李治忽然停下脚步,呆呆的望着武媚宫殿前方,庭院阁楼边上一处显眼位置,正对着武媚的宫殿大门口的一颗小树。 经过两年的时间,小树苗已经长大长粗了不少,变成了一颗小树。此时望向那已经一人多高的小树,仿佛还残留着当年他与李弘一起种植小树苗时的影子。 “陛下又想念小皮猴子了?”武媚不知何时从宫殿里走了出来,站在李治身后行礼说道。 “是啊,这小家伙一走就是一个月,也不来个信,在长安城里,真是疯的把朕跟你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吧。”李治依然紧紧盯着那颗小树,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要怪就怪您当初上了那小皮猴子的当,谁让您伙同他一起欺骗妾身的,现在好了,放出去的小猴子,可是一点儿也没把咱们放在心上,枉您还这么牵挂他。不过也快,再有三天就要回宫了,等回来了妾身替你好好收拾收拾他。”武媚白了一眼李治的后脑勺,内心期待着小家伙赶紧回宫,让她看看这一个月可有什么变化,别再饿瘦了。 李治听着武媚的话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短暂沉默了下说道:“朕还当只有朕自己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呢,没想到皇后你也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也在等着弘儿回来啊。” 武媚走到李治跟前并肩而立,眼神也望向那颗小树,苦笑一声说道:“是啊,从弘儿第一天离开,妾身就没有睡好觉,头一晚上就失眠了。虽说这在宫里时也不跟妾身住在一起,总是他自己住在武徳殿,偶尔才想起来我这个母后,人家才施舍着跟我住一晚,按说妾身不该如此忧心,但这一离开吧,心里还真是空闹闹的,整天心里老是感觉缺点儿什么,不上不下的。可不就只剩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盼着小皮猴子赶紧回宫,好好的收拾他一顿。” 李弘听着武媚的一番话,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平日在宫中时,两三天不见李弘也不觉得怎么想念。但自从离宫后,这天天的心里就老记挂着,虽然知道小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儿,在出宫当天,自己就安排丽竟门的人暗中保护了,但就是这样,心里还是一日多过一日的想念。 “这棵树皇后可还记得?”李治想象着当日的情形,带着深深怀念说道:“才一岁的孩童,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颗小树苗,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泥巴。皇后还记得当日的情形吗?小家伙满脸满身的黄泥巴,手里拖着一颗小树苗站在,对,就站在你这门口,委屈的撅着小嘴,非要让朕跟他一起种那一棵树。” “是啊,小皮猴子倔强的性格,就是您那个时候给惯出来的,不让扬武、连铁帮忙,更不让其他人插手,就是妾身都被他推进了屋里,就让您跟他两个人挖坑、栽树、浇水。忙活完了都下午了,浇水浇到一半,小家伙就一头扎进树坑里睡着了。”武媚望着那棵树笑着说道,明亮的眸子却是越来越湿润。 “好了,不去想那煞风景的小猴子了,陪朕说会儿话。对了,小猴子昨夜派人送与你的东西你看了吗?”李治问道。 “看了,这不您一下朝妾身就赶紧让连铁把您请过来了。”武媚说完后,这才发现,李治腰间赫然挂着一块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龙形水晶牌。 30 白露失踪 两人在武媚的宫殿内坐定,连铁恭恭敬敬的把茶水给李治放在顺手的地方,然后才给武媚上茶。 李治拿着案几上与李弘给他相同的小木盒,打开拿出里面的水晶牌,上面的凤凰婀娜多姿、活灵活现,湛蓝色的光焰隐约在凤凰的表面流转、飞舞,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 李治再看看放在一边案几上的鎏金凤鸟纹六曲银盘,不由得叹口气说道:“这世间的事情就是怕对比啊,看看,弘儿给你的这吉祥跟这鎏金凤鸟纹上的凤凰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啊,难得他还有此孝心,知道把这好东西孝敬给你。” 武媚同样凤目流转,看着李治手上的水晶凤凰牌说道:“可不是,昨晚打开后真是吓了妾身一跳,这么美丽的东西也不知道他这么弄来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好看,妾身昨夜睡觉可都是把它放在枕边的。” “那皇后为何不像朕一样把它佩戴在身上呢?是舍不得吗?”李治笑着把凤牌递给武媚问道。 武媚接过来用手抚摸着上面的凤凰纹理,爱惜的道:“太珍贵了,再想想他那日在临湖殿摔碎的玲珑塔,难怪弘儿看不上眼,只是……他为何就知道这么晶莹剔透的宝物呢?” “宫内不经常传言弘儿是文曲星下凡吗?且不管他为何知道这些,恐怕就算是问他,他也不会跟你说实话的。”李治边说边烧包的欣赏着,自己腰间的水晶龙牌,装模作样的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脱口说道:“哦,对了,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 武媚一看李治这无辜跟假装认真的表情,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个表情将近一个月没见过了,但只要每次出现这个表情,接下来的说话绝对和李弘有关,而且十次有九次是要替李弘求情。 武媚娇媚如沐浴在春风的脸立变得毫无表情,如玉般白皙的眉头聚满了黑线,不说话的瞪着一旁的李治,她倒要看看,李弘不在皇宫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李治被武媚不说话,但充满怒气的眼神瞪得有些不自在,扭动了下身子,没底气的问道:“皇后为何如此盯着朕看?” “说吧陛下,妾身承受的了,这几年没少被你父子俩打击、折磨。您说吧,那皮猴子又怎么了?”武媚来回紧攥着拳头,眼前全是李弘咯咯坏笑欠揍的样子。 此刻她恨不得李弘就在跟前,看他父皇如此表情,武媚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先把皮猴子拖到跟前狠狠的揍一顿,再问何事都不晚!这可都是她这两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李治看着武媚如此的表情也有些虚了,原本还想替李弘求情的心思,一下子被抛到脑后了,今晚他还想着在这里睡觉呢,如果自己说出来,恐怕就要被赶出去了。 于是嘿嘿干笑了两声,一只手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武媚。 武媚警惕的看看心虚的李治,再看看递过来的纸条,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充斥在心头,皮猴子难道还要在外面疯一段时间不成? 接过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很干脆的就一句话:“二十块刻吉祥水晶牌,半个月假!” “没了?”武媚望向李治。 “没了。” “准了?” “准……了。” “您……您,二十块就把您给收买了?您可是大唐的皇帝啊,怎能如此?”武媚一边揶揄着尴尬不已的李治,心里已经被李弘的纸条气的浑身发抖,满脸寒霜!脑海里思索着等李弘回来后,该这么狠狠的收拾他! 身在濮王府的李弘,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屁股已经被母后盯上了。此时正在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般的,带着兰陵跟城阳参观完了后面的作坊,也向两人展示了这水晶牌的市场价值。 最后,城阳与兰陵每人入股两万贯钱在李弘的作坊,并允许她们两人开铺售卖,两人每人占一成的股份。 城阳与兰陵心知肚明,这是李弘在变相的帮助她们,虽然她们贵为公主,但自从太宗去世后,她们在钱财方面也就不如那个时候般宽裕了。 像公主府般大小的府邸,以及封地上的家奴等人,都是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打理,眼下她们还能应付,但难保几年以后手里会变得拮据,应付不来如此大的开支。 而此时李弘犹如雪中送炭,名义上让她们一人投入两万贯钱,实际上,这笔钱却不用她们出,而是从她们一开始的分成里慢慢扣除,相当于等李弘赚够了四万贯钱后,她们就可以坐地分赃了。 两人对李弘是感动的稀里哗啦,却不知道,李弘也白白的利用了她们现在手里,胭脂水粉铺子的销售渠道。 送走兰陵与城阳后,日头已经快要西沉,李弘很满意的望着两辆马车离去,不管怎么说,自己能够帮助的就这么多了,至于他的另外一位姑姑新城,过段时间也给一成股就好了。 李弘接下来就是,要快活的继续在长安城疯玩几天,答应父皇的二十块水晶牌一事,早已经交代给了任劳任怨两人,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制出来了,至于雕刻什么,李弘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反正是皇家用,或者说是打算送给父皇让他用来赏赐朝臣的,吉祥如意、喜庆欢快的都行。 刚刚回到自己的宫殿,就只见芒种神色凝重,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代王,白露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宫里已经收到她送去的佛牌了啊,在府里找找,她喜欢刺绣,看看是不是又跑去,教那些府里的侍女们刺绣去了。”李弘轻松的说道。 “回代王,都……都找遍了,也问了门口的家将,从昨夜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芒种神情紧张,忐忑不安的说道。 “什么?从昨天就没有回来?”李弘吓了一跳,白露可不是那种随便自作主张的宫女,平时乖巧伶俐,不像是会逃跑的人啊,何况自己待她也不薄啊。 李弘沉思了下继续问道:“你们找了吗?是她私自逃了还是有何意外?” “找了,看情形不像是私自逃脱,而像是被人劫持了。”芒种斟酌着说道。 “被人劫持?你如何肯定?哦,对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有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或者暗号方式?”李弘心思敏捷,从芒种说不像是私自逃脱,而是被人劫持就可以推断出,他们肯定是寻找白露了,人没有找到,但是发现了一些他们丽竟门的独特记号。 “回代王,是有白露残留的暗号,但并不是很齐全,断断续续的,无法确定到底从哪里走丢,又被劫持到了哪里?” “有没有出长安城?” “没有。”芒种坚定的说道:“暗号从太平坊开始出现,然后到了道德、大通坊之间后就消失了,并没有再发现暗号。” 李弘从屋里走出来,在台阶上坐下,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思索道:“这么说来,白露是不可能从承天门走出来的,那样距离这里就绕远了,含光门隔街相望太平坊,那就是出了含光门不远就被人劫持了?” “是,代王,奴婢也是如此判断的。” “嗯,不然你们的暗号,就不会过了咱们延康坊后还会继续出现。道德、大通坊距离长安城也就不远了,你们查看了没有,或者是在城外有没有发现暗号?”李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这不是小事儿,自己身边的四个宫女、四个太监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不然也不会被母后指派到自己身边,而且自己出宫时日已久,无论父皇还是母后并未对自己加派人手,显然也是对这八个人有信心的很。 一个会武功的妙龄女子被劫走,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干成,必须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但自己没有得罪过谁啊。 其余七个人跟在李弘身后,出了濮王府后开始在大街上寻找线索,按照芒种所发现暗号的地方,七人在长安城熙攘的街道上溜达着,寻找着可疑的人和事。 花孟、猎豹、惊蛰、芒种四人形成一个小圈子,把抱着李弘的夏至跟两侧的小雪、小寒隐隐的保护在中间,以防出现不测。 芒种走在前面,一边寻找着今日发现的暗号,一边向李弘解释着暗号的独特性。 七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暗号消失的大通、道德两坊之间是一条宽阔的街道,大通在左,道德在右,而且道德左侧还有着丰安一坊紧挨街道。 站在宽阔的马路上,芒种指明了线索到达这里后便就没有了,再往前走三坊之地,就是长安城城墙了。 李弘思索的看着大通坊跟紧挨道德坊的丰安坊,嘴里含着食指不时的摇头,其他人看代王在思索,并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放弃大通的线索,从丰安坊进去往里走,看看道德坊四周都有些什么人家。”李弘紧皱着眉头。 如此找人有如大海捞针,长安作为大唐第一大城市,不,是现在这个时代里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人口已经快要接近百万,想要找一个人可想而知,真是难如登天。而且他现在还不敢报官,如果报官的话,万一小事儿变成大事儿,母后要知道了,自己肯定是屁股开花的后果。 何况,这里距离城墙不过三坊之地,道观、寺庙又是居多,流动人口繁杂,如果带一个人出城恐怕还是很容易的事情。李弘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指挥着几人往道德坊那边行去,找不到该怎么办,他现在也没有想好。 31 开国侯 越往里面走,李弘心头的疑惑则是越来越多,丰安坊、道德坊、开明坊并列一排,开明坊就是慈恩寺的所在地。 顺着慈恩寺外面的墙壁继续往前走,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猎豹当日所说的话,慈恩寺里囚禁着不少唐人,难道白露被他们劫持了?可他们为何要劫持自己的宫女呢? 李弘边走边想,身后传来阵阵的马蹄声,飞快的马车碾轧在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紧急的催促着前方的行人。 “让开,快点儿,别妨碍马车过去。”身后传来车夫扬鞭空响的炸裂声以及催促声。 李弘示意自己几人急忙靠边,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慈恩寺的正门口,于是便在门口处避开,让马车先通过。 “这是何人?竟然敢在长安城横冲直撞?”夏至不悦的看着马车飞驰过来,四周还跟着不少家将护卫着马车。 街上的人群纷纷避开,顿时慈恩寺门口,除了少数跟李弘一样躲避的人外,就剩下一个空旷的街道跟慈恩寺空旷的门口。 马车在慈恩寺门口急急刹住,车夫的驾车把式还不错,高头大马扬蹄嘶鸣,车轱辘摩擦着地面将将在门口停下,护卫立刻蜂拥而上,有的疏散四周的人群不让靠近马车,有的急忙掀开马车门帘,一副达官显贵高高在上的气派。 “什么人这是?排场这么大?”李弘把下巴放在小雪的头顶,嗅着小雪秀发的香味儿喃喃道。 “奴婢也看不出来,等一会儿人出来就知道了。”小雪抱着李弘,被其他几人护在人群中,全都注视着马车上将要下来的人。 李弘在小雪的头顶撇撇嘴,懒懒的说道:“兰陵姑姑来的时候,这维应都没有亲自到门口迎接,而是在慈恩寺里迎候。现在这维应竟是亲自立在门口迎候,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小雪抱着他不方便扭身回头,其他人听到李弘的话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只见维应一脸宝相,站在慈恩寺门口台阶的最末端,微笑着看着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贫僧维应见过王侯爷。”维应双手合十躬身说道。 “王景见过维应大师,今日刚刚回到长安,家人告知维应大师有请,于是就匆忙赶过来了,惊扰了其他香客真是本侯的罪过。”王景扫视了一圈周围围观的人群,侃侃而谈道。 这个王景二十来岁,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如此年纪竟然已经是从三品的开国侯,这让李弘都感到吃惊。 “这人是谁啊,如此年纪都已经是开国候了。”李弘望着王景小声问抱着他的小雪。 “此人应该是王庶人的弟弟王景。”小雪也小声的说道。 “王皇后的弟弟?就是介绍兰陵姑姑与维应认识的人了,难怪维应要亲自到门口迎接了。”李弘看着维应与王景站在门口寒暄。 维应伸手虚引王景,正要往慈恩寺里走去,转身之际眼光缓缓扫过人群,视线从李弘这边人群掠过,突然又急忙挪回视线,眼睛定格在了李弘的身上。 由于李弘从出了皇宫后一直都是青衣布袍,就连他的宫女和太监也都是朴素打扮,混迹在人群中很难让人发现,就是维应,如果不是最后一瞥,也不会看见被人抱在怀里的李弘。 维应脸上一僵,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碰见了代王,刹那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景正要跨步上台阶,余光看见维应站在那里不动,于是含笑说道:“维应大师先请。” 说完后望向维应,只见维应神色不自然的看着人群,于是跟着眼光望去,只见维应正望着被一个青衫素裙妙龄女子抱着的男孩儿。 王景奇怪之际,只见维应瞬间恢复了常态,竟然大步向那男孩儿走去,来到妙龄女子跟前后,双手合十微笑着道:“贫僧维应见过代王。” “啊?什么?”王景听到维应的话后立刻大惊失色,英俊的脸庞变得有些失措。 人群中更是爆发出了一阵感叹声:“啊?这是代王?” “不会是素有神童美誉的五皇子吧?” “啊,文曲星下凡的代王吗?” 人群中嗡嗡声中夹杂着一些细小的声音,李弘虽然没听清楚,但猎豹、花孟等人却是听的一清二楚,听到众人竟然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心里面自然也是感到骄傲跟自豪。 王景镇定了下心神,急忙匆匆走到维应身边,躬身对李弘行礼道:“臣晋阳县侯王景见过代王。” 李弘在维应向他行礼时,已经被小雪从怀中放下,四周的人群知道他是代王后,瞬间给他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花孟、猎豹等人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就连小寒、夏至也是双目警惕的巡视四周,深怕人群中藏有歹人,只留下了小雪紧紧跟在李弘身旁。 “看看人家代王,身为皇子竟然如此朴素低调。” “是啊,而且还给那个开国候让路呢,多懂事的皇子啊,陛下真是有福啊。” “可不是,看看人家代王连马车都不坐,走着就来了,比这个开国候拜佛显然有诚意多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李弘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的,还捞了一点儿朴素低调的好名声。真是应了上一世一位相声艺人的话了:“不是我自己多优秀,而是同行们衬托的好。” “李弘见过维应大师,开国候平身。”李弘淡淡的说道。 维应微笑着错步站向一边,王景此刻把众人的低语,一字不漏的都听进了耳朵里,此刻的表情复杂,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红。 李弘不说话,他是不敢把躬着的腰直起来的,直到听见李弘说平身吧,王景才挺直腰身,急忙陪罪道:“刚才一事儿还望代王勿怪罪,实是臣不知代王您在这里,加上臣因维应大师的邀请,这一路上有些心急如焚,刚才惊扰了代王,还望代王您恕罪。” “无妨,我不过是玩耍忘了时间,正好路过这里,倒是打扰了你们了。”李弘笑着说道。 “谢代王。”王景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刚才风流倜傥、潇洒自若的姿态,整个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的不能再蔫了。 皇宫里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自己姐姐争宠失败,正是败在了眼前这位代王的母后手上,如今代王隐隐有成为大唐太子之势,绝不是自己可以忽略或者得罪的起的人物。 而且自己跟兄长以及父亲的爵位,也都是因为姐姐贵为皇后时,在陛下跟前特意为他们求来的。以后这是被削爵还是如何,对他来说都是看造化的事情了,眼前是决计不能再引起这位代王的反感了。 “你们进去吧,我这就回府了,不知不觉的日头都已经要西沉了。”李弘看看不说话的维应,再看看恭谨的站在一旁的王景,说完后就示意小雪抱着自己准备离开。 “代王,贫僧斗胆邀请您在寺里用完善再回去如何?”维应辑首手合十说道。 “不了,吃素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吃肉。”李弘孩童般的天性暴露无疑,奶声奶气的可爱模样,惹得还未散尽的长安百姓一阵轻笑。 “不如这样吧,就用臣的马车让臣送您回去?”王景被维应偷偷的在腰间捅了下,醒悟过来急忙说道。 “王侯的心意本王领了,马车太过颠簸,还是被人抱着比较舒服。”李弘说完后,两手交叉抱着小雪脖子微微一笑,小手向周围的人群跟维应、王景招招手,便离开了慈恩寺门口。 走在来时的路上,李弘越想越不对劲,王景这是多大的谱啊,竟让能让维应在门口迎接?而且看刚下马车时王景的神情,虽然看起来从容不迫,但仔细观察,完全就像是猴急的男人找小姐的感觉。 沉思了下李弘说道:“猎豹、惊蛰,天黑前潜入慈恩寺,看看这慈恩寺到底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我总感觉到哪里不对。” 猎豹、惊蛰两人应声而是,瞬间便从李弘的眼前消失不见。 王景望着李弘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四周的人群已然完全散去,与维应站在慈恩寺门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道:“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姐姐在皇宫被代王母后废为庶人,我却在这里碰见武媚的长子,缘分还真不是一般啊。” 维应也望着街角处,眼神里全是思索玩味的表情,低声对王景说道:“王侯,这一路上你确定没有人跟踪你吗?” 王景仰头仔细的回忆了下,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没有吧,我刚一到家就接到了你的邀请,连家门都没进就直奔这里而来,他又怎么会跟踪我呢?何况还是一个孩童。” 维应谨慎的点点头:“还是小心为妙,这个代王不是像三四岁的孩童般简单,前几日兰陵公主就带他来过一次慈恩寺,那日贫僧就觉得这代王,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城府。” 王景被李弘的影子弄的心烦意乱,甩甩头说道:“先不说他了,再有城府不过也是一个孩童,难不成还能够像成年人一样聪明?还是说说你今日喊我过来何事?是不是又找到了……嘿嘿。” “王侯先知,不错,昨夜雅柔发现了一个妙龄女子,以她的眼光来看,定然是个处子,而且精于刺绣、纺织,这个人我们希望王侯享用过之后,能够在第一时间送出去。”维应依然慈眉善目,但所说的话却是那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话语。 王景的眼神开始放光,双手急挫两下,说道:“规矩我知道,这几年本侯可从来没有爽约过不是?快快进去吧,本侯已经迫不及待了,今日不醉不回,倒要看看雅柔为本侯物色到一个什么样儿的尤物,竟然让维应大师如此催促。” 32 雅柔 白纯 王景与维应并肩而行,不大会儿的功夫,两人便走到了慈恩寺深处一座院子里,一排房子内灯火通明。院前则是种植着五颜六色的各种花草,错落有致的花圃,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整个院子透露着一股淡雅、恬静的味道。 王景边走边感叹:“雅柔姑娘真是越来越雅致啊,步入这花园就已经让人心旷神怡,就像看见了雅柔姑娘本人一样,让人陶醉。” 维应笑笑不说话,王景追求过雅柔多次,每次都是碰壁而回,一丝机会也不给这个大唐侯爷。 “侯爷又在笑话妾身了,妾身这粗陋之地,侯爷愿意赏光已经是对雅柔的格外恩赐了。”一个妙龄女子站在屋檐下淡声说道,声音仿佛黄昏后的黄莺,带着一丝倦意与哀愁。 或许是因为身为龟兹人的缘故,雅柔有着龟兹人特有的狂野大方、妩媚风情魅惑力。加上这些年又一直生活在大唐,学习了大唐女子的温婉与贤淑,对男人可是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一身紫色的衫裙薄如蝉翼,胸前一对高耸半遮半掩,裸在外面的上半峰峦泛着诱人的白光,修长的美腿在衫裙下若隐若现。 王景望着雅柔妖媚迷离的身影,暗自吞了吞口水,这个女子简直就是人间尤物,枉他也是见过不少绝色女子,也算是花丛中的老手,但每次面对这女子,总是让他产生一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在心里,他只能用美艳不可方物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艰难的把视线从雅柔身上移开,随着维应走进屋内,屋内同样是富丽堂皇,与长安城的富贵人家比起来毫不逊色,甚至还要多几分贵气。屋内的陈设也同样透露着主人的高贵跟优雅,一切用度皆都是奢华名贵之物。 胡椅、胡桌,包括胡床,这些物品才刚刚开始从西域传入大唐,龟兹作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国,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些物品。 王景在雅柔的陪同下,与维应一起在一张小桌前坐下,此时桌面上已经备好了酒菜,但王景的心思显然没有在上面,一直在房间里左右张望。 雅柔哪能不懂他的心思,妩媚的冲她笑了笑,伸出诱人的香舍舔了舔红唇说道:“侯爷,妾身得跟您赔个不是了?” “为何?难道出了什么变故?”王景此时已经是下半身动物,脑海里一直都在幻想着,一会儿将要出现的妙龄女子的样貌。 雅柔叹息的摇摇头说道:“此女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说完后只见屏风后面,两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挟着一个青衫衣裙的女子走到了三人跟前。 “侯爷可还满意?”这次是维应插话说道。 “不错,虽然不如雅柔娘子般让人心魂动荡,但胜在淡雅清香,如此距离,本侯仿佛都嗅到了一股处子的味道。”王景看着妙龄女子一脸倔强之色,眼睛都快要喷火了,如果不是还有旁人在,他恐怕就要扑上去了。 雅柔不屑鄙夷的眼神看着王景,说道:“侯爷,此女子身份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虽然身着一身素衣,但亵衣可是名贵的很呢。所以今夜恐怕妾身无法满足您的心愿了,除非……。” “除非什么?”王景的眼神一直盯着妙龄女子,旁边的雅柔看得见吃不着,显然就不如妙龄女子能够吸引他了。 “除非你先把她送出去,那这一路上就随侯爷您任意折腾了。”雅柔目光中的鄙夷越来越重。 王景听到正事儿终于回过神来,愣了下,然后回味着刚才雅柔说的话,将信将疑的问道:“雅柔姑娘是不相信本侯能够把她安全送到龟兹国吗?可别忘了,你们从长安城运往龟兹的匠人,可都是凭借本侯一己之力做到的,可有出过差错?” 雅柔目光呆滞了下,陪笑着说道:“侯爷您误会了,妾身在您来之前先检查了一番,素衣衫裙按说在长安城应该不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但此女两手细滑白嫩,您看那皮肤,都能掐出水来呢,这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吗?” 说完后看着王景依然不太相信的神情,雅柔对着两个中年妇女中的一个抬了抬手。中年妇女对着雅柔点点头,突然之间,一只肥手从妙龄女子的衫裙衣扣处拉扯了一下,顿时露出了妙龄女子里面所穿的亵衣。 “啊……。”妙龄女子毫无防备,还未叫出声,就被另一个中年女子把一个丝帕塞进了嘴里。 妙龄女子扭捏着身子却无法动弹,任由自己的亵衣暴露在几人眼前。 王景眼睛一下子亮了,色迷迷的看着妙龄女子的亵衣以及裸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雅柔厌恶的挪开身子,离王景远远的,走到妙龄女子跟前,一手轻轻抚摸着妙龄女子胸前的亵衣,淡淡说道:“侯爷您看,这样的料子在长安城,您觉得有多少普通人家的女子穿的起?您再看看上面的刺绣,无论是缝、贴、补、缀、盘等技法,无一不透露着这身亵衣的贵重,妾身觉得,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子女,也不一定穿得起如此贵重的亵衣,就是妾身,如此贵重的亵衣也不是经常穿在身上的。” 说道最后,雅柔的脸色也出现了淡淡的红晕,毕竟,把自己的贴身衣物讲给不相干的男子听,还是让她多少有些尴尬跟难为情。此时,与妙龄女子站在一起,形成了两种诱人迷离的风格。 维应眼睛一直盯着妙龄女子的脸孔,他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特别是看着这一身素衣衫裙,熟悉的让他觉得此女来头肯定不一般,但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王景望望雅柔,再望望妙龄女子,神色懊恼不满,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真是晦气!在寺院门口碰见了代王,到了这里又碰见一个碰不得女子……。” “白……雅柔,先让她们下去吧。”维应嘴唇突然间有点儿哆嗦,对着雅柔说道。 雅柔也是一惊,刚才维应险些喊出自己的真名来,虽然不知道维应为何一下子乱了方寸,但还是让人把妙龄女子带了下去。 等所有人离开后,房间就剩下他们三个人时,维应看了看王景,再看看雅柔,声音有些沉闷的问道:“雅柔,你是如何碰见她的,从头到尾细细的跟我说一遍。”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雅柔被维应的凝重影响的也是芳心有些乱,谨慎的问道。 维应没回答雅柔的话,而是看着王景说道:“侯爷,刚才那女子的素衣衫裙您可觉得熟悉?” 王景见女子被带下去,顿时显得有些懒洋洋,说道:“这长安城穿这种普通素衣衫裙的女子数不胜数,本侯自然是熟悉,而且还是熟悉的很呐。” 维应不理会王景语气中的不满,继续问道:“今日在寺院门口碰见代王一行人,你不觉得此女与代王的贴身宫女所穿的衣服一摸一样吗?” “噗……。”王景一口未下肚的酒喷在了不大的桌面上。 “维应你什么意思?”王景顾不得在雅柔面前失礼,急急问道。 雅柔听到维应的话也是花容失色,难道自己绑架的是代王的宫女? “不急,先听雅柔说下是如何碰到此女的。”维应说完后望向雅柔。 原来,雅柔乃是龟兹王白苏尼咥的女儿白纯,一直在大唐帮着龟兹国物色大唐的工匠跟懂得刺绣、纺织的女子,然后偷偷劫持,再通过王景等人运送至关外,再被运送到龟兹国。 而他们以前劫持最多的就是大唐冶炼钢铁的匠人,多年来,这些大唐匠人为龟兹的冶铁业提供了大量的技术支持,使得龟兹成了西域各国所倚仗的铁器供应国。 但随着各国冶铁业发展,龟兹的冶铁变得不再被其他西域各国重视,同时随着波斯等国新兴的玻璃制品,也让他们的冶铁变得不再重要,这就让他们产生了,从波斯等国偷学玻璃制造技术,又从大唐劫持琉璃、瓷器等匠人,然后制成了他们独特风格的玻璃工艺品。 白纯把自己如何遇见妙龄女子的过程,详细的陈述给了维应与王景,两人也越发觉得,这女子的来历不像是素衣衫裙那般简单。 “你确定是从含光门对面的太平坊遇见的?”维应问道。 “嗯,确定。当时看她手里拿着一块丝帕,我看着那上面的刺绣很精致,所以就过去问她是不是她自己所绣,在得到肯定答案以及知道她对刺绣、纺织都有一定的能力后,就突袭了她。”雅柔望着维应如实说道。 维应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王景,沉重的思索说道:“如此说来,代王今日出现在慈恩寺门口,可就绝不是因为他玩耍的忘记了时间啊。” “怎么可能?当时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发现是我劫持了她。”雅柔心里一惊,急忙说道。 “还是要小心为上啊,我一直感觉这代王的出现绝不是巧合,很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线索,但是还不确定。”维应闭目沉思,缓缓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等着他们过来要人?不如这样,直接把她……。”王景看着雅柔有些呆滞,伸手在脖子处做了个灭口的动作,急忙出主意说道,希望借此能够博得美人芳心。 “不可,如果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宫女就在我们慈恩寺,我们杀了他的宫女可就是陷入无挽回的余地了。”维应摇摇头凝重说道。 “那怎么办?那万一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呢?王侯的方法也不失为摆脱嫌疑的方法,现在看来是无法尽快运出去了,代王丢了宫女,城内自然会严加盘查,恐怕王侯也不能轻易带出去了。”雅柔边说边对王景抛了个媚眼,显然是想王景冒着风险连夜把宫女送出城外。 33 兰陵萧氏 王景面露难色,如果真如维应所言,刚才的妙龄女子是代王的宫女的话,自己今夜冒险送出城外那就等于是找死啊。如果被发现,不光是自己会被牵连,自己的家族正好是给了皇家打击压制的口舌,那时整个家族就将会迎来灭顶之灾了。 “雅柔不可胡闹,万万不可为难侯爷。”维应替一脸尴尬的王景解围。 其实维应也知道,雅柔所说的办法,跟刚才王景提的杀人灭口的办法,都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代王不知道他的宫女被自己劫持了。 如果这个条件不成熟,无论是连夜送出还是杀人灭口,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下策,无论那一方被发现,另外一方也绝逃不脱被法办的命运。 “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就坐在这里等代王找上门来要人?然后对我们一一问罪?”雅柔不满的抱怨:“现在也没办法把人放了,放了等于放虎归山。” 维应被雅柔的话逗笑了,本以为这是为龟兹,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复制大唐刺绣等物品的匠人,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琢磨了一会儿维应开口说道:“雅柔,让那两个妇人好生照看,万万不可打骂。现在看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维应扫视一眼,见两人都望着自己,于是老谋深算的坚定说道:“现在看来只能以最快的时间去探探代王的口风,探探他对宫女失踪的态度,以及手里掌握了多少线索,然后再视情况来做打算。” 王景也不傻,自然知道这要试探的活儿只能是自己去,雅柔跟维应贸然去都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他们的居心。 “那我以什么借口去接近代王?”王景问道。 维应看他一眼,然后对着雅柔说道:“慈恩寺还留有一对玲珑塔,前些日子代王在皇宫摔碎了,我们使臣进献给大唐皇帝陛下的玲珑塔,你明日一早就拿一对玲珑塔去看望代王。” “不行。”雅柔断然否决道:“就算十个宫女也不抵那一座玲珑塔值钱,换成其他东西,维应大师您难道不知道,这玲珑塔可是只有波斯跟龟兹两国才有能力做出来?而且这几百上千座玲珑塔里,才能够找到如此完美无缺的一对,这一下子四座都送给了大唐皇家,太不值了。” 维应向气冲冲的雅柔摇摇手,示意她安静下来,缓缓说道:“大唐皇家富裕,任何宝物恐怕都不入这代王的法眼,拿其他东西恐怕无法打动代王,很有可能白跑一趟。重要的是,这代王出宫乃是因为打碎了玲珑塔,所以才跑出来逃避罪责的。只有让他拿到了一对新玲珑塔,才有可能让代王第一时间回宫向陛下交代赎罪,如此,丢失宫女一事儿,对代王恐怕也就不那么迫切了,甚至会被代王抛在脑后而不顾……。” “嗯,况且一个小小的宫女,恐怕还不值得皇家对她如此看重,只要代王不再追究宫女,那么我们也就都全部安全了,维应大师可是此意?”王景连连赞叹,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啊,既能探得代王对失去宫女掌握了多少线索,也能用玲珑塔打消代王寻找宫女的念头,甚至说不好还能攀上代王这根高枝。 毕竟,在他们看来,玲珑塔可是比一个宫女要受代王重视的多了,况且这玲珑塔乃是代王的脉门,有了玲珑塔,他才可以安心无忧的回宫不是。 维应此时很感激前几日兰陵来慈恩寺听他讲解佛学,不然他也不会了解到代王无故出宫的缘由。 维应满意的点点头,王景也是笑意盎然,一脸轻松,只有雅柔还在为慈恩寺的镇寺之宝玲珑塔感到心疼。 “那我应以什么名义去见代王呢?”王景问道。 维应胸有成竹的淡淡道:“今日来慈恩寺路上冒犯代王一事自然是最好的理由,难道不是吗?” 王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不错,维应大师真乃诸葛再世,本侯昨日无意冒犯代王,所以今日特来赔罪,而且还带来了代王最最想要的……哈哈。” 维应含蓄的拂须跟着轻笑两声,很自豪自己设定的全盘计划。 第二日一大早,睡眼朦胧的代王被夏至摇醒,正站在睡榻上让夏至帮他穿衣服。猎豹、惊蛰两人匆匆走了进来。 “如何了?”李弘揉揉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身体随着夏至的摆弄,摇摇晃晃的问道。 “回代王,奴婢无能,没有办法探到确切的消息,但有七成的把握白露就在慈恩寺。”惊蛰与猎豹双双跪地说道。 “怎么是七成把握呢?什么意思?”任由夏至帮他拢着头发,果断的靠在夏至怀里,在睡榻上坐下问道。 “王景跟随维应进了慈恩寺一个小院,打量那院落不像是大和尚们生活起居的布局,倒像是女子的住所,由于防卫比较森严,暗哨较多,奴婢两人实在是无法毫无察觉的靠近,但在最后他们散席前听到了今日王景要来拜访您,给您赔罪。”惊蛰低头说道。 “给我赔罪?”李弘不等夏至帮他穿上鞋和袜子,光着小脚丫走在地板上疑问道。 “是,奴婢没有能够听的太清楚,好像是要来探探代王您知道多少线索。”猎豹接着说道。 “哦,那看来十有**白露是在慈恩寺了,知道是何人劫持白露吗?”李弘玩味儿着慈恩寺为何要劫持白露。 “应该是慈恩寺院里的那位女子,具体身份无法查清楚。” “好吧,那就再等等吧,你俩继续去盯着慈恩寺,看见可疑的东西立刻跟上,万不得已时,可强行打开检查从慈恩寺运送出来的任何物品。”李弘想了下说道。 夏至终于抱着李弘把袜子跟鞋给他穿上,洗完脸后刚刚用完早膳,就有人来通报,说有人拿着兰陵公主的信物来见他。 李弘很奇怪,拖兰陵的关系找自己?而且看样子是兰陵特意让人家来找自己的,这是什么意思? 示意门人让来人在前厅等候,而他自己则是先告诫夏至:“告诉花孟,如果王景来了让他先候着。” 李弘磨蹭了半天,小脑袋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拖兰陵的关系找自己的会是什么人,于是摇着脑后的马尾,晃晃悠悠的就往前厅行去。 来到前厅,只见芒种与小寒正站在那里低头不语,而厅里四个人踞坐在两侧案几后方,李弘小脑袋探进去看了一眼,确定这几人都不认识。 四人看见李弘的小脑瓜从门口探进来,急忙起身望向芒种与小寒,小寒跟芒种行礼道:“奴婢见过代王,兰陵萧氏求见您。” “臣襄州刺史萧守道、臣简州司马箫守规、臣门下省给事中萧晖见过代王。”三人都是约莫三十上下年纪,齐齐对李弘行礼道。 “平身吧,不必多礼。”李弘走到厅中间说道。 几人的来意不用说自己都能够猜测到了,拿过萧守道手里兰陵姑姑的信物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随手放在了案几上,然后在案几后面盘腿坐下。 这兰陵姑姑也是,没事儿给自己揽什么活儿啊,还嫌自己母后打自己屁股打得少啊。自己第一次探望萧淑妃,当日萧淑妃在母后面前说的话,以母后的性格,恐怕很难让萧淑妃善了的,自己小小年纪虽然得宠,但这种求情的事情,恐怕母后还是不会听他的意见吧。 何况关于义阳、高安两人,母后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因为自己的缘故现在在宫里依然是安然无忧。但想要救她们的母妃,李弘有点儿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何况萧淑妃那日已经有求死之意了。 此时,另外一个未曾发一言的女子见三人行礼后,这才缓缓辑首道:“贫尼慧源见过代王。” 李弘起身行礼,这个时期僧道尼的社会地位还是挺高的,而且这兰陵萧氏好像出家有瘾,还特别是女子,好几个都是出家为尼了,今日见的其中一个,李弘还是满满的好奇心,真想探究下她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出家。 分宾主主客坐下后,萧守道率先说道:“昨日臣刚刚进京述职,听舍弟萧晖所言,代王您最近常住宫外,所以一直想要拜访代王却苦无机会,今日正好臣兄弟三人与家姐相聚一起,便一同来拜访代王,还望代王勿见怪臣等未提前求见。” 李弘拿着兰陵的信物在案几上翻了翻,说道:“无妨,有这个东西就行,这比什么都好使,只要不过分的话,我可以试试,但你要知道,我一个小小孩童,当初在宫中能够做到的已经做了,想来你们都应该有所耳闻吧?” 四人齐齐一愣,没想到李弘竟然开门见山,连客套话都省了,直接说出了他们来此的目的,而且话里话外,虽然并未拒绝,但也没有明确的答应,这让四人感到很惊讶,如此年纪怎么能够说话如此圆滑老道,完全不像是一个孩童应该有的啊。 他们原本就是打算利用李弘年幼无邪,天真烂漫的性情来博取同情,仗着代王在陛下与皇后跟前受宠,仗着所谓的童言无忌,希望能够为宫中的妹妹求的一线生机。 现在看来,他们的一切计划,显然连实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眼前的孩童直接给拒绝了。 “你们也别惊讶,也别怪我无情,当日在皇宫看望萧淑妃挨了我母后一巴掌,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弄的好几天跟我母后都没有怎么说话,现在你们的来意自然就是在宫里的萧淑妃身上,我尽可能的做到此事善了。”李弘小手继续翻着兰陵的信物,这事儿兰陵不好插手,便推给了自己。 但所有人却不知道,包括自己的父皇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伙同父皇设计逃离皇宫,就是不想看到无法阻止的后宫争斗,在自己眼前血淋淋的发生。更是不想看到,在自己跟前温柔贤惠的母后,因为要巩固自己的皇后之位,而选择了残忍的方式,杀死了王皇后与萧淑妃。 34 父子 萧守道四人有些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原本想好的说辞,此刻再说出来早已经失去了意义。何况,原本这宫里的事情是皇家自己的事情,自己等人拜见代王求情,已经是犯了忌讳。 “臣等多谢代王宽宏大量,为臣等保全性命。”箫守规突然起身鞠躬行礼说道。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不是都那么笨蛋。”李弘暗自想着,起身走到箫守规身旁拍拍他的胳膊,说道:“起来吧,明白就好,不让你们说出口,就是不想落人口舌,我可以说,但你们不可以说出求情的话来,否则就是犯了皇家的忌讳,此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何况义阳、高安两人向来与我不错,恐怕等我回宫后,她俩也会在我耳边烦我的。” “代王,这是臣等为您准备了一点心意。”萧晖起身说道,然后只见芒种在门口检查完后,由濮王府的下人抬了进来。 李弘皱着眉头看着可以装下两个他的大箱子,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萧晖微微一笑,讨巧道:“代王打开便知道了。” 李弘示意小寒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顿时只见屋内仿佛一下子变得光芒万丈、璀璨亮丽。身为大唐的五皇子,他还确实没有见过这么多珠宝堆放在一起。 走近前,只见箱子里最上面一层铺满了珍珠翡翠,玛瑙玉石等珍贵物品,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箱内一角处露出的黄金闪闪的亮光。 李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萧晖等四人看着李弘走到箱子跟前,顿时都轻轻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要代王喜欢愿意接纳就好,不管此事成与不成,以后代王这艘船,他们是坐定了。 李弘费力的从箱子一角,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麟趾金,掂了掂分量,这应该是这个时代普通金锭中,最重的十两金锭了。在此时的长安甚至是无法当作货币来用度,大部分都是收藏用。而且这个时期,金锭的形状还局限于马蹄金、麟趾金、金饼、金板几种有限的形状。 “你们是怎么把这些从宫里弄出来的?”李弘看了一眼金锭上的官印,然后又扔回了箱子里,拿出一串珍珠项链打量着问道。 “这……。”萧晖神色有些不自然,想了下还是坦白说道:“这是之前就已经运出宫的,是萧淑妃拿出宫备用的。” 李弘看了一眼尴尬的萧晖,估计这些东西都是萧淑妃争夺皇后之位,用来在朝堂上下官员之间打点的,恐怕也是没料到还没有打点好,就被废为庶人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用这些东西,来保住她三个孩子以后的性命吧。 “拿回去留着吧,义阳、高安以后出嫁的嫁妆,恐怕萧淑妃还没来得及准备吧,这些留着就权当是她们的嫁妆了,对了,这串珍珠项链我留下了,回到宫里我会亲自还给义阳的。”萧淑妃为了争后还真是下血本,连义阳唯一喜欢的一串珍珠项链都拿出来了。 “代王不可,这些并不是萧淑妃的意思,是臣等四人商量决定的,全是为了义阳、高安两位公主以及雍王李素节的性命。”萧守道急急说道,现在他好像有点儿明白了,萧淑妃备用的这些东西,恐怕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是防止自己一旦争后失败,用这些金银财宝来保全三个孩子的性命吧。 李弘不耐烦的摇摇头,稚嫩的童声沉沉道:“你们拿回去替她们三人保管,放在宫里她们何时才能用度?等出嫁以后分发给她们,至于李素节,等他到了封地后再给就是了。就这么定了,小寒送客。” 说完后李弘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萧守道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几人都没有想到,原本还笑脸相迎,挺温和的代王,在见到数量如此巨大的金银珠宝后,非但没有显出贪婪跟高兴的神色,反而是一反常态,强硬的对他们下了逐客令。 小寒已经命令下人把箱子重新盖好后,抬出了前厅。催促着还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四人走出了濮王府。 王景并不是一个人前来,而是跟着他舅舅,也就是中书省中书令柳爽一起来拜访李弘,此中目的,自然是希望在代王心里增加一份筹码。 而柳爽自然也知道,王景与慈恩寺的龟兹国人之间的猫腻,而他也是其中一员,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出了长安城后,大唐三十里一驿的检查他们就很难全部都无碍通过。 李弘刚刚与柳爽、王景二人在前厅坐下,太极宫甘露殿内,扬武正在向李治汇报这段时间李弘的近况。 “陛下,中书令柳爽与晋阳侯王景去拜访代王了。”扬武低着头说道。 “哦,何事儿竟然要让柳爽主动去拜访弘儿?”李治感到奇怪的问道。 扬武斟酌着用词,小心的说道:“代王派自己的宫女给您送那水晶佩时,在回去的路上被人劫持了。代王暗访后锁定是慈恩寺劫走了……。” “砰”一声,李治双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上,怒声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丽竟门暗中保护他的人都是死人吗?一个宫女你们都保护不了!” 扬武吓得急忙跪在地上,颤抖着道:“陛下息怒,奴婢该死,奴婢当日只是叮嘱他们保护代王的安全,并未想过宫女会出事儿,而且劫持之人手法干净利落,如果不是代王的宫女白露,匆忙间还留下了一些暗号,恐怕此事都无从查起了。” “说结果!”李治气的直哼哼,怒声道。 “陛下,昨夜代王派人暗访了慈恩寺,虽然未能完全探查到,但已经有七成的把握,确定是慈恩寺劫走了代王的宫女。” “王景与柳爽又是怎么回事儿!”李治渐渐冷静下来,问道。 “回陛下,昨日代王寻找宫女白露留下的暗号,就在暗号消失的慈恩寺附近,碰见了王景的马车去往慈恩寺,于是代王在那里跟王景碰面……。” “可是王景对弘儿有所不敬?所以今日邀柳爽去给代王道歉?不对啊,以李弘不吃亏的性格,如果王景敢得罪他,当时他就能让王景受到应有的惩罚,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缘故?”李治是聪明的,而且是城府极深之人,从扬武的字里行间敏锐的察觉到,此中肯定还有自己不知晓的事情。 “回陛下,是,代王怀疑王景就是劫持宫女白露的一员,但还未最终确定,猎豹跟惊蛰,此时正在慈恩寺打探消息跟查探可疑的人。” “但是李弘现在却苦无证据,又怕打草惊蛇毁了宫女的性命。而王景与柳爽拜访李弘,则是想要查探李弘的态度?可是这样?”李治闭目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张口,旁观者清的说道。 “是,奴婢派去的人是如此回报的。” “你们丽竟门该提高警惕了啊扬武,自从朕从父皇手里接手丽竟门后,就一直不曾过问,你可知道这是为何?”李治看着跪在地上,如虾米般缩起来的扬武说道。 “奴婢该死,奴婢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奴婢这就好好整顿丽竟门。” “整顿是必要的,现在皇后知道李弘的宫女丢了吗?”李治斜眼问道。 这才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如果李弘在外面出了什么差错,武媚恐怕能够剥自己一层皮下来,李弘可是武媚的心肝宝贝!如果李弘有一丁点儿不测,还不得跟自己又哭又闹好几天才罢休,而且到时候李弘也逃脱不了惩罚。 本来李弘一个月期限已到,就应该回宫了,自己却又再次私自批准李弘,可以继续滞留长安城,这罪过放在武媚那里,恐怕可是让她嚼舌根子的好借口,想到这里李治就有点儿不寒而栗的感觉了。 “还未曾告诉皇后知晓。”扬武跪地说。 “嗯,此事绝不可让皇后知晓,加派人手继续暗中保护李弘,还有……。”李治突然间顿了下来,起身在宫殿里来回走动着,思索着这件事儿是自己插手,还是就让李弘独自解决。 他相信自己不插手李弘也能解决好,但他怕的是这小子性格太野,原本不大的事情,万一弄的长安满城风风雨雨的,到时候恐怕就瞒不住皇后了,其后果就不堪想象了。 下了决心的李治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的扬武,示意他起来,然后说道:“密令大理寺卿段玄宝、刑部尚书刘仁轨觐见。” “是,奴婢这就去派人找他们进宫。”扬武躬身后退,退到门口后转身就要派人去通知两人进宫。 李治又在甘露殿喊道:“回来。” 扬武只好再次走进殿内,看着李治背手思索,然后李治俯身在案几上拿出纸张匆匆写了几行字。 “火漆封好,命他们可以听从代王之命行事,也可视情况来自己便宜行事。”李治交给扬武后,继续说道:“通知李弘,如果有事为难,可以找这两人相商,但绝不可给朕闹的满城风雨!还有,必须严重警告他……警告他……就说他母后十分生气,自己小心行事。” 说到最后李治都觉得自己妻管严的毛病改不了了,但为了不惹武媚生气,与李弘还是要通气的。这样一来,只要他们父子同心,武媚就是再生气,也拿他们父子没辙。 濮王府内,李弘对着柳爽说道:“虽然您每日都在宫内,但李弘还是第一次看见您呢,中书省在您的治理下,父皇可是从来都不曾费心劳力过,父皇也一直得意有您这样的股肱之臣来辅佐他治理江山。” 柳爽五十左右上下,整个人白胖白胖的,慈眉善目,拂须呵呵笑道:“代王过奖了,臣虽然身居中书省长官一职,但如果没有陛下点拨、提携支持,恐也无法上中书省上下运转如常,为我大唐出谋划策,这一切都是托陛下洪福。” 35 灯罩儿 柳爽被罢官被视为是王皇后之死的转折点,而史书上也是如此记载,在柳爽被罢官后,王皇后与萧淑妃则被武媚各打一百大板,然后处死。 李弘把王景进献给自己的两个玲珑塔的木盒揭开、盖上,揭开、盖上。以此来迷惑柳爽与王景,让他们相信自己还只是一个好动的孩童。 “代王,这是晋阳侯特地为您寻来的,那日臣曾经把您在临湖殿,不小心摔碎龟兹国使者,进献给陛下的玲珑塔一事儿告诉了王景,没料到王景却是个有心人,历尽千辛万苦为您找到了这两座,如此一来,您也可以回宫向陛下赔罪了。何况代王如今年幼,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您的。”柳爽看着代王心不在焉的翻着盒子说道。 “是,代王,那日听舅舅说起此事,臣当即是心急如焚,虽然臣未曾见过代王,但在长安城代王的聪颖绝伦已是人尽皆知,臣自然是仰慕的很,于是便寻访了长安、洛阳等地,托代王的福气,终于还是让臣找到了。”王景听柳爽已经在替他说话,急忙顺着说道。 “咯咯,多谢晋阳侯的心意了,如果不是你这玲珑塔,本王现在还不敢回宫呢,现如今有了这宝贝,本王就不怕回宫再被父皇、母后训斥了。”李弘像是没骨头般瘫在蒲团上,上身趴在案几上说道。 “啊?”柳爽故做惊讶道:“代王您不会打算今日就回宫吧,臣还想邀请代王您领略一番长安的夜景,新建大雁塔高耸入云,可是我大唐国运正隆的象征,不如明日臣陪同您欣赏了这大雁塔再回宫如何?” “谢谢中书令的好意了,我出宫都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恐怕就不合适了,父皇跟母后会更加怪罪的。何况今日有了晋阳侯的宝物,回宫也是理所应当了。唉……只是……。” 柳爽与王景互望一眼,听话听音,这代王的只是恐怕是要说自己丢失宫女一事儿吧。 “只是什么?还请代王示下,如果臣能够为代王完成,臣自是万死不辞,倾尽全力。”王景急忙问道。 “回晋阳侯,是代王的贴身宫女逃跑了,昨日代王命她出去办差事儿,没想到她却一去不回,渺无音讯。”夏至站在一旁替懊恼的代王的回答道。 “啊,还有这事儿?”王景的语气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跟一丝的可惜。 兴奋的是代王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宫女是被人劫持走了,可惜的是那一对玲珑塔竟然就这样白白送给了他。 “可不是,昨日在慈恩寺门口碰见你们,是我正领着他们在找呢。”李弘郁闷着小脸说道,王景跟柳爽的神情变化已被他尽收眼底。 “那不知道代王可有寻到?”柳爽眼中闪过一丝轻松问道。 “没有找到,算了,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有了这个玲珑塔,想来母后也不会怪罪我丢了一个宫女吧。”李弘小心翼翼的,把两座玲珑塔的木盒递给了夏至,让她收好。 “那……那既然如此,臣等就不耽误代王您回宫了,臣等就先行告退。”柳爽望望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 “嗯,你们退下吧,李弘再次多谢晋阳侯的美意。夏至,代我送中书令跟晋阳侯回去。” 柳爽与王景消失后,李弘脸上的懒散也消失不见,小脸变得有些凝重,喃喃说道:“想不到这柳爽也有参与进来,但一个宫女他们要来干什么?” “代王何以断定这柳爽有参与进来劫持白露的?”芒种有些想不通,刚才的谈话他也是从头听到尾的,没觉得哪一句话像是柳爽有参与啊。 “柳爽挽留我多在长安城住一夜,足以证明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交易。”看着芒种还是茫然的神情,李弘拍了拍额头解释道:“柳爽邀我欣赏大雁塔是假,测试我今日回宫是真,如果我答应他的邀请,自然会令他怀疑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动机,这样只会让他小心行事,甚至为了万无一失,很可能招来他起疑,到时候杀掉白露来灭口也不是没可能。” “那您今日回宫他就不会灭口白露吗?”芒种还是不太明白。 “唉,真是笨死算了。那两座玲珑塔就是他们给我回宫的理由,我不回去都不行。而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不在乎宫女,只在乎这玲珑塔,如此正好也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最起码他们不会迫切的想要杀掉白露来摆脱嫌疑了。” 芒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突然问道:“那您打算今日就回宫吗?” “回你个头啊,白露还没找到呢怎么回宫?回去还不得让我母后收拾我啊。懒得跟你废话了,你去把惊蛰和猎豹撤回来,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白露就在慈恩寺了,他们留在那里也没用了,如果被人发现,还有可能害了白露。” 芒种紧忙应是跑出来,可不敢再问为什么了,再问下去,代王肯定会不耐烦的,然后接下来自己就该有好果子吃了。 华灯初上,濮王府各条小道上燃起了宫灯,把道路衬托的明明暗暗,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 任劳任怨两人愁容满面的在夏至的引领下,来到了李弘跟前,两人各自手里拿着大小不一的玻璃制品,行完礼后,便把手里的玻璃制品放在李弘的案几上。 李弘看着两个圆圆的玻璃制品,像是小型鱼缸一般,拿手指敲了敲那玻璃,便发出了清脆的清鸣音。 “怎么了?”李弘问道。 “小民无能,无法把它们完好无损的全部封住,封口过程中,每一次都会让其产生裂缝,小民实在是无法想到更好的办法了,特意拿来请代王示下。”任劳这段时间在濮王府待得都会说人话了,再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开口就是这位小兄弟了。 李弘隔着玻璃望着任劳任怨的愁眉苦脸,玻璃表面还不是很平整,而且那种凹凸的表面让人隔着望物,容易产生恶心的感觉。 也是,现在的玻璃还是却少某种纤维,韧性很差,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想要做成真空状的饰品或是玲珑塔般模样,难度实在太大。 自己早已经放弃了用玻璃制作饰品,只是让任劳任怨按照他们的想法随意制作,看看是不是能做出什么惊喜来,现在看来,这玻璃不比那水晶,无论是硬度、厚度、韧度都差了不少。 水晶可以随意雕刻、冲压,而且不需要大面积的平板,所以对任劳任怨没有什么难度,但这玻璃就不一样了,太过易碎的属性,让大唐有名的匠人也无能为力了。 李弘拿起那个比他脑袋还大些的玻璃制品,口径正好足以把他的脑袋放进去,李弘便把小鱼缸般的玻璃套在了脑袋上,瓮声瓮气的说道:“适当的增加些玻璃的厚度,把水晶的石英砂试着多加一些在里面,还有,就不要再用玻璃来做饰品了,做了也是浪费,难道还能比水晶更好不成?” 任劳任怨虽然有不同的想法,但代王说了也就暂时放弃了,在他们眼光里,这玻璃比水晶更加透亮、清澈,如果能够制成饰品,其实应该不比那水晶差的。 两人躬身应是,暂时打消了以玻璃做饰品的念想,拿起案几上其他饰品正准备离开,突然李弘大叫一声:“等会儿!” “请代王吩咐。”任劳任怨习惯了李弘的一惊一乍。 李弘脑袋上戴着那个玻璃罐,望着门口随着微风摇曳的红色灯笼,咯咯笑起来了。 “花孟,去把门口的灯笼摘下来一个。”李弘吩咐道。 他突然间想到了,既然这个东西无法真空封口,那就做成灯罩不就成了?而且这玩意儿做成灯罩,亮度岂不是比这灯笼要亮很多,而且更耐用。 还有,这玻璃岂不是还可以做成茶杯、酒杯等等,想到这里李弘就又开始神经质的发笑了。 在做了几番示意跟讲解后,任劳任怨终于明白了代王的意思,心头也是大喜,是啊,这东西做成了灯罩,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兴奋的离去后,夏至神情紧张的跑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李弘在宫里见过几面的太监,还有两个大唐官员随行着一同走了进来。 四人匆匆的走进来,而李弘脑袋上的玻璃罐还没有取下来,就那么戴着玻璃罐,随着嘴巴一张一张的说话,面前的玻璃上便出现了一片渐浓渐淡的水蒸气。 “他们是什么人,今天怎么了,这么多人来找我?”李弘瓮声瓮气的问道。 两个大唐官员看了看房间内,除了代王的贴身宫女跟太监外并无外人,行礼道:“臣大理寺段玄宝、臣刑部尚书刘仁轨见过代王。” “奴婢花吉见过代王。”宫里的太监在两人行礼后才行礼道。 刘仁轨?这是大唐这一代的名将啊也是,现在竟然是刑部尚书?哦,对了,上一世记得这个时代还有一个名人来着——狄仁杰,对,这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呢,哪天应该好好找找,是不是还没进长安呢。 36 兰陵萧氏的算盘 李弘戴着玻璃罩听着三人的汇报,思绪却透过眼前的玻璃,又找到了一条赚钱的灵感,那就是最初问世后堪比黄金的镜子! “呃……问我啊。”李弘从思绪中醒过来,刘仁轨询问的眼神正看着他。 “是,不知代王意下如何?是跟随臣等人一起去往慈恩寺,还是在这里等候消息?”刘仁轨皱了皱眉头,这边说着正经事儿,代王竟然能够神游天外。 惊蛰与猎豹恰巧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门口,看了看房间内的人,李弘示意他们但说无妨。 猎豹确认了下眼前的几人,说道:“回代王,在我们撤离的时候,看见中书令柳爽与晋阳侯王景再次去了慈恩寺。” 李弘点点头,玻璃罩在脑袋上咣当咣当砸的脑袋有些晕,急忙摘下来凑热闹说道:“此时不去更待何时,我跟你们去见识见识吧。” 刘仁轨与段玄宝互望一眼,同意了李弘一起前往慈恩寺。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两人,早已经在濮王府外调集了李治亲批的千牛卫三百人。 李弘看了看这么多人,皱了皱眉头,阵势有点儿大啊,不管了,父皇既然不在乎事情闹大了被母后训斥,自己就更不怕了,到时候反正有父皇顶着。 李弘却不知道,这次李治如此重视他丢失宫女一事儿,还有着另一层用意或者是私心。 慈恩寺门外已经被千牛卫包围的严严实实,火把把慈恩寺门口照耀的亮如白昼,里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慈恩寺大门打开,七八个和尚警惕的看着门口的几十人有点不知所措。 “不必理会他们,猎豹带路,直接去往可疑的院落。”刘仁轨与段玄宝还未说话,李弘已经果断的命令道。 刘仁轨心里暗暗点头,对李弘的决断感到满意,如此一来,就算是惊动了里面的人,里面人的一时难以做好防范措施。如果让门口的和尚通报,则是会给柳爽等人留下躲避、藏匿的时间。 夏至抱着李弘,左右是刘仁轨跟段玄宝,在几十名千牛卫的簇拥下,快速跟着猎豹冲进了慈恩寺,门口的几个和尚瞬间便被千牛卫留下的兵士控制,让他们失去了报警的机会。 几十人快速谨慎的往后院行去,李弘现在有些恨自己腿太短了,老得有人抱着才能跟上众人的步伐。 刘仁轨低声与段玄宝商量了几句,然后大声道:“千牛卫听令,凡是遇到阻止之人杀无赦!” 李弘对着刘仁轨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跟着众人来到了猎豹所查探却难以靠近的院落。 院落里一派房间此时依然是灯火通明,不等他们靠近,就有人从暗影里喝声制止道:“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慈恩寺。” 刘仁轨不假思索的冷哼道:“杀!” 回头看着李弘望着他,刘仁轨盯着眼前的房子说道:“慈恩寺看来大有玄机,一个与世无争的寺院,为何还有护院的,竟然还都是暗哨,足以说明这其中有非法之事。” 说话间,千牛卫已经冲进了人影绰绰的房间,手里的弓弩正对准房间里面坐着的几个人。 柳爽、王景、维应以及雅柔俱是神色错愕,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就跑进来了大唐的千牛卫。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柳爽脸色开始发白,暗道:“坏了,中了代王的计了。” 思索间,只见代王被一个宫女抱着走进了房间,两侧除了他的贴身宫女跟太监外,竟然还跟着大理寺卿跟刑部尚书。 柳爽顿时脸色发白,没想到代王竟然早有打算,就等着自己往慈恩寺里钻呢。 李弘咯咯笑着看了看脸上阴晴不定的四人,对柳爽说道:“把白露还给本王。维应大师,一日不见、别来无恙哟。” “贫僧……见过代王。”维应脸色难看,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本王的宫女呢?不会杀了吧?”李弘好奇的问道,他相信已经放松警惕的他们,短时间是不会杀掉白露来摆脱嫌疑的。 维应沉默了下,然后对雅柔说道:“让人把代王的宫女带过来吧。” 雅柔愣了下,看着被夏至抱在怀里的李弘,再看看夏至穿着的一身素衣衫裙,与自己劫持的人果然一摸一样。 “看来昨日代王您出现在慈恩寺门口不是巧合了,而是已经找到了您宫女失踪的线索了。”维应平静了下来,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 而王景与柳爽此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们心里一直都在思量,代王到底知道多少自己参与了这件事儿。 白露被两个中年妇女带进了房间,一见房间里赫然是被夏至抱着的代王,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谢道:“奴婢见过代王。” “起来吧,这两天没受苦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如果有告诉我,咱们十倍奉还。”李弘一边说,一边看着一旁约莫十七八岁的雅柔说道。 “回代王,他们……他们未曾虐待奴婢。” “那就好。好了,咱们回府吧,接下来就是刘大人跟段大人的事情了。”李弘说完后,便被夏至抱着往外走。 李弘拍了拍刘仁轨的肩膀,意会的刘仁轨急忙跟着走了出来。 “即可派人去王景家还有柳爽家搜集证据,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肯定有书信往来,好好审审他们为何要劫持我的宫女。还有,慈恩寺最最后面的一排房子,还囚禁着不少我大唐的百姓,一同救出来,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知道些什么。”李弘此刻虽然救出了白露,却还是没有弄明白他们为何要劫持自己的宫女,而现在,大半夜的,他是没兴趣跟这些人打交道,还不如交给专业的刘仁轨跟段玄宝,到时候自己只听他们汇报便是了。 何况,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果与刘仁轨和段玄宝走的太近的话,很可能会引起其他人对自己的非议,自己最好还是别参合这些事情,由他们来处理好了。 刘仁轨点头应是,便目送李弘等人出了慈恩寺,并派了一百千牛卫护送他回府,而这些人,在他回宫前将会一直保护他的安全。 从皇宫里出来的太监花吉,在看到白露被解救,并跟随着千牛卫送李弘回府后,这才急匆匆的往皇宫里走去,李治还在等着他的汇报。 李弘一夜都未曾睡好,睡梦中都是维应、柳爽等人为何要劫持自己宫女的梦境,各种理由是满天乱飞。总之,在他的梦中,竟然还梦到了是维应贪图白露的美色,而且还梦到了维应还俗求自己赐婚给他和白露。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没等到刘仁轨等人,却等来了兰陵公主的道来。 兰陵奇怪的眼神看的李弘有些浑身不自在,抱怨道:“姑姑您有什么事儿直说好不好,这样盯着我看,怪瘆人的。” “哟,小小年纪还怕人看了,我问你,昨日萧氏来人,为何你不收取他们的礼物?”兰陵问道。 “兰陵萧氏有钱我知道,但您不觉得他们用萧淑妃的东西来贿赂我很奇怪吗?他们是不是有些太抠门了,拿萧淑妃的钱财为自己办事儿!有这个理吗?真拿我当傻子啊,切,我才不上当呢。”李弘白了一眼兰陵,然后小手便在兰陵拿来的食盒里挑挑拣拣,找着他喜欢吃的食物。 兰陵有些奇怪,不解的道:“他们为什么要拿自己的钱?昨日给你的礼物,是希望你能在你母后跟前替萧淑妃求情,而且那些金银珠宝,都是萧淑妃留给自己的后路,自然是用不到兰陵萧氏出钱买命啊。” 李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却被兰陵抓了个正着,顿时兰陵的玉手便伸向了他大腿的地方,狠狠的拧了一把,疼的李弘滋哇乱叫。 李弘懊恼的搓揉着大腿被掐的地方,说道:“难怪您这几年是越活越没钱,守着这么一个大财主,竟然不知道争取自己的那一份,还被人家当枪使。” “当枪使?小东西你给我说清楚,当枪使是什么意思?”兰陵不理解,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哎呀,就是这些年您一直都被人家利用还不自知。” “嘿……竟然敢小瞧你姑姑。”兰陵作势又要掐他另一条腿。 “哎哎,别掐,您听我说完了您再掐也不迟啊。”李弘急忙躲的远远的,警惕的看着兰陵。 “说,不说清楚了今天跟你个小东西没完。”兰陵不再拿他当小孩子看了,开始虚心听李弘解释。 “您也不想想,我要是收了那些东西,是不是就等于他兰陵萧氏,以后就跟我的关系近了一步?说句大逆不道的,如果万一以后我那个啥了,岂不是更合了他们的心意?” 37 机关算尽 看兰陵还不明白,李弘继续说道:“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要是接了那些礼物,是不是就代表着我认同了他们萧氏?这岂不是与父皇现在想要打压五姓七家的目的相背离?再进一步讲,万一以后如果我那啥了,我、父皇,因为五姓七家,岂不是落人父子不睦的口实?让人家以为那个那个什么。而且,这兰陵萧氏接近我还没有花自己一文钱,拿着萧淑妃辛苦积攒的所有积蓄,即成了他们顾念亲情的口碑,又与我建立了与不同于一般朝臣的关系,人家两全其美,我们得到了什么?您又从中得到了什么?” 这些话都是昨夜从慈恩寺回来后,李弘琢磨了半宿,迷迷糊糊的才琢磨过味儿来的,这兰陵萧氏真是奸商,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利益真是机关算尽。 而兰陵也隐约明白了,李弘这一番话,语音外的意思那就是,他已经有了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并不是他不愿意现在结交朝臣,什么与他父皇打压五姓七家的理由其实都是说说而已。 其最主要原因还是,兰陵萧氏这几个人入不了李弘的法眼,官位太低,对于他想争夺太子之位起不到任何有力的作用,唯一一个中书省的给事中,李弘还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至于刺史跟司马,李弘自然是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所以与其说是李弘不愿意接受兰陵萧氏的礼物,不如说是,兰陵萧氏给予李弘的筹码,跟诚意还远远达不到让李弘满意。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帮了?”兰陵明白了其中道理后,便不再逼迫李弘,皇家的事情他清楚,李弘的未来更是看的见的,不出所料,太子之位恐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帮自然是要帮。只是其一,我是因为义阳、高安、李素节才帮忙的,与兰陵萧氏无关。其二,如果兰陵萧氏想让我觉得他们有诚意,最起码也得让姑姑生活无忧才行。不然,我不觉得有理由认为他们是为了萧淑妃而接近我。再者,兰陵萧氏产什么?” “兰陵酒啊。”兰陵说道。 “是啊,兰陵是您的封地,这一年一年的,兰陵美酒的利润份额蹭蹭往上涨,我姑姑却是只能干看着,而且还让姑姑无条件的为他们接近我牵线搭桥,真是机关算尽,太过小家子气了,不成体统。”李弘摇头晃脑,十足一个无赖。 兰陵听着李弘的话,打心里感到温暖,小家伙对自己还有这份心思,笑着摸着李弘的脑袋说道:“好,姑姑知道你的心意了,可那是人家自己的酒,又与我何干。” “那这样说,这勉强算是他们半个家事,又与您何干?昨日我没有让他们把话说出口,已经是给足了他们面子,皇家的事儿岂是他们可以参与的?如果最近他们还是对您没有什么有诚意的谢意,我不觉得您占据他们几成股有什么不对。”说到最后,李弘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仿佛与兰陵说话的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成年人,而不是一个孩童。 兰陵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不知道说什么了,但她心里知道,李弘一心一意对她好,恐怕除了自己是他姑姑以外,跟自己毫不犹豫的拿出玲珑塔,让他去赔罪一事儿也有着极大的关系。 “弘儿,这事儿可不能瞎来,兰陵萧氏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你那啥了,也不是单单一个你能够撼动的。”兰陵把李弘抱在怀里提醒道。 “您放心吧,在我回宫之前,如果他们不去您府上拜谢您,那就别怪我李弘不仁义了,早晚我让他们的兰陵美酒跟姑姑姓!”李弘在兰陵怀里说着,听的兰陵却是身体一僵,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 原本她的性格就是与世无争,对这些身外之物看的就很淡,但没想到李弘为了她,竟然愿意如此做事儿。 李弘像是也感觉到了兰陵身体一紧,于是安慰着兰陵不安的心说道:“这不是因为他们兰陵萧氏的美酒利润让我眼红,而是他们的做事方法让我看不起,如此利用您就是欺负您,绝不能放任他们再这样下去,必须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让他们长长记性!” “代王,刘大人来访。”夏至走到孤侄二人一侧低声说道。 “让他进来吧。”李弘从兰陵怀里起身,兰陵便去了后院,看看他那作坊里,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顺走的饰品。 刘仁轨从袖袋里掏出了几封信件,然后放在李弘的案几上,说道:“今日早朝臣本想跟陛下禀奏此事,陛下说这件案子乃代王您一手经办,所以还让您继续把这件案子办完再回宫。” 李弘拿过几封信件看了看,其中一封是父皇的手谕,其他则是从柳爽家里搜集的与维应来往的信件,但信件中并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模糊的能才看出来,柳爽利用中书令一职,为维应大开过一些方便之门。 放下手里的信件,既然父皇想试试自己这个四岁孩童的能力,自己想要不去理会这件事儿都不行了。 于是李弘问道:“刘大人,昨夜您可有审出一些什么?” “代王,臣昨夜从慈恩寺带走相关可疑人员后,与段大人一一审问过,但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是从您说的后院囚禁的那些人身上得到了一些答案,然后旁敲侧击的审出,像是他们一直在进行着人口交易,但具体的那个叫雅柔的女子是矢口否认。”刘仁轨皱着眉头说道。 “可以从王景身上做突破,他应该是里面最好审讯的,至于柳爽,先关押着,不用审讯。那个维应应该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就看你们的本事儿了。”李弘琢磨着说道。 “代王聪颖,臣也是如此打算的,只是还有一事儿,那个女子怎么办?臣判断,此女子应该身份不低,恐怕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般简单。” “那是自然,普通的女子是不可能让大唐的中书令,成为她的座上宾的,身份绝对简单不了,稳妥起见,还不能用刑,也不能强迫,是挺难办的啊。”说道后面李弘自己都笑了。 刘仁轨附和着笑了两声,说道:“今日李义府倒是向臣问起过此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让他……?” “不行,门下省的人跟着参合什么,岂不是乱了朝纲。”李弘知道,刘仁轨这是试探自己与李义府之间的关系,试探自己对李义府的依赖程度。只是不知道这试探里面,是不是也有父皇的意思。 “那如果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刘仁轨精湛的眼光扫在李弘脸上。 “什么办法?”李弘感到一丝被算计的阴谋味道。 “那就只能是代王您亲自审问了,这样即便是此女子身份再高贵,难道还能有您的身份高贵?到时候就算是有人从鸿胪寺伸手要人,或者是打算插手,我们也没有辱没了此女子的身份不是?”刘仁轨说道。 李弘警惕的看着刘仁轨,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问道:“这是谁的主意?父皇的?还是什么人给您出得主意?” “哈哈,代王真是聪颖无比啊,臣真心佩服!不错,确实是他人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代王您,能不能猜出这是出自何人之口?”刘仁轨说道。 李弘脑袋趴在案几上,左思右想,朝堂上熟悉自己的人不多,上官仪?不可能,这事儿父皇不可能让他知道的。李义府?也不可能,刘仁轨刚才的话语已经否决了李义府。 那还能有谁呢,父皇?父皇让自己审?也不太可能,父皇有些忌惮自己乱来,不会让自己审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这个人就是千古大阴人许敬宗了,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么两全其美,让人无从诟病的办法来。 李弘并没有告诉刘仁轨自己的猜测,有些事儿还是装糊涂比较好,自己身为一个孩童,如果心机过于深沉,对朝臣过于了解,恐怕对自己并没有利处。 “好吧,我接了,人现在在哪里?是我过去审还是你们把人提过来?”李弘岔开话题说道。 刘仁轨先是一愣,然后对李弘拱了拱手,说道:“下午臣会把人送到您府上,只是还望代王小心,千万不能让她从您这里逃脱了,此案看似不大,臣却觉得恐怕查清楚后,背后一定有着天大的秘密,而此女子恐怕也是一位关键人物,还请代王一定要谨慎,严加看管才是。” “您放心吧,就让白露跟小雪、小寒贴身看管,而且这府外、府内还有一百千牛卫呢,他们又不是木头。” “是,代王说的是。陛下命臣再次带来了两百千牛卫守卫濮王府,按理说应该是固若金汤、插翅难飞了。” 刘仁轨与李弘再三叮嘱后,便离开了濮王府,而兰陵也从后院的作坊转回来了,看着刘仁轨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李弘,问道:“他怎么跑你这里来了?” “姑姑,本王问您,您与那维应和尚可有私情……啊……疼,错了,是交情,不对,是……您别掐了,您听我说。”李弘耳朵被脸色铁青的兰陵揪着,疼的直跳脚。 38 尉迟恭 兰陵白皙的脸颊一片铁青,纤细的食指点着李弘的小脑袋瓜子训斥道:“小小的人儿天天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不学点儿好,这都是谁教你的!看我怎么告诉你母后!” 李弘被兰陵的食指戳的脑袋都有点儿晕乎了,好不容易听完兰陵的说话,李弘这时才有机会辩解道:“一时情急用词不当,您又何必小题大做,除非……哎哎哎,您停,您听我说,维应被大理寺跟刑部联合抓起来了,还有介绍你们认识的王景和他舅舅柳爽,也都被抓起来了。” “抓起来了?为什么抓他们?他们做了什么?”兰陵愣了下,条件反射的问道。 “具体案情还在查,但起因是他们绑架了我的宫女白露。因为什么绑架白露就不知道了,就连白露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而且慈恩寺后院还囚禁着一些大唐的百姓,这事儿您知道吗?” “你这是把我当犯人审了是吗?”兰陵瞟了一眼李弘探究的目光,作势又要揪李弘的耳朵。 “哪有,我就是想知道姑姑您有没有参合进来,要不然会很麻烦的。”李弘打量着兰陵的表情。 “我就是偶尔听维应讲讲佛法,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囚禁大唐百姓,这事儿你如果不说,我还一点儿不知道呢。”兰陵回忆着自己跟维应大师的点点滴滴,以及王景当初介绍时的情形,没觉得维应会做出什么对大唐不利的事情。 兰陵走了,李弘原本还想让她留下来跟自己一起审问慈恩寺的雅柔,但兰陵显然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同时也是为了避嫌,证明自己只是听维应讲佛法的虔诚信徒,不顾李弘的挽留,毫不犹豫的就回自己的公主府了。 下午刘仁轨果然把雅柔给送了过来,并没有戴枷锁镣铐,而是由两个女子监押着送了过来,大唐的做法看起来还挺人道的。 李弘已经特意准备了一间房间,门窗都已经被钉死,里面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只有一个蒲团可以坐人。 刘仁轨并没有给他期限,所以李弘让人把雅柔送进了空荡荡的房间后,便不再过问了,准备等两三天后再审问。 守卫在濮王府里里外外的三百千牛卫,竟然是由大名鼎鼎的右卫将军尉迟宝琳率领。 当李义府来濮王府时,正好碰见尉迟宝琳,两人寒暄时,李弘才知道父皇对自己安全的重视,以及眼前这个快五十岁的大将军,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尉迟恭的儿子。 李弘顿时来了精神,尉迟宝琳不算传奇,但他的父亲门神可是个传奇啊,自己一直都想见见尉迟恭,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来到长安城一个多月了,派人去尉迟恭家也通报过,但人家始终不把自己这个皇子放在眼里,每次都是拒绝了。 另外一名传奇程知节此刻还在为国奋战,这时候依然还在与西突厥人打仗,所以无法见到,今日逮住了尉迟宝琳,李弘是说什么也要跟他去见见门神。 尉迟宝琳看着代王满眼繁星,神情兴奋跟迫不及待,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父亲这些年来已经不再与朝堂上的所有人来往,自己在家里自得其乐,颐养天年,时不时的自己鼓捣点儿传说中的仙丹。 在李弘的死缠烂打之下,尉迟宝琳无奈,只好带着李弘往家里走去,身边就带了二十个千牛卫,加上李弘自己的贴身宫女太监,想来父亲看见了也不会生气。 此时的尉迟恭已经是小七十岁的人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显得精神奕奕,嗓门没有从前那么宏亮了,原本挺直的腰背也有些垮了,但依然能够让人感觉到当年的雄风。 “你一直为何要见老夫?”后花园里,尉迟恭一身短打扮,上身就穿了一个白布短褂,黝黑的肌肤加上松弛的肌肉,整个人还是显得有些老态。 “李弘见过尉迟爷爷,弘儿一直仰慕您的威名,也一直听父皇提起您,所以就一直想来看看您。”李弘跟在尉迟恭身后,尉迟宝琳落后李弘半步,几人在花园中坐了下来。 廊亭间被许多绣着白色花纹的丝织物装饰,随着微风缓缓摇曳,白天看起来多少还有些飘逸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到了晚上,是不是有点儿惊悚的味道了。 闲聊了没几句后,尉迟恭就对李弘失去了兴趣,这小东西人小鬼大,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虽然见自己只是出于好奇,但他尉迟恭不问世事多年,所以就算是皇子,他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何况这小家伙一直追问着自己的丹药,看来不带他去看看,今天小家伙是打发不走了。 现在的尉迟敬德,如果出家的话,恐怕比一些和尚、道士还要淡泊名利、还要清心寡欲。 “走吧,老夫带你看看好东西,看完之后就回去吧,以后不准再过来了。”尉迟恭被侍女搀扶起来,走向了一间屋内。 一进屋内,李弘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怪味儿,急忙伸手找夏至要来一块丝帕捂在嘴鼻上,也顾不得这样对尉迟恭是否失礼。 尉迟恭看了一眼李弘,并未觉得李弘如此有何不妥,淡淡说道:“看见这些东西了吗?老夫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把它们互相参杂后,就会得到不少丹药,虽然有些丹药含有剧毒……。” 李弘没听两句就没兴趣了,手里拿过墙角的一根小棍儿,这里扒拉两下,那里划拉几下,也不理会尉迟恭兴致勃勃的介绍。 不大的作坊里基本上是以矿石料为主,而这里面绝大多数就要数云母矿石了,这个东西确实有一点的医理作用,看来尉迟恭也不是胡乱的炼制仙丹。 耳边听着尉迟恭命令尉迟宝琳,把云母粉要与一团细小的黑色物质混在一起,据说如此炼制的仙丹更为有效。 好奇之下,李弘凑过去看了看,竟然吓了一跳,眼前赫然是铅块儿! “您……敢问尉迟爷爷,您自己把这玩意儿炼出来的?”李弘一手拿着丝帕捂着嘴鼻,一手拿小棍儿指着铅块儿问道。 尉迟恭自从这小东西进入后,没见他脸上有过什么惊讶的表情,此刻见李弘露出惊讶的表情,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几声说道:“这有何难?只要你多读些书,自然就懂了。” 看着李弘要扭头就走,尉迟恭也不逗他了,继续说道:“看在你小子还有好学资质的份上,老夫就告诉你吧,这是从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中看到的,里面有这么一句至今老夫还记得,是说‘胡粉投火中,色坏还为铅。’懂了吗?” 李弘听完撇撇嘴,不屑的说道:“我没问您这玩意好不好炼,我是说这东西不可与您那云母仙丹一起混合,这东西是剧毒,吃了会死人的。” 李弘也不客气,人老了也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死不死的话语,对征战多年的尉迟恭来讲都已经习惯了,自然不忌讳他说的会死人的这句话。 倒是尉迟宝琳听到李弘说会死人的,脸色差点儿变得惨白,看看自己的老爹没生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尉迟恭长寿眉跳动着,疑惑道:“小孩子懂什么,不客气的说,这铅液可是好东西,与云母仙丹混合自然是奇妙无穷,有长生不老之术。” 李弘不苟同的摇摇头,看来是自己弄混了,自己这一次来看望尉迟恭,一是想看看传奇到底长啥样儿。二是早就听说尉迟恭再炼丹,听说有铅液这一种东西,就想看看是不是最初的水银。 此时一看,铅液显然这时候还不是水银的别名,还是属于铅块儿的名词,看来自己想要制那镜子,还得再琢磨琢磨水银如何能够制出来了。 “尉迟爷爷,这东西您最好不要再用,云母,哦,是云珠,行了吧。”李弘看尉迟恭老眼又瞪向自己,急忙把云母改成现在的称谓:云珠。 李弘再次说道:“云珠可以当丹药服之,不过需要是那种色泽透明的才可以,您服用倒是没坏处,能够活络肌肉,砌除风邪,主要是能够明目,只是小子不希望您再参着铅液,那个东西真是有毒的,尉迟将军,即日起不可再让尉迟爷爷服用,如果再敢私自给予,我就禀报父皇。” “嘿,你小子多管闲事儿是不是?你以为我就怕他李治了?说,你今天来此到底何目的?不会就是来阻挠老夫炼制仙丹吧?” “我这是为您好……。”话还没有说完,李弘小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最后,李弘只能望门兴叹,自己被赶出来了。尉迟宝琳正在自己跟前替他那混账父亲赔不是。 李弘无奈,再怎么样他也惹不起尉迟恭的,就是父皇见了也得让三分,拍拍屁股上的脚印,叹了口气,这趟白来了,还让人白踹了一脚,而且还是没有找到水银该如何提练的法子!晦气! 39 赐婚 从尉迟恭家里出来后,李弘大街上无所事事的晃晃荡荡,想了想还是直接回府吧,李义府应该现在已经到了,传他过来,李弘是为了让他跟着一起提审雅柔。李义府当初为了一个女子曾经跟慈恩寺有过交集,最后还与大理寺丞毕正义因此事交恶,所以喊他过来,是希望他的出现,或许能够让雅柔这个女子坚定的信念产生动摇的态度,希望能够让自己轻松些从她嘴里知道自己想要的。 长孙无忌家他是不打算去的,在长安城晃荡一个多月了,但那里就像是禁地一样,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踏足的,不然很容易被人家诟病、弹劾。 长安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唐人、胡人、以及西域其他各国的人穿插其中,形成了一副喧嚣热闹的画面。 中间还夹杂着倭人,倭国此时还一直是唐人,或是他们自己对本国的称谓,直到二十年后,倭国使臣来唐贺大唐平定高句丽时,才发现倭国有贬义之意,然后回国后开始自称国名为日本。 倭人很好辨认,在此时的大唐显得有些猥琐、不自信。个子矮小,行事畏手畏脚,见谁都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儿。 少男少女,大大方方的行走在街道上,彼此之间保持着君子、淑女之道,一同前往茶楼、饭店,或是前往道观、寺庙欣赏风景,增加了解彼此的机会。 此时的唐人吟诗作赋已经成了日常必备,朝廷对科举大力推举使得大唐的士子渐多,一袭圆领长袍,头戴幞头,步态悠闲、神情轻松,穿插在人群中往往显得鹤立鸡群。 倭国人派来的第三次遣唐使在八月刚刚回国,总共250人,而且是白吃白住白学。因为此事,李弘曾经在弘文馆还跟上官仪争论过,最后是自己把上官仪气的胡子翘的老高,浑身直哆嗦,直言要禀奏陛下代王缺乏德行。 回到濮王府后,李义府已经在门口等候,因为自己不在府里,李义府选择了在门口等候,而不是自己在府里等候。 两人慢慢的往监押雅柔的房间走去,路上,李弘问道:“你确定你不认识这个女子?” 李义府长长叹了口气,诚恳的说道:“回代王,虽然臣曾经因一时糊涂,假公济私命毕正义释放那女子,但是此事遭到了拒绝,后来臣并无再去过慈恩寺,更是没有与他们有过交集。” “那这么说来,今日我是很难撬开她的嘴了?”李弘若有所思说道。 “其实也不难,只要代王交给臣,臣保证让您得到想要的。”李义府向李弘保证道。 “用刑吗?还是屈打成招?还是做假供?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是处死她,虽然是轻而易举,可我们却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如何防范?” “对了,我交给你的事儿你去工部查了没有了?”李弘想起了托他的事儿,问道。 “查了,这些人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里?长安、万年两县令那里都有备案,但这个案子一直没破。”李义府说道。 门口有两个濮王府的家将在看守,看到李弘后,急忙行礼。 李弘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反应?” “回代王,每日送饭时都会要求见可以做主的人,偶尔会自己在房间里大喊大叫,但是并没有很……很疯狂,晚上的时候也会出现惊叫声传出来。” 李弘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看李义府,示意把门打开。花孟此时也带着两个人缓缓从走廊处往这边赶来,李弘看了看花孟身后的两人,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坏笑。 率先跨进房间,只见蒲团上在蜷缩着一个身形,家将拿来蒲团放下,李弘随意的在一个蒲团坐下,同时示意李义府也跟着坐下。 花孟领着两人站在门口,只要代王一声召唤,立刻就带人进去听从代王的吩咐。但他很纳闷,代王为什么要找两个又脏又臭,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儿的老乞丐,看样子都得五六十岁了。 雅柔听见门开了,心里奇怪,此时并不是送饭的时候,为何会有人把门打开。 埋在蒲团上的头缓缓抬起,秀发因为几日未曾梳洗,显得有些干涩、散乱。神情同样也有些憔悴,脸色苍白,整个人毫无生气,原本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刺眼的光芒照进房间,适应了好一会儿的雅柔此时才看清,房间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一大一小,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她。 雅柔活动下僵硬有些发麻的腿脚,甩了甩胳膊,整理了下几日来未曾换洗的衣物,总感觉身上的衣服散发着一股馊味儿。 小人他认识,那晚上就是他带人闯进了慈恩寺里自己的院子,而旁边的男子他并不认识,但却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代王?不知代王来见小女子有何用意?”雅柔拨弄了下额前的秀发,冷冷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问清楚,你们劫持我的宫女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白露也说了,当日你还曾想把她交给王景,让王景欺辱我的宫女。为什么?”李弘感兴趣的问道。 “不为什么,您的宫女长的可人,自然让我动了劫持的心思,至于送给王景,不过是巧合。” “那就是说你有这个意思了?”李弘再次确认道。 “什么意思?”雅柔不明白李弘到底想问什么。在她看来,这个小代王应该是来审问自己,为何劫持宫女以及后院的大唐百姓的,但怎么老是围绕着他的宫女这个话题。 “就是说你有意把我的宫女送给王景任他欺凌。”李弘解释道。 雅柔静静的看着李弘,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难道代王只是为了一个宫女而为难自己? “不错,确实有想法把您的宫女送给王景欺凌。”雅柔想了下回道。 “很好,那么接下来还有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一一如实回答,如果你不回答呢,白露当初在你手里的命运就将发生在你身上。”李弘玩味的说道。 李弘话音刚落,雅柔立刻警惕的看了一眼李弘旁边的李义府,心里暗道:“难道代王要把我交给眼前的这个人,让自己任由这个人侮辱不成。” 李义府听到代王的话,再看看雅柔那张漂亮诱人的脸颊,浑身散发着妩媚风情的气质,顿时显得有些激动,不由的搓手说道:“臣多谢代王,臣一定不辜负……。” “我……滚,李义府你想多了,这个女子不是给你准备的,另有其人,你就省省吧!”李弘冲自作多情的李义府哼道。 “呃……。”李义府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李弘恼怒的神情跟李义府尴尬的表情,形成的有趣画面让雅柔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笑完后顿时觉得不妥,又抿住了嘴巴扮高冷。 李弘不理会向他赔罪的李义府,看着雅柔问道:“你们囚禁大唐百姓有什么目的?当年第一批建造大雁塔的工匠是不是被你们劫持的?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你的真实身份又是谁?柳爽、王景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方便?” 建造大雁塔的工匠,是李弘命李义府查的,刚才来的路上已经从李义府嘴里得到了答案,那些人已经消失,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现在他把这个问题抛给雅柔,只是直觉感到这两件事儿应该是一起的。 问完后李弘便静静的等着雅柔回答,但雅柔像是聋子一样置若罔闻,对于李弘的问题一个字都舍不得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是大唐的五皇子,那么就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柳爽的中书令是不可能再坐下去了,所以,你别指望他还能够从大理寺跑出来,再次走到中书令的位置上搭救你。”李弘看着雅柔不说话,继续说道。 雅柔的眼神明显闪过一丝紧张,看来这雅柔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啊。 “大唐陛下的皇子多了,难道代王觉得陛下,会为了一个小皇子而随意处置一个大臣吗?何况还是中书令这一在大唐无比重要的职位。” “咦?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对我大唐官职知道的还不少啊,难怪你们抱柳爽的大腿。” “呸,你才抱柳爽大腿呢。我小小年纪,小女子倒是想问代王,您今年多大了?”雅柔反驳道,原本苍白的漂亮脸颊顿时多了一丝红晕。 李弘笑笑不说话,抱大腿她不懂,还以为是真的抱柳爽的大腿。 “行吧,最后一次机会,刚才的那些问题你回答还是不回答?”李弘懒得跟她废话,而且自己好像对女子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法子。 就像面对兰陵、城阳时,自己总是免不了被她们欺负,不过义阳、高安除外,她们太笨了,只有被自己欺负的份儿。 雅柔把秀气的下巴抬的老高,用态度告诉李弘,自己是不会回答的。 “花孟,带进来吧。”李弘扭头对门外说道。 雅柔与李义府同时望向门口,人未至,但一股酸臭的味道已经传进了房间,整个房间顿时变得奇臭难闻,让人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 雅柔身上的绣帕早已经被收走,此刻她身上空无一物,只好拿袖子掩住嘴鼻。李义府也是第一时间掩住了嘴鼻。 两个人再看向李弘,不知道何时李弘已经先他们一步掩住了嘴鼻。 门口出现了两个乞丐,身上似乎还有苍蝇环绕着,咧开嘴后一嘴还粘着菜叶的大黄牙,鼻毛把两个鼻孔塞的满满的,甚至还挂着青黄的鼻涕……。 李弘实在看不下去了,两个咧着嘴的乞丐,牙缝中间的菜叶残渣,让人更是苦不堪言。 雅柔惊惧的看着两个乞丐,隐隐猜到了李弘的意思,顿时冰冷的眼神恨不得如一把利剑,把眼前笑的人畜无害的代王碎尸万段! 李义府则是一脸可惜跟遗憾,捂着嘴鼻心疼的要死,这么漂亮的一朵花儿竟然要便宜这两个乞丐了,代王这招儿太歹毒了! 李弘捂着嘴鼻嗡嗡说道:“俗话说的好:‘杀人诛心’,但我不准备杀你,太血腥残忍了,我不喜欢。所以我打算给你赐婚,怎么样,这两个你挑一个,你不挑的话他们也不会挑的,我刚才问过他们了,他们愿意共侍一妻的。” 李弘看着雅柔漂亮的脸蛋惨白的毫无血色,双目看都不敢看李弘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乞丐,只是死死的盯着李弘!脑海里现在已经把李弘碎尸万段好几遍了! “嗯?还不招?以为我玩儿假的啊,好吧,今日本王就给你们三人赐婚!义府,我们撤,别打扰这两位仁兄入洞房。哦,对了,至于纳彩、问名、纳征等六礼就省了,今日就直接洞房,其他的你要是不满意,以后本王为你补办,义府快跑,我喘不过气了……。”李弘急急的说完,带着李义府狼狈的便窜出了房间,来到外面立刻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太残忍了,实在受不了了,李弘觉得自己再要待一会儿肯定会憋不住吐出来的。 “新娘子新婚快乐哟……祝你们洞房愉快哟……好好享受洞房花烛夜哟……。”李弘一句一个哟,听的旁边的李义府都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招太狠了,自己得学学! 40 回宫 两人在门外还没有说几句话,里面就传来了雅柔凄惨、惊恐的尖叫声,断断续续的哭泣道:“我说……我说!” 李弘咯咯笑了笑,前几日让白露给缝制的小双肩包现在派上了用场,里面装满了各种零食。拿出一块儿奶糖递给李义府,然后再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儿。 想了想觉得有些过分,又摘下小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几颗递给了李义府,说道:“你去审吧,审完了告诉我结果就行了,这几块儿奶糖拿进去给她压压惊。咯咯……。” 李义府接过奶糖点点头,打开门走进去,只见里面两个乞丐正双眼冒火的准备往雅柔身上扑,雅柔被逼在了房间的角落,无助的蹲在地上。 李义府捂着嘴鼻瓮声道:“好了,你们出去吧。” 说完后示意已经有些精神崩溃的雅柔蒲团上坐下,花孟搬来了案几,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李义府把手里的奶糖递给了雅柔,淡淡道:“代王赏赐给你的,尝尝,可甜了。” “魔鬼!他就是一个魔鬼!恶魔!”雅柔双手抱肩,哭泣的梨花带雨,美丽的眸子还有些呆滞,喃喃的说道。 李义府也不理会,笑了笑开始把纸张铺好,准备录口供。 花孟打发走了两个乞丐后,走到李弘跟前小声提醒道:“代王,您不是不打算让李义府碰这个……。” 李弘坐在栏杆上摆动着小腿,拿出一块奶糖递给花孟,然后说道:“李义府可是个人精,他有本事从一个人的表情上判断出,这个人说话的真假程度。除了他,一时半会儿还不太好找到,能够像他那般洞察人心的主儿。你进去听听,正好也学着点儿,以后万一有用呢。审完了让他给我送过来就是了。” 李弘被花孟从栏杆上抱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大摇大摆的向后院走去,也不知道任劳任怨现在制出多少块儿水晶牌了。 自己终究要回宫的,为了不让自己受母后的惩罚,回去时必须得带点儿礼物才行,普通的礼物会让母后觉得自己在敷衍她,恐怕会适得其反,反而被惩罚的更加严厉。 所以除了答应父皇二十块水晶牌,还必须得给母后准备些,以备她赏赐别人用。 本来按计划,如果找到炼制水银的法子后,给母后制出一面镜子,这样自己回宫后肯定能够免除被罚,但事与愿违,一时半会儿自己还找不到门道该如何炼制。 李弘还特意让任劳任怨制出了一块儿,雕刻着百鸟朝凤图的水晶牌,这是他打算送给萧淑妃的,估计母后见到这块牌子,怎么着也能够放过萧淑妃一命吧,前提是萧淑妃不再作妖就好。 牌子上的百鸟朝凤并不同于平时所见的百鸟朝凤图,图案呈百鸟跪拜的样式,以此来寓意萧淑妃对母后的臣服。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义府手里拿着密密麻麻的纸张,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走了进来,行礼后急忙把手里的供词递给了李弘,然后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怎么了你?”李弘奇怪一向从容的李义府这么会显得慌张。 “好险啊,多亏臣当初没有把淳于氏纳为妾,不然此事臣也脱不了干系了。”李义府坦诚说道。 “哦,那个洛阳女子叫淳于氏啊?还是头一回听说,长的真有那么好看吗?至于让你假公济私,甚至跟大理寺丞毕正义撕破脸皮。”李弘翻阅着供词,头也不抬的说道。 “代王见笑了,臣当时也是一时糊涂,不过还好,幸亏臣没有继续坚持。”李义府缓了缓心神说道。 “那你也别记恨人家毕正义,人家也是职责所在,那件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李弘说。 李义府一愣,自己跟任何人都未提及过自己会报复毕正义,代王怎么会知晓?难道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李弘见他不说话,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别惊讶,我是瞎猜的,不过你得记住我的叮嘱才行,这也是为了你好。” 李弘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九转十世的真实身份,而且碰巧还了解他的这一段龌龊事件。 “是,臣谨记代王吩咐。”李义府踞坐在蒲团上躬身行礼,正色道。 李弘继续翻阅着供词,果然是不出自己所料,大雁塔的一批工匠,以及后来龟兹国前前后后三次,大唐偷偷劫持了达三百多名工匠。 “柳爽也不觉得掉价,堂堂一个中书令,竟然帮着人家开具相关奴隶的假证明。王景、王康看来是执行人,是他们拿着柳爽的证明,运送大唐工匠前往关外,然后交给龟兹人。”李弘翻阅着供词,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 “是,代王。这些工匠现在在龟兹从事着他们擅长的手艺,其中女子有一百一十人,帮助龟兹人桑蚕、织绣等,待遇好像还不错,并未把他们当成奴隶对待。” “那又如何?姿色不错的,恐怕都被王景、王康给祸害了吧。”李弘合上供词说道。 “王康不好女色,有姿色的女子都是提供给了王景,最后再一起送往龟兹。”李义府说道。 “王景真不是东西,撤了他的爵位估计都是轻的了。那女子的身份为什么没有?”李弘问道。 李义府低头笑了笑,说道:“不愿意说,说臣不配知道,只会告诉您一人知晓。” “嘿,反了她了还,去,把她那两个夫君再找回来,继续让他们入洞房……。” “堂堂一个大唐皇子,难道就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负一个弱女子吗?”雅柔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李弘疑惑的看着李义府,再看看缓缓走进来的雅柔,看样子是梳洗打扮过一番了,整个人有如出水芙蓉,在白露与小雪的看护下,缓缓走了进来。 李义府急忙说道:“臣斗胆就把她领过来受代王……。” “算了,人都来了,说那些都没有用了,就是可惜了了,我第一桩赐婚之事就这么夭折了。”李弘坏笑着看着眼前的雅柔,与白露、小雪站在那里真是各有姿色,流露着不同的美态。 “小女子见过代王。”雅柔躬身行礼,然后在李弘对面坐定。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李弘懒洋洋的斜她一眼,把手里的供词递给了李义府,让他送去给刘仁轨。 李义府起身告辞后,前厅就剩下了他们四人,李弘看着雅柔娇媚的脸庞,不出声的打量着,雅柔也不躲避,任由李弘看着她。 “我猜想你的身份应该不简单,维应是唐人,能被你用,说明你身后的势力很大,柳爽、王景愿意与你合作,我估计王景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柳爽应该知道一些,恐怕也不多。龟兹王白苏尼咥是你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雅柔大惊,这个小小孩童太厉害了吧,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怎么能如此聪明? 李弘坏笑着看着她,直到把雅柔看的六神无主时,李弘才开口说道:“不难猜啊,是你们太笨了。这次龟兹使臣来我大唐,鸿胪寺那里就有登记啊,随行的队伍里有龟兹王一女,庶出,不受重视。对吧?” 李弘狡黠的看着震惊的雅柔,继续说道:“只是一开始没有想到龟兹王的女儿会是个人牙子,此刻只要稍微大胆点儿猜测就知晓了啊,何况,这来大唐两个多月了,长安城从来就没有龟兹王一女的任何消息,仿佛跟没来似的,所以你的身份就好猜测了。” “你……。”雅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小孩儿心思太缜密了,如果以后他当了大唐的皇帝,这简直就是龟兹的噩梦,这一个人绝对比,正在攻打西突厥的十万精兵还要让人可怕。 “小女子名叫白纯,龟兹王的第十三女。”白纯说道。 “白纯?名字不错,就是干的事儿跟名字太不搭了。好了,这里没事儿了,你下去吧,至于该如何处置你,等着吧。”李弘起身送客,他现在得第一时间回宫,必须让父皇下令,把被运往龟兹的工匠弄回来,不然这绝对是大唐的巨大损失。 而且眼下正好有一个筹码,就是用雅柔,不,用龟兹王的第十三女白纯来交换! “代王,小女子奉劝您一句,你别指望能够用我换回那些在大唐的工匠。”白纯对着李弘俏皮的眨了下眼睛,说不出的俏皮伶俐。 “为什么?”李弘也没想到这个白纯还挺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代王如此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小女子来到大唐后,就没有打算过还能够再回到龟兹。”白纯有所暗示道。 “你就这么不招你父王待见啊?还是你父王也给你找了一个,跟刚才本王赐给你差不多的夫君……?”李弘诛心道。 “哼,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会妥协!”白纯面色一冷。现在她回过神来,再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是这个人小鬼大的代王在吓唬自己。 一连几天不见他审讯自己,一见面也不废话,直接下猛药,一下子打乱了她的心智,让她芳心大乱才上了当。 “下次?下次你照样还会上当,没有笨蛋的人会把一个法子,在同一个人用两次的,但我在你身上用两次,你依然还是会妥协、投降!”李弘自负的说道。 说完话,李弘便看着白纯暗思,皇家的事情就是这样,子女一多了,自然就会有人不受宠。那么自己以龟兹的王第十三女要挟龟兹王换人,就显得有些幼稚了,弄不好还会让人家笑话。 万一到时候龟兹王一声令下,再给大唐送来些十四女、十五子的,自己就更没脸要挟了。 看着下巴抬的老高,一脸你拿我没办法的白纯,李弘想了想说道:“明日一早带回皇宫,不能放任让她再成为长安城的祸害。” 41 父子交易 回宫是一件让李弘内心忐忑不安的事情,深怕遭到母后问责的他,一早上,悄悄的就溜进了皇宫,四个宫女与四个太监,出去算他九个人,回来还是……哦,回来竟然变成了十个人。 武德殿里里外外显得很安静,这是李弘刻意追求的效果,他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见母后。 就是这样,妩媚还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李弘回宫的消息。宫里的其他宫女跟太监,看见他时仿佛见了鬼一样,一个个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心里出现了同一个声音:“小魔王回宫了!” 消息也就不胫而走的传入到了武媚的耳朵里,自然,李弘的一顿受罚是没有免去,无论他在武媚跟前撒娇、讨饶,各种法子用尽,依然是被武媚,命令在那颗他亲自栽种的小树下跪了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月没见的李弘长高了,也瘦了,变得黑了些,整个人较出宫前壮实了很多。 当武媚听到李弘竟然还带回来一个人,立刻气的又把李弘按在腿上狠打了一顿屁股。 “小小年纪出趟宫,回来竟然还捎带手带回来一个,给自己找嫔妃啊。”武媚不无嘲讽的气骂李弘。 最后武媚懒得管他的闲事儿,让他自己看着安置,李弘一时也没有妥善的办法,于是只好每天都先带在身边,跟又多了一个宫女似的。 李弘离开时,武媚望着小背影不由的仰天长叹:“哎,平静了一个多月的后宫又该鸡飞狗跳了,这几日也不知道是谁会遭殃了。连铁,传令下去,后宫无论宫女、太监,近几日最好不要接近代王的武德殿。”武媚跟防贼似的,对连铁说道,惹得旁边的几个宫女掩嘴偷笑。 白纯在武德殿撇着嘴,嘲讽李弘把自己囚禁在后宫,干的事情与她运送大唐工匠去龟兹没什么两样儿。 李弘趴在睡榻上义正严辞的警告她:“你现在是大唐的罪犯,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份所以才把你带在身边。等大理寺结案时,你就该进监牢了!” 武德殿的一切收拾妥当后,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李弘小心翼翼的从睡榻上起身,母后最近一个月看来没怎么打李贤,这劲都给自己留着呢,屁股又被打肿了。 一大清早,把白纯留在武德殿,李弘背上他的小背包,带着夏至与白露往李治的甘露殿行去,平常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父皇处理政务的时候,自己这个时候找他,母后肯定不会知晓。 龟兹国挟持的大唐匠人,让在回宫路上思索的李弘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以后这些年,大唐的主要战争依然还是发生在西面较多,是不是可以派人接触那些大唐匠人,从中培养一批正规的间谍跟特工出来。 这也是他找李治的主要原因,扬武好像知道他回来似的,垂手站在门口微笑着给他行礼,说道:“陛下一早就在书房等您了。” 对于李弘背上鼓鼓囊囊的小背包,在扬武眼里仿佛是隐形的,别说检查了,他是连问都不敢过问的,代王的脾气他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睚眦必报。 人还未靠近甘露殿书房的门口,里面就传来了李治的声音:“你小子还知道回宫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宫,你母后就要把朕的甘露殿掀翻了。” “儿臣李弘见过父皇。”李弘昂首挺胸,也不知道他行的是哪国礼仪,喊叫着就走进了李治的书房。 一旁的扬武看的直摇头,这样的皇子可真是少有啊,还好,整个皇宫里就他这么一个,不然这皇宫的规矩可就真要乱套了。 相比起来,潞王李贤在这一方面可就比他强多了,永远都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请安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皇家的仪表风范、德行规矩那是学的有模有样儿! 李治溺爱的看着李弘,摸着头说道:“嗯,不错,一个多月没见,长高了,壮实了。怎么,这个时间找父皇可是有事儿?”李治哪能不明白,小家伙挑选这个时间段来找他,就是为了避开他母后的监视。 “父皇,儿臣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儿。”李弘也不客气,直接了当说道。 李治看着他直皱眉头,小东西刚回宫不老老实实的待几天,在他母后跟前卖卖乖,怎么一回来就想着法子捣乱。 李弘打量着李治的书房,皇宫内不知何时也兴起了胡椅、胡桌等家具,胡床也已经有之,但好像现在还没有人习惯睡在床上,床的作用也就变得可有可无,跟个装饰品似的。 而胡椅与胡桌显然就被接受的比较快一些,此刻李治的书房就摆放着这些,只是这胡椅的开口比较大,椅面上也放置了绵软的蒲团。 李治走到胡桌后面,并未像上一世人那般直接坐上去,而是踞坐在了胡椅上。 这就是最初唐人接受桌椅时的正确坐姿,在后来的日本东大寺正仓院里。如今依然还保留着当初从大唐流传过去的胡椅、胡床等珍贵文物,椅子的开口都是很大,主要就是为了方便唐人习惯性的踞坐,才如此做出家具的。 李弘奇怪的看了一眼踞坐在椅子上的李治,爬上了李治桌前的另外一张椅子,屁股被武媚打得还没消肿,于是他只好更加不雅的蹲在了椅子上。 李治看着他的德行无奈的叹了口气,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个小人儿了。 “说吧,什么事情。”李治问道。 李弘就那么蹲在椅子上面,一五一十的把劫持他宫女的事件,以及慈恩寺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关于无法赎回唐人工匠一事儿,都细致的把利害关系分析了一遍后,告诉了李治。 喝了口扬武为他准备的白开水,接着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希望李治允许惊蛰跟猎豹,再加上两名太监前往龟兹与大唐工匠接近,并发展对大唐有用的情报人员。 李治听完李弘的想法后,奇异的看了看他,咂摸着嘴淡淡说道:“弘儿啊,这事儿恐怕不好办吧,父皇实在是无法让扬武再派出两名太监了,惊蛰与猎豹两人还不够吗?” “不够,因为猎豹跟惊蛰的一举一动,需要父皇您自己的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以后这些人只能听从父皇您的命令。”李弘也直截了当说道。 此事说白了,一个弄不好会招来很严重的后果,这相当于要在西域成立另外一个丽竟门。自己的父皇能不能放心还是一回事儿呢。 李治听到李弘如此坦白的话语笑了笑,自己原本就抱着试探的意味,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给他出主意,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绝对是这小东西自己的主意。 自己出人倒是没问题,但是李弘身边无缘无故的少了两名太监,皇后要是过问起来,自己这个父皇又该如何交代?恐怕这才是小东西找自己的真因吧。 李治抚摸着下巴的胡须,喃喃说道:“弘儿啊,此事恐怕不太可行啊,父皇确实想要成全你这一举措,但……。” 李弘摘下了肩膀上的小背包,从里面断断续续的拿出了二十块水晶牌,然后看着李治。 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的水晶牌显得更加迷离,晶莹剔透如冬天的冰块儿一般,闪耀着扣人心弦的光芒。 “哎呀,弘儿啊,你母后那里父皇很难交代的,你知道的,因为出宫一事儿父皇替你都……。”李治继续拖沓着说道。 李治言下之意就是:这水晶牌是你延长假期的交易品,算不得数,想让父皇帮你,还得拿出点儿让父皇感兴趣的东西。 李弘蹲在椅子上,听着李治的弦外之音,把小背包放在自己两腿间,低头从里面找出来一个玻璃罩,在李治火热明亮,期待的眼神下,让扬武把放在桌上的烛台拿过来。 然后李弘拿掉了烛台上的纱织灯罩,顿时房间内明亮了很多,接着李弘小心翼翼的把手上,按照皇宫烛台打造的玻璃灯罩套在了烛台上,大小合适,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房间内不单没有显暗,反而因为玻璃灯罩的透亮,使得房间内仿佛还多了一些光泽。烛光在灯罩里平静的燃烧着,丝毫不再摇曳。 “怎么样?”李弘抬头问道。 李治正伸长脖子往他的小背包里看,见李弘问他,顿时又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为难的说道:“弘儿啊,父皇得担很大的责任的,这事儿……。” “哼。”李弘不满的哼了一声,这是嫌自己给的还不够啊,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低头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两个明亮崭新的玻璃高脚杯,在灯光的照耀下,杯壁反射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兰陵酒李弘早已经备好,示意扬武打开,然后给两个被子里各倒了半杯,琥珀色的兰陵酒在杯子里摇曳生姿,淡淡的波纹透过明亮的杯壁一清二楚。 “让父皇看看你这包里还有什么宝贝。”李治急红眼了,这一件件可都是难得的宝贝啊,说完就要伸手抢李弘的背包。 李弘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就把背包藏在了身后。 李治眼见抢不到,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懒懒道:“弘儿啊,此事父皇还需……还需跟你母后相商……。” 李弘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扑在桌子上把自己刚刚放的水晶牌开始往背包里装:“那算了,儿臣还是求母后去好了。” “别别别……父皇答应了。”李治急忙按住桌子上李弘的小手笑着道。 李弘这才愤愤的抽回自己的小手,生气的小脸不满的看着李治。 李治看看那灯罩儿,问道:“这东西可还有?如果放在皇宫院落的宫灯上,岂不是会更加明亮?” 李弘一听此话立刻心里一动,哼,既然你不顾父子情面坑我,那就别怪儿子也坑老子了。 “有是有,不过很贵的,还有这样的杯子,也有,但是也很贵的。”李弘沉思了半天,为难的说道。 “有多少,父皇全要了,多少钱?父皇给你,你去帮父皇全部买回来。”李治一听大喜。 “那就得看您要多少了。”李弘一双明亮的眼睛骨碌乱转,回道。 “有多少要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灯罩多少钱?杯子多少钱?”李治此刻很像一个土豪。 “灯罩……二十两银子,杯子……三十两!”李弘咬着后槽牙漫天要价! “好!朕答应你了,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扬武,知会内侍省,灯罩给弘儿按三十两,杯子给弘儿按四十两!”土豪大手一挥,霸气的说道。 “成交!”李弘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原本惊蛰、猎豹去往龟兹发展大唐工匠的费用自己还在发愁呢,现在好了,一下子都解决了。 两个人各心怀鬼胎的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笑着,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两人谁也没有料到,如今和谐美满的一幕,在多年以后,在玻璃饰品渐渐不再是奢侈品时,在长安大街小巷的铺子都能买到时。 李治拿着棍子追打着李弘追打了半个皇宫,整个皇宫被父子俩折腾的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就是武媚紧紧追在两人屁股后面,亲自好言相劝,也没有劝住一心要教训大逆不道之子的李治。 42 万卷书 天气开始慢慢转凉,原本酷热难耐的天气在微风的带动下渐渐消失不见,皇宫里的花儿也都打起了精神,争先绽放着最美的姿态。 偶有珠玉般露水的清晨,滋润、点缀着盛放的娇艳花朵。露水打湿衣襟,却难得的让人在清凉的空气中,找到一丝的心旷神怡。 惊蛰、猎豹,经过李弘二十多天的培训,三个臭皮匠联合摸索着间谍、特工该有的职业能力。磕磕绊绊、勉勉强强的,总算是是达到了李弘的目标,用他的话讲,现在他们就是第一批业余特工了。 一些生硬的词汇让惊蛰、猎豹觉得晦涩难懂,李弘趴在桌子上指着自己画出来的棉花,费尽口舌解释了半天,两人依然还是似懂非懂,气的李弘把炭笔一扔,指着两人大骂榆木脑袋,不懂得开窍! 习惯了后宫生活的白纯,穿着一身紫色窄袖衫裙,把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的恰到好处,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此刻正倚着门框磕着瓜子,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李弘咯咯直乐。 李弘不满的瞪她一眼,嘴里狠毒的说道:“注意点儿形象吧,这里是皇宫,不是青楼,看看你那倚着门框嗑瓜子的形象,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老鸨子。” 白纯顿时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原本妩媚风情、诱惑迷人的形象顷刻消散,一副老母鸡带着小鸡仔遭遇到了老鹰的架势。 扭腰送臀的走到李弘桌前,手里的瓜子一放,双手叉腰道:“我是龟兹国王的十三女,不是什么老鸨子!还有,您画的这是棉花还是天上的白云?就是我都看不懂您这画儿是棉花!哼。” 李弘看白纯数落自己的画儿,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画的确实是有些勉为其难。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棉花?” “龟兹国当然有种植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哟,小女子还以为这世上的事儿代王您都知晓呢,原来还有您不知晓的啊。”白纯不无打击的说道。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快要被代王吓死了,无论是大事小情,这个代王总是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小小年纪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本书,竟然如此渊博。 “你说话能不能不那么尖酸刻薄?我觉得形容你是老鸨子都……。”李弘看着白纯双手叉腰又瞪向自己,打住不说了,走到白纯跟前牵着白纯的玉手,摇晃几下说道:“你给他们讲讲这棉花什么样儿。” 白纯也就只是嘴上刻薄,但只要李弘有事儿找她帮忙,她总是第一时间就答应,至于上一句李弘是不是还在骂她,早就忘到脑后了。 甩开李弘的小手走到书桌前,看了一眼李弘写的棉花二字跟棉花图画,白纯嫌弃的说道:“哎哟,这字可真是难看,也好意思拿的出手。” 李弘懒得跟他斗嘴,没办法,自己的字难看在皇家子女中是出了名的,轻易他是不动笔写字的。也纳闷了,这写字的功底竟然没有跟着,他九转十世的身份一同转世到这一世,弄的现在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 白纯详细的给惊蛰、猎豹讲解完棉花的特性以及形状后,又小施巧手,给两个人一人画了一副棉花的图案。 这才扭过头看着瘫在椅子上要死不活的李弘,好奇的问道:“你要这棉花做什么?虽然说御寒不错,但大唐的木棉不也是一样可以御寒吗,你干嘛还非要舍近求远?” 棉花原产自印度和阿拉伯,这些年也是刚刚传入到西域各国,离被传入大唐还有不少年的距离。 而此时的大唐在御寒之物上,除了动物皮毛之外,就是木棉了。普通百姓自然是用不起好的皮毛,只能是用木棉,但木棉却无法填充为被子取暖,只能用于枕头跟褥子等。其实说白了,就是木棉布。 关于木棉布,最最有名的莫过于,就是佛教所推崇的信物“木棉袈裟”了。而此时,木棉袈裟就在禅宗五祖弘忍的手里,用不了多久,这件木棉袈裟就会被传入六祖慧能手里,但最终,却被武媚从慧能手里接过,供奉在了皇宫里。 李弘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难道西域那帮笨蛋还不知道棉花得弹吗?弹完了之后才是绝佳的御寒之物吗? 他也不对白纯说破,在夏至的帮忙下,在椅子上重新坐好,对着猎豹、惊蛰说道:“明日就出发吧,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谨慎小心,宁可不成,也不能暴露你们的最终计划!还有,这老鸨子……错了,白纯给你们画的棉花,有多少买多少,切勿嫌多,钱不够写信找夏至要就是了。她现在可是一个大富婆了,估计比我母后还有钱!” 想到这里李弘就忍不住想乐,父皇竟然率先把钱给了自己,最近挂着他代王名号的马车隔三差五的就往宫里跑,一路上除了在承天门要接受检查完,就是扬武检查了。 大大小小的玻璃饰品都被运送进了皇宫的内侍省、掖庭宫。没几天的功夫,皇宫里里外外的宫灯都换上了玻璃灯罩。酒杯、醒酒杯等等都被李治无一例外的拿出来显摆。甚至一些重要的场所,李治把烛台都换成了玻璃的。 最近这段时间,李治是天天留下朝中大臣或是外国使者在宫内饮宴,每每看着大臣或是外国使者,小心翼翼端着玻璃酒杯喝酒,生怕摔碎了的样子,李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虚荣心,就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看群臣或者外国使者土包子的样子已经成了他的一大嗜好,饮宴完毕后,带领群臣还要换宫殿欣赏歌舞,走在皇宫的道路上,欣赏着流光溢彩的宫灯,让李治心里真是快活无比。显摆显摆再显摆!没办法!就是有钱! 李弘在猎豹、惊蛰离开后,最近几日的表现差点儿让武媚跟李治惊讶的下巴都掉到地上。 每天早早背着他的小背包过来请安,然后老老实实的不用人催,自己就蹦蹦跳跳,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的曲儿,就去了弘文馆受学,主观能动性无缘无故的提高,让李治、武媚两口子目瞪口呆。 看着李弘像清晨早起的鸟儿般,欢快唱跳着的背影,李治喃喃对武媚说道:“要不找高僧给他做做法?找道士给他驱驱邪?” 武媚一听此话差点儿没昏过去,气的在李治腰间狠掐了一下,扭头便回宫了,这么不着调的父亲还真是……让李弘传染的吧?武媚想着。 李弘在弘文馆翻遍了群书,终于在一卷竹简上找到了一篇蝇头小字,《本经》有记载,又名《神农本草经》。 而此书也曾被收录进《隋书—经籍志》,拿着竹简,李弘是无奈的摇头叹息,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悠久历史,所有的发明创造,基本上都是跟药理有关。 就是这水银,这么有毒的东西,竟然也是因为药物而被人发明出来,真不知道该是喜还是该悲。 拿着竹简找到上官仪,让人家帮着他把《本经》找出来。 上官仪一脑袋的问号,这代王要么不受学,要不就是一猛子扎进国子监的藏书中,不吃不喝的一天一天的过。 上官仪身为先生,看着一本正经的李弘,先是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是作势要摸李弘的额头,这代王不会是中邪了吧。 “代王可是哪里不舒服?想要找《本经》研究药理为自己开药方?”上官仪体贴道。 李弘不耐烦的打开他的手,气呼呼道:“我没病。” “那不知代王为何要找如此生僻的书籍?” “我有病行了吧!”李弘被气的无语。 “那代王应该找御医啊,代王,臣还是希望您先去看病,等治好了再来……。”上官仪唐玄奘附身般说道。 “上官仪,本王命你现在就把《本经》交给我,否则治你个大不敬!”李弘被气的胡言乱语,大吼道。 上官仪捋捋胡须,心怀大慰的看着李弘,心道:‘代王终于懂得进学了啊,不容易啊。不枉老夫一片苦心啊。”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李弘是目瞪口呆,看着在上官仪的指挥下,好几个人在国子监的藏书房出出进进,然后自己面前便多了一堆小山似的竹简。 李弘怔怔的看着上官仪,喃喃问道:“先生,您别告诉我这就是《本经》?” 上官仪拂须含笑,不无骄傲道:“不错,《本经》所有的竹卷走在这里,保存的完好无损。” 李弘不由的叹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怪自己太着急了,忘了古人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名言了。 万卷书并不是指万本书,而是指一本书!万卷一词,不过就是眼前这一堆小山竹卷的最好注解。 古时纸张问世前,竹简则是刻录书籍的唯一手段。而一本书,要是赶上作者神经病点的、才华横溢点儿的,想要借一本书出名的,经常会出现一屋子竹简是一本书的情况。 43 百无一用是书生 (ps:各位读者大大好,写到现在十多万字了,总体来讲,自己感觉还不错,但在细节上,或者是在情节转弯处理,还是节奏把握上,都还是欠缺一定的火候,还希望各位大大能够多一些宽容给新人。同时,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或者在书评区留下自己的看法儿,我好根据各位大大的书评来调整、改进,努力争取把这本书写的更好一些,更让大家看起来舒服一点儿。在此,青叶多谢大家的支持,真心希望在书评区看到各位对《唐谋》的意见跟建议。) 李弘揉揉生疼的脑袋瓜子,疑惑的问道:“那个活字印刷难道你们还没有用吗?这些书为何还不赶紧抄录、印刷出来?” 不提还好,一提及这事儿,上官仪也不拂须微笑了,一脸的无奈跟遗憾:“代王有所不知啊,自从您弄出了这活字印刷,这下好了,国子监可是乱成了一锅粥,都是争着抢着要先印刷自己的书,哪还能轮到这些古先贤的书籍啊。” 自古文人相轻,重名轻利,活字印刷一出,如今大唐国子监、弘文馆、崇文馆的鸿儒大学,都是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的想印刷自己的书。但就没有人管这事儿吗? “那就没有人管这事儿?你们就不知道上奏折问问陛下?”李弘不可思议的问道。 “能不上吗?可又有几个人愿意真心实意,希望自己的书放到后面再印?还不都是走过场,最后倒好,弄的门下省也懒得往上奏,只好留中不发,奏折全在门下省积压着。”上官仪长吁短叹说道,一副悲天怜人的姿态。 “那您的书可印刷了吧?”李弘似笑非笑的望着上官仪。 上官仪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含糊其辞道:“臣只是出了这一本而已,臣当年参与编纂的《晋书》,不还是没有来得及印刷吗?” “唉,您说说您,就您那《投壶经》您也好意思率先印刷,有意思吗?十步开外往壶里投箭,您都能费事儿写出那么大的乐趣,先贤古籍您就不知道争取一下?”李弘有些鄙夷的说道。 “这……这,先帝曾经在这投壶一趣事上花费……。” “得得得,您给我打住吧,这还把先帝扯出来了,皇爷爷要是听见了,估计能气的从土里爬出来,把您斩了然后再回坟墓里去。”李弘毫不忌讳的说道。 上官仪却是听的神色惊悚,肝胆俱裂,这要是被旁人听见了,一个大不敬下来,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号。 “是,代王教训的是,臣这就上奏折禀奏此事儿。可这印书一事儿也不是那么简单啊代王,您想想,首先就得需要大量的上好纸张,而且装订、封印这都是需要人力的,国子监很难拿出一大笔费用。况且这洛阳纸是好,可洛阳纸也贵啊。”上官仪两手一摊,有股撂挑子的感觉。 “‘‘绮错婉媚的上官体诗风是您的代表作吧,长安城文人士子人手一本,已经开始学着您那诗风吟诗作赋了,这时候了您觉得纸贵了,印刷您的上官体诗风您掏银子了吗?”李弘越来越觉得,文人阴起来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看来还就得笑里藏刀李义府,或者大引人许敬宗这样的人来治,难怪上官仪后来他在朝堂上被人诬陷,此刻李弘都觉得他被人诬陷真是大快人心。 李弘想了想,说道:“以后无论谁想要印刷自己的书籍,没问题,自掏腰包,所有的费用都自己出,想要多少本给他印刷多少本,但一文钱也不能少!” “代王,如此不好啊,这学问一事儿与铜钱挂上钩,难免让人笑话。” “笑话?怕笑话就先印刷我大唐文人士子想要看的先贤古籍,而不是你们那些穷酸书,或是乱七八糟的诗。” “难不成代王想要印完了一人发一本不成?您可要知道,这得多大的费用!”上官仪提醒道。 “您傻啊……哎呦,对不起,先生。”李弘急忙认错,刚才的事儿是上官仪不对,他还可以教训。 但这事儿说先生傻,就引来了上官仪的不满,狠狠的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以示惩戒。 上官仪也知道,别看诸多皇子与公主里,只有这代王最不听话,但只有这代王心胸豁达,自己打了他一下,他也绝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回到后宫去告状。每次因错受罚后,代王是从来不会在心里记恨的。 “送书谁干啊,自然是卖啊,比如本经,印它百八十本,成千上万的,谁想看了,就拿钱买,不买就没得看,这样多好啊,您跟着修的《晋书》,不也可以吗,完全可以卖啊……。” “你……这些都是学问,如何能够用钱来衡量,你这是侮辱天下读书人!学问不可以买卖!”上官仪文人的风骨还在,听到李弘的话气的胡子乱抖。 李弘狡辩道:“学问不卖啊,我卖的是书啊,卖的不过是承载学问的纸张而已,里面的学问白送啊。” “那样岂不是天下人,人人都可以买本书充作文人学士了?你试试去,如果你敢这样做,先不说我反对不反对,就是孔、颜两家,你看看能不能饶了你。”上官仪被李弘绕的有些蒙圈,但是坚守着学问不可买卖的底线威胁道。 “那照您的意思,这学问就只能抓在你们手里?死也不松手?只能从你们这里传出去?寒门学子如果想学点儿学问,就得拜你们为师?天下学问就得掌握在你们手里?如果这样,你们与五姓七家有何区别?九品中正制正在慢慢被废除,科举制则是面对天下所有人而设,学问自然是也是面对天下所有人,难道你们也想如五姓七家控制入仕官员般控制学问?看我父皇不收拾死你!”李弘看着眼前的竹简搬的差不多了,准备就往武德殿去了。 “代王,臣绝无此意。臣在弘文馆还是国子监,一直都以传播学问为己任,并未想过专美学问于一家。” “既然如此,那就等我禀报父皇后,到时候由你管制印刷书籍一事儿,至于该印什么不该印什么,到时候再商量,现在正在印刷的,无论是孔家还是颜家的书籍,都立刻停止,绝不能再印刷!”李弘警告说道。 “这……。”上官仪很为难,孔颖达、颜师古包括李纲,这些可都是先帝在世时的鸿儒大学,要是连他们的书籍都停止印刷,恐怕会掀起很大的波澜。 李弘看着他为难的神情,宽慰道:“无妨,印刷也得是天下为公的书籍,而不是为私而印!如果他们不听,让他们找李义府、许敬宗去。”说道最后,李弘大有关门放狗的意味儿。 李弘一边一走一边朗声道:“先生,我送您一首诗,看看是不是可以与您的上官体媲美。”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篷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说完后李弘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的上官仪,大声道:“先生细细体会哦,这可不是骂人的诗哦,希望能够对你以后的仕途有所帮助哦。” 上官仪神情惊讶的望着李弘小小的背影,内心产生了巨大的震撼!这代王真是神童啊,此诗仿佛就像是,专门针对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士子所作,也同时道尽了仕途不得志的官员心声。细细体会,仿佛其中还有一丝讽刺、挖苦的意味。 李弘回到武德殿开始翻阅山堆一般的书简,却不知道自己那脑袋一热略讽孔、颜两家的诗,已经传到了李治与武媚两人的耳朵里。 甚至,如今身在长安城的一多半大臣都知晓了今日代王李弘做了一首诗,诗意涉嫌辱骂文人士子。 也有人大赞李弘乃神童,堪比享誉大唐的王勃、杨炯等神童。此二人现今也不过比李弘大两岁,所以被人们开始相提并论。 至于初唐四杰中的另外一位骆宾王,虽有一代神童的美称,但此时也已经十四五岁,七岁能诗的典故自然是人人皆知,此刻也正在道王李元庆府上。 李义府被招进了武德殿,李弘思来想去,印刷一事儿,恐怕只有李义府可以游刃有余的周旋在那些大儒之间,所以把他喊过来提前打声招呼。 夏至、芒种、小雪、小寒、白露跟花孟,甚至就是连白纯,都被李弘派上了用场,小心翼翼的翻阅着竹简的每一行字,仔细的找着代王想要的东西。 经过三天的时间,李弘终于找到了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这三天,弘文馆他没去,李治、武媚那里也没去请安,专心致志的从《本经》里找着他想要的东西。 李治跟武媚听了上官仪的禀奏,先不管这个小东西要干什么,最起码愿意把书搬到他的宫殿就值得表扬,哪怕他李弘是觉得睡榻不舒服,拿竹简垫高用呢,也总比天天在皇宫晃来晃去,调戏宫女、太监,逗哭李贤强的多。 “水银,《经》云出于丹砂者,乃是山石中采粗次朱砂,作炉置砂于中,下承以水,上覆以盎器,外加火煅养则烟飞于上,水银溜于下,其色小白浊。至于西羌来者,彼人亦云如此烧煅。但其山中所生极多,至于一山自拆裂,人采得砂石,皆大块如升斗,碎之乃可烧煅,故西来水银极多于南方者。” 李弘瘫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的拿着竹简朗声念着,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个人,合上竹简感叹道:“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得来也挺费功夫哎哟。” “谁?儿臣参见母后,母后您怎么有空来儿臣这里啊,儿臣正想念着您呐,正准备穿鞋去给您请安呢,哎呀,母后,几天未见您又漂亮,您看看您这肌肤,白皙水嫩,比这夏至她们还要好……哎哟,母后息怒。” 李弘被武媚揪住耳朵从椅子上拽了下来,这小东西成套成套的恭维话,听的武媚眉头紧皱,简直是个皮猴子,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说,你为何要做如此一首诗辱骂文人士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可是听到了很多人弹劾你不当言论的!”武媚在椅子上坐下,食指点着李弘的脑门说道。 44 镜子 李弘苦着脸对武媚说道:“母后,您明明知道那首诗不是辱骂文人士子的,您干嘛还要这样质问我啊,儿臣不过是想借这首诗告诉天下士子,不必纠结于门阀举荐,只要有足够的才华,完全可以凭借科举走向仕途,就像诗的最末一句‘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儿臣是这个意思好吧。” 武媚放开李弘的小耳朵,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能好好作首诗,劝慰天下士子,何必如此假借挖讽来劝慰。” “这样不是显的有学问……哦,不,是儿臣想提醒父皇一件事儿罢了。”李弘看着武媚玉手抬起,急忙不再贫嘴。 武媚缓缓把手放下,拉起李弘的小手往外走去,并没有让任何人陪着,母子俩缓缓走出宫殿,在门口的小花园里慢慢的走着。 “母后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李弘任由武媚牵着手仰头问道。 武媚不出声的牵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弘儿,朝堂上的事情就让你父皇去烦心,后宫的事情母后也自会处置妥当,你现在年纪尚小,虽然聪颖,但有些事情,还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懂的。以后啊,想作诗就作诗,但切不可再当着朝臣的面,作这样的诗来讽刺他人,这样容易让人误会你。” “是,儿臣知晓了,儿臣谨记母后的话。”李弘乖巧的点着头。 “你想印刷那书籍,就告诉你父皇,虽说你不是忠儿,但想来你父皇不会不同意的,何况还是对大唐有益的事情。只是不能再通过这种法子,虽是让你父皇知晓了国子监的弊端,但也让你无端的得罪了那些鸿儒大学,得不偿失不是?”武媚继续开解李弘说道。 李弘默默不说话,武媚叹口气,神情有些复杂难明的继续说道:“以后你在这皇宫就想玩儿就玩你的,母后也不会再管束你,但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父皇宠爱于你,但你只是一个皇子,并不是像忠儿般肩负重任,我大唐的天下事儿,还是交给你父皇跟忠儿去做,去忧心吧。唉……,如此聪明伶俐,却不是……算了,不说这些糟心的话儿了,说说你从宫外带进来的女子,母后刚才怎么没看见她?” 母后现在看来对自己皇后的位子,是否牢固还有顾虑,一心一意的,只想自己当上太子来确保她的皇后之位。 “哦,她应该跟白露去将作监了,儿臣让她们去催催儿臣想要的东西制好了没有。”李弘如实回答道。 “你又要折腾什么?”武媚每次听到李弘这样的话语,心里都是一惊一跳的。 “嘿嘿,到时候母后自然就知晓了。” 武媚也拿他没办法,这小东西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儿,这次又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样儿,让人惊喜的东西出来,武媚无奈的叹口气,搂着李弘瘦小的肩膀,母子俩在花园里缓缓的散步轻语,一副美满和谐的母子图,让远处的观望的李治,心里一阵的踏实跟满足。 秋天的落叶如期而至,也如期枯萎。秋风带着萧瑟的情绪,缓缓刮过长安城,掠过太极宫。 一切都在大自然的掌控下,按照特有的轨迹往前发展。秋叶飘零落向地面,借助风的助力,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诉说着这一季的心事。初冬也在风与气温的催促下缓缓登场。 王皇后最终没能逃过史书上记载的命运,在其舅舅柳爽被贬为遂州刺史,王景、王康被剥夺掉了爵位后。 永徽六年,也就是公元655年11月27日,王皇后被武媚处死。 同样,一些人一事儿,也因为李弘九转十世这个特异的身份,在这一天并没有被记载在史书上。 萧淑妃腰间里那块,李弘给的水晶百鸟朝凤牌,挽救了萧淑妃,让她能够继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不过依然被幽禁在深宫。原本一心求死的她,不知为何却在最后选择了活下去,这让李弘都感到有些不解。 李素节、义阳、高安倒是可以偶尔去看望一下母妃。兰陵萧氏的萧守道、萧守规在当日李弘拒绝了他们的贿赂后,第二天便返回了各自的任上。 萧晖作为中书省的给事中,在知晓萧淑妃并没有被处死后,求见过代王三次,但均被李弘拒绝。 白纯这朵在皇宫里跟着李弘,越混越奇葩的娇艳花儿,不知道为何却没有人提起她的罪过,仿佛慈恩寺的案子跟她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李弘跑了好几趟大理寺、鸿胪寺、刑部,均未得到确切的答案,甚至就连白纯这个人,几个部门的大佬都像是闻所未闻,串通一气的忽略了白纯,让李弘是徒呼奈何,却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无奈之下,武德殿每天就多了一个宫女不像宫女,公主不像公主的女子,天天没事儿跟代王斗斗嘴、吵吵架,或是在代王做坏事儿时给打打掩护。 白纯其实每天都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帮代王李弘断后,拖住天天想要粘着李弘的潞王李贤。 每每李贤在瑟瑟发抖、神情惊惧的宫女陪同下,哭喊着回武媚的宫殿时,武媚就气的手发抖,总是恨不得把李弘这个野猴子拴在裤腰带上,或是天天罚跪在那颗快秃的小树下。 武媚也发现了,李弘好像很不待见李贤,每次带着李贤一块儿玩耍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催促着李贤的宫女带着李贤赶紧回去,满脸的不愿意跟屁虫老挂在他屁股后面。 印刷书籍的事情李弘连问都不再问了,据说现在是交给了李义府跟许敬宗两人负责。 李弘在冬日的阳光下也乐得清闲,何况他现在还有两件事情快要完工了,也顾不上去管那些印刷书籍的事情。 镜子现在已经制成了,就差最后的木匠给镜子安装上边框了,大小与此时的铜镜差不多大小。本来想要制作同等身高的镜子,但玻璃到现在都还无法锻压出,平坦的一大块出来,李弘只好暂时放弃。 任劳任怨因为无法突破平整玻璃的韧性,每天都是一脸诗人的忧郁、艺术家的诡秘、哲学家的深沉,天天把自己关在濮王府的作坊里研制,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李弘孝敬给李治与武媚的大量水晶牌,原意是让他们可以赏赐大臣等人的,可从一开始到现在,李弘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个大臣佩戴过。 有一次悄悄的问李义府,李义府说就没有见过陛下跟皇后,赏赐过这些东西给哪一个大臣。 后来李弘才发现,自己的父母真是鸡贼啊,两人在这一方面表现的,真是心有灵犀的两口子。每人都是给自己备了一个名贵的大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晶牌,却是舍不得拿出一块儿来赏赐给他人,李弘给多少他们就自己留多少。 李弘现在因为李贤粘他的缘故,越来越会作妖了,他很烦李贤跟在他屁股后面,所以每次都是交给白纯帮自己断后,也很少去给武媚请安了。但只要李贤哭着回到母后的宫殿,自己就少不了被逮到母后的宫殿,然后挨上一顿揍。 无奈现在人小腿短,就是想要逃跑都跑不了,都不用宫女追自己,武媚就能三步并作两步把他稳稳的逮在手里。 所以,这段时间镜子技术难关突破后,看着将作监的木匠在给镜子上边框时,李弘突发奇想到了上一世的滑板,自己有了那玩意儿,母后再想要轻而易举的逮住自己,岂不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弘画了一副图纸,便让将作监的人照着这个做,木匠一开始拿到手后还觉得很简单,但听到代王的要求后,脸色就变得越来越凝重,到了最后,听完代王的要求后,木匠都快要跪在地上痛哭失声了。 木板要轻要薄,还要有韧性、硬度,更要耐用,正面还不能过于光滑。最重要的是,下面的轱辘也要轻,还要能够转弯,不能够磨损的太快,质地还要坚硬。 总之,按照代王的意思,这东西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精益求精,但他不管你怎么做,当然,有了难处可以找他共同商量。 滑板交给将作监已经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没有让李弘满意。于是,按耐不住心里洪荒之力的他又开始作妖了。 镜子已经做好了,虽然只有两面,但两面镜子让白纯跟小雪、夏至她们爱不释手,疯狂尖叫。五人足足轮流拿着镜子照了三天,才舍得让李弘拿去献给皇后。 就是这样,李弘拿走时,五个女子的表情都跟魂丢了似的,一个个的表情痛苦难过,跟死了爹妈似的。同时并在心底暗下决心,攒钱!攒钱!攒钱!攒够了钱好找代王买一面镜子!对,代王心黑,得多攒点儿才行! 女人没有不爱美的,何况是这种足以把自己脸上的汗毛,都能够看的一清二楚的镜子,更是让爱美的女子视为宝贝。 就算是上一世,爱美的女子走过玻璃墙时,都要自恋的看看玻璃墙里面的自己。何况是现在这个时代,刚刚问世的镜子,自然会受到更多女性的青睐。 镜子的问世,在一开始的价格可是堪比黄金,所以,李弘相信母后对手里的镜子,绝对没有抵抗力,自己手里有了这个法宝,以后就再也不怕母后打自己的屁股了。 初冬的天空晴朗的很,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充满了热情,大片大片的洒在大地上。空气中,微微流动的风儿,暖暖的,与阳光一起拂过地面上的人们,带着和煦与安静,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懒意跟恬淡。 45 成长 初冬正午,阳光温和,丝丝和风带着凉凉的气息,足以让困顿的人们打起精神。 武媚的宫殿打开了少许的几扇窗户,让微风带着新鲜的空气流通进了她的宫殿。 李贤不再哭闹了,委屈的小眼睛都哭肿了,被宫女抱在怀里,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白纯给的奶糖。 武媚坐在桌子另一侧,手里捧着一本活字印刷的书籍正看的着迷。眼睛不经意的往外一瞥,就看见了那个永远也不愿意带着李贤玩的李弘。 小身影鬼鬼祟祟的在宫殿门口前隐来隐去,前面的花草被当成掩护,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找一个极佳的藏身位置。 “皇后……。”连铁在旁边刚要提醒。 武媚冷着脸皱着眉头,看见那小身影后,就没有心思再看书了,坐在那里不闻不动的说道:“别理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怒气,就是连铁,听到皇后的语气,也足以想象到,这个代王待会儿悲惨的命运。 潞王回来时,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皇后就大发雷霆,质问宫女李弘去哪了,怎么又让李贤哭着回来了! 现在代王还敢自投罗网,连铁都有些搞不清楚了,这代王到底是笨呢还是聪明,哪有送上门找收拾的道理啊。 阳光从来就没有照射进过宫殿里,特别是在太阳挂在天空的正当中时。所以,当连铁看到一缕阳光,不,一缕光束突然间照进宫殿里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条光束在宫殿里像是调皮捣蛋的猴子,从窗户照射进房间后,便开始颤巍巍的上蹿下跳。不大会儿的功夫,那光束便照在了,正被宫女抱在怀里刚刚止住哭声的李贤脸上。 李贤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刺眼,那明亮的光芒有如抬头看到天空的太阳般,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条件发射下,李贤伸出小手,想要阻挡那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伸手抓了好几次,但都无法阻止那阳光在他眼前晃悠,于是气恼的又要开始哭泣。 武媚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那耀眼的光束来自李弘藏身的地方,心里笃定,这肯定是那小皮猴子又在作妖找揍呢。 看着那束光芒逗弄着李贤,武媚已经是满脑门黑线了。但就在这时,却见那光束突然改变方向,远离了李贤的小脸,开始自第一个宫女的脸上照起,那光束一一从宫女、太监的脸上照过。 每个人被光束照射时,第一反应都是感到刺眼的闭上眼睛,伸手想要挡住那光芒。 作妖的代王趴在外面的花丛里,手里拿着镜子玩的是不亦乐乎,看着房间内每一个人被手里的镜子照的伸手遮挡,更是乐的心花怒放。 夏至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紧张的说道:“代王,快别玩了,一会儿皇后又该发怒了,您又该被罚了。” “没事儿,有这个宝物在手还怕吗?母后铁定不会……卧槽,快跑!”李弘光顾着跟夏至说话了,一不小心镜子反射的阳光照在了武媚铁青的脸上。 这还得了,小屁股肯定要开花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为了小屁股着想,镜子还是以后再找机会送给母后吧。 “连铁。”武媚仿佛咬着牙在喊连铁。 “是,皇后。”连铁大步流星奔出宫殿,向李弘藏身的方向扑去。 李弘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土都来不及拍打,抱怨着:“都怪你,你要是不打扰我,怎么可能照在母后……。” 李弘还没跑两步,只见头顶仿佛出现了一只苍鹰,一下子把头顶的阳光全部遮挡住了:“妖怪……。” 连铁出了宫殿后便飞身向李弘扑来,整个人在空中仿佛一头苍鹰,而李弘就像那兔子一般,不等他跑两步,已经被连铁稳稳的提在了手里。 武媚看着连铁像是提着个小鸡仔似的,把李弘提了进来,二话不说,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跟前就开始痛揍李弘,看的一旁的李贤直拍手叫好。 “母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儿臣没想……哎呀……刚才是失误啊,真的知错了……啊……。” 李弘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后宫,听的其他宫女、太监都头皮发麻,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去阻止皇后揍皇子。 一刻钟后,夏至跟着李弘垂头丧气的,跪在宫殿外的那颗光秃秃的小树下,时不时的能看见李弘碰触到自己屁股后,龇牙咧嘴的表情。 而武媚,此刻手里正拿着两面镜子,正欣喜的打量着镜中的美貌女子,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容貌看的这么清清楚楚。 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睛,或是手指划过脸上的肌肤,不由自主的惊叹道:“这就是我的容颜吗?怎么能够这么清楚,仿佛我跑到了这里面似的。” 武媚沉浸在镜子里自己的容貌上,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宫殿外还跪着的一个人。 一个多时辰后,夏至背着李弘,两人垂头丧气的往武德殿走去,没办法,这次武媚打得太狠了,裤子一蹭到屁股李弘都觉得疼。 不过也不都尽是坏消息,惊蛰与猎豹来信了,棉花已经在路上了,预计大概再有半个月也就该进入长安城了。 从此每天武媚都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天都要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上半天,特别是宫女给她梳发髻的时候,更是得有个镜子照着自己才行。 李治这边也特意派人过来赏了不少好东西,以此来嘉奖李弘制出这有如人间至宝的镜子。 镜子的作用到底有多大,看看武媚对李弘的嘉奖就知道了。当初在朝堂上,跟朝臣打赌赢的钱,都被武媚送了过来,不过连铁最末还是带来了一句话:“镜子还有吗?” 结果是不出连铁所料,非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还被代王狠狠的捶打了一番才放他回宫。 屁股好了的李弘再次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棉花已经被运进了皇宫,只是武媚不让他插手,在告诉了武媚该如何处理后,武媚就把他赶了出去,自己天天亲自盯着棉花的进程,心里很期待,这棉花用来取暖是不是有李弘说的那么好。 李弘也懒得管,他的滑板经过这几天的试验,除了轱辘差了些外,其他的都还不错。滑板下方的转向轴、缓冲垫等等硬性的部件指标,都被将作监的匠人们弄了出来。 而轮子则是按照车轮的方式制作的,小小的轮子带着辐条,这样可以起到一定的减震效果,加上用铁梨木这种耐磨、防水、韧性极好的木质做的极为薄的三层缓冲垫,相当于上一世的弓子板一样,起到了极好的减震、缓冲的效果,上下台阶是绝对没有问题。 轮子外缘用铜皮包裹,也用铁皮试过,没几天就容易磨坏,而且声音极为难听,试了不知道多少种法子,都无法让李弘满意。 最后竟然是将作监一个新进的年轻工匠,用一种巨大的骨头给他做了四个轮子。而这骨头,在李弘细问了之后才知道,很可能是恐龙的化石而制成。 冬天已经来临,惊蛰与猎豹要回来也得明年了,而现在李弘除了每天受学,就是天天在皇宫里练习他的滑板。 每天武媚透过窗户都能够看见,那小小的身影浑身冒着热气,不厌其烦的脚踩在一块木板上,另一只脚用力的蹬着地面,等速度快些了然后人站在上面扭动。 时不时还能够看见,李弘从滑板上重重的摔下来,摔得躺在地上捂着胳膊肘,或者是小膝盖痛苦的哼唧。 但就是这样,小家伙依然是热情不减,每天照样是一有空闲时间就拿着那滑板,在皇宫里跑来跑去。 没过多久,武媚就看见小家伙熟练的踩着那滑板,从台阶上飞身而下,吓的她当时都出了一身冷汗,但那小小的身影连同滑板却是稳稳地落地,然后继续快速的滑向了远方。 春节就快要到了,武媚的棉花也都弄完了,按照李弘的建议,种子都被存放了起来,来年就可以自己种植,再也不需要买了。 厚厚柔软的棉被带来的温暖,让李治是大声叫好,躺在柔软的床上,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舒服过。当听说这些都是李弘而为时,与武媚相拥而眠的李治加快了心里换太子的决定。 滑板、背包,成了李弘日常的必备品,自从有了这滑板,随着他的技术日趋成熟,后宫里的丫鬟、太监就遭了殃了。 时不时的就会被从身后飞驰而过的李弘,踩着滑板吓一跳,或者是掠过她们身边时打他们一下,也可能是抢走他们手里的东西。 最最遭殃的自然就是义阳与高安,还有扬武与连铁。义阳、高安是被捉弄、抢劫次数最多的,李弘总是会偷偷摸摸的从她们身边经过,抢走她们的糕点、手帕,然后踩着滑板让她们追,最终是把两个公主累的气喘吁吁,代王却是站在远处不停的扮鬼脸气她们。 扬武、连铁自从李弘的滑板滑得游刃有余后,天天磨着他俩要比速度,每天只要两人有空闲,李弘不把他们累的腰弯下来是绝不罢手。 当武媚得知李弘学这滑板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被她逮住时,气的又再次跑到了武德殿,狠狠的教训了李弘一顿,这才罢手。 白纯进宫已经很久了,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唐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此刻看见皇后,白纯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颤抖,砰砰的剧烈的跳着,甚至比前两天李弘撞见自己洗澡时的赤身裸提,还要让她紧张。 “龟兹国王白苏尼晊十三女白纯拜见皇后。”白纯蹲身行礼道。 “起来吧,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可还习惯在这宫里?”武媚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李弘刚才求饶又送的两面镜子问道。 “回皇后,一切都很习惯,代王对小女子照顾有加,一切都很好。”白纯低着头说道。 “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武媚看看了旁边龇牙咧嘴的李弘问道。 小皮猴子把人家一个大闺女劫进宫就这么养着,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人牙子那点儿罪名还是无法给白纯治罪,但现在一直这么跟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 白纯不知为何突然脸色变得通红,低头扭捏说道:“小女子一切全凭代王吩咐。” 武媚一愣,这……难道……?不由得看向旁边的若无其事的肇事者,武媚无奈的叹口气:“算了,这事儿本宫不过问了,既然你愿意听从代王吩咐,那么在他未想明白前,你就先在宫里待着吧。” 46 六年后 终南山脚下,一座新城六年前拔地而起。经过六年的精心规划、布局、建设。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完全不同于大唐所有城市的繁华之城。 绵延在山脚下,被长城一样的围墙围起来的区域里,则是如今大唐的商业发展重地,也是被视为大唐的绝密之地,外人决不允许靠近。 无论是玻璃、镜子、水晶、新式冶金、美酒等等,包括离这座新城不远的蓝田县美玉,以及一直以来被唐人所喜爱的各种瓷器,都是从这里被运往大唐各地,或者是被运往其他国家。 而这些都被外人看作是这座新城,也就是太乙城表面上的物产,至于这座城到底还在进行什么秘密的产业,没有人知道。 因为在太乙城身后那一片被围挡起来的区域,每天都有太子的卫队守护在那里,外人是不允许靠近的。 此时,平坦宽阔的官道上,一架马车缓缓的从官道上驶进了城内,城门口聚集着翘首期盼的不少唐人跟外国人,在确认了马车的标志后,便飞快的跑向城里各家茶楼、酒肆、饭庄给自己的掌柜报信,掌柜闻讯急忙结账匆匆跑了出来。 顿时,太乙城几条繁华宽阔无比的街道上,同时涌满了神情急切的商人,站在街道上飞快的辨认下方向,然后带着自己的下人匆匆往城中央的一座府邸跑去。 当所有的商人或是赶着马车、或是骑马赶到城中央的一座院子门口时,那辆从太乙城门口经过的马车,此刻正好缓缓的驶进了院子里。 众商人互相看一眼,心里嘀咕道:“还好,没晚了,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多求的一些份额才行。” 马车在院子里的一处别院门口停下,帘子立刻便被等候在门口的下人打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位穿着白衣服的女子。 白纯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然后在马车驶离后,美目便望向门口聚集的商人,淡淡的说道:“让他们在议事厅等候。” 白纯相比六年前又长高了一些,整个人显的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但身上的妩媚气质却是越来越妖娆,顾盼之间、举手投足中所具有的媚惑,总是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妖艳媚惑,与绝美艳丽的感觉。 这几年越来越喜欢穿白色的衫裙,而且还是那种白色粗布衫裙,并不是丝绸等高贵的面料。 如墨般透亮的长长秀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梳成各式各样的发髻,而是用一根白色的绳子简单的束在脑后直至臀部。 如此怪异的打扮在如今盛行各种发髻的时代,却并没有显的突兀、怪诞,反而让人觉得白小姐这样打扮才是最美。 但如果用李弘的话说,那就是:“气质可惜了这身,不食人间烟火般仙女的打扮了。” 每次白纯听到此话,都咬牙切齿的质问太子:“气质是我能改变的吗?天生的能怪我吗!” 要不就是仰着漂亮的脸蛋自负的说道:“妩媚妖艳、风情魅惑的气质,也不是天下哪个女子想有就有的!” “白小姐请。”管事推开大门,恭请白纯先行。 如今的白纯虽然说无官无职,无名无份,但在大唐却没有人敢轻视这个女子。因为谁都知道她是太子的人,替太子掌管着太乙城后面的那片禁区。 而太乙城仿佛就是游离于大唐之外的城邦,名义上许敬宗、李义府乃太乙城的父母官,但其实整个太乙城却是白纯小姐说了算。 而且,许大人跟李大人也很少来太乙城,总是抱怨太乙城百姓太少了,流动人口太多了,就交给白纯好了。 歇息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白纯,在议事厅众多商人快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这才缓缓的出现在议事厅。 整个议事厅的陈设很简单,一条长达三丈的会议桌,长长的会议桌中间鲜花锦簇,两侧则是几十张宽大舒适的椅子。 白纯手里拿着议事本,快步走向会议桌上首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中央的位置则空着,那里是除了太子或者陛下来时才会坐,其他任何人是碰都不敢碰那把,比其他椅子还要宽大舒适的椅子。 跟随白纯前来的两个侍女,飞快的把手里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单据,分发给了在坐的商人。 白纯柔美的声音淡淡说道:“这些就是这一个月,能够最大限度给你们的商品。” 说完后只见在坐的商人有些皱着眉头思考,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分卖,毕竟这次给的比上个月要少了不少,特别是镜子跟水晶饰品。 “白小姐,往年来这水晶跟玻璃,可都是不允许他们外国商人买卖的,为何这次却让他们拿走了那么大的份额,您可是上个月答应我了,这个月一定按照我给您的数额给的啊。”一位商人拿着手里的单据,眉头快拧成一股绳了,这样他回去没法儿交代啊。 白纯妩媚风情的笑了笑,顿时整个会议室仿佛如沐浴在春风里,让在坐的不少商人都是心肝一颤。 “这是临时性的永久决定,很抱歉上一次未能及时通知给大家……。”白纯说道。 话未说完,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外国商人,激动的打断他的话说道:“白小姐,您是说这些东西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们留一份吗?”满脸兴奋的望着白纯,对于那比大唐高出四成的价格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是的,以后这些原本专属大唐的物品,都会给您们留一份,再也不会有厚此薄彼的事情发生了。”白纯脸上微笑着说道。 心里却快要把李弘骂死了,这个东西简直太坏了。当年把惊蛰、猎豹派遣到龟兹国接触大唐工匠,最终好像是被他利用这些人,以及这些年他自己的不懈的努力,终于在西域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商业情报网。 前段时间接到情报,好像据传波斯、大食都有可能已经制出了玻璃,虽然透明度还远远不及大唐的玻璃,但如果再任由他们发展,恐怕用不了十来年,就能够赶上最初大唐玻璃的制造工艺了。 而经过短暂的思索后,李弘便命令白纯,从这个月开始往西域出售玻璃等饰品,以此来让大食、波斯等国放弃制作玻璃的打算。 虽然这是西域各国日思夜盼的事情,但白纯却是高兴不起来,那个黑心的家伙,把价格定的比卖给大唐商人的价格,高了足足四成,这样可就让他赚翻了。 而且,她这次来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按照李弘的图纸,制造巴掌可握的小型玻璃瓶,说是用于一种香料,到时候,这些东西会比其他的东西更加赚钱。 现在太极宫身后的大明宫,今年在陛下的提议下,开始继续修建,而所用的玻璃、水泥等物品,都需要白纯她来太乙城督促。 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太极宫甘露殿内,与大唐皇帝坐在书桌前,埋头在那里画着什么。 “不画了!您自己都说不清楚,还怎么画。”十岁的太子李弘把手里的炭笔一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撂挑子了。 “哪里没说清楚,是你画功不行。”大唐皇帝陛下李治,看了看桌上简单的几条线,就轻易的勾勒出人脸的画法,反驳道。 当初李弘画棉花画了半天都不像,还被白纯冷嘲热讽过一次,后来经过他的深刻检讨,突然间,想起了上一世的素描画法儿,于是在给白纯画过一次自画像后,这些年就再也没有画过其他东西。 今日前来给父皇请安,两人聊着聊着说起了李治的父皇,也就是李弘的皇爷爷李世民。李治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于是李弘就提议父皇描述,自己作画。 但父子俩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了,倒是画了几幅出来,但没有一副是李治满意的。 武媚坐在父子两身后,手里拿着刚才李弘给她以及李治的自画像边打量,边好笑的看着这一幕,这样的情形发生在皇家可是实属难得。 李治拿起书桌上长孙皇后的画像看了半天,然后喃喃道:“你皇奶奶倒是画的有九分相似了,但你皇爷爷的画像,朕总觉得哪里差了一些,朕再说一遍,再画不好,朕就让你去百济!” “父皇,吐蕃与吐谷浑之间开始打起来了,您应该把儿臣派到那里去。”李弘拿起书桌上的炭笔说道。 “他们两国交战而已,只要没有波及大唐,先任由他们去,只是这百济又想要复国,不平之恐怕会再生变故啊。”李治端起经李弘改进后的瓷杯,喝了口茶说道。 “其实您大可不必管那里的事情,除了当年皇爷爷三征败北的憾事外,您派兵往那里,也看不见任何有利于我大唐的东西,而且那地方穷山恶水,现在您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您的威武,何不把刘仁轨等人撤回来放到吐蕃一边,毕竟,这里才是我们的大患。”李弘按照刚才李治说的皇爷爷李世民的形象,再次作起画来。 “小子,说说你的小心思,这几年钱捞够了,又开始盯着朕的兵权了?”李治看着李弘一笔一画飞快的在纸上作画,头也不抬的问道。 身后的武媚听到此话心里一颤,手颤抖着把两幅画放在了书桌上,刚要说话,只听见李弘毫不在乎的语气对他父皇说道。 “那倒没有,我不感兴趣,那是您的事情,儿臣的六率还没有整明白呢,等儿臣整明白了,儿臣就会向您的十二卫下手了。”李弘作画说道。 “哼,你先给朕解释解释,这送往大明宫的玻璃为何比卖给百姓还贵一成吧!”李治不满的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在了李弘的后脑勺。 李弘手里的炭笔一划,书桌白纸上皇爷爷原本威严的脸上,被划了一大道子,表情立刻变得扭曲起来了,仿佛是在抱怨这两个不肖子孙,又破坏了他神武英明的形象。 47 暗涌 李弘把画坏了的画像递给李治,抱怨道:“您看,皇爷爷让您给打破相了。这玻璃当初确实是儿臣的失误,最初定价是为了保持玻璃的稀有度,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那你告诉朕,这和卖给皇宫为何贵一成有什么关系?”李治把那画坏的画像,放在一边好整以暇的追问道。 李弘尴尬的嘿嘿笑道:“这不当初定价时儿臣还没什么钱吗,所以就想从父皇这儿……。” “哼,算你识相,想要银子好说,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有,你这些年赚的钱都弄到哪里去了?你别告诉我就建了那座没有城墙的太乙城,然后钱就花光了。”武媚也在后面替自己的夫君帮腔问道。 敢情两口子合伙着欺负人啊,李弘不满的说道:“母后,这几年您从儿臣这里就没有少拿钱吧,而且您后宫的花销,好像最近两年都是儿臣出的呢。” “那是你活该,你自己不小心把素节跟上金的宫殿给烧了,难道不该你赔钱吗?”武媚理直气壮的说道。 “没错,这事儿朕还没有找你算账,如果不是你把他俩的宫殿给烧了,朕本来还想再过两年再修建大明宫呢。”李治一旁妇唱夫随。 “好好好,儿臣说不过您们,您们厉害您们有理。可儿臣也为您们着想了啊,父皇,您想过两年再建,不就是因为朝堂上反对声音太多嘛,儿臣如今玻璃加价一成,这一成的钱,儿臣再返还给您,这样岂不是您就可以从户部节省一笔出来了?而且门下省肯定不会驳您或者留中不发,对吧?这样一想,是不是就突然间觉得儿臣有先见之明了?” “三成,少一成都不干,你母后想要的宫殿花费太多……。”李治讨价还价。 “两成,不能再多了,您们建一个大明宫,等于儿臣建好几个太乙城了!”李弘力争道。 “行吧,两成就两成,只是被烧毁的两座宫殿都必须是你出钱才行。我也累了,陛下,您跟弘儿继续作画吧。”武媚眼见大明宫最后一笔费用已经有着落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因为自己的存在,父子俩有好多话不能当着面说,自己离开了,他们也好说话。 “儿臣恭送母后。”李弘走到武媚跟前扶起她,嬉皮笑脸说道:“母后,您看儿臣都长高了,而您竟然一点儿也没变样儿,还跟从前一样漂亮。” 武媚白了他一眼:“别光捡好听的说,李贤跟李哲(李显的曾用名,小说里就用李哲,区别与李贤的近似。)最近可是比你听话的多,你如果再敢教唆他们学坏,小心我让你父皇揍你。” 李治扭过头看着互相搀扶着的两人,乐呵呵说道:“只要皇后想要揍他,尽管告诉朕,朕也是手痒痒的很呐,只是一直抓不住他的把柄,这才让他一直逍遥法外。” 武媚看都不看李治一眼,走到门口后甩开李弘搭在臂弯的手臂,轻飘飘说道:“唉……光说好听的管什么用,也不知道当年是谁,因为二十块不值钱的水晶牌就被收买了。” 李治碰了一鼻子灰,陈年往事又被翻出来了,无语的摸摸鼻子,继续看李弘画的那几张画像。 李弘也不敢大声笑,始作俑者就是他,现在每每提及此事,父皇都想要揍他。 送走武媚后,李弘再次回到房间,在李治的旁边坐下,不等李治再描述,手里的炭笔在白纸上刷刷的快速舞动,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纸上变出现了一个威武霸气的中年男子形象。 “不错,就这张像你皇爷爷,就用这张来做吧。”李治拿过来欣赏的看着,盯着画中人久久不动。 当年母后去世后,他可是被父皇一手带大的,就是上朝,有时候也会带着他,父子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啊。 “李义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李治放下手里的画像,宫女小心翼翼的接过,妥善的收藏好,将来可是要以这画像制作铜像的。 “还能怎么处理,罢官,发配到太乙城吧。儿臣早就提醒过您了,您当初还觉得他为官清廉。”李弘嘟囔道。 “这件事儿是父皇错了,李义府这些年仗着有你母后撑腰,弄的朝堂上怨声道载,但只是罢官恐怕也很难让朝堂上平息怨气啊,可这些年,他在中书省也是做了不少事儿。”李治摇头叹息道,又开始变得优柔寡断。 李弘心里道:“要不是这几年我一直牵制着他,恐怕朝堂上比现在还要乱上十倍。” 父皇自从成为了大唐皇帝后,在朝堂上一直强势不起来。多年来,更多时候都是母后在后宫帮他出谋划策,也正因为此,才让李义府渐渐坐大。 虽然自己已经倾尽全力,来限制李义府的胡作非为,但无奈父皇一意孤行。现如今,李义府已经骄横到买官卖官,连他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参与其中。 “父皇,儿臣以为不如这样,罢免李义府中书令一职,而后您加封他由太子舍人晋升太子太保,中书令的正二品晋升从一品,这样一来,也可以让他远离朝堂,也能在母后那里有所交代。”李弘看着李治矛盾的神情说道。 “太子太保?”李治惊讶道。 “是,现在儿臣的太子太师乃上官仪,太傅为许敬宗,太保本来是杨思俭,李义府也一直希望能够升任“三师”或是“三少”,这样以来,岂不也是合了他的心愿。” 李治思索着李弘的提议,如此一来也确实是能够还朝堂一片清净。但他又有些犹豫,许敬宗前几年被李弘挖走,免去了一切朝堂官职,安心的做着太子太傅一职,现在如果把李义府也带到东宫,难道太子有什么打算? 李治想到这里一惊,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此事父皇再考虑考虑,如果免去李义府,杜正伦一人恐怕难以支撑中书省所有的政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弘对李治了解的也就越来越透彻,父皇是一个无比矛盾的人,有时候在政事上优柔寡断,难以抉择。 常常是需要别人帮他拿主意,这些年,一些朝堂上的大事儿,十有六七,在抉择上都是母后帮他拿的主意。 而现如今,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母后从后宫,往朝堂上靠的的太近了,于是想要摆脱这种依赖。 就像当年他为了摆脱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拢集团在朝堂上对他的掣肘一样。但问题是,当年有母后、许敬宗等人,帮助他对付长孙无忌等一帮老臣,现在他身边却少了许敬宗这样的阴人。 唯独能够给他这种希望的就是李义府,所以他也就纵容了李义府,这几年私底下的胡作非为,甚至是还帮着李义府清除弹劾李义府之人。 但几年下来,他丝毫没有看到一丁点儿,李义府倾向于他的迹象,反而李义府是与母后越走越近。 如果不是自己牵制着李义府,恐怕李义府已经替代了当年的许敬宗。此时在母后跟前,已经是类似于近臣的位置了。 如今的皇宫看似平和安静,但这种局面下却是暗流涌动的三方博弈。那就是自己、父皇、母后,三人不由自主的被朝堂上的暗涌推动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种微妙的境地。 自己当年凭借年龄幼小或是“天真无知”的优势,加上许敬宗还没有受到母后特别的重视,以及在母后还没有对朝堂感兴趣之前,自己死缠烂打的把他从母后手里争取了过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许敬宗年龄比李义府大,也容易让母后放手。 李义府他原本以为当年可以一并要过来,却没有想到,遭到了父皇跟母后的一致反对。 所以最后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李义府任太子舍人,并任中书省中书令一职,与另外一位中书令杜正伦一起主持中书省。 正所谓“一粒老鼠屎就可以坏掉一锅汤”,可想而知,朝堂上如果有李义府与许敬宗时,会变的何等乌烟瘴气。历史的走向,恐怕还是会如史书上记载的一样,形成父皇与母后的“帝后争锋”的态势。 李弘也知道,就算是解决掉了李义府跟许敬宗,朝堂上还会有马义府、刘敬宗等等冒出来。但想来,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出现在朝堂上,对大唐的朝野造成的伤害,都不是能够跟李义府、许敬宗的危害力画上等号的。 李弘看着父皇犹犹豫豫的神情,他心里很明白,李义府与许敬宗两人的能力,让父皇跟母后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是不会轻易把这两个人撒手的。 在长孙无忌一事儿上,父皇就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母后也同样,皇后的宝座最起码,有着李义府跟许敬宗大半的功劳。而自己太子的位置,李义府与许敬宗的影子也是其中最亮眼的。 而自己要把这两个人一起招致东宫,可想而知,对于父皇跟母后,想不产生震动跟疑心都难。 但好在李弘到目前为止,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可以放在太阳底下晒的,没有一件事情是李治与武媚不知晓的。而恰恰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也是最终有可能把李义府、许敬宗两人控制到手的。 “父皇,儿臣知道您是珍惜李义府的才华,但不一定要在朝堂上才能发挥,太乙城现在您全权交给儿臣治理,但儿臣年岁赏浅、毫无经验,需要李义府这样的臣子帮着儿臣一起治理。何况,那里将来还会成为我大唐的根基所在,李义府去那里也照样可以作出贡献,甚至会比在朝堂上还要重要。” 李治也不知道听没听李弘的劝导,只是若有所思的一味点着头不说话。对于太乙城是不是有李弘所说的那么重要,最起码他现在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48 兰陵酒 从甘露殿出来后,李弘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去往了母后那里。 没办法,母后都说了,如果李贤跟李哲学坏了,都是自己教唆的,可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儿啊。这个锅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背! 李弘的两样法宝祭出:背包、滑板。走出甘露殿后,背包便被他背在后背,滑板放在地上单脚踏上,便风驰电掣般往武媚的宫殿行去。 滑板经过这几年的改进,越来越轻便,整体上都有了极大的飞跃,甚至李弘认为,都可以跟上一世的滑板媲美了。 夏至、小寒、芒种、花孟四人已经习惯了,太子在前面大呼小叫的踩着滑板掠地飞行,他们只好跟在后面晃晃悠悠的追。 “儿臣参见母后。”人未之、声先到。 李贤与李哲听到李弘的声音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武媚,眼神里写着怎么他又过来了。 武媚没好气的抬头听声,然后看着李贤与李哲说道:“一会儿他逗弄你们可不许哭鼻子,一点儿也不像你大哥小时候你俩。” “母后,我们才不会像大哥那般没样儿呢,皇家的颜面啊,长安城都知道,早被大哥败光了。现在长安城提起太子,都快要把他归入到跟苍蝇、老鼠堆里去了。”李贤嘟着嘴说道。 “哟,那你倒是有样学样的像他那般啊,别的不学好,调戏宫女你倒是能耐的很。还有你,不准跟李弘、李贤学。”武媚看着最小的李哲说道。 “儿臣最重皇家礼仪,自然是不会如他们一般。”李哲挺着小脸,一本正经的邀功似的说道。 两兄弟只差一岁,一个比李弘小三岁,一个小四岁,但两人合起来,也还是被李弘欺负的主儿。隔三差五的,两人就会一同从东宫哭着跑回太极宫,向武媚告状李弘的种种恶行。 一个脑袋从已经换成了玻璃的窗户前飞快的划过,嘴里大呼小叫着:“让一让啊,撞到了别怪我啊,新做的滑板我还控制不好速度呢。儿臣再次参见母后……。”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直直飞跃进了武媚的宫殿内,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做了一个自认为帅气潇洒的停车动作,接着脚尖一踩身前的滑板前沿,滑板听话的翘起末端,被太子拿走手里看也不看的往后一扔,身后气喘吁吁的花孟连忙及时伸手接过。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干练,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这样做过不止几十次了。看的李贤跟李哲是满眼羡慕,却怎么也学不来这滑板飞行。 李弘嘿嘿笑着再次向武媚请安,脸上露出撒娇的表情,身躯就要往武媚怀里蹭。 武媚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个皮猴子像谁多一些。这几年没怎么在意,现在一看,当初被自己拎着打屁股的小家伙,已经长高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皇家的血脉好,还是皇家的饭食有营养,十岁的孩子长的跟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般高,现在与比他大两岁的李素节站在一起,隐隐都比李素节高半个头了。 而且比起李素节还要精壮不少,整个人透着一股小牛犊子似的劲头。只是时常挂在嘴角那一抹坏坏的笑容,每次武媚看见都手心发痒,真想拉过来不问是非臭揍一顿。 “当着两位皇弟的面,你能不能有些大哥跟太子的样儿!天天如此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武媚现在也懒了,管不了,管了十年了,也没管出个皇家子弟的范儿来。 李弘嘿嘿笑了下,丝毫不在意武媚把他从怀里推开,顺势走到李贤跟李哲跟前,快速的在两人脑门上敲了一下,呵呵笑道:“怎么样?滑板学会了吗?以后我可不带你们一起滑了,上次为了保护你,差点儿没摔死我,再带我就带李旦玩去。” “哼,我们还不滑呢,没有一点儿皇家规矩,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李哲想要拍掉刚才李弘弹他脑门的手,无奈,人家手比他快,拍了个空的他怏怏道。 “笑话?为什么要怕被人笑话?记住,笑话你的人,往往是不如你的人。”李弘教训起李哲了。 “那这么说你不如我们了,哈哈。”李贤抓住李弘的病句反击道。 李弘翻了个白眼,看看桌上武媚一口未沾的新茶,毫不犹豫的端起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气的武媚又是一阵满脑子黑线。 打也不听骂也不管用,索性当作没看见,继续逗弄着怀里的李旦,这个最小的家伙现在可是她的心头肉呢。 “我不如你?李贤、李哲,你俩随便挑,看看你俩哪样能比我好了,当然,除了皇家礼仪等等这些规矩。”李弘说道。 “哼,就要跟你比我们皇家的礼仪风范,母后都说了,这是身为皇子应该具备的,你身为太子,更应该具备,更应该为我们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但你却没有做到。”李哲继续争道。 “母后说的也不全对,母后还让你们学滑板呢,你们学会了吗?这话你们怎么不听了?”李弘甩甩手,懒得跟他们斗嘴了。 继续二皮脸的凑到武媚跟前,看着刚刚出生半年多的李旦,伸出手正要去摸摸那粉嫩的小脸颊,不等碰到,手就被武媚飞快的打掉了。 “我刚刚哄他睡着,你又想给他逗弄醒了?”武媚盯着他警告道。 “对了,听母后说,我们小时候你还老欺负我们,老是逗我们哭。”李贤也跑过来看着武媚怀里的李旦说道。 “说的我好像现在就不能把你俩逗哭似的。”李弘不屑的说道。 不理会两个小屁孩亲兄弟,李弘恬着个脸搂着武媚的肩膀,嘿嘿道:“母后,您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妹妹吧,像这样的弟弟我可不想要了,您看看眼前这两个货色……哎哟……母后,耳朵……耳朵……快要掉了,儿臣知错了。” “哈哈哈……。” 李贤与李哲开心的笑看着,从一进门一直忍着李弘的母后发飙收拾李弘。 “小东西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从一进门我就忍着你,你还变本加厉了,哪两个是货色?还要妹妹,我就是给你生个妹妹,你这样的能教她好吗?看看现在的义阳跟高安,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儿了!你个小皮猴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武媚咬牙切齿的说道。 怀里的李旦第一时间就被宫女抱走了,两只手都腾出来的武媚,揪着李弘的耳朵,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书房,而李贤、李哲也被她打发出去玩去了。 “怎么了?从你父皇那里马不停蹄的跑我这里又有何事儿?”武媚放开李弘通红的耳朵,又开始有些自责自己下手太重了。 这小皮猴子每次都是如此,惹人生气的时候,恨不得你把他耳朵揪掉,才能发泄心里的怒气,等完事了,再看看那通红通红的耳朵,又是一阵的心疼跟后悔。 “母后,儿臣有一事想求您答应。”李弘龇牙咧嘴的搓揉着自己的耳朵。 武媚哼了一声,把半大的小伙子拉到自己怀里,帮着李弘搓揉另外一只耳朵。 “先说何事儿?说完了我再看情况做打算,别指望我立刻开口答应。”武媚冷冷的说道。 “是,母后,儿臣就知道母后最好了,最漂亮了,跟仙女一样。哪天我一定要给母后画一张最好看的画像。” “说正事儿。”武媚轻扭了李弘的耳朵。 “母后,我想请母后准许义阳跟高安出宫。”李弘小声的说道。 “为什么?”武媚的手微微一僵,问道。 “兰陵姑姑这次要回她的封地了,我希望她能带着义阳或者高安其中一个一起去,而且兰陵姑姑也已经答应了。” 武媚凝神看着窗外,一手无意识的抚摸着李弘的脑袋,喃喃说道:“能告诉母后你为何要如此安排吗?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而且每次做事都带有深意,不像李贤跟李哲,六七岁了还不如你四岁的时候懂事儿。” “母后,您也看见了,兰陵姑姑以及城阳、新城两位姑姑,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占据了这玻璃的股份,现在她们在长安的府邸,恐怕都没有办法修缮吧,如果义阳跟高安,要是也像她们一样的话……。” 武媚敏锐的发觉了李弘话里的潜台词,反应快速的问道:“那跟兰陵去封地有什么关系?你又要做什么?” “嘿嘿,真是知子莫若母啊,母后真是冰雪聪明、温婉贤良……。” “再不说正事儿,那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不不不,母后,是这样的,兰陵萧氏的兰陵酒太贵了,每次父皇宴请时喝的那么多酒,都是一大笔银子啊,儿臣看着都心疼,所以呢,就希望跟兰陵萧氏合作……。” “不行,难道你不知道你父皇最近对五姓七家的用意吗?刚刚颁布法令禁止五姓七家自由婚娶,你如此合作岂不是跟你父皇做对?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明白吗?”武媚不等李弘说完便反对并加以警告道。 “母后,我的主要目的只是他们的美酒而已,您也知道,这些世家大族在朝堂上,控制着中低层,甚至是上至左右仆射的官员,儿臣又不傻,怎么可能跟他们合作呢。”李弘安抚着武媚的情绪说道。 “那你到底是何意?”武媚奇怪的问道。 “很简单,把兰陵酒变成大唐的,而不是兰陵萧氏的。‘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这样的好酒,如果只是作为兰陵萧氏的财源,岂不是太对不起父皇跟您了。”李弘的嘴角再次浮现那抹,让武媚手心痒痒的坏笑。 49 武媚的无力 武媚喃喃念着,刚才李弘出口成章的诗句,眉头紧锁,这小东西这些年,除了早年间那两首诗外,就没见他何时作过诗,这首又是何时所做?看样子不像是和自己说话时所作啊。 “这首诗是你作的?”武媚问道。 “不错,正是儿臣刚才想起那兰陵美酒,突然间有感而发。”某人大言不惭的说道,九转十世的人了,这点脸皮他还是有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武媚脑门子开始出现黑线了,自己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武媚把女人特有的思维逻辑,展示的淋漓尽致,并没有问关于诗的由来,反而是敏锐的察觉到,李弘是不是喝酒了。 原本以为这皮猴子喝酒也得过几年呢,没想到人家却早已经学会喝酒了,而且还作出了如此意境悠远、绝对可以流芳千古的诗句来。 “你可知道,朝堂上以王义方为首的御史,每天都是弹劾你的礼仪规范?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这要是让王义方等御史知晓了,你就等着被你父皇废掉你的太子之位吧!”武媚玉手微抬,再次把太子的耳朵揪在手里。 “哎呀,母后放手了,这点儿小事儿不至于的,何况王义方现在跟李义府,还有李义府的狗腿子薛元超斗的正酣,哪有空理我啊。”李弘讨饶道。 “我告诉你,十四岁前不准许你再喝酒!对了,你刚才说起李义府,你为什么一直想把他也拉入东宫?”武媚放手,正色问道。 李治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年纪轻轻的,已经因为国事劳累的夜不能寐,而且经常出现头晕眼花,视线模糊的状况,这也让武媚经手了越来越多的政事。 至于李弘对李义府感兴趣,在许敬宗被他拉拢到东宫后,李义府就一直是他拉拢的人选。这一点儿上,武媚就要比李治敏锐的多,早就已经察觉了李弘的心思。 李弘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水,亲自放到武媚的手边叹道:“您不是说儿臣此时正该命人,编写或者收录一本经集吗,儿臣就想着让李义府跟许敬宗等人一起帮助儿臣,何况李义府也是因为文采出众,才被举荐仕途的,儿臣自然就会想把他召进东宫了。” 武媚端起茶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久久才叹息道:“编书也不至于让他辞去中书令一职不是?还是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母后的?” “咦?李义府找您了?他不想去?”李弘问道。 “他倒是没说去还是不去,中书省大量的政务多出于他手,如果只剩杜正伦一个人,恐怕难以支撑。”武媚放下茶杯说道。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在看来李义府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明白他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的卷入了皇家的暗涌中了。 说起来,母后最起码能做李义府六成的主,父皇只能做三成的主了,剩下的一成不是李义府,而是李弘自己。 “儿臣所要编写的书籍,容不得李义府分心,而且他跟在儿臣身边,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有他和许敬宗在,儿臣就有自信编出一本旷世之书,再加上上官仪、郭瑜等人,儿臣保证此书绝不会让母后失望。”李弘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一次他是势在必得了,父皇那里做了工作了,现在就差母后这一关了。只有斩掉李义府这只被母后视为左膀右臂的胳膊,皇家才会恢复该有的平静,朝堂也就能暂时稳妥,也能让母后心里如火山般,快要爆发的野心渐渐淹息下来。 武媚焦虑的揉揉额头,思索了好半天,叹声说道:“此事母后需要考虑考虑。” 果不其然,得到的答案与父皇的答案如出一辙,但最起码说明他们动摇了。 “义阳、高安的事情,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但不可出宫太久,而且要注意影响,免得御史再过多的把心思放在东宫。” “是,母后,儿臣多谢母后。” “去吧,这事儿你去跟义阳、高安还有她们的母妃交代一声,恐怕就是我不说,你也会去见那人的吧?” “母后英明,儿臣去看萧淑妃,不过就是想找一些兰陵姑姑去兰陵的筹码。” “你那点儿小心思,真以为瞒的了母后,让义阳或者高安陪同兰陵去,你打的不就是萧淑妃的主意,皇家这个萧氏这些年受你恩惠,也是该报答的时候了。”武媚说到最后,语气中透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母子两人之间全凭默契,李义府的事情,两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基本上就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协议,现在差的就是武媚最后在心里做一个决定了。 这个儿子太聪明了,聪明的让她现在,不得不老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不是一个刚十岁的小孩儿,而是一个拥有成年人心智的大人了。 他当年赐给萧氏一枚水晶佩,从而免去了萧氏与当初的王皇后一同的命运。如今,当年那块水晶佩的恩德也该偿还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城府,能够布局一件事情好几年?! 她心里何尝又不知道,李弘拉拢李义府去东宫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阻止自己,越来越多的插手朝堂之事。 武媚现在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李弘的压力,也同时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两年因参与政事过多,朝堂上的一些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但这些都不及自己的儿子给自己出得难题啊。 舍去李义府,就等于自己往后,基本上只能做为一个后宫之主了,而且随着弘儿的年龄增大,加上他的聪颖才智。 还有他那冷酷到极点,却隐藏的很深的杀伐血性,就如同当年看望萧淑妃,守卫太监抗命不尊,一言不合,就果断的命人杀掉。 这种勇猛霸气的决绝,出现在成年人的上位者身上不奇怪,但出现在一个,那时刚刚三岁多点儿的孩童身上,就足以说明此子绝非凡人了。 上述的一切,都足以让李弘以太子的身份,在李治身体有恙时左右朝堂政事,甚至是监国! 所以这一切让武媚深深的感到了无力,赶到了竞争。自己刚刚体会到真正的权利所带来的,那种唯我独尊、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感觉。她不想只在后宫里默默享有,心中那股仿佛恶魔般的野心声音,这一年来,时常在她心底想起。 李弘离开了,武媚还没有反应,自己坐在书房沉默了很久,直到天色已暗,其他房间亮起了明亮的灯光,武媚才从梦萦中渐渐清醒过来。 “是时候跟自己心里刚刚被自己种出的恶魔,做出一种了断了。”武媚轻轻起身,红唇轻启,对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喃喃说道。 她心里也清楚李弘要编的是一本什么书,夏至这些年来,包括李弘身边的其他三个宫女,一直在被李弘有意的培养着,包括那四名太监,现在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 而这四个宫女,都被李弘教会了一种,被称为拼音的认字法儿,用奇怪的符号发出奇怪的音节,然后随意组合起来后,自然而然的发出每一个字正确的读音,包括每一个字的声调,都能够用这拼音模拟出来。 这本书对每一个字都作出了很多不同的释义,甚至包括组成词等等,囊括了不光一个字本身的含义,还包含着一些事物概论。 武媚陷入惆怅之中,李弘却正和萧淑妃、义阳、高安三人坐在一起刚刚吃完晚饭。 萧淑妃这些年来一直住在深宫,偶尔会有陛下过来看望,每一次也不过盏茶时间,大部分时间还都是两人说起些往年旧事。 李治从来不提恢复她淑妃的宫职,萧淑妃也从来不向李治请求一次,仿佛现在他俩人这样的关系,刚刚好合适,就像他们现在之间的距离。 李弘大咧咧的抹抹嘴,丝毫没有一点儿身为太子该有的仪态。义阳跟高安不满的瞪他一眼,这些年慢慢的不再怕李弘了,虽然还一直被太子欺负,但不过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捉弄。 “你能不能有点儿太子的仪态?跟个长安城的市井之徒似的。”义阳率先讨伐道。 “就是,你可是大唐的太子爷,老这样以后我们再也不跟你出去了。”高安帮腔道。 萧淑妃放下漱嘴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代王自从当了太子后,差不多每一个月都会来看望她一次,有时候看着太子他们三人斗嘴,都会让萧淑妃心生恍惚,心里多么的希望太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素节呢?弘儿过来了,他也不知道过来陪陪弘儿。”萧淑妃替三人打圆场,岔开话题问道。 宫女有条不紊的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端走,然后给每人都端上来一杯新茶。 “素节啊,早被李弘给派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高安懒得理会李弘冲她做鬼脸,头扭向她母妃回道。 义阳与高安相差一岁,现在义阳十五,高安十四岁,两人都已经是皇家女子初长成,渐渐都有了美人坯子的轮廓。 只要不在李弘跟前,两人向来都是一派皇家公主高雅贵气的姿态,只有在李弘面前,两个人则就像是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如花爽朗少女。 “母妃,皇兄此时应该还在弘文馆吧,嘿嘿。”李弘嘴角浮现了那一抹坏笑。 “你是不是又给他挖坑了?”义阳反应奇快,再也不像当年老是脑袋缺一根筋的傻公主了,这一切也得益于在李弘身上,吃亏上当太多次的缘故。 再者就是李弘嘴角那一抹坏笑,只要这个坏笑浮现在嘴角,就像他母后武媚额头浮现了黑线一样,究其原因,都是李弘又干坏事了。 “郭瑜把他留下了,据说那个口诀他现在都没有背会,自然就被留下直到背会了为止咯。”李弘轻松的撇清关系。 “还不是你发明的什么烂口诀,真是让人头疼,如果不是今天一早我就开始背,恐怕啊,我也得被郭瑜留在弘文馆了。”高安一脸不乐意的抱怨道。 50 武媚的咆哮 义阳与高安所说的,则是李弘传授给她们的加减法跟乘除法口诀,而这些做为弘文馆、崇文馆的试学科目,在精心挑选的学子中,则是必须要通过的。 李素节很不幸,李孝、李上金以及其他一些宗室子弟都通过了,只有他是始终无法如流的背诵下来。 正好被从东宫去往甘露殿的太子碰见,于是,就有了郭瑜把他留在弘文馆,直到背会才可回宫的处罚。 义阳与高安两人在其母妃跟前,叽叽喳喳的讨伐着李弘,哭诉着这一个月以来,被李弘非人般的对待。 李弘好整以暇的听她们哭诉,然后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这么迫害你们,还偷偷带你们出宫?要不是我,你俩谁能出宫?还不都跟土包子似的,井底之蛙两个。” 萧淑妃笑着边喝茶,边看着清冷的深宫变得热闹温馨,而夏至等太子的贴身宫女太监,看神情恐似早已经习以为常,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早已经见怪不怪。 只有自己的唯一宫女,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皇家子女可以竟会如此童趣。 “好了,你俩不要闹了,这些年多亏弘儿对你们照顾有加,母妃不方便在你们身边,如果不是弘儿,你们还能有今日,真是不知好歹。” “哼。” “哼哼。” 萧淑妃不理会两个哼声虫,对着李弘说道:“弘儿,以后切不可再如此任由着她们的性子,皇家公主自然要有皇家仪礼,如此成何体统,你父皇如果知晓了,恐怕到时候因为她们还得连累你。” “母妃说的极是,弘儿谨记在心,从明日起,便严加管教,让她们把皇家的礼仪,每天温习个三五遍。”李弘似笑非笑的说道。 萧淑妃笑了笑,接着拿过自己宫女早已经拿在手里的锦盒,萧淑妃打开后,拿起里面的几张上好宣纸,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宣纸都有些发黄了。 “弘儿,给你,拿着。知道你能干,前些日子跟你父皇说话,我也知晓了一些宫外的事情,如今啊,就期盼着……。”萧淑妃充满慈爱的眼睛看看义阳跟高安,然后接着说道:“只要她们平平安安,我就满足了。当年你拒绝接受兰陵萧氏献给你的那些财物,现在想来,还是你是对的。他们以我的财物来投机取巧讨好你,并没有把我们母子的命运记挂在心,如今啊,我也想通了,进宫时父亲留下的这些,我也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人了。” 李弘不说话,坦然的接过萧淑妃手里的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纸张,赫然是兰陵萧氏产业的一些分成,跟她们这一支萧氏,在整个兰陵萧氏产业的股份。 李弘看完后不出声的合上锦盒,想了想说道:“母妃,弘儿惭愧,不想因为当年一句气话,却让您为难了。” “不说那些了,现在我只要能够看着她们长成,比什么都重要,何况还有你父皇时不时的跟我说会儿话呢,足够了。这些身外之物啊,就该跟人一样,早晚有一天也该归该拥有他的人持有。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世间皆万法,万法何尝不归宗呢。” “母妃,您给李弘的到底是什么?”李弘刚夸完她,现在看样子夸早了,这脑袋又开始缺筋了。 萧淑妃笑着打了下义阳伸过来的小手,佯怒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 义阳对着萧淑妃做了个鬼脸,乖乖的把手缩了回去。 李弘看着萧淑妃,这些年或许是因为王皇后的死,触发了心里的道法还是心境。总之,萧淑妃这几年容貌从未变过,还是那么的年轻貌美,岁月仿佛特别眷顾她,从未在她脸上留下时间的痕迹,也难怪父皇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望她了。 “母妃,弘儿还有一事儿想跟您相商,兰陵姑姑不日便启程回封地一趟,弘儿便想让义阳皇姐跟随兰陵姑姑一起过去。一来看看外面的风景,二来嘛,您也知道,兰陵姑姑现在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富婆了,这铺子江南也开了不少家,所以想让义阳皇姐跟着学习一些经商的手段,您看如何?” “去吧,这样更好,义阳也大了,有她在,想来兰陵也会方便一些。”萧淑妃雍容的笑着,神情间尽是看破世间一切的从容。 “弘儿多谢母妃。” “李弘,你还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呢,哼,我就不去!我就不跟兰陵姑姑去兰陵。”义阳眼见李弘有事相求,此时再不摆下皇姐的架子何时摆? 这几年来,自己跟高安两个皇姐,简直就是他太子爷作弄的重点对象,宫殿里莫名其妙的被人放了很多蛇、鼠,或者是突然间洗澡时,贴身宫女不见了。这些莫名其妙事件的罪魁祸首除了他李弘,没有哪一个缺心眼的能干出来,也没人敢如此。 “不去可以,明日会有更多的口诀要背。”李弘起身对着萧淑妃深深的鞠躬,说道:“弘儿多谢母妃了,时辰不早了,儿臣也该告退了。您跟义阳、高安多说会儿话吧,明日她就要启程了,估计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是不会回宫了。” 李弘说完后便转身离去,留下错愕的义阳不知所措。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只跟自己的母妃交代一声,从来不问自己愿意不愿意。 “李弘!我恨你!”义阳突然间站起来看着李弘的身影悲声喊道。 李弘的背影僵了一下,挥了挥手便带着夏至她们离开了。 萧淑妃的聪明超过了他的预料,他确实没有料到,萧淑妃能够猜测到他这次的来意。 而义阳、高安刚刚在自己跟萧淑妃面前的行为动作,以及萧淑妃不经意的问起李素节,这些都是左右萧淑妃,最后把锦盒交给自己的重要原因跟风向标。 萧淑妃现在则是哀莫大于心死,支撑她活着的唯一目的,由义阳等三人的平安渐渐变成了,因她这些年,久居深宫而沧桑了的心性,看破了世间一切法相,也就看破了名利。 几年来,这里的一切从未发生变化,昏黄的宫灯映照着斑驳的宫墙,斑斓落掉的色彩像是落日的余晖,毫无声息却又坚强。 新生的帝国皇宫,因为深宫这一角的颓废,仿佛让正在走向兴盛的大唐多了一丝沧桑跟悲愤。 当年残缺的风铃早,已经只剩下了那一根根的丝线与蜘蛛网交缠在一起,风铃早已经落土归泥。剪不断理还乱的纷争局面,就像这将要迎来盛世大唐的皇宫,纷纷扰扰永不停歇,一曲曲悲歌离合,在历史的画布上映出独有的色彩。 太极宫身后的大明宫重新开始修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日益繁华的宫殿、琉璃砖瓦,都仿佛在嘲笑太极宫的破落与腐朽。 高大的树木林因为李弘的强烈抗议,倔强的从未给修建大明宫的工事让路,所以才得以保存到现在。 当年,据说王皇后就在树林后面的那一小屋被处死,武媚也因此从来不曾再踏足过这里。 而此刻,武媚就孤孤零零的站在树林中央,唯一一条石板路的中央,一身淡黄色的皇后服饰,把皇后该有的雍容华贵,与母仪天下的姿态衬托的一览无余。 身后的不远处,连铁像是随时准备护主的猎犬,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任何的风吹草动。一旁还站有一个人,高高个子的李义府,弯腰低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弘步伐沉重,缓缓的走上了树林的这一条通道,第一眼便看见了母后的身影。 “母后……?”李弘看着身影惊道。 武媚缓缓的转过头:“当年母后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你,打了你一巴掌,然后母后连着三天三夜都没有睡好觉。” 李弘快步走向武媚跟前,换上玻璃灯罩的宫灯早已经不受流动空气的干扰,静静的在灯罩里燃烧着,点亮着石板路两侧的一切。 “儿臣知罪,竟让母后在此等候。”李弘一时间猜不透母后的用意,先是请罪道。 “此地,自从本宫上次打完你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没想到,本宫再次前来,还是因为你李弘而来!她是你的生母吗?!多久你都没有陪本宫一起如此欢声笑语般用过膳了?!难道本宫当年处死王氏留下萧氏,还不足够让你李弘心里好受一些?还不够你向天下人以示仁德!在你父皇面前,你为那三个孽畜求情,你为兵法连坐的兵士亲人求情!你是以孝敬著称的皇子,以仁义为天下的太子!但你想过你亲生母后,本宫的感受吗?今日你在这里欢声笑语,开怀不断!本宫却在这里静静等候!李弘,到底谁才是你生母!” 武媚突然间的咆哮,让跟前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连铁还没第一时间跪下,李义府就抢在了他前头第一个跪了下来。 夏至、小寒、花孟、芒种也第一时间因为武媚的怒吼跪在地上,头颅紧贴冰凉的地面,瑟瑟发抖! 武媚的怒吼让李弘措手不及、呆若木鸡,这与一向在他面前仁慈、温婉的母后绝不相同。看着母后含愤欲泣的脸庞,李弘更是看见了更多的伤心欲绝跟楚楚可怜! 而且,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母后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本宫!至于母后是什么时候到达这里,在这里孤独的站立了多久,李弘并不清楚,此刻他也不敢问。 “本宫已经把李义府给你带过来了,四年的时间,本宫给你四年的时间,如果你的鸿篇巨制还无法让本宫满意,如果这四年你无法证明你自己是大唐合格的太子,自己就去宗正寺!” 霞冠凤衣在夜空中舞出飘零的花弧,武媚坚定决绝的,也不敢看向李弘那张,写满呆滞跟茫然的脸孔,扭头离去。 寂静的石板路上,李义府跪在那里等候着李弘发落。 51 兰陵的难题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母后如此软弱无力,决绝的背影在夜色中充满了孤独与哀怨。但就算是如此,母后为了自己,还是选择了妥协,最终还是选择了把李义府交给他。 李弘望着孤寂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芒种、花孟,送李义府去大理寺。未经允许擅自进入后宫、谄媚献言、蛊惑皇后……。”望着夜空天幕上的星星,李弘边走边道:“诬陷萧淑妃、攻奸义阳、高安公主。” 李义府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看着李弘的脚从他身边走过,这一刻他比谁都清除,自己的仕途终于还是走到头了,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最后竟然是被太子问罪。 “臣多谢太子殿下。”李义府听着后面太子渐要远去的脚步声,叩头谢道。 “明白事理就好,这几日就辛苦你了。”李弘并未停下脚步,背对着李义府说道。 李义府心里很清楚,自己伙同女儿、女婿买官卖官、攻奸同僚,甚至陛下当日召自己进宫问罪,自己离去时都未曾谢罪的大不敬罪名,将被一笔勾销。 太子为了保护他,同时也为了给朝堂上一个交代,把自己的罪名变成了皇家的私事。这也就代表着自己还想要争取重修《氏族志》等等的愿望,也将永远不会实现了。 至于自己的女儿还有女婿的前途,就看太子会不会看在这几年的情分上,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路过母后的宫殿,那里依然灯火通明,只是在这宫殿繁华背后,像是有一个伤心的妇人正在哭泣。 李弘无声的叹口气,带着夏至与小寒最终还是没有走进武媚的宫殿,缓缓继续往前行去。 黑暗的房间里,武媚同样望着李弘的身影,看到李弘望着自己的宫殿怔怔发呆时,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的有一丝轻松跟满足。但心底那股野心,渐渐熄灭后的空虚,还将在她心里久久缠绕。 放手李义府,就代表了自己的妥协,从此以后,自己就要安心于后宫之事。朝堂之上,将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了,至于是父子情份、还是父子争锋,于自己这几年都将毫无干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兰陵公主的马车,便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太子东宫的嘉福门门口。 “赶紧给我起来,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兰陵杏目圆睁,拉扯着太子床上的柔软的棉花被子。 太子则是死死拽住被子一角,蜷缩在仅剩下的一点被子里,捂着脑袋说什么也想再多睡一会儿。 “哪有人这么早就起来的,等一会儿义阳来了你们就直接出发好了,难道还要我给你们送行不成?”李弘躲在被子里懒懒的嗡声说道。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如此大的事情你就交给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从没出过宫的娇弱公主,你是把你姑姑我当成什么了?当成你太子门下的宾客了是吧?就指望着我们给你跑腿赚钱是不是!”兰陵站在床前拽了半天,累的气喘吁吁,就是够不着小东西的耳朵。 现在长大了,不像小时候可以随便又掐又打了,刚刚十岁的小东西就这么有力气,不使出杀手锏看来是不行了。 “我再问你一次,你起来不起来。”兰陵双手叉腰,看着李弘如蝉蛹般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李弘以实际行动告诉兰陵,他坚决的还不打算起床。 “行,小东西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招了。”兰陵说完后,就在夏至、小寒等人的目瞪口呆下,鞋子也不脱,直接跳到了李弘的床上。 “喂,这可是我的床,我还没有穿衣服呢!”李弘大惊,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人,压的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小东西还知道害羞?刚刚十岁,就算是传出去我兰陵也不在乎,何况我还是你姑姑。”兰陵一边一说,一边跟李弘的双手搏斗,想要挣脱开李弘的手去揪李弘的耳朵。 “义阳公主到。”门口花孟的声音传了过来。 “让她进来帮忙。”兰陵替李弘说道。 “不准义阳进来。”李弘急了,这还了得,自己从来都喜欢裸睡,这要是被两女把被子扒开,自己以后还怎么在东宫里混,还这么当这个太子。 夏至、小寒,在兰陵眼神的威胁下,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不让义阳进来。 “义阳见过兰陵姑……姑。”蹦跳着进来的义阳被眼前神奇的一幕,惊的忘了行礼。 眼前的场景让她有些发懵,裹在被子里的李弘正与骑在他身上的兰陵?这是真的吗?正在搏斗! “义阳还愣着干什么,如果你真想跟我去兰陵,现在就帮我把李弘的两只手按住!快点儿!”兰陵望着一脸发愣的义阳说道。 “哦,好的,姑姑,我这就帮您。”义阳这个脑袋缺根筋的货,兰陵好歹年岁大了,可以不在乎,何况还是李弘的姑姑! 你一个跟李弘平辈的姐姐,再爬上李弘的床,就不知道传出去会让御史弹劾死,说不准李弘的太子跟她的公主都要被废了。 “停。义阳你傻啊,这是什么地方,你敢上来,小心被御史知道后废了你的公主。”李弘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年岁太小,这么长时间来,兰陵已经把他逗得快没力气了。 “不喊我皇姐,还说我傻!姑姑,义阳来帮您!”义阳不由分说,一步跳上了床。 原本已经凌乱不堪的床,此刻已经一团乱麻,义阳这个生力军的加入,让李弘大感吃不消,不一会儿的功夫,东宫太子宫殿里,就传来了太子惨叫的声音! 李弘不情不愿的在夏至的帮助下洗漱,兰陵与义阳整理着自己身上,刚才嬉闹时散乱的衫裙,原本就开放的大唐女服饰,在刚才已经让两女春光外泄,胸前的洁白不时碰触到李弘的身体。 好在李弘还年幼,虽说九转十世的为人,但身体的生理年龄,还能够足以让他承受这些香艳的画面,但如果再过几年,李弘恐怕就再也不敢如此放肆的跟她们嬉闹了。 闷闷不乐,神情很不爽的在夏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夏至正要帮他束发戴冠,李弘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用弄了,今日又不出宫,除了去崇文馆,又不出去,不必束发了。” 夏至嫣然一笑,已经越发成熟的她,与小寒早已经长成了婀娜多姿的美人儿。每次兰陵看见都要打趣一番两人:“可惜了现在如花似玉的年纪了,要是弘儿再大上几岁就好了,就可以让你们侍寝了。” 每次,两度为人夫的兰陵,都要把李弘的四个宫女逗弄的满脸通红、妖艳欲滴才肯罢休。而那个时候,就是李弘都接不住兰陵的每句话。 足以想见,此时的大唐妇女之风,无论是皇家还是勋贵或是寻常人家,在世俗这方面有多么的开放。 三人在东宫用完饭食后,这才在李弘的率领下,缓缓走向了嘉福门门口,其中自然要路过太子府里的崇文馆。 一清早前来崇文馆受学的学子,看着太子带着兰陵公主往外走,于是立刻站向一边躬身行礼。 每一个学子看着李弘的眼神,都是充满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惧跟崇拜,因为他们在崇文馆所想出来的难题,没有一个难倒过太子殿下。 无论是什么样儿光怪陆离、异想天开的问题,只要问到太子殿下,他总是能够给你一些似是而非,很贴近正确答案的答案,甚至有时候只是给你一些点拨,然后会让你顺着他给你的一点光亮,去寻找背后更为明亮的答案。 这也是学子们崇拜他的缘故。至于害怕他,则是因为只要有学子偷懒、耍滑,都会被太子整的生不如死,各个形状凄惨。 “您确定您只是……您只是回兰陵一趟,而不是打算把家搬到兰陵不回来了吗?”李弘望着门口排成一条长龙的马车,不可思议的问道。 当初那个生活简朴,用度节省的兰陵公主早已经不复存在,而是变成了眼前这个奢华用度、一切以舒适、豪华为主的富婆兰陵了。 “这些东西多吗?路上的用度需要吧,自然得装备齐上了,不然路上却少个什么东西,可是很麻烦的。而且这次南方铺子里的货物是不是也正好装上,省的走水路还得多加一份钱。”兰陵不无骄傲的说道。 “姑姑,您有没有算过,走水路的花费跟马车的花费,哪个合算?”李弘不善的问道,这几年都成长安城富婆了,怎么脑子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当然知道水路省钱了,你真以为你姑姑我傻啊,可这一路上的商铺也不少,水路一路而下,不还得走马车运送到铺子里?”兰陵风情的白了一眼,已经快要跟她肩膀一般高的李弘。 “得嘞,您说的有理。花孟、芒种。”李弘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 两人点点头,便带着门口太子六率的左右卫几十人,开始挨个检查马车里的货物。 芒种看着左右卫兵士快速冲向每一辆马车,高喊道:“都手脚小心着点儿,该你碰的碰,不该你碰的谁要是敢动,斩手!” 兰陵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弘,哼声道:“你姑姑的马车你都要这么检查,打着你母后名义的马车你检查过吗?我可是在长安城里听说了,皇后的家人,从太乙城可是什么都能弄出来,而且现在大部分的禁卖品,都是通过他们到达了各国商人手里的!” “道听途说罢了,怎么可能。”李弘听的眉头一皱,敷衍着兰陵的警告说道。 52 局 例行检查就是走个过场,这样子的好处是,经过太子的检查后,马车无论出长安城,还是这一路去往兰陵的途中,将不会有任何人、任何官府的部门来检查了,中间也省去了好多的环节,所以这也是兰陵为何不难为李弘,任由他检查的原因。 “当年王景、王康跟柳爽的事情是你亲自办的,虽说那个时候王氏已经失势,但太原王家这棵大树犹在,你依然有胆色去斗他。现在当上太子了,也长大了些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胆色,探探你那两位舅舅的底儿。我知道,这些事儿一向是白纯负责,不是姑姑说你,你还真是心大,这么大的一个城,你竟然就这么大方信任的,交给一个外族女子打理,你让我说你是聪明呢还是傻呢!”兰陵的话匣子打开后就停不下来了,语气中的不满也溢于言表。 “白纯应该不会乱来的,其中自然还是有其他变故,核心的东西碰不到就好,至于其他的,等我亲自过问后,再给姑姑您一个交代。”李弘陪笑着拉着兰陵的玉手。 “不是给我交代,而是给大唐还有各国商人一个交代,这是你说的,宁可不要公平也要保持公正长存!难道你忘了?再说了,这事儿关乎你跟你母后,我兰陵也不怕这话传入你母后耳里。同样,你久居你这太子府,是不是应该多活动活动,走一走一看看,这大唐的商人到底想些什么?欺行霸市这打的是皇家的脸面!走了,这事儿你不用给我交代!”兰陵率先一步跨上马车。 一旁打扮成素衣宫女模样儿的义阳,冲李弘眨眨眼,悄悄的伸出手在李弘腰间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下,疼的李弘龇牙咧嘴,望着陆陆续续进入崇文馆的学子,却无法大叫出声。 依依不舍的被兰陵拉上了马车,眼睛看着李弘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好母妃还有高安跟素节,不准许你欺负他们。” 李弘摆摆手,这义阳也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从昨天吼完我恨你后,就变的换了个人儿似的。 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猜想这些,望着车队如长龙一般缓缓驶离,李弘思索着兰陵的话语。 这显然不是一向亲和温婉的兰陵会说的话,以兰陵与世无争的性子,难道会不顾一切说出这样的话?李弘表示很怀疑。 就算是她现在跟城阳姑姑、新城姑姑三人成了腰缠万万贯的富婆,但绝不是因为财大气粗,突然间长了脾气,然后让她说出这种危及自身的话语。 这其中肯定有人指使她,不然姑姑不会如此不分场合,不会以这种强硬的口气跟自己说这些的。 那么到底是谁呢?李弘缓缓转过身,看着东宫的大门,远远望去,依稀能够看见正在热火朝天修建的大明宫。 “太子殿下,要不要把武少卿跟武少监召进宫问问此事儿?”芒种看着李弘愁眉不展的样子,轻声说道。 “找死啊,这刚从母后手里把李义府要到手,今日就再把两个舅舅招过来问话,你想没想过我的后果?还有,万一不是他俩呢?”李弘瞪了芒种一眼,然后问罪道:“你们太监的职责,现在看来你忘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这事儿轮到你多嘴了?自己去内侍省领罪。” 芒种身躯一震、脸色苍白,突然间想起来了,自从李弘在被册封为太子后,就曾严肃的警告过自己八人,任何时候不得插手朝堂之事,就算是建议也不行。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在这种大是大非,或者是朝政问题上多过嘴,自己今日缺“不小心”犯了太子的忌讳。 于是连忙跪下道:“是,奴婢谨遵太子殿下旨意,现在就去内侍省领罪。” 一旁的夏至美目连连,看着李弘冷峻的神情,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嘴唇,还是把到嘴边的话语吞了回去。 武元庆身为宗正寺少卿、武元爽身为少府少监,司职皇家用度,两个人的可能性都不大,但又不是绝对没有可能性。 至于两个身为卫尉少卿的叔父武惟良跟武怀运,恐怕干系也不大,当年这两个人伙同武元爽不敬姨母一事儿,估计已经让他们为现在的处境噤若寒蝉了,不可能冒着大不违跟自己做对吧? 李弘心里也没谱,这些人,这些年他都接触的少,平时只是在母后宫殿里见过,并没有对这些人有什么深刻的认识。 姨娘的儿子呢?是不是可能性更大一些?姨娘现在与父皇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这在后宫又不是什么秘密,母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姨娘武顺,也不可能被父皇封为韩国夫人。 但此事不代表母后就不生气,姨娘自己与父皇偷情也就罢了,还把自己的女儿贺兰敏月也一同拉过来,母女俩人这是铁了心要与父皇不清不白了。 因为此事,母后跟父皇也渐渐产生了隔离,而且母后……,想到这里李弘又是一震,母后这几年对权利的野心,是不是跟姨娘母女与父皇纠缠有关? 还有,姨娘的儿子贺兰敏之比自己大十岁,现在二十岁,李弘觉得,私自倒卖太乙城禁品,他的可能性是不是最大的? 这货绝绝对对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李弘记得那一世自己为私塾先生时,还曾点评过这货,绝对的色中饿鬼,一个“宁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主儿。 仗着自己为武皇后的外甥,人也是生的英俊潇洒、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在长安城里是出了名的“年少色美。” 哦,对了,李弘想到这里时,突然间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子似的,顿时有些神情恍惚,眼前直冒金星。 他想起来了,自己那一世身为私塾先生时,曾说过:贺兰敏之因闻杨思俭之女貌美,而被选为太子李弘的妃子。 于是好奇猎艳之心起,竟然在太子李弘快要举行婚礼时,凌辱了未过门的太子妃!逼迫太子临时更改,另娶他人之女为太子妃。 而就是这样,这货竟然还没死,直到公元671年,才因为武后赐给武家,用来做佛事的绸缎被他中饱私囊,才被处死。 李弘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我靠,这结结实实的绿帽子,说什么也不能戴上了,不然自己这个太子就当的太窝囊了。 贺兰敏之!孤记住你了,这事儿看来十有**与他脱不了干系。 脑子乱哄哄的胡思乱想到此处,李弘突然间觉得,兰陵姑姑告诉自己这一件事儿,有点儿太烫手了啊。 无论是两个舅舅还是两个叔父,还是那个表兄跟表妹,抑或者是姨娘本人。这些人身后的靠山,都是直指父皇跟母后!自己无论动哪一个,自己都是没事在找抽,而且一时半会儿很难撼动。 不知不觉,自己这舅家人,竟然在皇宫拥有了如此深厚的根基,想要连根拔起……不,想要修建树叶枝杈,李弘都觉得自己像是要在钢丝上走一遭了,弄不好自己就得掉落万丈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到底是谁啊,怎么出这么狠的招儿?李弘琢磨着兰陵抛给自己的引子,细细思索下来,这引子背后的阴谋,是直逼自己的太子之位啊! 李弘无奈的默默叹口气,对花孟说道:“任劳任怨可在濮王府?招他们进宫。” “是,太子殿下。”花孟躬身说道,然后便匆匆的赶往濮王府。 带着夏至跟小雪来到了崇文馆,上官仪、许敬宗等人正在学堂里为学子们受学。 此时的崇文馆受学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百人,此中既有各个宗室子弟,也有朝中一些大臣子弟。 但总体来讲,这里还是以寒门士子居多。按照那句谚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总之,现在的李弘需要,完全不同于当初国子监、弘文馆、以及之前崇文馆一样的学子。 他需要的是,在他的大方针大政策下,开启新的受学模式的学子,忘却那些五经要义等等古贤圣典,以自己的天马行空思想为主,敢于大胆创新,提出匪夷所思的思想的学子。 “先生,学生今日读书,想到一事儿,想讨教先生。”上官仪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为一个生僻的汉字做注。 李弘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穿着朴素,约莫十四五样子的学子,突然间站起身问道。 上官仪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那位学子,说道:“宇文融,有何不解之事?” “先生,学生想知道,如果今年冬季来临后,下的大雪比去年还要厚一倍,百姓无法出门,官府无法上朝,百姓没有存粮时,朝廷该如何来救济百姓饥寒交迫中?”宇文融侃侃而谈道。 “这是户部的事情,轮不到你现在来考虑,如果真想考虑,就该现在好好读书,争取科考时考入仕途,然后去户部问问户部尚书。”上官仪淡然随和的说道。 “先生,学生有个想法儿,不知道该不该暂时停下来与各位同窗探讨一下?”宇文融躬身行弟子大礼,说道。 “允了。太子殿下曾经说过,无论你们的脑子想到什么,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共同探讨,共同想出对策或者答案。” “宇文兄,在下认为,如果有一天大雪封路,百姓无食无衣,这不是人力所能及,我们只能是听天由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被困入家中,自然是食取能够饱腹的所有饭食。在大雪久不停时,为了取暖,甚至可以先把房屋一些不值钱物事用来取暖,直到大雪骤停,或是邻里出援。”一个同样是青衣圆领素袍的少年站起身来,昂首挺胸说道。 “此事只是你个人之见,站在官府的角度你又该如何?难道也等着大雪骤停,再去救援百姓?”宇文融反问道。 “这……。” 53 论机制 宇文融见他答不上话,微笑着说道:“小弟倒是认为,在大雪初降之时,朝廷就应该早做判断,第一时间开仓放粮,给予百姓以温饱……。” “那如果雪不大呢?百姓可以自食其力呢?”另外一个人站了起来,赫然是从小就素有神童美誉的杨炯。 “雪不大?如果雪不大,朝廷可以在冰雪消融后,再把发出的粮食收回来。至于百姓是否能够自食其力,以小弟看来,这不影响朝廷放粮。”宇文融看了一眼杨炯说道。 李弘在外面听着这些人的讨论,杨炯与王勃都在这一间学堂,两人同样都有一些理想主义情怀。在诗词歌赋方面天赋惊人,但文人的迂腐跟过于理想化的观点,此刻同样已经在他们身上初现。 “朝廷发放出去的粮食断无再收回的可能,如果这样做,百姓岂不是空欢喜,朝廷岂不是走过场?给多给少?大雪下多久?谁知道?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并非是宇文兄所言即可化解。”王勃与杨炯两人相投,这两年经常一起讨论诗词,并且建立的良好的友谊。 “李弘见过先生。”李弘在门口听的好玩儿,虽然讨论的事情没有实质性的建议,但宇文融的建议,却是一种必要机制建立起来的雏形。 就像当年程知节大总管征西突厥,因王文度嫉妒苏定方的军功,假传圣旨,夺取军权,令全军错过大败西突厥的最佳时机。最后牵连程知节减官免死。而王文度也在回朝后被处死。 以此事为例,只能证明,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错误,而是现有的制度不够健全,在战争的过程中,竟然出现了圣旨传给副大总管,而不是给大总管的笑话。 “参见太子殿下。”屋内五十余人匆匆起身行礼道。 李弘摆手示意,然后微笑着在上官仪身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宇文融问道:“继续说下去,我想听听你最终的解决方案。” “是,太子殿下。”宇文融躬身行礼,接着道:“说到此处后,其实基本上我的观点也已经表述完成,那就是提前预支,大雪初降时开仓放粮、送布赐柴,如此,即可保证大雪对百姓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如果雪小、时日短,完全可以收回一部分,甚至是让百姓以资抵物。” 李弘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继续问宇文融:“你们还记得今年雨水初降时,我让你测量永安渠跟龙首渠水位一事儿吗?” “回太子殿下,学生记得,而且今年每次降雨学生都做好了笔记,甚至是曲江池,学生都有在雨后测量其水位。”宇文融说道。 李弘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走到身后用玻璃制成的书写板前,拿起放在书写板台沿上的粉笔,稍微想了下,便在书写板上写出了七种颜色的名次:赤橙黄绿青蓝紫。 李弘转过身看着宇文融说道:“报出你测量的所有水位。” 随着宇文融报出一个水位,李弘便把水位的数字标示在一个具体颜色的下面,七个大小不等的水位报完后,李弘也在七种颜色下面把标示的水位按照高低依次排列开。 然后扭过身看着众学子不明所以的神情,就连上官仪也露出了思索难明的神情,不知道李弘这是要干什么。 李弘扔下手里的粉笔,拍拍手说道:“我们缺乏的不是方法,而是制度。如果没有一个完善的制度,无论你的方法有多么可行,无论能如何顺利解决百姓洪灾、雪灾的困难,在没有一个完善制度的大前提下,一切都将是白费功夫。因为所有的方法想要实施起来,都将永远是困难比方法多。只有在确立了一种制度后,我们所能够设想到的方法才能够实施,此中过程,方法会有各种弱点暴露,但只要在大制度保障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简单有效起来。” 李弘说完后看着众人思索的神情,缓了一会儿,等众人消化的差不多了继续说道:“所以,这就是我所说的制度。” 李弘再次走到书写板前,指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下方,标示着的由低到高的水位,指着第一个水位说道:“永安渠、龙首渠、曲江池,完全足够我们大致的分析出雨势大小,随着水位高低的变化,我们就可以对应他在哪种颜色下面,我们也就可以提前洞察这一场洪灾,这雨水会对百姓,造成什么样相应的后果。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需要以哪个颜色的水位线为标准。” “不懂?费解?”李弘看着他们解释道:“水位在赤色,自然不用朝廷出力帮助百姓,随着水位依次涨高,上面的颜色也会相对变化。我们以青色为警戒线,比如等到水位达到青色时,是不是也就代表着雨量过大,百姓已经无法自救,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启动所说的救援百姓制度?” “雨水还可以有河道来测,但雪天呢?漫天大雪我们又该如何做?”宇文融不管自己已经消化了多少,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汲取更多的灵感思路。 “雪也一样,甚至更简单。一根竹竿就足以成事,关中地区多畿县,人口也以长安、洛阳地区为中心辐射。我们只要在空地上设置一根竹竿,随着降雪的大小,竹竿淹没多少,难道不就是一个很明确的提醒法子?”李弘眨着眼睛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学堂里如马蜂炸了窝,众人议论纷纷,众口不一的开始讨论。 时间过了好久,讨论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好多学子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学子站起来,郑重的问道:“太子殿下,学生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说。” “您说的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您刚才说的一种制度上,学生思来想去,就算是我们能够测量到雨水的大小,按照警戒线来抗防,但如果这一套制度朝廷没有,我们岂不是在这里就如赵括般纸上谈兵?” 梁孝仁的这个问题很尖锐,直指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那就是谁来推动,如果朝廷不推动,这些都将是于事无补。 整个学堂落针可闻,李弘脸上并没有出现学子心中害怕的震怒,相反是冲梁孝仁竖了个大拇指以示嘉许,然后在学堂中间来回踱步,缓缓说道:“制度是一方面,朝廷建立一种制度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像我们这般,只要经过讨论就足以实施,你们确定你们经过刚才一番讨论,你们的想法已经成熟了吗?” 宇文融站起身说道:“回太子殿下,如果您说的那种制度能够建立起来,我们刚才短暂的讨论足以应付每年的灾荒,使百姓不再因为灾荒而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李弘走到宇文融跟前,嘴角的一抹坏笑渐渐浮现,这个笑容太熟悉了,无论是宇文融还是王勃、杨炯,还有刚才的梁孝仁,都同时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冷,难道自己漏算了什么不成? “一直以来我都告诫你们,高度决定你们看问题的全面性,角度决定你实施方法的正确性。可惜,你们到现在还是没有达到我的标准。还有一年你们就将离开崇文馆,你们是最早进入崇文馆的一批学子,如果你们就是这样的水平,东宫的脸面可就要被你们丢尽了。无论你们谁,出了崇文馆后,是准备朝廷的科举,还是选择我给你们提供的职位,不,我不会要你们的,达不到要求。”李弘嘴角的坏笑更盛,再次走到上官仪身边。 上官仪也是一脸疑惑,这些学子已经考虑的很周到了,为何太子还不满意? “敢问太子,他们的考虑臣都觉得已经面面俱到了,为何您还不满意?”上官仪此刻不以先生身份问,而是以臣的身份。 显然说明了,他对这个关于百姓灾荒,如何度过的问题也颇为关切,所以才会以臣的身份来问。 “一个小小的竹竿、一道弯弯的河水可以让你们看清楚洪灾、雪灾的大小,但你们真的以为一场天灾,只是百姓缺衣缺食,流离失所?雨水、大雪漫天封路,你们如何把这些运送到百姓手里?又如何来确保百姓在收到你们送来的衣食后,有足够的能力来用度?大灾过后必有瘟疫,这些你们考虑到了吗?救灾的人员从何而来,所有的衣食用度从何而来?百姓无家可归后又该如何?水灾、雪灾人力不可为时,救济的百姓如何安置?幼童、妇女、老人,行动不便者,又该如何?” 李弘眼睛扫视着所有人,继续缓缓道:“无论是哪一种天灾,想要以人力抗衡,我们所要做的,就如同应对一场严峻的战争,有时候甚至比战争还要费时耗力、死伤也会更多!这绝不仅仅是衣食可以解决的,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不过很感谢宇文融你提出的这个假设,我决定,上官先生,就把这个当成是这一个月的课题吧。一个月后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自己就在嘉福门外,背着‘我是笨蛋’的牌子站立两个时辰。” 看着底下默不作声,显然是愿意接受这个新鲜的课题,李弘嘴角的坏笑渐渐隐去,再次说道:“不怕有问题,就怕我们察觉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在坐的有攻于诗词的,有专于药理的,有像宇文融、梁孝仁这般,一直盯着正在修建的大明宫两眼放光的,可你们确定你们能够独当一面了?大明宫给你俩一面墙,以你们现在学到的学问,我不认为那面墙下可以安全的屹立不倒。” 54 无法无天 “多谢太子殿下教诲。”众学子齐齐出声说道。 他们现在如此佩服李弘,表现的毕恭毕敬,除了因为李弘是太子外,也因为李弘用他的博学,征服了这些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的学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李弘给了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空间,脱去了他们身上文人士子的拘谨与迂腐,让他们每一个人身上,引以为傲的优点都有了释放的空间,不再拘泥于他们在先贤学问上的理解跟探索。 “实践是检验一切真理的唯一标准,无论你们说出什么样儿的宏学理论,我都尊重,想要实验,我都给你们提供资金、物品。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翘楚。’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博学多才,只希望你们精于你们喜欢的一道,在这一途上走出你们大胆探索的一条路径来。先贤为我们提供了基础,为我们开创了一条路径,但如果我们走到头是一片荆棘又该如何?我们回头吗?不!我需要的是你们继续走下去,开创出自己的路来给后人走。”李弘凝视着所有人,郑重的说道。 “谨遵太子殿下旨意。”众学子再次同声说道。 李弘把崇文馆里的五百人分成了十个班,并没有像上一世那般分出科目,而是一同在一起当成了大锅烩,他想看看,如此参杂,到底最后能出现什么样儿的结果。 何况,现在的师资力量,也不允许他作出分科的决策来,也只能够按照现在的即行方针,解放他们的思维,让他们更多的敢于去探索,不去畏缩前人留下的成果。 一个班五十人,同年的为两班一百人,十个班按照天干地支的十天干来分班,甲乙丙丁戊,等学子升到了乙班,也就是现在宇文融他们这一班后,会有大量的实践机会,让他们展示所学的一切。 等到了甲班,则需要他们写出一篇自己思想的文章,李弘则会根据这些,来筛选自己需要的人才,剩余的可以安置在太乙城,也可以自己选择科考,甚至也可以推荐给其他人等。 拼音、标点符号、简单的数学、物理等学科,他们则是第一批已经完全掌握的人。以宇文融、梁孝仁两人为首,对于物理以及数学就展现出了狂热的兴趣。 宇文融的爷爷宇文恺,可是长安城的策划者以及运河的设计者,隋唐大运河运用了大量的,在这个时代先进的数学方法。 因此,这两个人在这方面像是有遗传般,对这些展现出了极其大的兴趣跟天赋。 王勃、杨炯现在跟着上官仪,在为汉字作注上,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这也归功于他们当初,读了很多的圣贤书这个基础。 不知不觉,李弘在崇文馆晃荡到了中午,在与上官仪等先生一同用餐后,便回到了东宫。 任劳任怨此时已经在等候,两人相较于前几年的土包子形象,已经有了天差地别。 相同相貌的两个人,看起来精气十足,脸色红润,浑身充满了精气神。 此刻,他们已经是太乙城禁区里的精英,在禁区里面享有着很高的威望。 刚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问话,花孟突然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李弘脸色一冷,沉声问道:“何事?” “太子殿下,许圉(yu念三声)师被刑部禁押起来了。”花孟擦了下额头的汗说道。 李弘紧紧皱着眉头,许圉师是东宫的太子詹事,按照唐三省六部制来看待,太子詹事一职就像是尚书省的职能部门,如今却被刑部禁押。 “可知因为何事?”李弘问道。 “回太子殿下,据说是因为许詹事之子许自然猎射杀人,而许詹事知晓此事,隐而不报,不想被御史知晓,如今被刑部禁押听审。”花孟不敢抬头。 从今天清晨起,太子爷就没有一件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兰陵公主给太子爷出得难题还没来得及过问,这又来了一道难题。 “下去吧,我知晓了。”李弘活动着脖子,神情有些不在乎的说道。 “这到底是谁呢?接连给自己出难题,到底为的是什么呢?”李弘喃喃不断的念叨着。 李弘如果这个时候提审李义府的话,自然就会得到想要的准确答案,可惜现在李义府被他下了大狱,还没来得及提审。所以他只好在父皇与母后,以及几个宗亲王等人身上猜来猜去。 李弘的故作轻松,让一旁的任劳任怨却是心里打哆嗦,今日就算是太子爷不找他们,他们也会进宫求见太子爷,因为太乙城也出事儿了。 “禁区里可有异样?”李弘抛开许圉师的烦心事儿,抬头问道。 噗通,任劳任怨膝盖一软,两人同时跪在了地上。 李弘看此情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也出现了。看来太乙城也是出了不小的岔子了。 “起来吧,说说到底何事?”李弘忍住心里头的郁闷情绪问道。 “太子爷赎罪,禁区甲号丢了大量的水银。” “何时所丢?” “昨夜丢的,今日一早白纯小姐率先发现,命我俩加急赶回来禀告您。” “竟然能够躲过六率的守卫,然后运走水银?手眼通天啊。还有什么事儿吗?”李弘听到水银也丢失后,一下子整个人倒是冷静了下来。 “回太子爷,左……左卫将军昨日失踪。”任劳的头紧贴地面,颤抖着说道。 虽然自从认识太子爷后,还未见过太子爷发火,但不知为何,此刻越发冷静的太子爷,让他们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惊惧跟寒意。 “梁建方失踪了?”李弘竭力迫使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冷静。 梁建方可是与薛仁贵差不多齐名的一员猛将,是父皇在册封自己为太子后,第一时间特意调派给自己的,被自己任命为太子六率当中的左卫将军,竟然在昨夜离奇失踪了? 夏至乖巧的把一条刚刚用冷水浸过的湿毛巾拿了过来,帮着李弘擦了擦脸。 “夏至,惊蛰跟猎豹现在人在哪里?命他们立刻搜寻梁建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弘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恐怕等自己找到梁建方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惊蛰在洛阳、猎豹今日一早来信,估计晚上会赶到长安。”夏至轻声说。 “时局不利啊,惊蛰、猎豹都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离我这么远!呵呵……。” 李弘突然笑了,这个局现在看来不单单是母后或者父皇一人了啊,显然父皇跟母后都对自己关心的很呐,很像是两口子同时像自己出手了。 真是两口子,出手就出手吧,竟然还选择在一起,让自己一下子变得跟困兽般。 李弘如此猜测也不难理解,兰陵公主给他的难题显然像是母后授意的,许圉师的禁押恐怕与母后也脱不了干系。 这猎豹、惊蛰恰巧这个时候都不在自己身边,这个变身的丽竟门两头目,只有父皇能够指挥的动他们,此时恰巧都是距离自己不过百里。 而梁建方是父皇送给自己的,昨夜无缘无故的失踪,又丢了大量水银,显然这也是一起策划好了的局势。 白纯呢?白纯在太乙城又扮演着谁的角色?李弘眉头再次紧皱,白纯可不是单单的纯洁,这事儿自己早就知晓了,在把她带进宫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蹊跷。 为何一个外族女子被自己带进宫后,父皇、母后都只是象征性的过问了下,然后无论王康、王景、刘爽等人如何获罪,白纯都能够没事儿人一样,自己跑了好几趟刑部跟大理寺,所有的人像是第一次听见白纯的名字似的,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报……。” 外面太监的声音通报声,吓得李弘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要不是夏至眼疾手快扶着他的胳膊,神游天外的李弘恐怕就要出溜到地面了。 “重头戏来了,看看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儿。”李弘抓住夏至的玉手,在椅子上坐稳后,脸上露出了琢磨不透的笑意。 司职在门口的花孟拦住了气喘吁吁的太监,太监把手里的密信递给花孟,喘着粗气说道:“太乙城赤信。” “拿来。”李弘一听急了,赤信也是他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这般建制,为密信划分的等级,而相反于其他建制就是,赤信乃是最高级别。 花孟急忙扯过太监手里的信,快步走进房间把信递给了李弘,接着第一时间退到了五步开外。 夏至也同样如此,松开了李弘的手,缓缓退出了五步开外。 “密信之人可还在宫外,宣他进宫。可还有什么话要带到。”李弘一边撕扯信封,一边急急问道。 “回太子殿下,门口人已经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原话是:今日上午药膳方失火失窃。”太监看着正在私信的李弘回道。 李弘第一时间双手一僵,整个人一动不动,手里的密信一下子变得也不那么重要了。 过了小一会儿,李弘把手里还未打开看一眼的赤信,递给了夏至,缓缓开口说道:“烧了它吧。” “太子殿下息怒。”夏至急忙跪在地上说道。 “传无法无天进宫。”李弘从椅子上起身,淡淡的说道。 夏至浑身一颤,手里的赤信差点掉到地上,颤抖着手,急忙掏出火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毁了赤信。 55 法则 李弘心里有些落寞,他现在所做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自己想要的生活范畴,这一切与他原本的打算相差万里。 而且,这一切,都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逼迫着自己的双手,开始沾染更多的鲜血。 皇家的生活,远没有自己刚刚出生的时候,想的那么简单。 从刚一被册封为太子到现在,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风顺水。他原本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凭借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得到众多人的认同。 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皇家在选择皇位继承人上,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就算是你已经被立为太子,就算是你没有犯任何的错误,这都并不代表,你就一定真的能够顺利的继承皇位。 这期间,无论是有心还是有意的,都会在你身边发生很多的事情,来考验你做为一个太子是否合格,是否有资格来继承皇位,是否有足够的能力统领众朝臣。 善良、仁慈、宽容、大度、胸怀等等品德,这一切放在阳光底下的东西,没有人会去考验你,只需要你自己做到即可。 而考验往往来自光鲜背后的阴暗面:冷血、残酷、杀伐、权谋、自私、野心、城府等等。 这些身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该具有的要素,都会在你当上太子后,在你不经意间,碰触到一个没有人看的见,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名叫“野心”的开关后,这些艰难的考验便会如狂风暴雨般向你袭来。 各朝各代,皇家权利的交替延续,永远都会伴随着血雨腥风的背景。 在李弘看来,皇家光鲜高贵的表面下,其实就是鲜活的动物世界,对生存法则的完美诠释。 就像是狼群选择一头合格的头狼一样,永远都需要通过斗争、厮杀,把最好、最强壮、最具智慧谋略、最具野心贪婪、最最残忍冷血的那只头狼选出来。 只有这样的头狼,才能率领着狼群,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保护自己的族群,才能把自己的领地扩大巩固,并使自己成为这一领地的唯一主宰,并为后面的子子孙孙,带来一个更加坚固的皇权! 就像父皇现在所作的,无论是对西域各国,还是东面的高句丽、百济、新罗等,采取一系列的战争跟压迫,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皇家正统,是一个合格的狼群首领! 而他李弘,就是因为碰触到了这个叫“野心”的按钮后,所以这才招来了如今狂风暴雨般的局面。 这一切,在皇家都显得再正常不过,这里不包含亲情、不包含友情、没有温暖,只有坚硬冰冷的权利欲的硬碰硬。 就像狼群、在头狼位置的斗争上,为了狼群以后的发展壮大,头狼的竞争者,永远都是需要经过激烈残酷的斗争后,才能胜任。 父皇性格柔弱,优柔寡断,但胜在谋略大局与城府隐忍。所以为了证明他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大唐统治者,他就必须用对外的战争,来让众臣信服他有能力,给大唐带来长治久安的局面。 母后性格强势,果断决绝,但弱伦理纲常。在帝后争锋初现端倪时,母后的优点弥补了父皇决断政事的弱点。 因此,两人的互相弥补,也就造成了朝堂上所谓的“帝后争锋”,有意无意间,母后也碰触到了那叫“野心”的按钮。 但这些都不妨碍,在自己因为李义府而碰触了“野心”的按钮后,他们开始对自己展开各种考验。 而现在自己面临的,不过才是他们对自己的一次小考而已。 无法、无天是两个人的人名,与任劳任怨出奇的相同,都是双胞胎兄弟。 只不过是比任劳任怨晚一年才投到李弘的麾下,而这两人,还是李弘从长安城西市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无法、无天同样长得很像,两人没有一点儿明显的特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属于那种扎在人群中,你永远都不会注意到的长相。 就算是你匆匆擦肩而过的看见了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刻意去铭记,过后你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两个人长什么模样儿。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样貌,中等匀称的不能再匀称的身型,两个人走路的姿势都像他们的长相,永远都是那么沉着冷静、不疾不徐。 但夏至很怕这两个人,就算是芒种、花孟见到这两个人时,也会不由自主的全身紧张,浑身肌肉都处于最高的警惕状态。 “神话”是他们这个组织的代号,太子爷到底给“神话”这个组织集结了多少人,夏至等人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这两个人的带领下,“神话”一点儿也不像名字那般听起来那么好听,他们就是太子爷手里的屠刀。 “神话”到现在为止只用过两三次,去年暗杀倭国率领的遣唐使,最后迫使来唐学习的倭国人无功而返。 但这一次暗杀,并没有使倭国人灰心,今年又聚集了大约五百人前来大唐学习,并且加强了人手,保护自己的遣唐使跟来大唐学习的众多少年。 没有人知道去年的倭国人是谁暗杀的,夏至也不过是前一天晚上知道太子召唤了“神话”来过,然后第二天遣唐使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太子爷从来没有与倭国人打过交道,但她感觉太子爷对倭国人,还有高句丽、百济、新罗等国人充满了厌恶,凡是关于这几个国家的使者求见太子,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李弘早已经在东宫花园的亭子里等候,夏至领着两人快步走向亭子。 无法无天望着夏至离去的背影远去后,才慢吞吞的跪下行礼道:“臣无法、无天见过太子爷。” 李弘仿佛没有听见两人的请安,依旧望着大明宫方向,看着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隐约场面,过了好半天,才缓缓说道:“做了李义府的女儿跟女婿,案发现场做成买官卖官冲突所致死的假象。做了许圉师的儿子许自然,案发现场做成受害者寻仇。另外一件事,找到杀死梁建方的行凶者,并干掉他。” “是,太子爷。”无法无天声音平静,像是在听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像李弘的声音般充满了一些无奈跟苦涩。 李弘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让自己面部表情不再那么沉重,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再次开口说道:“‘‘需要多久时间?” 无法无天互望一眼,沉思了下说道:“回太子爷,臣需要“精卫”的配合,如果有他们配合“神话”,三天时间足矣。” “给你们两天的时间,“精卫”会配合你们行动的,会给你们准确的情报,包括杀死梁建方的凶手是谁,“精卫”都会把线索给你们。只有两天的时间,如果三天的话,药膳房丢的那些东西,恐怕你们“神话”追击起来就费力了。” “是,太子爷。”无法无天低头说道。 两人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如果有“精卫”配合,这些事情两天的时间也足够了。 做为东宫的两大组织,暗杀的“神话”,情报的“精卫”,两个组合如果做这些事情超过三天,他们确实不用伺候太子了。 “还有,告诉“精卫”开始收集贺兰敏之的一切不法之事,甚至可以给他添加一些罪名。”李弘趴在桌子上,拨弄着精致的茶具,懒懒说道。 无法无天有些不理解,“精卫”跟“神话”向来不通气,除非是太子爷有令,但这次为什么却让自己去通知。 “太子爷,“神话”与“精卫”向来不通……。”无法疑惑的说道。 “照办吧,情势所迫。”李弘挥挥手,便让他们离去了。 无法、无天跪地行礼后,然后缓缓的离去,开始准备太子交代的事情,既然太子让通知“精卫”,那么自己就算是冒着被“精卫”杀死的危险,也得告诉“精卫”太子爷的意思。 但“精卫”到底是谁带领?无法无天两人也不知道,但他知道,通知“精卫”也很简单,只要把要说的话写成几个阿拉伯数字,交给濮王府门房,门房接了,那么就算是通知到了。 这是太子爷给“神话”与“精卫”准备的应急预案,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昏黄的夜色下,长安城在夜晚来临后会显得静悄悄的,一辆马车缓缓的走在朱雀大街上,显得是那么的悠然自得。 白纯回长安了,太乙城加强了守卫,但是她心里却是一点儿也轻松不起来,抬头望着夜空中一只白鸽发出振翅声,从濮王府的方向飞了出来,洁白如玉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但瞬间又飞快的紧皱到了一起。 白纯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眼看着马车快要抵达承天门,低声说道:“在承天门前停下。” 皇宫监门卫仔细的检查着白纯的令牌,来来回回翻阅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放白纯进了皇宫,而身后的马车也在她进入皇宫后,静静的隐没进了一条巷子里。 “奴婢白纯见过陛下。”白纯出现在了甘露殿李治的书房里。 扬武看看李治的手势,默默的躬身退到书房外,轻轻的把书房门缓缓的合严,挥退了书房门口的两个宫女,并与其他太监站在了甘露殿门口,警惕的望着四周。 “太乙城失窃的东西,可是有让李弘很看重的?”李治放下手里的奏折,靠在椅背上问道。 “是,水银对太子很重要,但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被太子称为“御膳房”的东西失窃。”白纯低垂着眼帘,站在书桌的对面淡淡说道。 “可知是什么东西?”李治把玩着手里的朱笔问道。 “奴婢不知,此事只有无法无天知晓,也是由他们负责的。”白纯依旧淡淡说道。 “无法无天?李弘自己组织的那个暗杀组织吗?” “是,陛下。奴婢上次给您禀奏过,奴婢怀疑,去年遣唐使就是被由无法无天所率领的“神话”组织被暗杀的。” “这个暗杀组织有多少人?”李治老神在在,丝毫不觉得李弘拥有这么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而觉得奇怪,何况,四年前他就知道李弘暗中培养了这么一个组织。 “不超过三百人。”白纯依旧简单的答道。 56 乱局 “三百人?这小东西想干什么?朕还以为“神话”会是一个秘密武装呢,人数太少了,不够大气。”李治摇头笑着说道。 “陛下,您应该知道,这三百人都是经过太子精挑细选的,而且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三百人已经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了。”白纯抬眼看了下李治说道。 “身为太子多年,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也是无可厚非,但如果只有这三百人,你不觉得李弘让人很失望吗?做为太子,那就是以后大唐的皇帝,如果就这点儿人,怕是配不上他的野心啊。”李治摇头惋惜,心里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给小东西出得题有些难为他了。 白纯脸上毫无表情,眼帘再次低下去,看着脚下的地毯不说话。 “太子六率现在共多少人?以他的募兵制来算,一年大概需要多少钱?”李治玩味的问道。 “六率加在一起共一万四千人,每率两千人,还有两千人……指挥权在奴婢手里。平均每人用度大约三百贯钱。”白纯如实回答道。 “怎么会这么少人?按制六率人数应该在三万人左右,为何少了一半?对了,他难道后来就没有补充?” 李治想起来年初的时候,千牛卫与太子右卫进行过一场操练,最后结果竟然是太子右卫胜了千牛卫,而自己付出了一千两白银的赌资给李弘,又以每人百两的银子买下了李弘的一万五千人。 “朕是不是又上了那小东西的当了?”李治回忆着当初比武后,李弘嘿嘿笑着跟他讨价还价,买卖一万五千人时的情形,喃喃的问道。 “回陛下,是的。太子自己无法负担三万人的俸禄,所以就以……。” “行,小东西你行,对朕你是从不客气的下黑手,小王八蛋,又坑了你父皇不少银子!难怪当时他笑的那么开心!那这样朕心里也平衡不少了,最起码他失窃的那些东西也值这些钱了吧?” 白纯依旧看着脚下,淡淡说道:“回陛下,据奴婢所了解,药膳房丢失的东西,恐怕是能够以金银来衡量的。” “啪。”李治手里的朱笔,被捏断成了两截:“何以见得?” 李治的声音变得有些冷,身为大唐皇帝的霸气从身上四散开来,皇者的威严此刻是一览无余。 “奴婢虽然不知晓太子到底在做什么,但从进进出出的工匠上能够感觉到,此物恐怕比当年太子造的水晶、玻璃、水银等物品要金贵重要的多。禁区甲的守卫向来不严格,太子左卫主要任务的重中之重,一直都在药膳房。而且,这个月太子已经放开了各国对水晶与玻璃的限制。由此可见,在太子心里,药膳房里的一切,恐怕比这些要重要的太多了。” “进出的都是些什么人?” “从各个药铺挖走的人居多,铁匠、木匠,还有如术士等各色工匠,都被他聚集到了里面。而且,奴婢知晓,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这些人回家、与什么人接触,都有“神话”的人暗中保护,或者说是监视。” 李治无力的靠向椅背,虽然他给李弘出题是为了考验他,但如果失窃的东西关系太大,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那些东西现在到了哪里?”李治沉声问道。 “以奴婢的手令,恐怕明日一早就可以出了关中地区,再有**日恐怕就可以到达玉门关。”白纯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可有办法追回?” “奴婢不知,但如果太子能够早一些找到梁建方的尸体,或许还可以追回。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奴婢告知太子……。” “不行!”李治打断了白纯的提议,如果白纯提醒弘儿,就等于是让太子准确无误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背后指使的了,这不合皇家规矩。 李治站起身来,隔着玻璃看向窗外的夜色,明亮反光的玻璃,把他的人影照的有些暗淡甚至有些怪异。 “扬武,通知兵部,八百里加急,严查路上通往玉门关方向的所有马车,包括所有行人。记住,这里也包括含持有东宫太子府令的马车。对,包括皇家马车,一定要尽力拖住贺兰敏之前往玉门关的速度。”李治终于第一次果断的下了一道命令。 听到李治的话,白纯没来由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 梁建方是自己命人杀死的,东西是自己命令白纯调开左卫守卫,授意贺兰敏之偷偷运往西域的。 就在李治为李弘的琐事都赶到头疼时,武媚此刻也在自己的宫殿扶额哀叹,这一切是不是自己把小东西逼得有些太紧了? 自己从来没有在李弘跟前自称过本宫,但那晚交李义府时,自己对李弘用了本宫这个自称。 而李义府这一道难题,在自己与李弘之间还未解决,自己就又给了他另外一道难题,把他的太子詹事许圉师因子杀人不报,而被禁押起来。 再加上自己授意兰陵,告诉李弘关于他两个舅舅私运一事儿,小东西一下子能应付的过来吗? 而且,如果李弘想要彻查此事,他的姨娘跟贺兰敏月也必会牵连其中,这对刚十岁的李弘,是不是过于苛刻了? 芒种站在武媚的跟前,就像是白纯站在李治跟前一样,同样的低着头看着脚下,一言不发。 只是芒种的脸色要苍白不少,这也是因为皇后的授意,在李弘跟前故意多嘴,而他自己被内侍省打了一百大板的结果。 “他可有明确的打算计划?”武媚望了望窗外,问道。 “回皇后,太子殿下出动了“神话”,但具体去做什么,奴婢还无从知晓。” “难道“神话”就是他最后的仰仗吗?他要用“神话”干什么呢?李义府、许圉师,两个人想要从大理寺跟刑部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此时对他来讲已经是绝非易事。难道他要劫狱不成?”武媚喃喃的想着李弘这个不按常理出牌。更小的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面对这样的考验,会不会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想了半天,她也无法想到李弘会如何搭救被禁押在大理寺、刑部的李义府跟许圉师,摇着头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个无法无天你们就没有试着接触过?” “回皇后,奴婢无能,无法无天无论是奴婢,还是夏至,都没有机会接触,而且……而且无法无天就像他们的名字,眼里应该是只有太子殿下。” “退下吧。这几日照顾好太子。”武媚挥挥手,独自在书房里沉思,是不是自己太着急了,如此一来,是不是把他逼得退无可退了? 这个小东西,刚刚十岁,但所有的表现从来就不像个少年,更像是个成人,这也让自己在做预判的事情时,往往会漏算他的年龄。 但当第二日李治与武媚,同时知晓了彼此都在考验李弘时,两人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一个坐在甘露殿有些发傻,一个坐在皇后的宫殿,神情呆滞! 夫妻两人从来没有想到,彼此竟然在同一时间都给李弘出了难题。两人沉默过后,第一反应都是想叫停这次考验,可已经开始转动的暗涌,又岂会是说停就能停的? 就在两人坐立不安的度过了一上午时,两人同时收到了消息:李义府之女与女婿,因买官卖官致死,但种种迹象表明,买官卖官一事与李义府无关,案情更像是李义府之女,与女婿私自打着李义府的名义买官卖官行诈骗之罪,被人识破后被杀。 许圉师之子许自然同样被杀,刑部经过第一时间勘查,认定为报复,而许圉师并不知晓许自然曾射杀他人。 一部分水银被追回,但是从韩国夫人武顺的府上被找到,太子李弘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姨娘的府上问责,也没有召韩国夫人去往东宫。 李治与武媚听到这个消息后,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想到:小家伙这是开始破局反击了吗?手段还真够狠辣的! 但到了下午,东宫便再没有任何动静。接下来的几天,太子李弘的滑板,这几日从来没有在东宫各个地方出没,也没有出现在皇宫。 太子像是换了一个人,每天除了去崇文馆,就是在书房里练字,仿佛困扰他的事情已经彻底都与他无关了。 朝堂上对李义府与许圉师子女的遇害颇为惋惜,风向也突然改变,变成了御史一再弹劾刑部不作为,对长安城的凶杀案竟然束手无策,查不到一点儿线索。 如此不正常的朝堂现象,以及针对李义府与许圉师弹劾的剧情反转,让李治跟武媚,都对李弘的“神话”充满了好奇,两人仿佛看到了从东宫里冒出来的杀伐气息跟浓浓的阴谋味道。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李弘会用这种办法来保全李义府跟许圉师二人,而这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保住两人的手段,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朝堂上对许圉师跟李义府,转变弹劾风向的办法。 “神话”就像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李治在朝堂上试探着迫使刑部去追查凶杀案,但刑部却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认为这件案子就是如案发现场一般,不需要再去调查。 李治心里却隐隐开始有些担忧了,自从水银被追回后,李弘就开始变得极其安静。这种安静让他忧虑,因为水银是从武顺那里被追回的,以李弘睚眦必报的性格,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姨娘? 所以他现在必须想方设法,在李弘有动作之前,保护武顺母女安全无虞,千万不能落入小混账手里,不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何况他还有一股来自后宫的担忧,从武顺府上发现的水银,是不是皇后暗中指使的?是不是皇后想要借助李弘的手,来分开自己与武顺母女之间的暧昧? 身处后宫的武媚现在也不好过,武顺与李治通奸一事,自己说不在意是假,何况还有自己的外甥女也牵涉其中,这让她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压的自己胸口颇为难受,致使自己一想起此事,就恨不得立刻处死贺兰敏月! 而且,武媚也知道,贺兰敏之牵扯其中,肯定是李治对自己不满的表达,因为自己宠爱贺兰敏之,甚至多过了对其他皇子的关爱,这让李治心里肯定是难以舒服。 李弘此刻在等,他在等待药膳房失窃的东西是否能够追回,如此他才好决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但他也知晓,无论药膳房失窃的东西能否找回,自己跟父皇还有母后三人之间的暗涌,已经开始向他们三人都无法控制的局面缓缓发展了。 (ps:各位看《唐谋》的读者大大好,这几章写的不如之前那般清新明快了,不过好在就是这几章,还望看书的大大报以宽容之心。新人新书,写起来自然也不会如大神般流畅清晰,这几章就是最好的明证,这几章一直想勾画一个清晰明了的三人暗斗,但写起来后发现很难掌控,恐怕这就是新人的能力问题了。总之,希望各位大大给新人一些耐心跟宽容,很快这些就会过去了,扑面而来的清新之风会是这本书的主色调。希望各位大大能够继续支持《唐谋》,多提意见!万分感谢!) 57 阎立本 晨雾弥漫,一夜的湿气沾湿了所有人的衣衫,露水仿佛精灵一般,与晨起的人们调皮的打着招呼。 四十来人的队伍重新集结在一起,赶着两辆马车继续往西出发,模糊的晨雾,迫使车队放缓了速度,慢悠悠的在官道上前行。 马车内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娇呼声,接着又传来一个男子放浪的笑声。女子的扭捏娇喘声与男子嘿嘿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奉命保护这辆马车的护卫撇了一眼马车,神色正常的继续往前赶路,这一路上,马车里是经常发出这种声音,他们已经习惯了。 更让人惊叹的是,有时候透过马车车窗的玻璃,都能够窥探到里面香艳的场面。甚至,有时候贺兰公子还特意会拉开窗帘,让他们透过玻璃欣赏里面那具,凹凸有致的白花花落体。 女子娇媚诱惑的婀娜呻吟,男子喘着粗重的气息,在清晨的浓雾里此起彼伏,主导着血花与香艳的场景。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划过,马车四周的护卫在霎那间竟然全部无声的倒地,甚至都来不及发出警告马车里的贺兰敏之一声。 “这些人竟然是从折冲府调来的人?”无法与无天站在一起,眯着眼睛透过浓雾,箭矢从两人旁边破空而过。 “有关系吗?听从爷的吩咐就是了。”无天看着四十个人还来不及反抗示警,已经倒下去了一大片。 “马车里的人怎么办?“精卫”的线索里可是指明了这是贺兰敏之。”无法像是在与无天商量。 “爷没让杀他,命留着吧。”无法说完后,突然间举起手里的弓弩,射向了马车窗帘处。 “砰”一声,弩箭如流星一般,带着疾风射进了马车车厢的木门上,入木三分,箭尾带着羽翼颤抖着,像是提醒马车里的人千万别轻举妄动。 “新弩真是不错,速度快,准度高,力量足,简直就是杀人利器。”无天看着无法快速的射中目标,赞叹道。 紧紧眨眼间的功夫,车队四十个护卫已经全部无声的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检查马车。”无天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接着便从道路两侧突然间涌出七八个人,来到第一辆马车跟前,谨慎小心的打开马车门,一个人迅速的钻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钻出来。 跳下马车走到无法无天跟前,说道:“没错,是咱们丢的东西,少了一些木炭,其他都在。” “撤。”无天说道。 “是。”那人转身便再次跑到马车跟前,牵过从一开始暗杀到结束都未曾受惊的马,缓缓从官道上调过头,驾着马车便往东面方向驰去。 无法无天两人缓缓从晨雾中出现,两人并肩走到了另外一辆马车跟前,马车的门紧锁,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谁的马车?” 无法懒得跟他说话,手指敲了敲窗户,示意他出来。 此时只见马车里那女子酥胸半掩、雪白修长的美腿赫然裸露在外面,此刻正与男子仓惶的争扯着彼此的衣服。 看着两人着急的样子,无法无天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马车旁边静静的等着,里面香艳诱惑的女子身体,在他们眼里没有一点儿吸引力。 贺兰敏之匆忙从车里钻出来,看着两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人,神色一怔。原本还以为会是凶神恶善的两个模样的人儿,没想到竟是两个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强盗,倒是很像流民。 “二位劫财还是劫色?如果求财,马车归你了,里面早就给二位备好了一切,不光有金饼、马蹄金,就是连麟趾金都给二位备齐了。如果二位看得起在下,美艳女子归你们也没问题。其他的我也不问,只要二位给一条生路即可。”贺兰敏之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诚意。 “那一辆马车里的木炭去了哪里?除了你们还有谁接触过马车里的东西?”无法不理会贺兰敏之抛出的诱惑,问道。 “木炭这两日被我取暖用了,除了躺在这里的四十人,没有人接触过马车里的东西。”贺兰敏之痛快的说道。 “你可知道这马车里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无法再次问道。 “不知道。”贺兰敏之坚定的说道:“但应该很有用,只要运到西域,能够卖上很高的价钱。” “卖给谁?” “吐火罗遗民、拜火教。”贺兰敏之有问必答,这是他的一贯作风,而且面对这么两个顷刻间就能够无声无息的消灭掉自己四十个护卫的人,贺兰敏之不觉得硬碰硬自己能占到便宜,谁知道这迷雾中,是不是此刻就有弓弩对准着自己。 “滚吧。”知道了该知道的后,无天沉声说道。 然后无法推开两人,牵过马车,与无天各坐在一边的车辕上,驾着马车悠然自得的便离开了,把贺兰敏之与香艳女子两人就那么仍在路边,看也不看一眼。 马车缓缓的走过约莫百十步的距离,晨雾渐渐散去的官道上,再次传来弩箭破空的声音。 贺兰敏之一惊,急忙拉住旁边的美艳女子挡在自己身前,利箭顿时穿过女子脖颈,箭头离贺兰敏之锁骨处不过三五寸的距离。 贺兰敏之一身冷汗的看着锋利的箭头,却没有看见从马车里飞出去一只白鸽。 “哼,早就防着你们灭口了。不过你以为你们这样大摇大摆的,马车也不改装下就能够回去?这可是太子的马车啊,官府看见后你们就等着见阎王吧。”贺兰敏之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随手推开身前,瞪大眼睛,一脸不相信神情的美艳女子,随意的像是在扔垃圾一般。 拍拍手便在路边找了个比较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相信,不到中午,官府的人肯定会找到这里来,把自己接回去的,太子的手令,可不是谁都敢无视的。 而且就算是昨日经过的驿城没发现马车异样,前面再有几十里地的驿站,已经接到了自己中午即将到达的信息,如果自己中午没有到,肯定会派人来找自己的。 长安城上空,一只白鸽飞快的掠过,扇动着翅膀向濮王府的方向飞去。 夏至匆匆的走到李弘的书房门口,轻声道:“太子爷,工部尚书阎立本求见您。” “阎立本?他来干什么?”李弘从一堆纸中把头抬起来问道。 “他没说,只是说有要紧的事情求见您。”夏至说道。 “让他进来吧。”李弘把书桌上的纸张收拾放好。 阎立本匆匆忙忙的跟着夏至往太子的书房走去,心里却是十万火急加默默的祈祷,真希望太子能够有办法啊,这工期如果再拖下去,陛下可就真的要发怒了。 大明宫一根约莫十丈长、三人合抱粗的木柱始终无法架立在正在修建的正殿房顶,而且还有一块巨大的石块,也是想不出任何方法能够运送到九十九道台阶上。 今日视察时,急的他是抓耳挠腮、嘴唇上都因为上火都起了水泡,但就是无法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但就在他望着那根巨型木柱与巨石发呆时,特意过来视察的监察御史王义方在知晓他的难处后,向他提议,或许问问太子殿下,说不准能够有意想不到的办法。 阎立本顿时眼前一亮,是啊,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向来以聪明多智的太子殿下给忘在脑后了,于是便飞快的赶了过来。 李弘听完阎立本的来意后,也有些目呆:“阎大人,您觉得我行吗?” “殿下,臣如今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殿下您的。当初在图纸上看着应该不是很难,但没想到,实际中想要架起一根完整的巨柱,实在是……实在是难如登天啊。”阎立本手边的茶杯急忙放下,继续诉苦道。 “王义方竟然没有弹劾您拖延工期?据我所知,他那两眼睛可贼着呢,就是我都不敢在他跟前晃悠超过一个时辰,不然非得被他抓住什么把柄,告到我父皇那里去的。”李弘说道。 “殿下,臣不瞒您说,臣已经顾不得如此多了,弹劾归弹劾,哪怕到时候罢了臣的官职呢,只要能把这根巨柱架上去,臣都认了。”阎立本急切的说道。 阎立本在皇爷爷在世时,曾经出任过刑部侍郎、将作少监等职,但真正被重用,还是父皇在打算重修大明宫时,任他为工部尚书。 六十多岁的人了,熬到六部尚书一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您也别着急,先喝点儿水去去火,歇息一下,我便随您同去看看可好?” 阎立本一听太子同意了,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感谢道:“如此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还请太子殿下现在就去如何?” “我……好吧,您年龄大,您说了算,走吧。”李弘颇不忍面对面色焦灼的老头儿,认命说道。 而就在他们前往大明宫工地时,王义方这个货已经跑到了李治面前,一边弹劾阎立本荒废工期,一边又说阎立本请了太子去大明宫,希望太子能够帮他想到一个好办法。 58 大国工匠 李弘随着阎立本来到大明宫主殿前,一根巨大的木柱甚至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只见一根足足有十五丈长、三四人勉强能够合抱起来的巨柱横放在台阶下面。 “阎大人,您别告诉我就是这一根巨柱!”李弘问道。 阎立本听出了李弘嘴里的震惊,老头儿有些尴尬,咳嗽着说道:“太子英明,就是您眼前的这根。” 我英明个屁啊,英明的话我就不该跟你来,这他娘的以现在这个时代的条件,就是自己亲自操作,恐怕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阎大人您真会开玩笑,我最近没有得罪工部吧?您干嘛要拉上我啊,拉上我,您以为我父皇就不会发怒了?”李弘摸着快到他肩头的巨柱,思索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能够在段时间内就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那块您嘴里说的巨石呢?别告诉我就是我脚下踩的这个啊,这可是整块的地板啊,不是巨石。”李弘看着脚下十丈见方大小的巨石问道,被坑的感觉油然而生。 “太子英明,没错,就是这块巨石。”阎立本老脸也尴尬的说道。 “不是,这……您们都是怎么运过来的呢,这么大一块巨石,为何不切割好再运过来?”李弘质问道。 “回太子,这块巨石如果切割开,就破坏了整体性跟美观,为了造我大唐百年伟业,自然是需要精益求精了。” “那您是这么运过来的?”李弘重复问道。 “太子可知当年曹孟德麾下有一谋士,名曰娄圭?”阎立本故作神秘,含笑问道。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娄子伯献计泼水结冰,一夜之间建成城墙,而你们就把泼水结冰用在了运送巨石上,可是如此?” “太子英明,正是如此,而施此法者乃是娄圭之后人也,娄于。”阎立本向不远处一个工匠招了招手,只见一个约莫五十上下的男子走过来。 “娄于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阎大人。” “士运土泼水,比及天明,土城已就。马超领兵观之,大惊,呼有神助。可是如此?”李弘说道。 “谢太子夸赞。”娄于躬身行礼道。 “好吧,那我就试试吧。芒种,让宇文融与粱孝仁立刻到大明宫。”李弘背身对芒种说道。 望着芒种离去,阎立本疑惑的道:“此二人可是崇文馆的学子?” “不错,正是崇文馆的学子,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更可行的办法。”李弘心里知道,自己的想法或多或少会有些偏激,甚至会破坏已经建好的格局。 而且自己所知晓的办法,宇文融跟粱孝仁同样知晓,但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没有这方面的基础,所以在遇到这种困难的时候,或许只有像宇文融跟粱孝仁这样有基础,又具有先进技术理念的人能够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这些也正是李弘一直给崇文馆,包括给太乙城禁区的那些工匠所传授的,都是以自己上一世所知晓的一切知识,点拨他们对所有学科的灵感之门,然后让他们以现有的学术为基础,慢慢的打开一条,通往自己给他们的那些知识大道的途径。 这样一来,无论是哪一途,就不会出现技术的断层,也能够把完整的技术储备下来,为下一步的开拓创新,做好真正的技术储备。 就以玻璃为例,当年自己只是教会了任劳任怨如何制作,用什么东西制作,但接下来的配比,基本上都是任劳任怨两人摸索出来的,才有了今天如上一世落地窗般大小的玻璃出现。 虽然这个过程比较缓慢,但最起码能够让任劳任怨弄清楚所有物质的属性,扎实制作玻璃的所有基础知识,最起码不会使玻璃技术出现断层,使得他们有了一套完整的系统。 而这样下来,自己刻意给了他们小十年的发展期。在这期间,无论是西域各国还是高丽、倭国,它们是无法接触到这一技术的。 但反过来讲,就算是自己保密,也会加速它们对玻璃的好奇心,加剧它们自己炼制玻璃的心思。这样就会给予它们储备玻璃技术的机会,会让它们一步一步的做到所有的技术储备。 所以自己在任劳任怨把玻璃工艺发展超过小十年后,自己再把玻璃出售给他们,一是能够在这几年赚到大量的钱财,二是能够有效的遏制它们发展自己的技术。 就算是有一天,它们能够制造出与现在大唐一样的玻璃工艺,但它们要想再往前发展就会变得难上加难,因为它们的工艺技术储备不够,技术如果出现了断层,到时候还是需要重头再做一遍,自己最起码又给任劳任怨,争取了好几年发展的时间。 而现在自己最为看重的太乙城药膳房,李弘采取了同样的办法,不过就是保密级别达到了最高,决不允许外人知晓。 那就是点拨给他们火药的最基础制作,然后让他们在此基础上继续发展研制,最终做到从最基础的火药技术,按照历史的发展轨迹扎实的往前发展。 自己提供的,不过就是一个早一百多年两百年的火药雏形。按照这样的规律,自己不过是在这一世,把后人研制的基础提前百年摆在眼前,整体上领先这个时代,这样也就不存在断层与发展停滞,对大唐的益处可比直接拿出自己能够做到最好的,要强太多了。 自己要打造的,是一支真正的能够撑起大唐工业、经济、军事等等的大国工匠!能够使大唐在所有的行业,都远远领先于其他各国的纯粹精英工匠! 李弘相信宇文融跟粱孝仁,能够完全独立的解决这个问题,但显然,阎立本不这么认为。 阎立本捋着花白的胡须想了想说道:“太子殿下,恕臣之言,此法恐怕难以办到啊。臣在请您过来前,弘文馆与国子监,甚至是倭国滞留在大唐的上期遣唐学子,臣都叫过来看过了,众人是没有一个,能够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法的,难道您的崇文馆……。” “试试就知道了,对了,阎大人,要不这样吧,如果我的学生把它架上去呢,我可是知道当年郑国公魏征大人把《换鹅贴》输给了您,要不您就用《换鹅贴》跟我赌一次如何?” 阎立本大骇,胡须颤抖着震惊的后退了好几步,哆嗦着说道:“太……太子如何知晓《黄庭经》在臣手里?” 这可一直都是秘密,当年自己与魏征打赌,魏征输了后,自己听从兄长阎立徳之言,要了这本王羲之的亲笔《黄庭经》,此事从来未曾跟任何人提及过,如今被太子一问,自然是心下骇然。 “史官说的。”李弘轻松的说道:“别人不知道,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啊,皇爷爷当年的史官还有一些人在,我就没事儿跟他们说说话儿,所以就知道了,很简单的。” 阎立本看着李弘人畜无害的眼神,心里总是有一股不安感,但又看了看这即将延期的工程,心里叹了口气,咬牙说道:“好,臣就跟太子赌一把,但如果太子您输了呢?”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您知道在何人手里吧?”李弘抛出一个大大的诱饵。 阎立本不信道:“不可能,那是先帝珍爱之物,恐怕就是陛下都未能够一睹真迹,您又如何能够拥有?” “皇爷爷走了,这东西您说留给谁?难道还不是给了我父皇?我父皇当年在临湖殿与我打赌一事儿您可记得?”李弘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 “臣当然记得,那次确实是陛下输了,您也为大唐造出了这更好的玻璃,如今都用在了大明宫上。难道您跟陛下的赌资是……。”阎立本双眼开始变得火热,精光闪闪,一点儿老态都没有了。 阎立本善工艺,攻字画,晓建筑,让人家喻户晓的便是如今收藏在太极宫内的《步辇图》,画于贞观十五年,太宗接见迎娶文成公主的吐蕃使者禄东赞时的情景。 李弘抛出的诱饵,足以对阎立本这样视书画为性命的人,有着巨大的魔力,当下二话不说,与李弘一言为定,谁输谁便拿出珍藏。 两个人嘿嘿笑着,仿佛都看见了彼此的珍藏,已经入了自己囊中。 粱孝仁与宇文融极速赶来,神情中都是带着一丝的紧张跟兴奋,给李弘行过礼后,李弘便指着那根巨木说道:“架到房梁上去,架不上去,自己拿牌子嘉福门外站七天。” “啊?”两人听到李弘的惩罚都是一惊,站七天?那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还有你们脚下这块小石头,送到台阶上去。既然知道办不到的严重后果,那么就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做到了都好说,做不到的话,七天只是惩罚的开头。”李弘好整以暇、神态轻松的警告道。 阎立本看着两人惊惧的表情,以为两人是对于眼前的困难也毫无办法,开口打趣道:“太子殿下可是与老夫定了赌约的,如果你们办不到,殿下可是会输给老夫一件很重要的宝贝,所以啊,你们最好是尽心尽力。” 宇文融与粱孝仁在李弘说完后,就开始盯着眼前巨大的木柱,对于阎立本的话,多少听进去了一点儿,只知道太子跟人家打赌了,赌约什么他俩不在乎,他俩在乎的是,如果太子输了,会怎么惩罚他们! “好,殿下,两天的时间,只要给学生两天的时间,学生保证办到!”宇文融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啊……?这么大的巨木完整的架上去你们可以做到?”听到两个学子的话语,阎立本眼前险些一黑,差点儿晕倒。 这怎么可能,困扰国子监、弘文馆等等鸿学大儒、能人异士的难题,两个莫过十五六的少年,竟然敢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 59 逼迫 李弘把双眼兴奋的冒光、摩拳擦掌的粱孝仁与宇文融留在了大明宫工地,两天的时间希望他们能够完成这个难题,而且自己同时还把任劳任怨两人介绍给了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找这两个人。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在阎立本半信半疑的眼神中,李弘离开了大明宫工地,接下来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着阎立本给自己把《换鹅贴》给送过来了。 阎立本望着李弘的背影,总是有种上当的感觉。强自静了静心神,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太子如果输了,自己不可能也不敢真的把《兰亭集序》据为己有,但只要能够让自己一观真迹,临摹一帖的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该来的终会要来的,李弘无法主动去找自己的姨娘武顺,这样只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整件事情更加朝着,难以挽回的局面发展。 而所有的事情,李弘之前一直忽略了武元庆、武元爽在里面扮演的角色,现在从头来捋,才发现,对太乙城伤害最大的不是水银丢失,而是这两个人的从中作梗。 当初兰陵姑姑的警告,显然是对的,两位舅舅不单是受了谁的指使。 药膳房失窃现在足以认定是父皇指使,而水银前后丢失两批,显然也有母后唆使的影子。 此次的局,父皇跟母后两人,若有若无的都在以武家做局,打击着跟彼此有利益冲突的所有人。 水银丢失在姨母那里找到一部分,这是不是说明,母后想借自己之手惩戒姨母跟表姐贺兰敏月? 药膳房失窃,是不是就是父皇想要通过自己惩戒贺兰敏之,起到敲山震母后的作用? 父皇跟母后分别利用着彼此的人,然后以李弘之手达到惩戒的目的? 今日自己跟阎立本打赌,虽然是临时起意,但自己惦记他那《换鹅贴》已经好几天了。他是打算用《换鹅贴》献给父皇,来平衡自己对姨母、表姐的惩戒。 白纯跟惊蛰、猎豹这几日一直在加紧寻找“木棉袈裟”,这是自己打算惩戒武元庆跟武元爽以及贺兰敏之后,送给母后的礼物。 “妾身武顺见过太子殿下。妾身贺兰敏月见过太子殿下。”武顺母女在正厅对着李弘正式行礼道。 “姨娘何必如此,快快起来。表姐,您也快些起来。”李弘从大明宫回来,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母女两人盈盈跪拜。 武顺虽然年纪比母后还要大两岁,但显然也是保养有方,四十岁的年纪了,看起来还跟三十岁左右似的,与贺兰敏月站在一起,像姐妹比像母女更多一些。 贺兰敏月风情妩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有白纯的影子,一身名贵布料的白色衫裙,显然是想穿出白纯那一副淡若幽兰的样子,但头上的繁杂的惊鸿发髻,跟闪着金光的首饰,让她整个人显得俗气了很多。 完全不像白纯那般,淡若幽兰又妩媚风情的双重结合气质。 “不知姨娘今日来此有何要事?”李弘领着两人进入正殿,分宾主坐下。 小雪乖巧的立刻奉上茶水,然后便站在李弘一侧,随时准备听候太子的吩咐? 武顺勉强的笑了下,轻声道:“姨娘此次前来,是来跟弘儿赔罪的。” 武顺打蛇随棍上,既然太子一直以姨娘相称,如果自己再继续正式称之为太子,就有些过于见外了。 而且太子以家人这样的称呼,是不是说明太子把这事儿,当成了家事而非是国事来对待? 李弘的心思此刻却没有放在母女两人身上,这两个人跟父皇的关系乱七八糟的,自己还真不好动的太厉害,否则父皇肯定绕不了自己。 寒暄了几句后,李弘便送走了武顺跟贺兰敏月,然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次父皇母后给自己的小考,显然不光是一次考试,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两人复杂的暗斗。就如自己所想,两人都在以武家人做局,但最为难受的却是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武元庆、武元爽仿佛跟武顺母女商量好似的,在武顺母女离开没多久后,两个人也一同出现在了东宫,求见李弘。 两人此次的目的也与武顺母女一样,都是态度明确的来赔罪。同样,两人也都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不满。 这不满的原因与武顺母女一样,那就是既然咱们是一家人,太子您就不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赚钱,您好歹也得帮衬帮衬我们。 太乙城做为专门为您赚钱而建的城,身为皇家贵胄,没有分享到一丝一毫的利惠,反而还需要跟其他商人一样被同等对待,这让他们感觉到了不满跟轻视,于是就萌生了私自偷运的念头。 李弘听的心里直呵呵,这到底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违制私售太乙城禁品,偷运太乙城禁区水银、药膳房物品,到头来还变成了自己的不是? 背后给他们出谋划策的人会是谁呢,这可是一个当律师的好苗子啊,眼光精准狠辣,一下子就戳中了自己的弱点,那就是自己身为太子太小气了,只是为自己着想,忘记了给整个皇家贵戚分一杯羹。 这也正是李弘这几日,在听到兰陵那日离开时的口舌后,开始思索的一个问题,自己身为太子只知道赚钱,却不知道为皇家贵戚分一杯羹? 是不是显得太过于小气,如此一来是不是把自己在名誉上,陷入了自私自利的境地中? 李弘还在思索之际,花孟又来禀报,皇家宗室来访,父皇的好几个皇弟,还有两个皇叔来访! 李弘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要不要先回到后面看看黄历去,今天什么日子,商量好了的吗?怎么都跑到自己的东宫找自己! 黄历原本还是新鲜事物,但自从李弘的活字印刷,这几年开始印制各类书籍以来,黄历(皇历)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算是颇为普通的书籍了,最起码可以在东西两市都买的到。 纪王李慎、赵王李福、曹王李明还有越王李贞,再加上两个李弘可以称为皇爷爷的韩王李元嘉和霍王李元轨,整个太子府用来接待贵客的正厅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自己的父皇今年也不过三十四岁,这些比父皇还小的皇叔里,最小的今年才二十六岁,都是正值壮年时期。 李弘需要一个个行礼问候,等问候完毕后,李弘都觉得自己有些懵。再次分主宾坐下,李元嘉与李元轨自然是坐在其他人上首的位置。 望着这些人,李弘都有些恍惚,如果这些人都支持自己,岂不是自己要造父皇的反都够了?不过他也就是在脑海里一掠而过,可是不敢真动这样的心思。 如果真是造反,恐怕到时候自己把父皇反下去了,再把母后给招上来。毕竟,这两口子可都是权谋之术极为出色之人,要不然,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集团也不可能倒的那么快。 接下来这些皇叔与皇爷爷与自己唠了几句家常后,就由李元轨跟李元嘉把话题切入了正题,与前面两拨人不谋而合,都是为了太乙城那些财富而来。 各个哭穷,各个都把自己说的比长安百姓还不如,听的李弘都想跟着掉几滴假惺惺的眼泪儿。 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困难”表述完后,李弘这才开口说道:“各位皇叔与两位皇爷爷,弘儿虽有心助您们,可弘儿现在年幼,这太乙城所有的商品,都是咱们皇家的产业,而弘儿就算是想让皇叔与皇爷爷制造,恐怕父皇那里都不太好应允吧?” 李弘说完后,看着几人都不说话,神情都是等着他表态,几人的态势,大有今日你不松口便不走的决绝,李弘叹口气,从椅子上起身说道:“各位皇叔、皇爷爷,应该都知道由当年汉朝名士恒宽所书的《盐铁论》吧,盐铁官营、酒类专卖、均输、平准的大策略。如今太乙城看似财富颇多,但弘儿却一时无法把所有各项产业持续扩大,唐律有制监管,如果弘儿分摊各位皇叔、皇爷爷,父皇怪罪下来,弘儿可是一人承受不起啊。” 一番话让在座的各位皇家贵戚,若有所思的点头称是,李弘心里却道:你们给我找难事儿,好啊,我现在把皮球踢回去,除非父皇答应他们,要不然我也没招儿。 “只要各位皇叔跟皇爷爷能够说服父皇,我保证答应各位,无论是精盐还是细白如雪的糖,这些制作秘方我都可以交给大家。但有一条,还请各位皇叔与皇爷爷应允,所有我们李家的宗室子弟,须每家有一嫡子在我崇文馆受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全部乃庶出!”李弘看着他们说道。 在座的几人都知晓他这几年的崇文馆,已经偏离了国子监跟弘文馆的正统受学,谁知道把子嗣送到他这里几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儿?所以才把不受重视的庶出送到这里来,算是给他太子一个面子。 但看着李弘坚定的表情,李元嘉想了想说道:“好,到时候陛下如果能够应允,弘儿你愿意传授,我们自会把子嗣送到你的崇文馆受学。” “多谢皇爷爷,如果您能说动父皇,然后送人来崇文馆受学,我保证会把玻璃、水晶等方法传授给他们。” 几个皇叔交头接耳一番后,心里都有了一番计较,各怀心思的暂时答应了李弘的要求,然后便纷纷离去。 60 游说 送走那几个皇家贵戚后,李弘看看天色已暗,再过一柱来香的功夫,父皇跟母后也该用膳了。正好,今天自己过去蹭饭去。 今日这三拨人,可不是白来的啊,无论是姨娘母女还是舅舅,其实都是背后有人主使他们。至于背后主使之人是谁,这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般明显。 至于皇家宗亲的道来,呵呵……这些人可不是白给的,可是时时刻刻等着反扑父皇的皇位。此时敏锐的察觉到皇帝、皇后、太子三人之间暗流涌动,他们要是不加一把火,就太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在皇宫各个角落布置的亲信眼线了。 所以,除去宗亲这一个自愿加入进来的暗流外,姨娘跟舅舅的到来,其实一种暗示性的妥协,也是一种谈判的前提。现在,自己就可以进宫跟母后、父皇谈判了。 夏至跟芒种两人跟着他一同进宫,李弘踩着滑板悠然自得,晃晃悠悠,像是一个刚刚放学的小孩子,背着他那背包便开始往皇宫里行去。 “儿臣李弘见过父皇母后,咦,小东西长高了啊。”李弘踩着滑板跳跃到台阶上,正好看见李贤跟李哲往里面走,揉了下两人的头发说道。 李贤、李哲两人无奈的对他翻个白眼,无视太子自己脚下踩着滑板,越过母后宫殿的门槛,然后平稳的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连铁接着。”李弘一只脚在地毯上站定,另外一只脚用力一推滑板,滑板便飞快的向连铁滑去,连铁急忙伸出一只手俯身接过滑板,拿起来递给了一旁的宫女。 “连铁以后不必管他,碰坏了东西让他赔偿,现在谁不知道他那东宫,都快要比皇宫还要富有了。”武媚看着怀里半岁的李旦,瞧也不瞧李弘一眼,冷冷的说道。 “是,奴婢谨遵皇后旨意。”连铁笑意盈盈的回答道。 “父皇呢?还没有过来吗?”李弘看也不看中规中矩,给武媚请安的李贤跟李哲,随意的在宫殿里来回溜达,显得极为放松。 武媚眼角余光注视着晃来晃去的李弘,终于把怀里的李旦交给了旁边的宫女,抬起头望着东晃晃西瞅瞅的李弘,如玉的额头又是聚满了黑线! “李弘你给我过来!”武媚咬牙说道。 如果只是他李弘一个人,武媚还不会发火,但只要三兄弟都在此,看看中规中矩,皇家礼仪极为规范的李贤跟李哲,再看看野小子般的李弘,三人之间稍微一对比,武媚就有种掐死他的迫切冲动。 “母后怎么了?”正要凑到宫女旁边逗弄李旦的李弘一脸警惕,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武媚看着一脸警惕准备逃跑的李弘,先是示意李贤跟李哲坐下,然后叹了口气,柔声对李弘说道:“弘儿过来,母后这些日子一直没见你,过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这样的距离就很好啊,太近了母后反而看不清楚了就。”李弘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他现在跑起来母后是追不上的。 武媚脸色开始变得铁青,紧紧盯着随时准备后退的李弘,沉声说道:“连铁……。” “连铁你敢过来你试试,我还有帐没跟你算呢,别以为有我母后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三岁的时候敢收拾你,当了太子我就更敢收拾你!”不等武媚说完话,李弘就打断她的话语警告着连铁。 连铁急忙停住,跨出一步的脚也不收回,只要皇后再次发话,他就会立刻毫不犹豫的把太子抓给皇后。 武媚依旧脸色铁青的看着李弘,李弘也警惕的望着她,两人就那么隔着七八步的距离互相看着,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武媚妥协了,叹口气身子往椅背上轻轻一靠。 调整着自己轻易被李弘激起来的怒火,然后淡淡说道:“太子今日来本宫……。” “嘿嘿,母后,您可千万别这样称呼,您一称呼我太子,一自称本宫,儿臣心里就没招没落的,总是觉得难受……哎哟……儿臣知罪了,母后放手啊,儿臣的耳朵快断了!” “哼,你以为不用连铁我就逮不住你这个野小子了吗?天天你跟我对着干,能不能有点儿规矩你!都当了好几年的太子了,你这习性能不能给我改一改,皇家的脸面在你李弘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就那么不值钱?就那么不受你李弘重视?”武媚银牙紧咬,揪着李弘耳朵的玉手青筋毕露,显然是用上了力气。 “儿臣知错了,儿臣明日便让上官仪教受儿臣皇家礼仪,绝不敷衍母后您。”李弘求饶道。 武媚心满意足的放开被揪红耳朵的李弘,然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这才说道:“说吧,你来肯定没好事儿,在你父皇没来之前,先把想跟我说的话说出来吧,免得一会儿你们父子谈起来后,我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了。” “母后真是英明啊,您真是聪明的化身、智慧的女神、仁慈的典范、母仪天下的皇后。真的,儿臣都觉得您可以与皇奶奶相提并论了。”李弘讨好的帮武媚在身后揉着肩膀,阿谀奉承的话语,听的李贤跟李哲是目瞪口呆直反胃。 “说你的正事儿,一会儿你父皇来了后,母后可不会帮你半句的。”武媚享受着李弘帮她揉捏肩膀,悠悠的说道。 “母后,儿臣是想让李贤跟李哲去崇文馆受学,而不是只呆在弘文馆,皇家礼仪典范跟先贤之书已经读的差不多了,在儿臣看来,那些都是启蒙读物罢了,读过之后便好,现下应该是去崇文馆接受一些新的东西,免得到时候皇家的子嗣,在大学问一途上落后他人太多。”李弘认真的在武媚耳边轻声说道。 “母后,儿臣不去。”李贤跟李哲两人同时起身说道。 “嘿,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吗?这是我跟母后商量呢,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再说了,我也是为你们好,去了崇文馆后,我会根据你们的喜好跟天赋,为你们量身定做一套学习方法,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将来说不准你们就是我大唐的大儒呢。”李弘停下手里的动作,狐假虎威的训斥着两人。 “别停下。”武媚闭目说道。 “是,母后,您只管听着,我继续训斥他们。我告诉你俩……。” “我让你手别停下!”武媚气的睁开眼睛,仰着脖子看向李弘。 “哦,儿臣知道了。那么母后是答应他们去崇文馆了?”李弘大喜,双手继续孝敬着武媚的肩膀问道。 “你让他俩过去,不会只是想欺负他们那么简单吧?”武媚再次把凤目合上,享受着李弘的力度合适的按摩问道。 “当然不是了,他们可是儿臣的亲弟弟啊,又不是李素节跟上金还有李孝,不会欺负他们的。儿臣是真心想让他们学一点正儿八经的东西出来,将来也好为大唐出一分力不是。” 今天在东宫被宗室逼迫分羹太乙城,使李弘不得不加速他心里的计划,那就是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凭借着自己这个得天独厚的大树,都按照他们的兴趣爱好来培养。 李弘看了看窗外那颗自己跟父皇种的正茁壮成长的树,心里道:“好吧,现在还是小树。” 李弘的最终目的,自然是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把他们培养成,不是只盯着皇位这个宝座的皇子,而是能够在某一个领域有所建树的皇子。 “那李孝他们呢,也会去你那崇文馆吗?皇家子嗣都去了你那崇文馆,这弘文馆你让谁来受学?”武媚问道。 “弘文馆自然还有那些不愿意去崇文馆的宗室子弟来受学啊,还有那些名门望族的子弟在不是?”李弘对答如流道。 武媚拍开他的手,把他拉到跟前,看着他郑重的问道:“你告诉母后,你这是又想计划什么?” 武媚凭借直觉,只觉得这野小子,这次不像是闹着玩,而像是在策划一件很大的事情。 “等父皇一会儿来了再说可好?不然儿臣一会儿还得多费一番口舌……错了,不是费口舌。”李弘看武媚凤目一瞪,急忙改口道。 “行吧,那我就耐着性子再等等。”武媚眼睛扫向窗外,陛下今日怎么会晚来呢?平时这个时候应该都到了才对。 扭过头看看李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陛下会晚来一样儿。 李弘小心翼翼的从宫女手里接过李旦,抱在怀里摇晃着,嘴上若无其事的说道:“儿臣打算明日把李义府从大理寺提出来。” “好。”武媚起身走到门口准备迎接李治。 一问一答,简简单的的两句话,也就表明了武媚的态度。明日大理寺卿段宝玄就可以放心的放人了。而李弘需要做的就是,对两位舅舅跟贺兰敏之不必痛下狠手。 不然以李义府擅入后宫、攻奸义阳、高安,谄媚献眼、蛊惑皇后这些罪名,段宝玄也决计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轻易的放出来的。 但现在有了母后,对李义府这些所谓罪名的赦免,自己就容易把李义府提出来了。 这就是皇家,所有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总要在事情的背后,用一切明里暗里,或者是出尔反尔的话语来作出某一种妥协。 李义府之女与女婿的死,也让朝堂上对李义府少了一些弹劾,毕竟父皇也会配合自己罢免他所有官职,并加封他为太子太保,如此也算是给朝堂众官员一个交代了。 “儿臣见过父皇。” 李贤李哲的见礼声打断了李弘的思绪,清醒过来的李弘也急忙抱着小李旦过去行礼。 “你母后竟然放心让你抱着李旦?是做了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了你?”李治看着抱着李旦的李弘打趣道。 “父皇说笑了,李贤、李哲年幼时,儿臣也年幼,无法抱得动,现在儿臣长大了,自然就要帮母后分担一下了,对吧母后。”李弘嬉皮笑脸的德行与中规中矩的李贤、李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61 国事与暗战 李治对李贤跟李哲显然要上心很多,不像对李弘似的,在学问一途上从来是不管不问。 李贤跟李哲同样也是有备而来,吃完饭后,两人毕恭毕敬的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问题,一一阐述,向李治恭敬的请教。 李治自然也是有问必答,在儿子面前能够彰显自己的学识,让他也是颇有成就感跟骄傲的一件事情。 李治的侃侃而谈,让李贤跟李哲两人双眼冒金星,充满了仰慕跟崇拜,大叹以后定要多向父皇请教,言谈之间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意味,两人的另类马屁,自然也是拍的李治开怀大笑,龙颜大悦。 李弘陪坐在一边无聊的打着哈欠,无论是这些似是而非的先贤古籍里的哲学、还是史书里面对前朝的总结,在李弘看来就是:看古籍掉眼泪——替古人担忧。丝毫不知道往前看,不知道勇往无前的开拓创新。两个字,迂腐! 李贤与李治两人不时挑衅的眼光看着李弘,像是在说,看看我们在父皇跟前多受宠,哪像你似的,天天不学无术。 这种低级别的争宠,李弘压根就不放在心上,要不是母后老是暗地里掐自己大腿,恐怕他都要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治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与李贤和李哲扯了半天,这才开始收起笑容,正色的说道:“好了,你俩回自己的宫殿吧,朕还有事儿要考校考校大唐的太子。” 李贤与李哲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同时起身行礼道:“是,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李治笑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后,武媚的书房就剩下了李弘与他父母两口子。 用杯盖拨弄着盖碗里的冒着热气的新茶,李治平静的说道:“吐谷浑王诺曷钵和弘化公主率领吐谷浑残兵已经进入了凉州,弘儿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前段时间自己就提醒过父皇,吐蕃与吐谷浑交战一事儿,父皇却不甚在意,任由两国交锋,如今吐谷浑覆灭在即,父皇这才想起来该如何面对吐蕃日渐强大的威胁。 但此刻吐谷浑已经是大势已去,想要从兵强马壮的吐蕃手里复国又是谈何容易?何况,历史上吐谷浑也是被吐蕃在今年彻底灭亡的。 “《隋书》载:吐谷浑有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动辄方牝马与其上,言其龙种。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日行千里,故世称青海驹。这些良驹将来可能就是吐蕃用来对付我大唐的铁骑了。”李弘看着父皇拨弄盖碗,淡淡说道。 “你意如何?”李治神色依旧波澜不惊,淡淡的问道。 这些年大唐东西两地各自都有用兵,不知为何,在朝堂上有些优柔寡断的父皇,在外事上向来还是有自己的主张。 而且牵扯到外事后,父皇都会像个真正的上位者,从来都是先把别人的意见听一遍在心底,然后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您既然已经收到了吐谷浑王诺曷钵的求援,儿臣想,恐怕吐蕃的使节,此时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吧。吐蕃派遣使臣,不过是想向您陈述为何出兵吐谷浑的理由,来延缓、牵制您迅速出兵吐谷浑。但无论您的态度如何,吐蕃是绝对不会从吐谷浑王城伏俟城撤兵的。”李弘看着悠然自得的李治说道。 武媚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这个时候自己能够坐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了现在陛下的心思,三人之间的暗涌还远远没有结束,李治现在也不想结束,他到底还是想看看,无论是自己还是李弘,对于权利的**到底膨胀到了什么份儿上。 毕竟他现在才三十四岁,正值鼎盛时期,无论平时如何看重李弘,但也绝不允许李弘,现在就轻易的触摸龙椅上的权利。 “难得你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你说的很对。诺曷钵希望带领着族人继续往大唐腹地迁徙,吐蕃的禄东赞派遣的使者确实正在路上,不过朕的书桌上还多了一封吐蕃送来的信件。” “文成姑姑?”李弘惊叹道。 “不错!”李治加重了语气,说道:“文成希望能够再次与大唐和亲,不过被朕拒绝了。” “禄东赞这个老东西怎么还没死啊。”李弘听到父皇拒绝了和亲一事后,心里一松,用市井之语喃喃的念道。 这招双管齐下,制止大唐快速用兵前往吐谷浑的计谋,恐怕除了老奸巨猾的禄东赞外,现在的吐蕃大相葛尔东赞,以他的智商,恐怕还无法做出如此完美的谋略。 “哦,弘儿你知道禄东赞?”李治好奇道。 这禄东赞现在想来应该有七十岁上下了吧,一个小小的孩童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当然知道,惊蛰、猎豹他们的情报里就有提及过。”李弘毫不隐瞒的说道:“而且儿臣敢肯定,这招双管齐下恐怕就是出自禄东赞之手,毕竟,他可是比吐蕃任何人都要了解我们大唐。”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还是自己,三个人现在甚至是共享着丽竟门的所有情报资源。 虽然所有的情报都是需要从父皇那里过滤一遍后,才会到李弘的手里,但李弘对于禄东赞还活着的消息还是感到惊讶。 “双管齐下?”李治思索着李弘这句话的意思,眼睛缓缓的看向李弘,斟字酌句道:“你的意思是禄东赞深怕大唐出兵吐谷浑,帮助他们复国?所以用文成跟使臣来拖延、说服大唐出兵?” “是,父皇英明。父皇,儿臣请求您现在立刻出兵吐谷浑,同时立刻允许诺曷钵与弘化姑姑率领残余迁往内地。”李弘突然起身郑重的说道。 “不可,如果出兵岂不是如了诺曷钵的意愿,朕岂不是等于为他复国了?”李治断然拒绝道。 “父皇,所以儿臣请您立刻允许诺曷钵进入大唐腹地,他的那些残余兵力跟族人,完全不会给大唐造成任何威胁。何况,只要您出兵拿下吐谷浑王城,赶走吐蕃人,那里就将是我大唐的土地,至于诺曷钵,完全可以立刻下旨封他为大唐任意一州刺史,只要在凉州以内就行。”李弘兴奋的说道。 如此以来,完全可以打吐蕃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还能把吐谷浑的土地,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里,同时用吐谷浑未曾逃离的旧部,来牵制日渐强大的吐蕃,两全其美啊可是。 李治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李弘,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坐下来,这才缓缓说道:“吐蕃与大唐世代友好,从来不曾兵犯朕大唐,扰朕子民安稳,如此出兵实乃下策啊。严加警告吐蕃即可,至于诺曷钵跟其族人,倒是可以考虑并入大唐,朕赐封他一州刺史即可。” “父皇……。” “好了,此事就谈到这里,虽然不出兵,但为了防止他们进犯大唐,朕会命人陈兵边界,严加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李治安慰着一脸失望的李弘。 李弘无奈的从心里叹口气,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趁现在吐蕃立足未稳,拿下吐谷浑,还能够给予吐蕃一定的警告跟震慑,让他们老老实实的龟缩在高原上。 现在如果不出兵,历史还会如同史书上记载一般发展,到时候大唐用兵就要困难的多了! 安西四镇来来回回,跟拉锯似的一会儿占据一会儿退守,总是得不到应有的安宁!这一切可都是源于吐蕃对大唐的虎视眈眈。 李治安抚完李弘后,三人开始慢慢把话题转向了这段时间以来,三人之间以武家做局这件事情上以来。 李治突然间说道:“今日宗室叔父李元轨等人来见朕,希望弘儿能够把太乙城的产业,分一杯羹给他们,弘儿不知你何打算?当初父皇曾答应你太乙城全权由你处置,所以父皇想听听你的意见,好给你那些叔父跟爷爷一个交代。” 我去,你这是又要把皮球踢到我身边来不成?而且,这规矩是你俩先破坏的,利用武家扰乱太乙城的商规,现在又要逼迫自己面对棘手的问题。 但说到这事儿上,李弘也不是善茬,矛头直指李治,准备与武媚随时站在统一战线上说道:“母后,前几日儿臣的太乙城丢失的水银,在姨母的府邸已经找回,今日姨母与表姐还来东宫对儿臣道歉了。但儿臣却以为,此事已经触犯了我大唐律法,虽然是皇家宗亲,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儿臣还希望听母后训示。” 李弘说完后,武媚脸上神色轻松,但李治的脸绿了,这小子明摆着是拿武顺跟贺兰敏月打击自己。 只要皇后同意,太子就有权降罪于武顺母女,然后李弘再要是经过他母后授意,把武顺母女发配他边远地方,远离长安,自己可就少了两个姿色可以宠幸了。 所以不等武媚开口说话,李治飞快的问道:“弘儿,听说今日有一辆马车进入了太乙城?好像是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 李治同样意有所指,他说的可就是贺兰敏之带走的太乙城禁区内,一块区域名曰药膳房里丢失的重要物品。 药膳房里丢失的东西,其实则是武媚唆使贺兰敏之为之,而李治当初以为是自己计谋得逞,不想却是被武媚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梁建方被自己派人所杀,却是死的没有了一点儿价值,成了他们三方之间博弈的无辜牺牲品。 (ps:求各位大大收藏、求各位大大投推荐票啊。) 62 意想不到 一直没说话的武媚听到李治的话,瞬间看向了他,想了下说道:“贺兰敏之向来与他舅舅武元爽、武元庆走的甚近,此事儿恐怕不是贺兰敏之一人所为,武元爽与武元庆两人必定有所指使,不然凭借贺兰敏之一己之力,能够进入弘儿把守森严的禁区?” 这就是武媚的后手,留给她自己的一条绝佳后路,同样也是她处心积虑多年想要做的一件事情,也是被李治一直误会的事情。 武元爽、武元庆两人与她是同父异母。生母杨氏在世,与自己还未成为皇后前,两人对自己母亲一向是刻薄的很。 自己早就想要找机会把他们流放,只是刚被封为皇后时,为了顾及朝臣非议自己寡淡亲情,也为了稳固自己的皇后之位,暂时需要这两个任少府少监,宗正少卿的兄长帮自己清除异己,因此才留到现在。 而这也就给李治造成了一种假象,那就是武媚对武元庆、武元爽很是看重,重要到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此二人对武媚做法。 此刻对已经完全控制了后宫的武媚来讲,两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相反继续留在少府跟宗正寺,反而会处处掣肘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且武元爽贪得无厌的性格,已经让她极为不爽。这皇宫里不少的奇珍异品,可是都被他贪污了,武媚却不能有效的制止。 武媚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的李治,继续说道:“此事儿还希望陛下能够给弘儿主持公道才是。” 听到武媚如此一说,李治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完全判断错了皇后兄妹三人间的关系。 李治始终没想到,皇后会作破釜沉舟的打算,如此一来,皇后就等于放弃了所有她身边的近戚跟近臣,这样将会大大削弱她的存在感,同时也让他多少失去了些兴趣。 他现在还不知道,武媚如此这番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李弘的强势崛起,加上身处太子之位先天优势,让她内心原本渐渐升起的野心,突然间变得脆弱了很多,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强行想要进入朝堂议事,后宫干政的罪名很有可能就会扣在她头上。 何况,后宫现在她不是完全没有了对手。当年与她一起被太宗李世民选入后宫的徐惠,两人同时被册封为“五品才人”。 而自己自打入宫后却始终不得太宗的赏识,除了被太宗赐号:武媚(后世讹称武媚娘),便再无其他,若不是李治,恐怕她将会在感业寺度过余生。 徐惠却是深得先帝恩宠,先后被封为婕妤、充容,死后还被追封为贤妃。 而李治不光是在政事上萧规曹随、完全继承了贞观遗风。就是在后宫选妃一事上,李治也像人们展示了父子之间的“志同道合”。 武媚自是不用说,李治标准的“子承父业”。而当初李治父皇徐惠贤妃的妹妹徐盈盈,同样也被李治纳入了后宫,被册封为婕妤。 现在的武媚,在心思大部分放到后宫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注意到了徐婕妤的存在。何况,因为李弘这个小王八蛋的参与,萧淑妃这个贱人还一直苟延残喘的活在后宫,这些都不得不让武媚,暂时放弃接触朝堂的心思。 随着武媚一番声讨武元庆、武元爽的一番话,跟接着表明立场退居到后宫开始隔岸观火,看两父子如何热闹时。 李治突然间也失去了继续再考验李弘的兴趣。与其说李治想要考校李弘多一些,倒不如说,他后来乐此不疲的,兴致颇浓想要继续参与三人斗法,主要原因是因为武媚的参与。 武媚的参与,激起了他想变着法儿给自己与武媚之间找一些新乐子,来为两人的夫妻感情增加一些新的乐趣。 由此可见,李治在对武媚的爱上,也是贱出了一种新高度。两人之间,要是武媚柔弱些,对权利没有一丁点儿的野心,估计李治跟武媚很有可能会上演一出,唐代版的周幽王与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典故。 所以历史没有如果,李治心里却有舍不得的如果,如果就这样失去武顺母女,李治又有些舍不得的不甘心。 萧淑妃与王皇后一个被废为庶人囚在深宫,一个此时早已经是白骨一堆。对于李治来讲,虽然他心里深深爱着皇后,但如果除了皇后还有其他女子能够承他雨露,是足以能够代替填补王皇后与萧淑妃,在他心里位置的最佳方法。 原本李弘认为三人之间无法解开的死局,没想到因为母后轻轻的避身一让,一场皇家斗争就这么消失于无形。 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就是他了,立刻拽着武媚的胳膊抱在怀里开始腻乎:“母后,过些日子儿臣给您送点儿好东西过来,现在太乙城正在加紧制作,还有一些技术上的缺陷,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献给母后了。” 李治看着母子两人已经站在统一战线上了,很有可能就要一致对他了,自己要是还不赶紧做决定,说不准以后人母子俩就不带他玩儿了。 而且他也很迷恋李弘这种不墨守成规、随意自然的坦诚相处方式,这给他们枯燥无味、呆板无趣的皇宫生活添加了一道明亮的风景。 何况,最为重要的是,李弘身为太子,经过他这几年的观察,李弘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阳光下进行,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在阳光的阴影下悄悄展开,所作所为都是坦荡荡的君子行为。 就连惊蛰、猎豹跟扬武等人把守的丽竟门,李弘向来都是先让他过滤情报,然后才是他自己找对自己有用的。 几年来,关于朝堂政事、官员结党等一系列的事情,李弘是碰也不碰,太子与皇帝之间,那很难把握的分寸,被他把握的游刃有余,向来是从不越雷池一步。 至于向来帮他管理经营太乙城的白纯,李治相信,李弘一定知晓白纯为谁所用,只不过是人李弘没有任何需要避讳他的,所以也就不在乎白纯到底为谁效忠。 想通了这些关节后,李治突然间恢复了好几年都不曾出现过的表情,两手紧紧的互搓几下,说道:“这样吧,武元庆、武元爽呢,罪不至死,依朕来看,就贬为州刺史如何?” 武媚与李弘母子俩相依相偎,两双不说话的大眼睛就那么齐齐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好吧,韩国夫人武顺以及贺兰敏月因私盗太子府一事,令即日起回原籍,未有召唤不得入长安。”李治撇撇嘴说道。 “弘儿,送你父皇回宫吧,今日母后累了……。” “父皇请吧。” “小王八蛋,你就这么听你母后的话?父皇今日将在这里过夜,你赶紧回东宫吧。” “那可不行,母后都说了,您还是走吧,母后今日很累了。”李弘笑推着李治半推半就的身子往外走去。 “小心些,别把你父皇推倒了。”武媚脸上绽放着柔美温和的笑容说道。 “是,您就放心吧,您的夫君不会有事儿的,我才多大力气啊,只知道担心自己的夫君都不知道担忧自己的儿子……哎哟……母后,儿臣知罪。” 李弘长吁短叹的揉着耳朵,跟李治两人走在皇宫幽静的路上,最终父子两人还是都被赶了出来。 “接下来你该如何?”李治停下脚步看着猴子般抓耳挠腮的李弘。 “不如何。跟母后商量了,也打算跟您说一声,以后素节、上金还有李贤他们,一同去崇文馆受学,至于宗室叔父他们,儿臣会通知他们一个月后去太乙城,到时候再给他们分配一些产业。” 李治摸了摸李弘的脑袋,示意他边走边说,身后扬武与夏至等人落得远远的,知道这是父子俩难得相处的时间,而且他们的谈话,谁也不晓得该不该听。 “儿臣想了,这些产业,除了我大唐的根基之外,其他的大可完全扩大规模,交由一些给皇家宗室是其一。其二,儿臣也打算大力扶持民间商人,至于如何做,儿臣现在脑子里也只是有一个简单的雏形,还未完全成型。但儿臣知晓必须遵从一点,那就是商家之间必须存在竞争才行,有竞争才会有发展,这也是儿臣现在能够想到的,用来遏制以后交给宗室手里的产业,不至于被他们垄断的方法。” “你的意思就是,交给你叔父他们的产业,你也同样会授给民间商人?盐铁可是国家根本,这样做恐怕不妥吧。”李治不无忧虑的说道,今日在两仪殿,宗室可是把李弘的原话重复了一遍,所以他自然知晓李弘到底要把什么交给宗室。 “那是大大的当然不妥了,制盐一法需普及,与糖一样,只有民间也能充分利用了新法,大唐跟您才能真正得到实惠,富国强兵也是从点滴开始,大唐的富裕,不能只是宗室、贵胄的富裕,而是以百姓为基础的差别富裕,允许宗室、贵胄富裕,但决不允许宗室、贵胄垄断产业,借此来压榨、吸取百姓血汗钱,甚至最后达到以经济要挟皇家的地步。所以儿臣就需要在他们之间形成相互牵制、竞争的关系,如此一来,也能使我大唐的发展更加快捷,毕竟没有竞争就没有发展嘛。” 李弘说道最后,在李治跟前扮作上官仪的模样,双手背后,侧歪一点儿脑袋,迈着内八字,逗得李治呵呵直笑。 几年来,也只有跟李弘一起,才能让他感到真正的父子情。就像他当年与父皇一同生活的那段日子,陪着父皇上朝、下朝,与父皇同榻而眠。 想到这里,李治不由的停下脚步,看着毫无所觉,还在学上官仪的李弘,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当年自己可以任由父皇带着上朝,为何自己就不能带着弘儿上朝!? 63 户部尚书 李治缓缓拖后两步,凝视倾听着还在滔滔不绝的李弘背影,突然间问道:“杀害梁建方的凶手可曾找到?” 李弘回过身子看着李治,脸颊挂满了微笑,宫灯的照耀下,脸上泛着一层毫光:“找到了。” “能活吗?”李治没来由的问道。 李弘扫视了一眼,距离他们父子不远的几个人,走到李治跟前说道:“父皇,要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 李治叹口气,说道:“是啊,身为太子,如果连自己的下人都照顾不周,还如何指望人家为你卖命?赏罚有度,罚自然是要罚的,看在跟了父皇十几年的份上,一定要拿捏好度,如何?” 李弘心里却在思索:父皇怎么会如此大度?他放任自己惩治凶手,那岂不是也寒了人家的心?还是父皇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神话”在追查梁建方行凶者一案上失手了,找到了真正的行凶者,但是却无法依律惩戒。 “是,父皇。”无论父皇打什么主意,李弘知道自己都只能是妥协。 “好。父皇相信你!”李治说完后便一个人缓缓的往前走去,贴身太监扬却跟夏至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没看见李治已经快要隐没的身形。 “奴婢向殿下请罪。”扬武走到李弘跟前跪下说道。 “先起来吧,父皇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杀死梁建方原本可以不追究,但你太心狠手辣了,梁建方的凄惨模样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李弘看着能让“神话”受阻的扬武说道。 “奴婢知罪,奴婢愿以命抵命,绝无怨言。”扬武对李弘磕头说道。 这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无论是白白牺牲掉了的梁建方,还是现在跪在他跟前的扬武。说白了,不过是上位者之间的游戏筹码,往往到最后,苦的就是上位者身边这些最亲近的人。 上位者可以在斗争中相互妥协、退让,而他们就是上位者利益当中可以用来牺牲、平衡两方斗争的调和剂。 李弘看了看皇宫千牛卫侍卫,招手把一个侍卫叫过来,看了看腰间的横刀,然后伸手缓缓的把横刀拔出了刀鞘。 “这么多年我在宫里时也坑了你不少银子,这些呢可以抵消一些罪名。扬武,问你件事儿,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李弘拿着横刀在青石板上来回划动,刀尖摩擦青石板发出让人牙酸到软的声音。 “奴婢左右手都可以灵活运用,不存在哪个手方便不方便。”扬武语气平静、神态从容。看着李弘手里雪白光亮的横刀,锋刃闪烁着逼人的寒气说道。 “你是父皇的奴婢,我要真杀了你的话,估计父皇肯定会找机会收拾我的,挨板子恐怕是少不了的。这样吧,自己剁掉一根手指吧,我也好跟梁建方有个交代。怎么样?”李弘把手里的横刀大方的递给了扬武,并从夏至手里接过一张洁白如雪的丝帕也递给了扬武。 扬武恭敬的双手接过横刀,小心翼翼的放在双膝跪地的膝盖上,然后再次接过李弘递过来的丝帕。 拿丝帕轻轻擦拭着刀身,来回擦拭了好几遍后,然后用丝帕包住了左手除了大拇指的四根手指,对着李弘叩首说道:“奴婢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刀锋缓缓划过蒙着丝帕的四根手指,鲜血便入暗夜雪地里开放的梅花一般,在雪白的丝帕上缓缓渗出。 李弘转身看也不看扬武说道:“用丝帕裹好,连同梁建方的尸体一同安葬,也算是孤对他跟他的家人有个交代了。” 扬武望着太子几人离去的身形,右手拿着夏至递给的一块新丝帕,紧紧捂住左手小拇指处,十指连心的痛楚,还是让扬武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扭曲。 匆匆掏出怀里上好的金创药在千牛卫侍卫的帮助下,包扎好伤口,扬武便匆匆往李治的书房赶去。 “出乎朕的意料,那睚眦必报的小子竟然没要了你的命。可有说什么吗?”李治看着恭敬的站在书桌前的扬武,左手上包扎着丝帕问道。 “回陛下,太子殿下说如果要了奴婢的命,恐怕陛下会找机会收拾他的,怕您打他板子。”扬武如实回答道。 李治轻笑两声:“他倒是打得好主意,用朕的人帮他拉拢心腹,还怕朕打他板子!天下的好事儿哪能都让他占了!明日早朝时率先知会杜正伦、崔知温跟御史台大夫高智周联名上奏,封太子李弘为户部尚书。” “奴婢遵旨。”扬武恭声说道。 “还有,明日起,惊蛰和猎豹就让他们回东宫吧,不必老是游离在长安城外,或者是在内侍省听差了。”李治继续说道。 “那……丽竟门以后的事儿……。” “你主他俩辅佐你,等那两人回到东宫后,太子自然就会明白的。”李治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得好好考虑下明天加封李弘为户部尚书时,朝臣会有何反映了。 李治很满意扬武的表现,听到自己封李弘为户部尚书竟然不惊讶,对朝堂之事漠不关心,这恐怕的归功于,李弘这几年在宫中,对这些太监严加管教的结果。 “殿下、殿下、殿下……。”小雪欢快的如小鸟儿般从外面跑进来,正在练字的李弘心神不稳,一个字就那么写废了。 听着小雪鸟雀般的声音,不满的瞪了一眼旁边捂嘴直笑的夏至,哼道:“小雪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再这样扣她半个月俸禄。” 小雪毫不所觉得跑了进来,惊喜的看着李弘说道:“殿下,陛下封您为户部尚书了。正三品啊可是。” “噗……。”刚接过夏至送过来的茶水,一点儿也没浪费,李弘一口全喷在了桌面上写好字的那些宣纸上。 李弘无奈的扔下茶杯,瞪着还一脸喜悦的小雪:“赔我这些字!你知不知道,我写了一上午啊,今天我状态这么好,全被你给我毁了!” “殿下赎罪,是奴婢太高兴了。”小雪怯生生的急忙止住脚步,说道。 “高兴个屁啊你,这是高兴的事儿吗?”李弘完全没有太子风范,市井之语又开始脱口而出。 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父皇这是在警告自己,手以后别伸得太长了啊,这是把自己束缚在商道上,其他事儿不让自己插手了。 户部尚书一职就是告诉自己,管好你东宫的事情就好了,有什么想法儿也行,给你个户部尚书你折腾着玩儿吧,反正以后你再怎么折腾,也脱离不开他给你画的这个圈圈了。 在现在这个重农轻商的时代,掌权者往往把农业、桑蚕等一系列民生看的比较重要,他只在乎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能不能把农业发展的在天灾之年少饿死些百姓。 对于在这个时代地位还很低下的商人,掌权者往往不会看的太重,没有刻意打压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当然,李治给他户部尚书一职,也不全是压制束缚他,也是因为太乙城巨大的财富,让李治感受到了商业的甜头。 回头看看那大明宫,李治就知晓了,如果不是太乙城巨大的经济动力,大明宫想要满足奢华辉煌的条件,建成梦想中的样子,可是需要国库大大的出血一把的。 而且东都宫殿也急需修缮,这几年皇后对东都甚是向往,所以东都的宫殿,如果还维持当初父皇时的样貌,显而易见就有些破落了。 李弘知道,昨日父皇考校自己关于吐谷浑与吐蕃交战一事儿,让父皇对自己有些不满了。身为太子,自己在父皇考校时,主观意识有些太强烈了,这显然对父皇来讲,是让他感到不满的。 昨夜与父皇在皇宫花园里的谈话,恐怕也是让父皇萌生,任命自己为户部尚书的主要原因。 自己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副具有商业、经济活力的宏图一角,恐怕也让他多少觉得商业一道的重要性吧。 李弘摆摆手,说道:“花孟去刑部要人,把许圉师接回来,芒种去大理寺,把李义府弄出来。对了,小雪,你不是喜欢跑吗?去把上官仪、许敬宗、郭瑜、杨思俭、上官仪请过来。” 小雪委屈的看了一眼李弘,嘴里“哦”了一声,便又欢快的跑出去了,与前几年内敛害羞的样子判若两人。 说完了这些事后,李弘想了想,这事儿没有白纯那行,于是又让夏至宣一直在濮王府的白纯进宫。 既然父皇不怕自己惹出大乱子,既然很信任的把户部尚书一职交给了自己,自己要是不折腾折腾,那就太对不起父皇的一番心意了。 户部作为掌管天下土地、钱谷之政、贡赋之差、户籍、赋税等职权。对,还有最重要的一项!李弘想到这里,就抑制不住的想要仰天大笑一百声,恨不得抱着父皇亲上几口。 在李弘看来,户部最重要的一项,让他最感兴趣的:那就是给朝堂各官员发放俸禄!还有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事情吗?脑补下官员们一到月底,眼巴巴盼望俸禄的表情,李弘就高兴的要跳起来。 户部:正三品尚书一人,正四品下侍郎两人,巡官两人、主事四人等等。户部又下辖四司:户部司、度支司、金部司、仓部司,各有中郎率领,品级均为从五品上。 64 內侍省 武媚的宫殿里,武媚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治,眉飞色舞的跟她讲今日朝堂上,自己任命李弘为户部尚书一事时朝堂上群臣的反应。 “对,没错,都跟皇后这个表情差不多,今日朕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众生相,这朝堂上的众官员,是结结实实的给朕演示了一出啊。但皇后你还别说,其中竟然不少人都还是赞同李弘为户部尚书的。支持者以李弘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做依据,猛烈的抨击着反对者,特别是那些玻璃、水晶、精盐、精糖等等,认为李弘完全可以胜任这户部尚书一职。”李治很满意今日朝堂上官员的反应,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支持者竟然还占了大多数,他还认为会一半一半呢。 “您怎么不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呢!”武媚没好气的说道。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那就是任命李弘为兵部尚书后,在过几年,你就可以跟妾身,在身后正在建造的大明宫里养老了! 李治一有喜事或者微妙时刻,总是会反应慢半拍,还正色的跟皇后说道:“那不行,现在李弘年岁尚小,再过几年吧。朕这幅皮囊不争气,越来越不能撑着朕一天两天,不眠不夜的批阅奏折了。这几年就让他在户部好好磨练一番,等过几年成熟了,性子稳当了,朕就可以放心的把兵部尚书也让他担任了……。” “陛下……!”武媚语气中掩饰不住的不满说道:“您也知道他那性子不稳当,您现在把大唐的财政大权交由他,您认为他能胜任吗?先不说别的,就那一刻三变的德行,你让天下百姓还能有个安生日子?户部向来掌管朝臣俸禄,妾身敢跟您打赌,他现在一门心思的肯定放在了这方面,一定会想着如何以俸禄折腾朝臣的!” “不会的,虽说知子莫若母,但弘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时虽然顽劣了一些,但政事上想来不会出多大差错的。你看看他那太乙城,当初建造时跟朕约法三章,不允许朕过问、帮助,现在你看看,太乙城天天人潮涌动,各地的商人都是蜂涌而来,每天都有大量的钱财进入太乙城。” 武媚叹口气,耐着性子道:“那是他喜欢钱财,您跟我说说,您知道不知道这些年他赚了多少钱?您别告诉我,大明宫的再建造,他把他赚的钱都放进去了?妾身还敢跟您打赌,他资助您修建大明宫的钱财,恐怕不过是他这些年所赚钱财的九牛一毛!说不准,小东西如今钱财多的都可以盖宫殿了!您现在还把户部交由他,这个小东西眼里还能看见点儿别的吗?” 武媚怒气冲冲的数落着李治,就像是平常人家的正妻,在数落自己的夫君,武媚眉头紧锁再次问道:“户部可还有其他尚书在任?” 李治两手一摊,无辜道:“没了,刘仁轨自从出兵百济后,刑部尚书一职一直空缺,今日已任命原户部尚书崔知温为刑部尚书了。” 武媚感觉大势已去,无奈的叹口气,心里祈祷着李弘真能如李治所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把户部掌管好就行。 武媚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李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没有半刻钟,便找到了身为户部尚书的乐趣所在。 原本还以为好多事情需要等到自己登基,或者再大几年后才可以去整改。但现在竟然天上掉机会,自己闲时总结的一些,关于大唐均田制、府兵制、以及商税还有户籍的管理弊端,都可以慢慢一一更正了。 除了府兵制外,其他的均是户部职权范围内,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一个好机会。 但李弘也知晓,现在无论是均田制、还是“租庸调”这样的税法,存在既是合理,何况大唐的兴盛与此也是息息相关。 不同的则是,土地私有制的兼并以及随着大唐人口逐步增多,两者之间起了巨大的冲突,人越来越多,国家可以相授的土地因为私有制的兼并,却越来越少,导致了均田制的破坏。 李弘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按部就班的去斩除,那些将来可能出现弊端的苗头,无论是均田制还是租庸调,李弘都没打算现在大动。 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里,让这些制度更加的合理化。 所有的问题想要合理化,需从一个基础开始,那就是人口,户籍制度的完善,将是一切问题合理化的基调。 完善了户籍制度才是所有根本的一切,这件事情李弘想了半天,想要堵住此时户籍制度的漏洞,恐怕他的脑袋瓜子还不够使,但有人绝对是这方面的行家。 那就是向来懂的以人治人,懂谋略善权术的许敬宗跟李义府两人。 于是李弘大手一挥,刚刚来到东宫的许敬宗跟李义府在除了平时修书外,就是研究户籍制度的缺陷跟优势。 至于这个时期三十税一的商税,李弘则选择了先拿自己的太乙城开刀,循序渐进的开始增加税收,至于改成多少,这需要上官仪、郭瑜、许圉师等人跟白纯相互协作。 运用他们现在已经烂熟无比的新数学法,跟阿拉数字做出一个新的概论跟统计出来。 李弘心里有一个完美的未来宏图,以长安、洛阳为中心,辐射整个北方的经济重镇,洛阳连接南北水路,自然是重中之重。 而长安则完全可以依靠太乙城,组成传统的商业与新兴商业的相结合,与洛阳相辅相成,形成真正的经济圈。 钱庄已经被他提上日程,毕竟随着太乙城经济的发展,自然而然的就会在商人之间,催生这种最早的飞钱,而自己要是不先一步推出,等到民间商人自发推出时,插手容易,接管就很难了。 就不如现在率先推出,然后慢慢的在连同商队一起扩大。 所以,商会也在他脑袋里成了形,南北商会加上太乙城这个总商会,总会让以利为命的商人乐意加入进来的。 一边坐在椅子上,一边留着口水呵呵直笑,完美的商业帝国蓝图,在他脑海里仿佛已经形成了,现在自己完全可以躺在功劳簿上享受了。 不想,夏至的声音跟玉手扰醒了他的痴人梦:“殿下,徐大人跟李大人问您还有何吩咐吗?” “哦,不好意思,刚才困顿了,昨夜思索问题太多。”李弘留着口水清醒过来,看着从大理寺出来的李义府,说道:“这段时间不见,义府清瘦了不少。” “有劳殿下您挂怀,臣身体尚可。”李义府显然是还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从哪里随意的倒饬了下,刮了刮胡子,换了一身衣服就跑过来了。 “出来就好,今日正好也无事了,就放你三天假,在家好好歇息歇息,三日后再回来便是了。”李弘笑呵呵的看着李义府,心里却道:“也不知道李义府知道自己的女儿,跟女婿被杀会是什么表情。” “是,臣多谢殿下关怀。”李义府起身行礼道。 这一次的大理寺“之行”,让李义府变得好像不像从前那么锋芒毕露了,虽然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跟睿智深沉的眼神依旧如故,但气势上总是觉得圆润了几分,显得更加的危险了。 “许大人,至于修书一事儿,还需你与上官先生多交流,不过好在不急,利国利民之事,还需沉得住气才是。至于您跟上官先生说的修书之人不够用,我认为可以招揽一部分,皇宫内侍省的太监,该当班的当班,不当班的倒是可以跟着边学边修嘛。” 李弘打着马虎眼,现在东宫能用的就这点儿人手,要想真正的做到储备人才,那还得不少年以后呢。 但李弘却不知道,自己这个打马虎眼的临时法子,却成了大唐往后几百年来的重要支柱。 以至于皇宫内侍省的太监,歪打正着的成了大唐多年以来,师资力量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单免去了困扰历朝历代以来,太监干政的这个绝世难题。 而且还把太监,这一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一直延续存在的产物,变成了大唐的中坚力量。 由于这一群体,在失去了人伦等等的享受后,却因为李弘让他们边学边修的临时决定,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出了太多的鸿儒大学。 他们摒弃了普通人该有的名利之心与心浮气躁,反而比正常人更容易,在学识的海洋里攀到高峰。往后的几十年里,这群内侍省的人在发明创造、开拓创新上,为李治、李弘贡献了太多太多的惊喜。 花孟悄悄的走进来,在李弘耳边低声耳语道:“太子爷,惊蛰、猎豹回来了,他们说贺兰敏之已于昨日回到了长安城。今日会去曲江池游玩。” “哦,还真挺快的啊。”李弘惊讶的眨巴着眼睛,匆匆结束了与许敬宗等人的会谈。 看着许敬宗等人离去,李弘开始思索这条消息后面的信息,贺兰敏之回来了,父皇跟母后肯定知晓,但为何却不让他直接跟随武顺她们回原籍呢,怎么这家伙还能没事儿人似的跑到曲江池游玩儿! “曲江池今日有何事?”李弘问花孟。 “太子爷,今日是国子监跟弘文馆的学子,还有新来的倭国遣唐学子在曲江池相聚。”花孟说道。 “娘的,这么好的事情这么就没有我的事情?走,看看去。夏至,拿我的滑板来,咱们也一起去游玩儿游玩儿。”李弘从椅子上跳下来,打算凑凑热闹去。 65 马车论商 曲江池在长安城东南角,稍微扩出了东与南的城墙一部分出去,最为著名的自然就是那里的芙蓉园。 那里自然还有专门属于皇家禁苑的地方,里面修建了紫云楼、彩霞亭、临水亭、水殿、山楼、凉堂等建筑,主要的作用自然是做观赏用。 李弘一行人想要去曲江池,就得竖穿长安城,从南到北的走一遍。 专属于太子的马车,李弘除了皇家活动外,几乎就没有这么用过。从来出门都是一架双架马车,与普通的马车相比,只是整体大了很多。 外观的普通不等于里面也很普通,李弘向来注重内在,所以马车里面自然也是豪华无比,悄悄从武媚那里偷来的波斯地毯,被他铺在了上面。 上好的楠木案几摆放在正中间,几个棉花填充的软垫、坐垫随意的摆放在车内。马车车体三面,完全不同于其他马车,而是开了三扇很大的窗户,还是可以闭合、开启的那种,窗户上自然用的就是他那明亮的玻璃,挂着两层纱帘来遮挡**。 马车已经被花孟等人备好,李弘看了看夏至几人,歪着脑袋道:“难得啊,这几年咱们几人就没有聚齐过,今日竟然都在啊。” 白纯要是板着脸,还真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味道,但只要一笑一动,那妩媚风情的气质、婀娜多姿的身段,自然而然的就带着一种律动的诱惑,让人在她身上看到了动与静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态。 “是啊,猎豹他们回来了,奴婢也不用再去太乙城了,只要您少折腾些事儿,我们这些人啊,天天都能在您面前服侍着您。”白纯淡淡的声音清脆如珠玉。 “就你话多,不折腾你们,东宫这些人拿什么养啊?不是我说你,天天穿着个白色棉布衫裙,整的好像我堂堂太子有多亏待你似的,府里就没有你能看上的绸缎布匹?就不能给我涨涨脸?”李弘从小到大跟白纯斗嘴斗惯了。 白纯现在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龟兹国现在则是名存实亡,时而被归为大唐的都护府,时而是被其他国占据。 “您请上车。”白纯墩身行礼说道,懒得跟他斗嘴了,再斗下去,不知道他嘴里会吐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夏至、小雪、小寒、白露四人掩嘴失笑,跟着白纯一起墩身行礼道:“请太子爷您上车。” “管不了了,太没教养了,白露,我可警告你,以后不要老跟着她们几个学,特别是白纯,外族女子心思可歹毒了,小心早晚把你……别推我,我自己上车。”李弘摇着脑袋,晃掉了白纯放在他头上的玉手。 猎豹、惊蛰、花孟、芒种四人对太子爷等六人的打闹情形早已经习以为常,面色平静的打开马车门,然后让六人鱼贯而入。 双驾马车装上他们六人后,里面的空间依然很富裕,白纯坐在李弘的对面,灵巧的玉手开始表演,多年来努力学来的大唐茶艺,不对,是太子爷教给她的一种挺有雅兴的茶艺。 猎豹、惊蛰殿后,跟在马车后面步行,花孟、芒种两人在前,并没有坐到车辕上,同样也是站在两侧护卫。 这两匹马都是太子偷……找陛下要的两匹骏马,年龄都不大,刚刚成年,今年才四岁口,很聪明也很沉稳,全身上下漆黑如墨,没有一点儿杂色,神峻异常。 自从有了这两匹马,芒种与花孟的驾车就容易了很多,大部分的时候都不用他们多拽缰绳,两匹良驹就能够完全理解他们的意思,就能够从容的拐弯、奔跑,人多的时候自动慢下来。 因为这两匹马,太子前年偷过来的时候还没少挨打,被陛下与皇后狠狠的教训了好几天,回东宫时,记得是被白纯跟夏至搭着回来的,屁股肿的让两人抱也不行、背也不行,只能前后给搭回东宫。 东市很多铺子都是皇家专门找人开的,李弘拉开窗帘,看着东市最外面的一排铺子,这里的位置显著,自然价钱也就要贵上很多,不过就是这样,也依然让长安商人抢破了头颅,削尖了脑袋都想占有一家。 熙熙攘攘、行人如织的宽阔街道上,两匹马不紧不慢的拉着马车前行,路上的行人望着两匹,一看就是大有来头的骏马,纷纷避开到道路两边,不时的驻足欣赏这两匹骏马、嘴里纷纷啧啧称赞,眼睛里布满了羡慕跟喜爱。 “东市现在还有多少店铺?过段时间就按照计划盘给其他长安商人吧,店铺已经不能满足咱们了,重心只需要放在太乙城,管理好了,有一个完善的制度,无论是东市还是西市,市场规律一样会掌握在咱们手里。”李弘看着外面,对对面的白纯说道。 “嗯,现在已经进入实质性阶段了,商家我们需要慎重筛选下,无论是瓷器还是玻璃,都希望这些商家,能够为他们争取到最大的利润。”白纯看了一眼刚刚路过的一家商铺,太子给起的名字:“好再来!”简直不能再恶俗了。 “西市外国商人较多,大份额的交易多半在西市,关于我提过的对于外国商人的关税,你觉得该几成合适?”李弘蜷缩在旁边夏至怀里,脑袋舒服的枕着夏至的高耸,懒洋洋的看着车顶问道。 马车车顶同样是一副名画,好吧,也是从他父皇书房里偷来的,这幅名画被他粘贴到车上,其实才是让他挨揍的最大原因。 “按照您的百分比来算,奴婢认为百分之五就足够了,这样最起码不会吓得他们联名跑到户部去弹劾您。”白纯歪着脑袋想了想,美眸里尽是慎重。 “说你傻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现在户部是谁说了算?百分之五的赋税太低了,何况这些东西都是太乙城垄断的物品,看看你交给我的交易量,每个月禁运名单里的交易量就占了小一成,这才放开一个月,禁运物品的交易量就达到了三成,以后甚至还会更多。” 白纯气鼓鼓的白了他一眼,傻怎么了,傻你让别人来干,还不如我呢。你现在是户部尚书,只手遮天,可你也只能遮住户部的天,外国商人从鸿胪寺、门下省、中书省都可以上奏,到时候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服气?是不是又在心里为那些外国商人鸣不平?告诉你一句话记住了: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商人为利而生、因利奔走,你只看到了他们千里迢迢的辛苦,却从没有看到太乙城我大唐工匠的付出。你想想,从你给我的太乙城产出到西域各国的销售量,这还不包括运往南方几道地区的物品,已经让我们的产能达到了瓶颈,寸步难进。” 李弘抢过白纯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递给她,继续说道:“今日我说了要扩大规模,给长安商人技术方法,但这些需要时间的,一年半载的时间内,商人能够做到太乙城一般的工艺都是快的了,这段时间怎么办?难不成你想要累死太乙城的工匠不成?” 白纯显然还没有绕过玩儿来,气鼓鼓的辩驳道:“那就算是加税收,不也一样无法解决您说的这个问题?您总不能禁一个月放一个月吧。”白纯性感的红唇撅的老高,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开通了再禁就是言而无信了,太子府的信誉还是要保障的。所以就需要你加税来减缓外国的贸易量,原本十文钱斗米,变成二十文、三十文又有何不成?物以稀为贵,只要你把太乙城产能过慢的消息放出去,再通过东西两市商人的嘴,走漏一些要禁运的消息,保证你的加税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甚至还会因为他们需要满足交易量,而出现价格主动上浮的情况,这个时候你就退一步进两步,价格减一成,然后再以人道的名义,需要给工匠加钱赶工为由,税收提升三成。” 白纯听的一阵恶寒,神情充满了对太子的恐惧,简直就是个恶魔,专门吸外国商人钱的恶魔。 按照他的办法,西域商人还会给他歌功颂德,恐怕只要他愿意,给他在太乙城立个牌坊,商人都会乐此不疲的给他干。 “这样一来,大唐就只剩下钱了,最起码您那太乙城可以拿钱盖宫殿了。”白纯哼了一声,讽刺道。 “你以为这是为我啊,钱庄想要大范围的创建,这没有钱开得起吗?没有大笔的钱财,你拿什么给商人保证跟信任?再说了,对于外国商人,我的宗旨一向就是,把钱留下来把货物带走。”李弘理所当然的说道。 白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啊,钱怎么着也比一堆沙子值钱啊,可怜西域各国商人,就为了这些不值钱的沙子,一个个把真金实银的钱财乖乖送到了大唐,兴高采烈、小心谨慎的拉走了一车车的沙子。 钱财终究有限,沙子哪里都有,就是终南山脚下的河流,随便一铲子沙子,恐怕在太子手里,都能够给他变成钱卖出去。 “知道了,等回太乙城后我就按照您的吩咐进行。” “不用着急回去,过几天我同你一块去看看,商会一事也是迫在眉睫啊。”李弘看着一家熟悉的商铺感叹道。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位置极佳的商铺,是从皇宫里被兑出去的,现在的主人就是自己的姨娘。 66 曲江池 驶过大街快要到达曲江池时,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拥挤不堪,这个时候的长安城人口数,已经达到了七八十万人,而曲江池作为最为著名的游乐地方,自然是人潮拥挤。 白纯在马车上思考了一路,跟着李弘学来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拿出一个装订好的小本,手里的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在李弘眼里就是一副上一世,精明能干的美女助理形象。 白纯抬起头合上笔记本,皱着眉头说道:“征外国商人赋税一事户部会同意吗?而且这部分钱您也需要给户部一个交代吧?” “你脑子这段时间进水了吗?我是户部尚书,我还用征得谁同意?我批条子你只管做就是了。”李弘大气的说道,这种实权在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虽然作为太子已经有很多便利跟权利了,但终究不如这般,手拿实实在在的权利爽快。 李弘也知道,大唐之所以被后人铭记、仰望,一是:他的军事实力。二是:他的文化实力。三:自然是他的经济实力。但这些都没有唐人的那股自信更加让后人仰望。 大唐作为历朝历代中没有修建哪怕一米长城的存在,就足以想象,他在军事上的强大跟自信,以及战略上对其他各国的藐视。 这种自信,让李唐江山上的每一个皇帝,都不屑用这种修筑长城的方式,以防御的姿态来稳固自己的江山。 而且这个时代人们是发自内心的自信,远不是上一世那种不自信的普世价值观,特别是还残留的一群洋大人为尊的奴才自卑观。 唐人对外族人的包容不仅体现在民间,而是无论民间还是朝廷还是皇家,对外族人的任用,足以显示当时唐人的底气有多硬。 而经济上,大唐再过几十年,钱多的是都没有地方存储了,也间接的造成了经济无法继续往前发展,突破固有的模式跟瓶颈。 而现在李弘存储大量的钱财,一是要发展新的经济,必须以大量的金钱做支撑。二是大量的钱财,也是将来府兵制改制为募兵制的基础。加上新生事物的出现,百姓对新物质的需求,社会上金钱的流通也会变得更快更大,这样才会避免让不会花钱的大唐活活撑死。 懒得理会白纯冲他做了个鬼脸,去往曲江池人潮拥挤的路上让马车更是放缓了速度。 李弘想了想再次说道:“征外商税只是开始,慢慢的也会在大唐商人之间展开,终究有一天,希望实现一个美好的理想……。” 白纯风情的眼睛停留下在他脸上,等着他往下说,李弘却买了个关子:“先下车,还好咱们的马车可以从皇家通道进来,不然在曲江池门口,咱们就得等半天。” “到底是什么美好的理想?”白露先一步下车,然后站在旁边服侍李弘下车,在旁边问道。 “是啊太子爷,咱们大唐现在除了天灾之外,还害怕什么?还能有比现在这个样子更好的景象吗?”夏至也是满头雾水,如今这番气象还不好啊,太子爷还想大唐怎样一翻景象啊。 开拓创新是最难的,无论是生于哪个时代,人们面对未来,往往以现在的满足来衡量,来比对。现在这个时代,小富即安的小民心态不只是存在于民间,就是朝堂上、皇宫内也普遍是这种心态。 就犹如饱暖思淫欲一般,大唐宫墙里的争斗,恐怕也是因为没有了外在的压力,让皇宫的这帮闲人开始折腾自己,要不然大唐的宫斗怎么就这么多? 随便从三百年的时段中扯出一段皇宫历史来,都能够写一部精彩的宫斗电视剧。 “第一个美好的理想:农无税。”李弘回头神秘的冲白纯笑了笑,淡淡的说出了三个字。 “农无税?”白纯皱着眉头,她一下子显然无法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而且以这个时代的人来讲,这是匪夷所思到可以沦为鬼怪故事里的理想。 夏至四人把李弘与白纯圈在中间,小心翼翼的从皇家禁苑走出来,花孟四人扩大范围,把六人隐隐保护起来,尽量不让其他行人靠近这个无形的圈子。 时至初夏,湖面上吹来的微风还残留着一丝丝的凉意,拂在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舒坦跟懒意。 湖面上荡起层层波纹,水里的鱼儿也不怕人,投食的游人面前湖水里,挤满了抢食的鱼儿,纷纷跃出水面争取第一时间抢到美味儿。 “他们会在哪里聚宴?”李弘脖子伸得老长,但在成人堆里,他能够看见的还是齐刷刷的后脑勺。 “他们来这里自然是看水了吧,以水作诗的话,就应该在临水亭或者是水殿,临水亭可能性大些,毕竟那里是最适合观望曲江池全貌的了。”白露与李弘挨的很近,替他分析道。 “坐船过去还是走路过去?”李弘看了一眼被芒种拿在手里的滑板,一时半会儿是用不着了,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滑着滑板在人群中穿梭的。 “走路过去吧,走路还能欣赏风景呢。”白纯秀发被微风吹起,棉布衫裙在随风荡漾,玲珑有致的绝美身材一览无余。 “你是怕水吧?”李弘坏笑着看着白纯问道。 “我才不怕水呢。”嘴上如此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里靠了靠,跟白露一左一右的把李弘夹在中间。 正如白露所猜测,一群学子装束模样的人挤满了临水亭,临水亭说是亭,不如说是一个小岛。临水亭并没有过多的人为建筑,除了几个散落在各处用来遮阳的亭子外,就是一道道曲幽小径跟参天大树。 一条人工运土填出来的小道是去往临水亭的唯一出路,看样子像是后来填出来的,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小岛,而填出这么一条小路,于是便把这座小岛取名为:临水亭了。 “怎么王勃跟杨炯也在里面?”小寒眼尖,一眼就找到了那两个人。 “上官仪放假了给他们?”李弘也是奇怪的问道。 只见杨炯与王勃跟国子监还有弘文馆的学生围坐在一起,正在开心畅谈着什么,不时传来阵阵欢快的笑声。 另外一处地方,人虽然少了一些,但却摆满了一些吃食跟酒水,男男女女列在其中,不时也能听见一阵阵男子放声大笑,还有女子欲语还羞的娇媚声。 “爷,贺兰敏之在。”白纯小声提醒道。只要一出现在大庭广众下,无论是白纯还是其他人,一律都会用“爷”来称呼李弘,这已经成了他们条件反射了,不需要刻意去想,自然而然的就做到了。 望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贺兰敏之,此刻正在一女子面前,意气风发的对曲江池指指点点,显然是在介绍着什么,不时引得女子美眸频送秋波,或是以帕掩嘴轻声欢笑。 “看见了,每次见他好像都要变得英俊一点儿啊,怎么长的啊你说?这是贺兰家的血脉好啊,还是母后一家子的血脉好呢?”李弘摇头叹息,自愧不如啊自己。 “生的英俊又如何?看似对美人儿恩宠有加,实则狠辣歹毒。”白纯跟随李弘的目光看着贺兰敏之说道。 “但就是这样才会招女子欢喜啊,吟诗作赋,晓五经、通古籍,估计现在在那个女子跟前,已经把曲江池的前生今世都扒干净了,知识渊博看来还真管用啊。对了,你说我要不要跟上官仪学一些啊,要事觉得上官仪不行,孔颜两家还有谁在国子监或者弘文馆,弄两个到崇文馆来,我也天天听听去。”李弘一行人缓缓走到了王勃、杨炯他们跟前。 “您就算了吧,东宫大小事务还得您来费心呢,这点小学问,哪能比的上爷您的博学多才啊。”夏至走在李弘的前头,听着他们的谈话,立刻马屁跟上,免得因为贺兰敏之的对比,让太子爷心伤。 “还是夏至会说话,最重要的是会说实话!夏至,这就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为人不畏强权、刚正不阿,又长的美丽大方、文雅贤淑,知书达理。就像那洛阳的牡丹花儿般,给人以圣洁,慰心以光明……。” “爷,您上次不是这样我的吗?”白露俏脸通红,上次自己夸完太子爷,太子爷也是这么夸她的啊。 “呃……你俩一样你俩一样。”李弘摸摸鼻子说道,白露就这点儿不好,老爱说实话,特别是时机把握,太欠缺火候了。 “噗呲”白纯率先笑出了声,妩媚风情、妖娆魅惑的样子,立刻引得早已经注意到他们一行人的贺兰敏之,忘记了身边的美人儿,眼睛直直的看着白纯,呆若木鸡的样子看来只剩下一魂一魄了。 杨炯、王勃看着离他们这些学子,越来越近的一群人,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神情都显得有些古怪。 但还是站起身来,先是走到最前面的花孟跟芒种跟前,深深的鞠躬道:“学生杨炯、王勃见过几位先生。” 花孟跟芒种示意他们起来,然后分开站向一旁,李弘跟五女才笑吟吟的缓缓走向他们。 67 曲江池 2 王勃、杨炯以及身后的不少学子,都认识当今太子李弘,虽然他们在弘文馆、国子监受学,但李弘隔三差五的出馊主意,教唆先生整治他们是常有的事儿。 平时也是时不时的踩着他那滑板四处转悠,所以,在座的不少人,就算是不认识李弘,看到旁边芒种手里,那大唐独一无二的滑板,就知道太子肯定就在其中了。 数人在王勃跟杨炯的带领下,并不像刚才行礼一样,而是行弟子礼,这也就是相当于天地君亲师的最高礼了,身为太子的李弘自然也受得起。何况是在外面,众人同时嘴里恭敬的说道:“弟子见过先生。” “好了,起来吧都。王勃你跟杨炯怎么也会在这里?上官仪给你们放假了?”李弘好奇的问道。 王勃、杨炯同岁,都只比李弘大两岁,但现在与李弘站在一起,三人却显得一般高,可见李弘天天吃的多有营养了。 王勃看了一眼杨炯,率先说道:“回先生的话,弟子今日已从崇文馆辞学,打算不日便回家乡,然后准备科举入仕。” 李弘笑了笑,还真是一个志气高昂的才子学士,记忆中好像还真是这一年,身为初唐四杰之一的他回到家乡准备入仕了。 “你呢?”李弘扭头问杨炯。 杨炯呆了下,看看王勃义无反顾的样子,说道:“弟子今日是想送好友王勃,今日一别,再相见也不知会是何时,所以跟上官先生请了假来送别王勃。” “不错,一个有情有义,一个志存高远,无论你们以后致力于何处,都希望你们能够发挥自己的才学,为我大唐做出应有的贡献。”李弘神态轻松,望着褶皱的湖面说道。 “弟子王勃谨记先生教诲。”王勃再次行礼。 “不用。人各有志,无论是准备科举入仕,还是以文章推举入仕,只要你能发挥出你的才学,保留着不忘初心的姿态,将来我想必定成大器。”李弘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已经给王勃定了调,好高骛远。 这点儿就不如杨炯,在名利与仕途上,情商虽然欠缺一些,但无论在哪一方面,杨炯还都是能够做到脚踏实地。 自己完全可以下大力气培养,留在崇文馆当成骨干,有朝一日必定超越史书上的成就。 “我道是谁如此气派,原来是弘儿啊。表哥先行有礼了。”贺兰敏之从第一眼看见白纯,就深深的被那妖精的魅惑风姿迷住了。 名副其实的下半身动物,早已经把去往波斯路上,被劫时的种种疑虑抛到了脑后,眼睛里此刻只有白纯风姿卓越的妖媚面孔。 虽然是与李弘说话,但贺兰敏之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白纯的身上。 贺兰敏之一直仗着武媚的宠爱,皇宫里的皇子跟公主几人中,也只有在李弘面前,他还稍微显得克制一些。 如果是在李素节他们面前,贺兰敏之可是嚣张、狂妄的很,丝毫不会把那几个皇子跟公主放在眼里。这也是为何李治一直看他不顺眼,旁敲侧击武媚的缘故。 李弘没回头,还是对着杨炯跟王勃说道:“国子监跟弘文馆今日都出来,那么李素节他们几个人呢?” “回先生,他们去了皇家禁苑,说是准备一些吃食就马上过来。”杨炯答道。 “都跟着出来了?”李弘大奇,他们就不怕父皇母后责罚?还是早已经准备好了让自己背锅? “是,都出来。连……。” 杨炯的话被李弘制止了,不用说李弘都猜到了,李贤、李哲肯定出来了,而且估计两个小王八蛋的回宫时,被罚的借口都找好了,那就是让自己这个太子背锅,肯定会在母后跟前说:“李弘三岁都可以出宫,我们都八岁了,自然也可以出宫。” 王勃、杨炯离去后,正好贺兰敏之也走到了距离李弘不远处的地方,芒种与花孟指了下他脚下,示意他不可再靠近。 李弘这时才转过身子,看了一眼贺兰敏之,然后继续耷拉着眼帘,一步一步往前走:“你今天也是好兴致啊,怎么还有心思跑到曲江池看风景了?” “哈哈,还是弘儿了解我啊,知道为兄最喜欢的去处在哪里。”贺兰敏之丝毫不在意,刚才李弘不理会他的那点儿时间差,脸上神情依然是潇洒自如。 “你不是应该跟着姨母她们回家乡吗?”李弘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也是在点拨他自己所知晓的一些事情。 “今日一早我姨母下旨,说是留在长安城就行,毕竟还有一些铺子还在,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兑出去。”贺兰敏之眼角带着意味不明的味道,像是在挑衅李弘,你能把我们怎么样?你母后今日一早就改变主意了,我还就赖在长安城了。 他姨母就是我母后了,母后怎么还改主意了,这事儿对她有利啊,难道是被父皇说通了?父皇有哪个胆子?李弘表示怀疑。 但不管怎么说,留下与不留下差别也不大,太乙城失窃事件已经是过去式,就这几个人,李弘相信,没有父皇母后撑腰,折腾不起什么大浪来。 “对了,弘儿,快快给为兄介绍介绍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子,为兄还是第一次在长安城见到如此姿色的女子。”贺兰敏之急不可耐的把话题往白纯身上引。 此时贺兰敏之的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眼花缭乱。初时只是被白纯的妖媚风姿吸引了目光。 但直到走近他才发现,李弘身边的五个小娘子真是各有风姿,各个都是绝美动人,就像那春夏秋冬一般,哪一个都让人爱不释手。 白露、夏至、小雪、小寒,最小的白露从十三岁开始跟着李弘,此时也已经快要二十岁了,最大的夏至现在也不过二十二岁,按照唐代的观念,都是老姑娘了。 但不论从女性审美,还是男性赏心的角度来讲,女子此时的年纪才是最为动人的时候,女人巅峰的颜值也就是从这里才开始。 “白纯。”李弘淡淡的说道。然后眼睛看向临水亭,唯一的一条通往外面的小路上。 李素节、李贤、李哲、李上金,竟然还有高安也在其中,五人在一帮内侍的簇拥下,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脚步匆匆的往这里赶。 估计是赶路的原因,所以五人谁也没有注意这里的几堆人,眼看着五人快要接近王勃、杨炯他们。 就听到李贤充满焦急的声音喊道:“快点儿找个僻静的地方,不要在这里了,往最边上的那个亭子去,我刚才在禁苑看见老五的马车了,那家伙也来了,别让他碰见我们了。” 王勃等人顿时愕然,这家伙没看见太子就在那里跟人说话吗?还敢叫的如此大声。 李弘听到李贤的声音,就知道这货肯定没好话,跟李哲现在狼狈为奸,时不时做错了事儿都是拿自己当挡箭牌,也不知道是谁出得注意。 李弘沉思间,高安的声音大呼小叫的也喊起来了:“快点儿,那个恶魔来了一定会收拾咱们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有告诉他,说不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正在肚子里憋着坏,想着让先生们用什么法子折磨咱们呢。” 李弘不理会贺兰敏之已经跑到白纯跟前献殷勤,对夏至说道:“把高安找过来,堂堂一个皇家公主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么多人里面就那么几个女子,我去……都喊过来,皇家的颜面都让她们丢尽了。” “是,爷。”夏至抿嘴偷笑,刚刚潞王李贤跟高安公主的一番话,这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白露她们都是闷声抽笑,深怕被太子发现而恼羞成怒。 李弘看见的几个女子,竟然都是皇家宗室的公主,身份就与远嫁吐谷浑弘化跟吐蕃的文成一样,宗室公主,并非是当今皇帝的公主。 李贤几人快要接近时就发现了不对,看着众人冲他们使眼色时,已经放缓了脚步,开始左右张望可疑的人,直到夏至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行五人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各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缓步前行,全然没有了刚才那一番兴奋之情。 “奴婢夏至见过杞王、雍王、潞王、周王,见过高安公主。”夏至站在众人经过的一侧墩身行礼低声说道。 “免了免了,他人呢,他怎么跑过来了?”李素节这些年开朗了很多,自从知道了自己无性命之忧后,跟杞王李上金两人也开始能够活泛起来了。 加上现在年纪还不到去封地的年纪,所以平时在皇宫,在长安城也有相对应的自由度,而这次能够出游曲江池,与其说是国子监、弘文馆的决定,不如说是他俩怂恿的。 高安跟在四人后面,看见夏至后她就知道大事不妙,大难临头的感觉越来越浓。 果不其然,在李素节四人走向众学子时,夏至再次墩身行礼说道:“奴婢夏至见过公主,太子请您过去一趟。” “哼,就知道你在这里我准没好事儿,我这可是第一次单独出来啊。”高安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跺着小脚不情不愿的示意夏至带路。 那个货只要过来,高安也就兴不起逃跑或者抗拒的念头了,这些年总结了不少吃亏上当的经验,那就是:别跟李弘对着干,不然到最后输得肯定是自己。 小雪也笑意盈盈的领着众学子中间,几个一脸哀怨的宗室公主,向李弘这边走来。 “弘儿,不如今日就让为兄做东,与你同游这曲江池如何?”贺兰敏之在白纯那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开始从李弘这里寻求突破口。 “好啊,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我也跟着痛快的玩耍一番。”李弘看着怏怏不乐的高安缓步走过来,心情极佳的说道。 68 高安的不快乐 “好,多谢弘儿成人之美,那为兄先去准备一下,据临水亭不远的水殿观水,其实更胜这里一筹,而且除了水色以外,其他曲江池的景色也能够领略几分,不如请弘儿移步水殿如何?”贺兰敏之看一眼李弘,然后就一直盯着白纯,更像是征求白纯的意见。 “好,一切听凭你安排。”李弘望着走过来的高安说道。 贺兰敏之听到李弘的话后,立刻离开开始着手准备,刚才对他频送秋波的女子,在他眼里早已经成了路人,拉着几个跟他一起同行的长安纨绔子弟,便开始前往水殿准备起来。 “你来干嘛?我可是第一次出来啊。”高安站在李弘跟前,怏怏不乐的踢着脚下无辜的青草,满脸的不情不愿跟委屈。 “哟,还觉得委屈了?李素节出来也就罢了,你出来干什么?这里面就数你最大,上金比你还小一岁,你们如果出了事儿,这责任你担待的起?”李弘看着难得出来一趟的高安说道。 高安抬起头,秀美的脸上挂满了哀怨,明亮的眸子此刻通红,估计下一刻就要掉眼泪儿了。 几个宗室的公主远远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上前,还是等着李弘召唤再上前,她们对着这个比她们小几岁的表弟,打心眼里有一股敬畏。 “芒种,备车,送她们回去。”李弘看着娇艳欲滴,暗自生气的高安,铁石心肠的说道。 听到李弘的话,高安的眼泪不自觉的开始从眼眶中流出来,水晶般的眼泪儿随着脸颊滑到下巴,高安也不说话,倔强的看着李弘,眼里充满了凄楚。 这么多年来,自己就很少真正的快乐过,天天被锁在皇宫内苑哪里也去不成,除了弘文馆就是后宫,偶尔出一次宫,还是被李弘带着出来,今天好不容易以为能够,出来做一天自由飞翔的小鸟儿,没想到还是被人逮住要强行送回去。 高安抹了一把眼里,带着哭声哽咽道:“每次都不说缘由,每次都是独断专行,你是太子,你可以随意出宫,你可以天天看这花花世界,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还有义阳也是,你想让她出去就让她出去,不想让她出去就送回去!我们也是皇家公主,不是你李弘的布偶,不是任由你随意摆布,母妃这么多年一直独处深宫,就这样还对你李弘感恩戴德,可你除了让母妃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你还能给我们什么?就知道让我回去,就会欺负我跟义阳,我什么时候才能做我自己?我不要你每月给我那么多钱,我把钱全部还给你,我就想出来看看这不一样的天空……。” 李弘挥挥手,夏至便明了了他的意思,恭敬的带着其他几个宗室公主,又回到了众学子中间。 几个宗室公主虽然听不清楚高安在对李弘说什么,但看这高安梨花带雨般的伤心模样儿,也知道高安心里很难受。 李弘看着高安委屈哽咽的模样儿,难道告诉她,如果没有母妃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你们连弘文馆都去不了?只能被禁足在后宫,成年好几年了都还没有嫁出去! 李弘叹了口气,接过白纯递过来的锦帕,递给了拧着劲的高安,缓声说道:“皇家子女生来哪个能拥有真正的自由?哪个不是背负着与皇家相连接的使命?你只看见了其他人拥有而你未拥有的,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现如今的你?想要自由?容易,下辈子投胎到寻常百姓家,你就拥有了自由!自由都是相对来讲,你的心拥有了自由,你就是自由的,你的心不自由,我就是把你放进安西四镇那千里无人烟的地方,你也不会像鸟儿般自由起来!” 高安抽咽着擦着停不下来的眼泪,李弘再次叹口气,走到跟前不顾他人侧视而来的惊异目光,搂着高安的肩膀,缓缓向水殿走去,嘴里低声说道:“自由是需要代价的,因为你的莽撞跟任性,母妃这些年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就失去了意义,难道你想因为你的任性,以后连行尸走肉般的母妃也看不见吗?再说了,母妃现在是行尸走肉吗?她天天看着你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而你呢?出来前,你想过如果被人知道了你私自出宫的后果吗?御史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义阳不在,那是特许,你以为就我一句话他就出去了?兰陵姑姑跟我做了多少工作,这些你看不见……!” “别说了,我回去就是了,刚才只是我一时冲动……。”高安扯开跟她个头差不多高的李弘的胳膊,红着眼睛嘟着嘴说道。 “算了,既然都出来了,就转转吧,回去后记住是我带你出来的就行了,无论是谁问你,都必须如此说。哪怕就是国子监、弘文馆的先生闻起来也要否认,你也必须说是我带着你出来的。”李弘看着远处的贺兰敏之跟几个同行的人早已经等候在路边,说道。 “那不成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吗?”高安扭头看着他说道。 “那又如何?只要你这样说,他们就算是都不相信,也会选择相信的。”李弘说完后便不再理她,让她跟着自己,总比混在众学子当中好,到时候万一有人怪罪下来,最起码因为自己的庇护,可以让她安然无忧。 至于李贤等人,就由着他们去吧,自己管的多了,恐怕没等回去,小报告就已经打到父皇、母后那里了。 临水亭与水殿一水之隔,众学子与贺兰敏之选择的地方正好隔水相望,稍微大声一点儿说话,两边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的。 众人皆落座,白纯紧紧挨着李弘坐下,贺兰敏之眼疾脚快的要挨着白纯坐下,却被站在李弘身后的花孟拦住了,伸手指了指李弘十步之外的对面说道:“坐对面去。” “怎么?难道我堂堂皇家贵戚都不能挨着自己的表弟坐了?真以为跟着太子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贺兰敏之盯着花孟说道。 “太子爷让你坐对面去。”花孟还是淡淡的说道。 贺兰敏之看花孟态度如此强硬,便望向已经坐下的李弘,只见李弘正对身体另外一边的高安说着什么,并不理会他跟花孟的对峙。 然后便看见高安向对面的临水亭招了招手,示意其他几个宗室公主过来坐到这边。 李弘看也不看与花孟僵持的贺兰敏之。夏至四女正忙活着,把贺兰敏之带来的丰盛食物,摆放在李弘面前的案几上。 “弘儿,为兄与你多日不见,想与你挨近些坐,正好也诉诉这段时间的苦衷。”贺兰敏之看花孟态度坚决,而李弘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于是只好再次厚着脸皮说道。 “坐对面也可以啊,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我的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吗?”李弘在案几上挑挑拣拣,头也不抬的说道。 此时,临水亭那边已经开始作诗,而王勃因为要回家乡,加上他年少成名,文采斐然,自然是成了众人的焦点,众人便开始让他先作诗。 而众学子也因为今日游曲江池,需要做一首诗回去交与先生,所以也希望能够从王勃身上找到一些灵感。 王勃欣然同意,独自坐在那里望着湖水便开始整理思绪,众人也便不再打扰他,开始小声讨论着下一个该谁来作诗。 “哎呀,对了,出来前先生让每人作首诗回去的,不然定会被罚。”高安早已经破涕为笑,看着对面的情景,突然间想起来了这次出游还是带着任务的。 “那你就作呗。”李弘爱答不理的说道。 “我想不出来。”高安把脑袋瓜往案几上一磕,无奈的说道。 “不如这样,让贺兰公子帮你作首诗如何?长安风流士子第一人,可不是浪得虚名。”白纯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道,但眼神却始终不望贺兰敏之一眼。 贺兰敏之眼睛一亮,美人儿主动跟自己说话了,两眼如草原狼般充满了兽性看着白纯,谦虚道:“不妥不妥,赋诗一道非在下所长,但如果白娘子对曲江池感兴趣,在下倒是可以为白娘子解惑。至于赋诗嘛,弘儿当为少年第一人,有他在此,在下岂敢赋劣诗献丑。” 白纯静静的喝着茶,继续双眸放空,不知道看向何处。对于贺兰敏之的话语,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心里却是恨不得掐死李弘,来水殿的路上,李弘竟然让自己色诱贺兰敏之,说什么好多找些罪名! 他的罪名还用强加吗?光是查出来的那些已经是罄竹难书了。 跟随着贺兰敏之一起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贺兰敏之身上少了一些桀骜不驯,多了一些拘谨,碰见了喜欢的娘子竟然都无法靠近。 这让他们都感到大大的惊奇,向来在女色这方面无往而不利的贺兰,这次眼看着就要失手,刚才跟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显然是无法实现了。 同时李弘的身份在他们心里也是呼之欲出,毕竟在长安城,能够让贺兰敏之夹着狼尾巴,不露兽性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啊。 感受到贺兰敏之灼热目光的白纯有些不自在,暗地里伸手在李弘腰间的细肉处,狠狠的掐了一下,嘴唇都快要紧贴李弘而多了,低声说道:“奴婢做不来,您换个人吧。” 看这白纯红唇紧贴李弘耳朵细语,贺兰敏之恨不得自己能够取而代之,如果自己是太子该有多好啊! 69 万般皆下品 就在李弘这边还为谁先作诗争论不下时,对面传来了王勃的声音,经过一番的思索,王勃已经胸有成竹,朗声说道:“那弟子就抛砖引玉,还望先生训示。” 王勃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李弘听的,李弘微笑着点了点头。初唐四杰之一,自然不是白叫的,就是不知道,他今日所作的,会是留芳后世的哪一首大作。 王勃清了清嗓子,再次琢磨了一番后,一阵微风让湖面波纹荡荡,于是朗声道:“肃肃凉风生,加我林壑清。驱烟入涧户,卷露出山楹。去来固无际,动息如有情。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王勃语音落,临水亭与水殿众人也是寂静无声,没有人因为王勃的这首《咏风》而大声夸赞,反而是都在默念回味,并眼睛齐齐的望向了李弘。 无论是临水亭的众人,还是水殿的众人,都知道,在这里除了年少成名的王勃、杨炯外,太子也同样是素有神童美誉,虽然所作诗赋不多,但每一首也都是旷古绝今之作。 此时,自然是轮不到他们先来品味,何况以他们的水准,也不敢在太子、王勃、杨炯三人跟前冒昧品评。 现在只有太子这个神童发声后,或者是为这首《咏风》定调后,他们才能够说出自己的看法,或者是跟着附和美言几句。 所以,众人不由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聚集到了太子身上,竖起耳朵倾听着,太子会如何品评这首绝佳的《咏风》之作。 ““加”字有斟酌,“寻”字有妙趣,“君”字……遥应我,四个字:有情有义。”李弘放下手里的吃食,看着王勃同样一脸期盼的神情,夸赞道。 “多谢先生夸赞。”王勃躬身行礼道。 “好诗啊好诗啊,不愧是素有神童之誉的王勃,能得到先生夸赞,王勃你也该满足了。”不远处,突然间传来的中气十足的一个男子声音。 李弘并未理会是什么人,会在自己说完后立刻跟上加以评价,因为高安正拽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帮她解释这首诗的妙处在哪里。 李弘不理会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两个人,对高安跟白纯解释道:“肃肃出自《后汉书列女传董祀妻》的:‘处所多霜雪,胡风吹夏起,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是用来形容风声的。而动息则是出自《隋书天文志上》中:‘生灵因动息,寒暑由其递代。’也有借用《抱朴子畅玄篇》中的:‘动息知止,无往不足。’松声你知道出自哪里吗?”李弘突然间问正津津有味听他讲解的高安道。 高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像看鬼般惊愕的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么知晓的这么多?每次受学你都是在睡觉好不好,为什么你都知道?”高安一边说一遍摇头,显然并不知道松声的出处。 李弘并未想到自己对高安的解释,引得众人继续看着他做倾听状,就连刚才不远处走近的两人,也是一脸想要继续倾听他品评的样子。 于是李弘看了一眼高安,继续淡然说道:“受学时,虽然我在睡觉,但是我带了脑子,而你虽然人在受学,但脑子却被你放在了别的地方。” 一番话不单使得高安对他怒目相视,就是其他宗亲兄弟姐妹,也开始把不满露于形色。 众人不由忿忿的心里念道:太可恶了,凭什么他天天受学睡觉,却能够把这些都记在心里,而自己每天受学,先生的每一课都不曾落下,怎么学识,还不如这个三天有两天请假,一天睡觉的太子,真是太气人了。 高安的威胁李弘都不当回事儿,其他人的忿忿表情自然更是被他忽略了,看着王勃淡淡说道:“松声出自楚宋玉的《高唐赋》:‘俯视峥嵘,窐寥窈冥,不见其底,虚闻松声。’” 李弘见王勃遥对自己又是深深一躬,继续说道:“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下而加焉。’王勃所作之风,虽没有宋玉《风赋》的不分贵贱的正气,但一缕香风送别人友人,却也是有情有义之至。” 李弘心里暗笑,好歹自己曾经一世当过私塾先生,要是这点儿诗赋都能难倒自己,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九转十世的身份。 “先生好见解,学生卢照邻、骆宾王自愧不如。”只见那两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在花孟的警示下,掏出自己的腰牌给花孟看了下后,便缓缓走到李弘跟前行礼道。 李弘愣了下,看看眼前行礼的两人,再看隔水相望的王勃与杨炯,这初唐四杰竟然阴差阳错的在这里聚集齐了。 卢照邻与骆宾王也不过相差两岁,此时都是在益州任职,卢照邻此时任益州都尉,而骆宾王则是任奉礼郎,两人一同出现在长安,则是一同约好郊游的,不想在这里碰见了李弘等人。 李弘看了看初唐四杰,全然没有了盗取诗赋,跟初唐四杰吟诗作赋的雅兴。 何况,王勃此诗也隐约暴露了他的政治抱负跟失落,对于王勃眼高于顶的心态,李弘懒得去理会。 但也不想因为王勃一首诗,而让聚众在此的众多学子,只知沉浸诗词一道上,而荒废了其他学业。 再者,王勃此时辞学归乡,也有因为看不惯弘文馆、国子监渐渐变得多学科,而不是以诗赋为主的原因。 这让从小就背负神童之名的他,无法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所以提前生出了辞学归乡的决定。 四人年少时在长安都享有美誉,如今聚集在一起,自然是引得其他众多学子情绪高涨,大有鼓动着四人来一场赛诗会。 李弘心里叹了口气,文风渐盛是好事儿,但如果全民皆文,那么大唐国运武力以及地位将会变得每况愈下。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在母后掌权后,兴出武状元一事儿来振兴大唐武力。 李弘看着众人高涨的情绪,每一张热切期盼的脸庞,突然间问道:“既然大家都觉得王勃刚才那首《咏风》是首好诗,那我倒要考校下各位,请问……这天地之间的风又是从何而来?它又是如何形成的呢?又为何有大有小?我们咏风,以风喻人也罢,以风言志也罢,但我们真正的了解风吗?” 众人所料不及,太子竟然抛出这么一个抽象的问题!风还能从哪里来?自然是刮来的啊。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王勃的脸色却显得有些涨红,他心里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辞学,显然引起了太子的不高兴了,这一番‘问风’,显然就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好高骛远吧。 但对于风从哪里来,怎么形成的,这个问题,恐怕世人还从来没有人追究过吧,自己只知道风大风小,但从哪里来,这……恐怕世间还无人能够回答太子这一问题。 不光是王勃陷入了尴尬的沉思中,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也同样,以他们为首的诗人都喜欢风,但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就难以解答了。 李贤、李哲、李上金等几个皇子,特别是李贤跟李哲,满脸的不屑之色,小声嘀咕道:“哼,你看着吧,老五肯定知道风是怎么来的。” 李哲也小声回应着:“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为什么他不好好受学,还能知晓这么多学问?对了,让咱们去他的崇文馆,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弘满意的看着众人迷惑的神情,微微笑着道:“我们可以用风作诗、言志、喻人,也知道风可以让船随风逐流。但我们却没有人原意去探究风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所以,学问一途,不只是会吟诗作赋,学问有很多种需要我们去探究,就是这我们触摸不到的风,如果你能够研究透了,也是一门极其重要的学问。” 众人之中已经有些人明白了太子的意思,王勃虽然以诗赋博得了他的赞许,但并不代表得到了太子的认同。 与此同时,众人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问题,难道太子是因为王勃的一首诗赋,抢了风头,所以才提出这么一个抽象的问题,来为难大家吗? 李弘看着众人的脸上不同的表情,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一边往案几跟前走,一边说道:“我大唐需要王勃如此的赋诗大才,来为我们提供文化财富。吟诗作赋,可以陶冶我们的情操,可以丰富我们的精神世界,也可以使得我大唐的文化发展壮大,凌驾于其他各国的文化之上。但……。” 李弘走到案几前,示意白纯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玻璃杯,倒满了清水。 李弘俯身拿起一张薄薄的纸片在手里,看了看不出声的众人,缓缓开口继续道:“但我们绝不可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偏执思想。为何?就是因为我手里的这个东西!” 不知何时,李弘手里那晶莹剔透,装满清水的玻璃杯上,严丝合缝的盖了一张轻飘飘的白纸。 此时,只见李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装满清水的玻璃杯倒了过来,而里面的清水竟然并没有泄露而出,甚至没有洒出一滴水。 众人看着李弘的动作,不由得惊呼出声!就是身旁的白纯也是同样,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李弘手里,倒过来却未洒落一滴水的玻璃杯。 高安、花孟等人,当初曾在临湖殿亲眼目睹过,李弘在滚烫的油锅里捞取铜钱,但此刻看着满满的一杯水,就因为被薄薄的一张纸盖住,竟然一滴没有洒落,也是惊的目瞪口呆。 70 六祖慧能 “这怎么可能……?” “难道太子会法术不成?”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太子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看着李弘手里纹丝不动,装满清水倒过来的玻璃杯,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此刻就是卢照邻、骆宾王也是对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他们就在太子身边不远处,并未看见太子做任何手脚,但神奇的一幕,就这么在他们眼前发生了。 惊叹声中,同样也夹杂着其他声音:“这算什么?听说当年太子,还能够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取铜钱呢?” “是啊,据说满朝文武跟陛下、皇后都在场,太子当年可是把各国使者震慑的无话可说啊。” “可不是,当年就有人说,太子乃文曲星下凡,有仙人护体,所以他的手臂,才能从油锅里安然无恙的捞取铜钱。” 李弘看着低头议论纷纷的众人,淡淡的说道:“这并不是妖法或者是法术,其实你们也可以做到,只要把这薄薄的白纸,严丝合缝的贴在玻璃杯口上,不留一丝缝隙,任何人都能够做到把水杯倒立而水不洒落。但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知道吗?这就是除了吟诗作赋之外,众多学问中的一门学问。我知道,还有人对我当年油锅捞钱念念不忘、啧啧称叹,我今日可以告诉你们,那些都不是什么法术、妖法,只要你弄明白了其中道理,任何人都可以做到。” 看着众人满脸期待,都等着他解开谜题的渴望眼神,李弘缓缓的把手放在杯口薄薄的白纸上,轻轻一点,只见杯子里的水瞬间便倒流而下,顿时倒立的玻璃杯内空空如也。 众人看着杯里的水,在李弘手指轻触白纸一泻而下时,不由得跟着啊了一声。 李弘满意的放下杯子,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左右大幅度摇摆,说道:“这是因为我们触摸不到的空气,给了那张白纸力量,让它顶住了杯子里水的重量,所以才不会泄露一滴。而当我们触摸不到的空气变冷、变热时,一冷一热的空气就会相碰,然后就会产生我们触摸不到,却能够切身感觉到的风。” 李弘肤浅、直白的把风的由来,粗略的解释了一遍,看着其中不少人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甚至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的,拿出白纸在那里开始实验,脸上的微笑也更浓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就在李弘准备转身回到案几后面时,隔水而望的人群中,一个声音怯怯的响起来:“弟子给先生见礼,弟子想问先生,您当年油锅捞取铜钱,为什么手臂没有被烫伤,反而是那个小可汗的手臂被烫伤了,是不是跟您今天所作的事情一样?” “差不多吧,如果说刚才我为你们讲述的是,一门叫做物理的学问,那么当年我所作的,是一门叫做化学的学问。明年开始,无论是国子监、弘文馆,都会开设这样的课程,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当初我是怎么做到了,只是明白了后,切记不可告诉外国人哦。”李弘说道最后,自己先笑了起来,立刻引得两边的众人,跟着一起轻松的笑起来。 贺兰敏之没想到,原本一场简单的郊游,却变成了太子的独角戏,特别是那神奇的满杯水,倒过来竟然一滴未洒,更是让他出尽了风头,近乎于妖法的倒立水杯一事儿,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在长安城传扬开来,太子的名声也将更上一层楼。 包括他解释王勃的《咏风》,所展现出来的才学,都让贺兰敏之感到心惊。 虽然李弘并没有真正的赋诗一首,但那句出口成章,富含哲理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才学,也足以让他跟众人好好的琢磨几天了。 贺兰敏之眼神复杂的望着李弘的背影,这个从小就异于常人的太子,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 虽然他无法清楚的把握自己前往西域一行的途中,劫持自己的幕后主谋,但贺兰敏之却觉得,这事儿恐怕跟眼前的李弘脱不了干系。 李弘看了看众人的神情,显然还都沉浸在刚才倒立水杯的情景中,顿时觉得这曲江池一行,变得索然无味了。 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贺兰敏之一眼,跟卢照邻与骆宾王寒暄了两句后,李弘就率先回宫了,留下了那帮学子自娱自乐。 高安自然也被他带走了,就算是他想让高安留下,高安也不愿意在留下了,明白了李弘不愿她私自出宫的利害关系后,此时的高安开始慢慢学着收敛了。 李哲、李贤冲准备离去的李弘做了个鬼脸,神情写满了坚决,绝不会跟他一起回宫的。 李弘也懒得管,看了看几人不远处的贴身太监都在,安全没问题后,也就懒得理会了。 马车上,惊蛰匆匆的把一封密信交到了他手上,李弘毫不避讳左右两边的白纯与高安,展开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看完后合上信纸长吁一口气。 “兰陵姑姑那里遇到了一点儿麻烦,萧氏开始坐地起价了,甚至不惜自毁兰陵酒的名字,也不愿意做太多的让步。”李弘像是自语般说道。 “义阳没事儿吧,如果义阳出了事儿,小心母后收拾你。”高安一听兰陵姑姑那里出了状况,立刻联想到了一同跟去的义阳,担心的问道。 “想什么呢你?这是大唐,兰陵萧氏再嚣张,他也不敢拿皇家公主作法的,保护还来不及呢。只不过是,在商言商,意向不同罢了。”李弘撇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哦,那就好,反正你要保证义阳不能出事儿。”高安撅着小嘴说道。 “太子爷,要不我……。”白纯轻启樱唇说道。 “不用,这事儿鞭长莫及,何况这次帮了她,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事事都帮着她吧,再看看情况。”李弘上身缓缓的倒下,身后夏至柔软的身子早已经等候多时,伸手扶着太子放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太子的头发。 “太子爷,您看这样可成?”白纯看着面色有些疲惫的李弘,歪着头想了下说道:“现在您是户部尚书,您看可不可以通过官家,给兰陵萧氏施加一些压力?” 闭着双眼假寐的李弘,猛的睁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冲着白纯伸出大拇指以示夸赞,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我可是大唐朝堂上最小的户部尚书了,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么便利的条件给忘了。” 几人缓缓的回到东宫后,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刚刚吃完饭,连铁就恭敬的站在书房门口,等着李弘召见。 一边等候着太子的召见,连铁一边在心里叹气:‘这也就是太子李弘啊,如果换做当年的太子李忠,自己只要一进入东宫,太子就会在书房门口迎候,笑脸相迎的请自己进入书房,身为皇后的贴身奴婢,这点儿特权跟优势还是有的。但自从李弘做了太子后,别说他连铁,就是陛下身边的扬武,进入东宫想传旨给太子,也得乖乖候着等太子召见。’ 想到这里,连铁不由得摇头苦笑,但就是这样的太子,却深得陛下跟皇后的恩宠,恐怕在大唐几十年来的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个皇子或者太子,能像书房里这位太子般,做的这般霸气。 “又站在门口腹诽我什么呢?”李弘似笑非笑的看着,站立在门口出神的连铁问道。 连铁一惊,刚才只顾着想心事了,竟然连太子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都没察觉,急忙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皇后让奴婢传旨,明日请您与陛下、皇后一同前往慈恩寺,听高僧讲佛法。” 李弘眉头皱了皱,开口道:“谁啊这么大谱,竟然要让父皇跟母后亲自前往慈恩寺,为何不是那个什么高僧前往皇宫讲佛法?” 连铁像是早已经预料到太子肯定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的答道:“听皇后跟陛下谈话时说,好像是一个叫做慧能的……。” “谁?六祖慧能?!”李弘惊诧的问道。 李弘的反应吓了连铁一跳,看太子的神情,倒像是早就知道这慧能法师一般。 “太子您认识慧能大师?”连铁看着一脸惊讶的李弘,小心翼翼的问道。 “认识倒不认识,就是听说过。‘明心见性’是他对禅宗要义的诠释。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准时陪同父皇与母后去慈恩寺的。”李弘看了看还要继续深究自己,为何听到慧能名字差点儿走腔的连铁一眼,便下逐客令道。 连铁无奈,这太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要是认真起来,恐怕就是陛下跟皇后,都要忌惮三分的。 既然现在太子不愿意多说,自己最好就不要多嘴再问了,不然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李弘看着站在那里不愿走,神**言又止的连铁,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有事儿?” “太子殿下,奴婢有一事相求殿下,还望殿下您能允许。”连铁急忙行礼说道。 “先说什么事儿吧,万一我做不到呢。”李弘心道:‘你老小子是我母后的近侍,这皇宫里除了扬武,还能有让他为难的事情?’ “殿下……奴婢……。” “痛快点儿说,别磨磨蹭蹭的不像个男人……哦,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弘一着急秃鲁嘴了,看着连铁尴尬的神色急忙道歉。 “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让您道歉,实在是……奴婢……奴婢想在闲暇时间来您的崇文馆受学!”连铁结巴了半天,终于还是在李弘怒目圆睁的眼神下,紧闭双眼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 (ps:今日三更,求收藏求推荐!) 71 许敬宗求救 李弘似笑非笑的围着连铁转了一圈,看的连铁浑身不自在,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想起了来崇文馆受学了?我记得当初扬武还曾邀请过你,不是让你给拒绝了?”李弘淡淡的说道。 连铁噗通跪在了地上,对着李弘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当初被猪油蒙了心,辜负了殿下的用意……。” “行了,别找补了,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你身为我母后的近侍,自然是要以我母后为重了,可以理解。”李弘看着跪在地上的连铁,这几年的时间连铁也苍老了不少,两鬓已经有了些许的花白。 “那您是……答应了?”连铁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李弘问道。 “答应了。不过有一点儿我可警告你,我的崇文馆可是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内饰省的内监学堂,你可不能摆你那大太监的谱儿,如果让我知道了,可不光是把你赶出崇文馆那么简单了,打你一百大板都是轻的,就算是母后找我理论也不好使。明白?”李弘防疫针先给连铁打上。 内饰省的这些内监,就像皇宫里的权力斗争缩影,向来是以扬武、连铁为主。 两人在内饰省可是享有着很高的威望,这要是不提前打防疫针,跟扬武两人对立起来的话,对崇文馆的声誉不单是影响,更会给御史弹劾自己受学无方的把柄。 “是,奴婢谨记殿下的教诲,一定用心受学,绝不会给殿下您丢人。”连铁大喜,跪在地上看着李弘欣喜的承诺道。 “好了,起来吧,回去告诉母后,明日我会陪同他们一起去的。”李弘微笑着看着连铁起身,对着自己行弟子大礼。 望着连铁的背影,李弘无奈的摇摇头,连铁受学一事儿,恐怕也是母后同意了吧。 加上连铁现在年岁已大,宫里的大小太监,显然危及到了他皇后近侍的位子了,或者是连铁已经有了退隐之心? 夏至轻轻的走到李弘跟前,待李弘回过身来后,轻声说道:“殿下,许太傅求见您。”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李弘皱着眉头问道。 “奴婢不知,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儿。”夏至说道。 “请太傅进来吧。”李弘踏进书房,对夏至说道。 不大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杂乱的脚步声,李弘心里更加的好奇了:是什么事儿能让混迹朝堂多年,向来以冷静与城府著称,已经快要六十五岁的许敬宗如此着急呢。 思索间,门口响起了许敬宗的声音:“臣许敬宗求见太子殿下。” “太傅不必多礼,快快请进。”李弘从椅子上起身,急忙走到门口相迎。 六十五岁的许敬宗胡子已经花白,眼睛也显得有些浑浊了,此刻稍微喘着粗气,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 “夏至,看茶。”李弘冲着许敬宗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对夏至说道。 “殿下,臣有一事相求,还请殿下务必要答应老臣。”许敬宗屁股刚刚挨上椅子面,就立刻急不可耐的说道。 “太傅何事如此焦急?还请您细细说与我听。” 看着许敬宗焦急的神情,李弘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自从许敬宗被自己强行拉拢到崇文馆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许敬宗如此焦急。 夏至刚刚放在手边的茶,许敬宗看了一眼,说道:“殿下恕老臣失礼了。”说完后,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看样子丝毫没有感觉到烫嘴似的。 “殿下,老臣的孙儿出事了。老臣也不瞒您说,老臣这些年远离朝堂,无法帮助到我那孙儿了,所以请求殿下您救救老臣的孙儿。”许敬宗说完后,焦急的看着李弘。 “许彦伯?他怎么了?现在不过是一个少年吧,是何事竟能让您如此着急?”李弘讶异的问道。 也难怪许敬宗如此失态,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孙儿啊。也难怪,都说这隔代亲,比父子情还要亲,现在看许敬宗的神情,果然真是如此啊。 从许敬宗的话语里,李弘也听出来了,许敬宗这次是真的着急了,不然也不会说自己远离朝堂多年,官场上他的影响力已经消失殆尽,没人会给他许敬宗面子了。 “殿下……。”许敬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刻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想了下说道:“殿下,老臣斗胆请您现在出宫,恐怕再晚一些的话就来不及了。” 李弘看着许敬宗焦急的神情,眉头紧锁:竟然让自己出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着急?还是这是跟谁给自己布了一个局? 李弘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虽然许敬宗在他崇文馆六七年了,但他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千古大阴人,谁知道这是不是他跟谁一起合伙布局,就等着自己往里钻呢! 许敬宗看着李弘盯着自己,但显然思绪已经游离,不由的悲戚一声,就要下跪,口中呼道:“殿下……。” “太傅不可。”李弘急忙走向前,扶住要跪下的许敬宗。 李弘仿佛有迫害妄想症,也可能是今天因为先是连铁的出现,再加上许敬宗的出现,让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危险气息。 就算是此刻,许敬宗作势要跪,也没有完全打消李弘心里的疑虑,但现在许敬宗显然是势在必得,誓有自己不出宫绝不罢休之志。 夏至在一旁不敢说话,他可是知道自己这太子爷的脾气,平日里对待他们八个可以千好万好,但谁要是胆敢沾染朝堂之事,太子爷可是绝不手染的。 “那就请太傅带路,所谓何事,我们路上说。”李弘思绪飞快旋转,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拒绝许敬宗大晚上的跟他出去。 “多谢殿下,快快请。”许敬宗听到李弘答应后,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一些,但浑浊的双目里依然还带有一丝焦虑。 李弘作势就要跟着许敬宗往外走,夏至突然间跪下,忐忑慌张的说道:“殿下,请您稍候,奴婢去找花孟他们陪同您一起去。” 许敬宗听到夏至的话一愣,再看看夏至跪在那里噤若寒蝉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恍然大悟的许敬宗,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陪罪道:“哎哟,殿下恕罪,老臣该死,是老臣过于焦急失礼了。夏至,还请快去请……。” “不用了,夏至,就你陪我去吧。”李弘突然间一反常态,淡淡说道。 “殿下……。”夏至跟许敬宗同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惊呼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李弘说完后,不等许敬宗反应,率先走了出去。 许敬宗的马车就停在东宫的嘉福门门口,除了一个车夫外,别无他人。 夏至紧张的跟在李弘身边,深怕出现点儿什么意外。 “殿下,您请上车。老臣与车夫坐在车辕上,再详细跟您说。”许敬宗掀起马车上的门帘,老脸上依然写满了焦虑。 这一路上,许敬宗只顾着快步的行走,年纪如此大了,实在是无法一边赶路一边把事情说清楚。 李弘点了点头,与夏至踩着上马凳钻进了马车里,许敬宗急忙在车夫的搀扶下,在车辕上坐定,车夫绕到另外一边,坐上车辕,急急的赶着马车往前行去。 “殿下,老臣今日求您了,无论如何,您今日一定要帮着老臣,把老臣的孙儿弄出来,不然的话,老臣深怕到了明天,老臣能够得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许敬宗扭着头,在马车的颠簸中对着身后的窗帘说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能够让一向沉着稳重的太傅如此焦急。”李弘拍了拍一旁还在紧张中夏至的玉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唉……此事说来也怪老臣的孙儿,今日晚间在酒楼因为琐事,与他人发生了口角,但没想到竟然……竟然是殿下您的表哥……。” “贺兰敏之?”李弘脱口而出,今日在曲江池刚与贺兰敏之碰面,怎么现在又再一次听到了他名字。 “是啊,所以老臣不得不求您,希望您能够说说情,也希望他能够看在您的面子上,把今日与彦伯的过节了了。毕竟年轻人嘛,都血气方刚,因为一些琐事结恨实乃不智啊。”许敬宗露出幞头外,花白的头发随着风乱舞,无奈的说道。 “贺兰敏之能够留下许彦伯?还是有官家介入?”李弘在马车里面,靠在夏至的怀里,闻着夏至身上那处子的幽香,闭目问道。 “殿下您所料不错,确实是有官家介入,而且……唉……老臣这孙子……,等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许敬宗叹口气,有些难以开口了。 李弘从许敬宗难以开口的语气里,已经知道为何许敬宗唉声叹气,为什么焦急的跑过来向自己求助了。 但李弘不知为何,心头上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面对许敬宗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阴人,条件反射似的,让李弘从心理上就有些警惕。 (ps:第二更奉上,各位大大先看,喜欢了给点儿鼓励哈,嘎嘎!) 72 许敬宗的目的 马车在空旷的长安城街道上飞驰,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城武卫的盘查跟阻拦。 出事儿地点则是在平康坊内的一家酒楼,虽然整个长安城已经开始了宵禁,但坊内的活动却是没有人会管,所以这平康坊向来是三教九流、达官贵族等等晚上消遣的好地方,热闹异常。 坊门口站立着十余个城武卫,不时警惕的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待马车靠近时,一名武卫抽出腰间的横刀大吼道:“什么人?快停下马车!” 马车缓缓在武卫身前不远处停下,不等车内的李弘说话,许敬宗就迈着老腿从车辕上颠下了马车,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了走到跟前的城武卫。 城武卫检查了一翻,确定无误后便递还了他,向身后的几个武卫挥挥手后,马车便驶进了坊内。 李弘从夏至怀里坐起来,看着外面的武卫检查腰牌,待马车行进时,李弘开口道:“太傅,现在这宵禁不比从前了啊,看来是松散了很多。恐怕像您这个级别的官儿,大晚上进出城门都没有问题吧?” “太子说笑了,虽然这些年是宽松了不少,但也是只限于有限的几个坊,城门是万万不可的,没有皇宫内的手令,多大的官儿都不可能在晚上进出长安城的。”许敬宗一边说话,一边找寻着那家酒楼。 马车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车内的李弘从窗帘探出头,只见一家酒楼的门口,灯火通明,燃着不少火把,把周围照耀的亮如白昼,而且周围已经围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李弘再抬头看了看这家酒楼灯火通明的二楼,几个窗户边人影绰绰,不时有人探出头往下方查看。 “太子……。”许敬宗眼看马车无法再向里面驶入,低声对马车里说道。 “等一下。”李弘正打算要出马车,突然间听见由远及近的整齐脚步声,出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城武卫的小队快步向这边赶过来,整齐的脚步声引得围观的群众,不由自主的急忙给城武卫让开了一条路。 “跟上他们,驾车靠近一些。”李弘在马车里说道。 许敬宗急忙示意车夫跟在城武卫身后,趁着人群分开的空档,把马车驶进了空挡处,顿时引得周边看热闹的百姓一阵不满。 但看看马车的样式,知道肯定是哪个大官的,也就不满的在心里哼了几句,便继续专心致志的看热闹了。 “小子,别以为你老子来了,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可能把你从我手里带走!”贺兰敏之气喘吁吁的望着如烂泥一般,趴在地上的人影,恶狠狠的说道。 旁边一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看来就是许敬宗之子徐昂了,急忙扶着自己的儿子坐在地上,仰头对贺兰敏之说道:“贺兰公子,您就大人有大量,还望看在犬子年幼,不懂事儿的份上,还请您高抬贵手……。” “不懂事儿?”贺兰敏之嗤之以鼻,狂妄不屑的抬脚踢了踢,被徐昂抱在怀里的许彦伯一脚,冷笑道:“都已经十七岁了,还不懂事儿?你许家的人都这么晚熟吗?哈哈……。” “敏之,今日他们不敬在先,忒是煞风景,教训完了后交给刑部就是了,别因为这么一个畜生坏了我们的情趣。”武元爽站在一旁轻松说道。 “那不行那不行,刑部他那死鬼爷爷还是有办法把人救走的,我看啊,放入大理寺或者宗正寺吧,这样一来,就是他那死鬼爷爷我估计都没有办法救走了。”武元庆也在一旁轻松说道。 武元爽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道:“是啊,关到由你担任少卿的宗正寺,我看看还有谁能够救他!哈哈……。” 两人丝毫不顾及围在四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百姓,神态嚣张到极致的说道。 “下官江都见过各位大人。”刚才的城武卫小队队正江都,恭敬的对三人行礼道。 马车如今停靠的地方,正好能够把现场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看着贺兰敏之跟武元庆、武元爽嚣张狂妄的模样,李弘不由的望向站在马车跟前,同样盯着现场的许敬宗。 一张老脸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红润了很多,不过有些发青跟哆嗦的嘴唇,还是出卖了许敬宗内心愤怒的情绪。一双浑浊的眼神,夹杂着火把的倒影,却是显得冷静而又深沉。 “殿下,还请您给老臣做主啊。”许敬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马车内说道。 李弘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许敬宗,这家伙现在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跟沉着了又,虽然表情上还有些焦虑,但比刚才要平静多了。 李弘没有理会他,反而是在人群中搜索起来了,约莫十几息的时间,李弘便盯着徐昂身后不远处,一个看热闹的百姓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稍微想了下,李弘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递给了身后的夏至,然后说道:“看见那个人了吗,拿这个过去,让他过来。” 夏至连忙接过玉佩,随着李弘的手指方向,确定了是太子要找的那个人后,在许敬宗满脸疑惑的神情下,夏至也不问为何太子要见一个人,还要拿一块玉佩过去,立刻跳下马车穿过人群,向那个人走去。 “殿下您这是……。”许敬宗凑近马车,深怕太子的出现,惊动了四周的百姓,万一太子有个闪失,自己可就真毁了。 “放心吧,看情形他们现在不会再为难许刺史跟彦伯了。”李弘看着贺兰敏之嚣张的样子,眼眸深处闪烁着点点寒光。 “可……殿下,您看看,彦伯如今已经伤成那样了,不省人事的样子,让老臣真是心疼……。”许敬宗站在马车下面,微微跺着脚,焦急的说道。 李弘不理会他,眼睛看着夏至跟那人说了两句话后,待那人看清楚了玉佩后,急忙便跟着夏至走到了马车前。 跟随者着夏至走到马车跟前的人,看了一眼李弘后,立刻行大礼道:“小的见过爷。” “到底怎么回事儿?官家的人谁在这里,他们现在哪里?这城武卫谁调过来的?”李弘满脸轻松,收回夏至玉手里的玉佩问道。 在许敬宗的惊奇下,来人恭敬的说道:“回爷的话,事发原因很简单,贺兰敏之在酒楼无故刁难许彦伯,继而发生了口角,然后便发生了打斗。官家的人都是贺兰敏之与武元庆、武元爽叫过来的,先后有兵部侍郎宁道明、刑部侍郎冯暄、大理寺丞高俊雅,还有就是现在,正在那边的城武卫队正江都。这些是宁道明调集过来的。”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望向许敬宗,说道:“太傅,宁道明应该是您当初举荐的吧?” 许敬宗焦急的神情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了从容之色,说道:“是,宁道明当年是老臣举荐的,但现在老臣多年不在朝堂,恐怕……。” 李弘捕捉到了许敬宗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打断他的话问道:“您是从家里直接去的我东宫吧?” “呃……殿下,老臣是与犬子徐昂从这里分开后去的东宫……。”许敬宗两手一摊,像是要证明自己没说谎一般。 “爷,许敬宗并未来这里,小的在徐昂来的时候,并未看见许敬宗跟着过来。”来人突然插话说道。 这个人的说话不光是许敬宗吓了一跳,就是夏至也吓了一跳,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敢当着许敬宗的面,当面拆穿,而且直呼其名。 李弘的瞳孔在缩小,散发着一阵阵的寒意,但并不是望向许敬宗,而是望向贺兰敏之处,此刻,贺兰敏之就跟发情的公牛般,在徐昂被拉开后,对着许彦伯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殿下,老臣知罪,是老臣过于焦急,所以才斗胆骗殿下,是老臣过于心系孙儿的安危了,还请殿下责罚老臣。”许敬宗不顾四周突然侧目的人群,作势又要跪下。 夏至看到李弘的眼色后,急忙伸手挡住了要下跪的许敬宗。 李弘不由自主的想要仰天长叹,自己差点儿就上了许敬宗这个老阴人的当啊。不由喃喃道:“许敬宗,你赢了。” “殿下……。”许敬宗这次是真的感到惊惧了,他没想到太子会如此聪慧,这么短时间内,难道就察觉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李弘不理他,仰天长叹中刚要低头,目光扫向酒楼二楼的窗户,只见被打开的一扇窗户探出了一个女性头颅,此时正好也向自己这边望了过来。 “姨娘?”李弘心里一震,她怎么会在这里? 武顺不经意的低头下看,待看清坐在人群中马车里的是太子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正要急忙关上窗户时,荷兰敏月风情的脸蛋突然间也探了出来。 贺兰敏月顺着武顺的视线看下来,也是俏脸一怔,三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武顺母女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李弘望向她们的视线,一人手把一扇窗户,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关上。 73 许敬宗 贺兰敏之再次对许彦伯的拳打脚踢,引起了四周围观百姓的不满,一些百姓低声议论着,人群中甚至也开始出现了骚动,但碍于城武卫腰间的横刀,暂时并没有发生骚乱。 而站在围观人群靠前的两个少年,此刻望着贺兰敏之嚣张狂妄的叫嚣样子,捏着拳头作势就要出去阻止,刚一动作,就被身后的两个大人拉住。 “你俩想干什么?这事儿可不是你们能阻止的。”中年人扶着两个少年的肩膀低声说道。 “那怎么办?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只是看热闹,难道就没有人抱打不平吗?”稍微大一些的少年说道。 “你小子傻了啊,你可知道他是谁?贺兰敏之啊,当今皇后的外甥,谁敢管?”中年人轻拍了下少年的肩头,警告道。 “皇后的外甥都这么横行跋扈,要是皇子岂不是可以随意杀人了?难道就没有人管的了他吗?”另外一个少年说出心里的疑惑,问道。 此时,不光是少年这样想,就是四周的百姓也在小声议论:“唉……难道就没有人管管吗?看看都要把人打死了。” “谁敢管啊,这可是皇后的外甥啊……。” “是啊,听说,这皇后的外甥,就是在皇宫,连陛下的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厉害的很呐。” “这……难道我泱泱大唐,就没有人治的了他?”听着众人的说话,大一点儿的少年扭头问身后的中年人。 “可不是,我看啊,除非是陛下或者皇后亲来,不然啊,这大唐,恐怕还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旁边的百姓,看着少年充满愤怒稚嫩的脸,摇头叹息道。 “也不一定,除了陛下跟皇后,如果太子在的话,也能够阻止的,虽然这贺兰敏之不把皇子放在眼里,但也是对庶出的皇子罢了。要是太子啊,他肯定能够制止的,就是可惜了,太子不在这里啊。” 人群中议论纷纷的声音,自然传入了马车里李弘的耳朵里,夏至跟许敬宗,还有那个百姓自然也是一句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李弘看了看人群中,那两个比他稍微大一些的少年,被身后的中年人死死拽住,不让其动弹。 此刻他心里是五味陈杂,自己一不小心就上了许敬宗的当了,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无论进或退,都让许敬宗的目的达到了。 李弘很不满自己被许敬宗当枪使,但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无论是哪一条路,都足以让许敬宗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李弘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散发着冰冷的寒意,说道:“许太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孤绝对不会姑息!” 许敬宗听到李弘冰冷的话语,身子一僵,缓缓的扭过身子,喉头动了好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自己与太子相处好几年了,自然是知道太子足智多谋、惊才绝艳。但自己的计划按说是天衣无缝的,怎么还会在这么极短的时间,就让他察觉到被自己利用了!? 许敬宗脑子里飞快的思索,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一下子让太子洞悉了自己的目的。 贺兰敏之殴打许彦伯这是事实,自己不过是利用了这件事儿,让太子与贺兰敏之之间的关系,更加无法调和,从而达到自己借太子之手,为许彦伯报仇,甚至利用太子之手除掉贺兰敏之。 这样自然到极致、找不出一丝纰漏的计划,太子是如何能够洞悉自己的私心的! 许敬宗有点儿冒汗了,自己混迹朝堂多年,多少人多少事,自己都是用这招借力打力来化解,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来没有失败或者被人察觉过,但这一次自己却失手了,这让他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李弘冷冷的盯着许敬宗,这个老狐狸出得难题,不只是借自己的手来报复贺兰敏之,他甚至是把皇家的颜面和自己的太子之位都算计进去了。 今日此事,自己看见了,不管也得管,管也得管。无论如何,自己身为太子,不管是为了皇家或者母后的颜面,还是为了围观百姓的民愤,自己都必须要与贺兰敏之正面撕破脸皮,以惩治贺兰敏之为手段,来达到平民愤,息民怨的目的。 而且,楼上的姨娘等人也在,自己一个处理不好,招致而来的,将是几方势力对自己的抨击,弄不好自己就得丢掉太子之位来平民愤了。 许敬宗这是把自己逼到绝处,完全不给自己留余地,不给贺兰敏之留活路,这是要让自己跟贺兰敏之,一方倒下才能罢休的局面。 老谋深算的许敬宗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朝堂争斗中的佼佼者,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不单让李弘骑虎难下,也是要致贺兰敏之于死地。 李弘此刻恨极了许敬宗,但拿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懒得去看许敬宗那张城府极深,让人讨厌的脸孔。 李弘平复了下心绪,慎重的想了想,然后对马车一旁的夏至说道:“去把许彦伯提出来,记住一点儿,一定要让贺兰敏之难看下不来台,一定要让百姓感到心里舒畅满意,一定要让此件事儿跟皇家没有任何干系,而是他贺兰敏之自己所为。可能做到?” 夏至吓了一跳,太子爷竟然要让自己去提许彦伯?难道他不准备现身吗?还是他会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撑腰?看着自己去提许彦伯。 “是,奴婢遵命。”夏至声音有些颤抖,贺兰敏之是什么人,她甚至是比太子都知道的还多,那可是连李素节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妄之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出面而就放了许彦伯。 李弘看着有些紧张的夏至,在马车上伸手拍了拍夏至的肩膀,给她减压道:“放心吧,贺兰敏之但凡有点儿脑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的,你只要表现的强硬一些就好。” 夏至看着李弘宽慰的眼神,鼓足勇气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双玉手不由自主的在腰际间,擦了擦手心已经冒出来的湿汗。 李弘微笑着再次伸手拍了拍她粉嫩的脸颊,笑着道:“东宫的人还没人敢随意动的,就算是父皇跟母后,动你们几个人,也要看我会不会生气,知道吗?” “嗯,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夏至灵动的眼神看着李弘,继续点头说道。 “保护好夏至,完事后送她回到东宫后再离去,如果他们敢碰夏至,废了他们。”李弘对那个自己一开始喊过来的人说道。 “是,爷,小的死也不会让夏至受一点儿伤害。”那人面色从容道。 一旁的许敬宗听的则是呆若木鸡,怔怔的站在原地,心里却是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把太子,逼到绝境华山一条路上了,但却没想到,太子为了顾全大局,竟然只派一个宫女去斗贺兰敏之!这让他的借力打力,当即变得弱了几分,甚至有可能,在自己有生之年,都无法看到贺兰敏之身死了。 “送孤回宫吧,孤累了。”李弘看也不看许敬宗,对夏至旁边的人说道。 “是,爷。”那人恭敬的说道。 接下来,也不见那人有何动作,只是在马车缓缓在人群中掉过头,往东宫的方向行去的时候,马车四周隐隐约约跟着好几个身影。 许敬宗望着马车有些发愣,这时,车夫竟然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许敬宗一看,也顾不得正往贺兰敏之方向走的夏至,急忙快步走到马车跟前。 车帘并未掀开,但里面却传来李弘淡淡的声音:“或许你还在琢磨,孤为何能够洞悉你如此完美,自然到极致的计划吧。很简单,虽然你许敬宗远离朝堂已有五年的时间,但以你许敬宗浸淫朝堂多年来的影响力,虽然不能把许彦伯,完好无损的从贺兰敏之手里救走。但只要你出面,把如烂泥般的人搭走还是不成问题的。可你却宁愿冒着许彦伯丢掉性命之忧,执意让孤出宫搭救,又是何道理?敬宗啊,以后希望你把心思多用在崇文馆上。” “殿下训斥的是,老臣一时糊涂……。”许敬宗听的面色惨然。是啊,这么大的不是漏洞的漏洞,竟然被心细如发的太子抓住了,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刚刚十岁多的太子啊。 “替夏至料理下她顾及不到的因素,免得扩大事态。不然到了那时候,你许敬宗想独善其身,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孤第一个不放过你!”李弘的声音明显夹杂着怒气。 “是,老臣谨遵殿下旨意。”许敬宗额头冒出了不少的细汗,惶恐的在马车旁边躬身说道。 睚眦必报绝对是太子的性格,忍不下这口气的他,刚走两步就把自己喊过来训斥了,但说到底,说明太子还是年轻啊,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当面戳穿的。 “对了,等许彦伯养好伤后,让他来东宫吧,孤就封他太子舍人吧。”马车里再次传来李弘的声音。 “啊……是,老臣谨遵殿下旨意。”许敬宗再次弯腰,对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行礼道。 但现在他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太子让许彦伯担任太子舍人,是福是祸,浸淫朝堂多年的他,也无法儿揣测到太子真正的目的了。 74 夏至 望着马车渐渐远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后。许敬宗慌忙转身往事发地点儿走去,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让太子的宫女出事了,不然,太子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对于太子吩咐保护夏至的人,许敬宗脑袋想破了,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而且看夏至的样子,她好像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那么,陛下跟皇后知道吗?许敬宗走在围观的人群中,思索着这最后一个问题。 围观的百姓看着贺兰敏之,快要把地下的少年踢死的时候,议论纷纷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大了起来。 但就是没人敢上前去阻止,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虽然不大,但在此情此景下,仿若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开。 “住手。”夏至面若寒霜,强自镇定的缓步走到贺兰敏之身前不远处。 “嘿,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儿!”城武卫队正江都,不等贺兰敏之发号施令,右手握住横刀刀柄,凶神恶煞的便走了过来。 “滚一边儿去,这里没你的事儿。”夏至看也不看江都一眼,直直盯着贺兰敏之说道。 “反了你了,竟然敢如此……。”江都话未说完,一把冰冷的横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让他不得不把下半句话吞回肚子里。 夏至看了一眼,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城武卫队正,心里突然间变得有了些底气,再次往前两步,心里默默念着李弘说的话,必须得让贺兰敏之难看平民心的话。 于是直视着贺兰敏之英俊的脸庞,再次冷冷的说道:“把你的脚拿下去。” 贺兰敏之并未先看夏至,而是先左右张望了下,他今天刚见过这个女子,自然记得是李弘身边的一个宫女而已,见并未发现太子的身影,于是冷笑道:“夏至,怎么?想抱打不平不成?” “我让你把脚拿下去,这是最后一遍。”夏至学着李弘处事的方法,看了一眼被贺兰敏之一只脚,踩在头颅上的许彦伯,继续盯着贺兰敏之说道。 “夏至,别说是你,就是你主子在这里,恐怕也不敢如此跟我说话吧,你一个……。”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夏至打断贺兰敏之的话,突然秀脚一抬,带着风声踢在了贺兰敏之的膝盖处,直接把贺兰敏之的腿踢到了一边。 “你……。”措不及防的贺兰敏之被夏至踢的差点儿摔倒,膝盖处隐隐传来阵阵的痛感。 “放肆,哪来的贱人,竟然敢如此对贺兰公子!”武元爽跟武元庆一看情势不对,立刻向前一步准备帮忙。 “哼。”夏至冷哼一声,看着扑过来的武元爽跟武元庆,抬腿又是一脚踢翻了武元庆,然后侧身一避,顺势抓住武元爽的手腕往上一翻,再一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夏至拧断了武元爽的一只手腕。 “上,大家给我……。”武元庆胸口如被大锤狠狠的砸了一下,忍着剧痛对城武卫吼道。 “慢着。”贺兰敏之及时打断武元庆的话,而且城武卫队正受制,那些武卫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围住夏至。 “你到底想干什么?”贺兰敏之腿还在隐隐作痛,脸色涨红的对夏至吼道。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太子跟前的四宫女四太监,每一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而且,看夏至身后的人,虽然平静的站在那里,跟一个局外人似的,但不知为何,他却从那人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初劫持自己时,那些人的影子。 “不干什么,看不惯你仗势欺人,先对他赔礼道歉,然后滚蛋。”夏至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傲然道。 自从动手后,她变得一点儿也不害怕了,还隐隐的找到了一点儿,卫国公李靖夫人红佛女的侠女感觉。 “你……夏至,你可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还是你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阻拦我的事儿!”贺兰敏之阴狠说道,眼睛却在人群里乱瞄,他想看看,是不是李弘就在人群中正注视着这一切。 “呵呵……?你是什么身份?”夏至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只要有了他这句话,夏至就可以让他的行为变成自己的行为,而不是跟皇家有牵连的行为。 “你……夏至,我再警告你一次,立刻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别等我回头让你好看。”贺兰敏之并未从人群中发现李弘,倒是看见许敬宗走进了场内,与他儿子一起扶起了许彦伯。 但越是看不见李弘,却让他心里越觉得不安跟紧张。而且,李弘是什么性格?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父皇跟他母后,三人之间有时候,都要让着李弘三分的,虽然自己在皇后跟前得宠,可以无视那些皇子,但李弘绝对是他不敢轻视跟得罪的。 “贺兰敏之,一个小小的开国县男而已,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哦?你是想说你能够自由出入皇宫,深的陛下跟皇后圣恩,比其他勋贵要高贵吗?呵呵,奴婢不妨告诉你,那是陛下跟皇后仁爱、慈悲,顾念亲情才给你的特许,难道你还真以为这样,皇家就会因为你胡作非为而纵容你?”夏至不屑的看着贺兰敏之说道。 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人群中两个人影闪身进了这家酒楼,而且好像与她身后的那个人,若有若无的打了个招呼。 于是心下大定,只要身在二楼的韩国夫人以及兵部侍郎等人不出现,贺兰敏之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将是他自己的个人行为,而非皇家纵容的。 想到这里,夏至不由得望向了许敬宗,虽然她还没有闹明白,为何太子因许敬宗而生气,但她却是知道,此时如果许敬宗再大声说上几句话,今日贺兰敏之的一切作为,都将与皇家无关,而是他的个人行为。 许敬宗看着夏至望向他,哪有不明白夏至的意思,心里叹息着自己的计划,正逐步被太子瓦解,自己非但无能为力,而且还要帮着太子,把这件事儿推的离皇家越远越好。 “贺兰县男,你虽然身为我大唐皇家贵戚,但陛下与皇后对待宗亲贵戚,向来是不包庇,不袒护,如果犯下罪行,自然是依我大唐律法论罪处置。”许敬宗望着贺兰敏之,神情沉重说道。 说完后,只见夏至还依然盯着他,显然这点儿不能够让人满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老夫高阳郡公许敬宗,当年得陛下赏识,委以重任尚书省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加光禄大夫,对陛下与皇后的仁慈向来是知晓的一清二楚,从来不曾因为私事而包庇过哪个贵戚。” 夏至看围观群众在知晓许敬宗的身份后,顿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样的高官说出来的话,肯定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对许敬宗这一席话,顿时议论纷纷,看起来很多人都不再相信:贺兰敏之是因为皇家的包庇纵容,所以才敢如此嚣张跋扈,完全是此人心性如此狭隘。 夏至走到许敬宗跟前,在耳边小声说道:““徐太傅,再夸夸太子殿下。” 许敬宗老脸一沉,想要反驳,但看看夏至标志漂亮的脸颊跟温柔的笑容,无奈的叹口气继续说道:“老夫深深感恩陛下跟皇后的圣恩,但老夫年岁已高,本想辞官退隐,却不料陛下惜老夫一身薄才,准许老夫辞官的同时,却让老夫入东宫担任三公之一的太子太傅,希望能够帮助年幼的太子学会大义,学会举贤不避亲,学会任人不为亲!而我大唐国运昌盛,陛下英明神武,太子聪颖好学,从来都不曾私下包庇、袒护过任何一个皇家贵戚,老夫身为太子太傅五年有余,一直很欣赏太子殿下此点,而且陛下也一直是淳淳教导,使得太子继承了我大唐的无畏、无惧、无私之风!此乃我大唐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许敬宗一番话说的夏至都有些难为情了,贺兰敏之更是脸色阴沉,这些人的目的现在他明白了,就是要让今日这一切由自己承担,把皇家撇的干干净净,好狠辣的手段啊。 贺兰敏之真后悔刚才自己那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谁”这句话了。 如果不是自己这句话,自己今日完全可以安全脱身,现在倒好了,许敬宗一番话,把自己与皇家的关系剥离的一干二净,论罪处罚的话,所有的罪责都得自己一力承担了。 想到这里,贺兰敏之不由的望向了酒楼的二楼,而此刻,二楼的窗户却紧紧的关闭着,无论是刑部侍郎还是兵部侍郎,都是无声的停在里面,甚至包括韩国夫人,没有一个人下来替自己说句话。 “夏至你……好狠的心呐。”贺兰敏之看着周遭围观的百姓,知道这是夏至在为皇家开脱,自己此刻如果敢说太子两个字,说不准夏至就敢立刻干掉自己。 于是走近夏至低声问道:“太子到底想怎么样?” “太子?殿下在东宫呢,关太子什么事儿?你还是立刻道歉吧,然后自己去刑部认罪,如此或许你才能够不被人看扁。”夏至好整以暇的说道。 一旁的江都就算是头猪,也看出此时的形势对贺兰敏之不妙了。 也知道自己因为兵部长官的一句话,跑过来替贺兰敏之出头,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了,此刻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一张脸欲哭无泪,开始后悔自己所谓的“义气”了。 (ps:嘎嘎,感谢投月票的大大:风雪席城、燕羊、小尚皇、回眸一笑520、二仙眼、钻石猪、善翼不会飞、光明之夜、逐千寻、剑道争锋、急死人的节奏,以及打赏的各位大大,谢谢你们的鼓励,你们的月票就是我的动力,希望各位大大一如既往的喜欢本书,小弟也会努力加油更新,希望写出更加精彩的故事呈现给大家!再次感谢!) 75 某人的郁闷 闷闷不乐的李弘就差鼻子里喷火了,马车送他到东宫门口后,不等马车停稳就急急跳了下去。 然后在左右卫目瞪口呆下,李弘愤怒的冲着夜空闪闪发光的星星,怒吼了几声来发泄心中的不满跟郁闷之情,气呼呼的样子,吓得两边太子六率的左右两卫,在他进去时都忘了行礼。 李弘心里的郁闷是可想而知的,千防万防,最后还是着了许敬宗这个老狐狸的道儿,一向自诩聪明绝顶的他,竟然还是被千古大阴人给算计了。 许敬宗就是想要利用这段时间,父皇、母后跟自己之间的暗涌做法,他就是看准了武元庆、武元爽、特别是贺兰敏之,跟自己不对付,所以才想借自己的手除掉这三个人。 除掉三人并不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更不只是因为他的孙子许彦伯被揍了! 而是如此一来,他许敬宗就达到了他自己的最终目的:那就是告诫众朝臣!虽然老夫久不在朝堂,但谁要是敢得罪老夫,敢不卖老夫面子,就看看皇亲国戚的下场吧! 老夫连皇后宠爱的贺兰敏之都能斗倒,还有谁敢认为我许敬宗已经垂暮花甲,认为我许敬宗远离朝堂便失去了影响力! 这种借他人之手来增加、显示自己对朝堂的影响力,才是他许敬宗最终的目的! 这个阴狠歹毒的老狐狸,真不是省油的灯啊!相比起来,现在在李弘心里,李义府纯洁的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某人怒气冲冲的低头在东宫里行走,正在太子主殿等候的白纯,看着那一道人影,离得老远就感到了那身上,深深的怨气跟郁闷之情。 站在门口待李弘走近后,刚想要说话,却见太子头也不抬的一脚跨进门里,气哼哼的说道:“今日不洗澡了,我睡觉了。夏至回来了让她进来,今晚谁也别陪我睡,我很郁闷。啊……气死我了!” 白纯目瞪口呆的看着像是吃了惊雷的太子,询问的目光看向其他宫女,只见其他宫女听到身后“啪”的一声关门声后,吓得浑身一阵哆嗦,望着白纯的目光,楚楚可怜的直摇头,表示不知道太子今晚到底怎么了。 皇宫对明日皇帝、皇后去往慈恩寺一事,也是看的极为隆重。九寺之中的太府寺、太仆寺、鸿胪寺、太常寺、卫尉寺以及光禄寺,包括礼部以及少府监,几日以来都因为皇帝、皇后明日前往慈恩寺而忙的昏天暗地。 白露、小雪、小寒以及花孟四人,也都因为明日太子,要跟随陛下和皇后去往慈恩寺一事儿,而在忙乎李弘明日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白纯也因为明日之事颇为隆重,而留在了东宫帮忙,并未回濮王府。 望着那扇仿佛也带着怒气的门,白纯轻微的摇摇头,今日晚间,所有人都在给他忙活明天所需物品,跟他太子的仪仗等等,所以就留下了夏至一个人陪着他,没想到这出去一趟,带着这么大的气性回来了。 对旁边的宫女小声说道:“看好太子爷,如果有什么事儿立刻去前面找我,我去门口等等夏至。” 见宫女点头应是后,白纯便信步穿过前面的花园,慢慢的走到了崇教门门口,看了看把守东宫的左右卫后,白纯默默的走到一处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站定。 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只见一个兵士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着白纯行礼问候。 “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爷出去一趟生这么大气?”白纯娇媚的脸上挂满了寒霜,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许敬宗请爷出去的,许敬宗的孙子与贺兰敏之发生了冲突,爷是被许敬宗请过去救他孙子的,最后爷把夏至留在了那里提他的孙子,然后就被我们护送回来了。”兵士恭敬的说道。 “期间可还有发生什么事情?”白纯听的眉头一皱,继续问道。 “回来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事情,车夫是许敬宗的,但一路上爷在车里并未说话,不过在从冲突地点离开时,倒是又把许敬宗叫过去说了几句话,许敬宗的脸色并不好看。”兵士继续恭敬的回答道。 “这么说来,是许敬宗惹爷生气了?”白纯思索着喃喃道。 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儿?如果只是帮助许敬宗救他的孙子,爷是不会发这么大的火的啊,何况许敬宗身为太子太傅,远离朝堂多年,有难处请求爷帮忙也是情理之中,怎么就一肚子气,闷闷不乐的跑回来了。 想不通的白纯,洁白如玉的额头更是皱的厉害,想了下说道:“即刻起监视许敬宗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点儿微小的细节都不可漏了。” “是。”兵士恭声说道,在白纯示意后便缓缓的离去。 白纯再次回到李弘寝室门口,小声询问道:“里面可有出声或者叫过你们?” “白小姐,太子好像已经睡了,从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宫女同样小声的说道。 白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侧耳倾听,并未听见有任何动静,想了下还是不放心,于是轻轻的推开门,想看看太子到底怎么样了。 门被她缓缓的推开,里面并未有什么异常,蹑手蹑脚的继续往前,来到李弘的床前,只见李弘竟然衣衫未脱,趴在厚厚的棉被上已经睡着了。 只是那张趴在被子上,已经可以看出帅气的侧脸颊上,好像在睡梦中还带着一丝不忿跟怒气。 白纯无声的叹口气,轻手轻脚的看了看还穿在脚上的鞋子,伸出玉手轻轻把鞋子给脱了下来。 按说明日去慈恩寺,这可是皇家的隆重法事,身为太子的他可是要沐浴更衣,穿着太子官服去的。 但看看现在的样子,谁敢把这祖宗喊起来去洗澡?轻轻的把鞋子放下后,拖住两条还搭在床沿外的小腿,缓缓放进了床里边。 死猪一样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白纯看了看,心道:“算了,先给他脱光了扔被窝里,明日早些喊醒他再说,要不按照皇家礼仪,明日他也得早起不是。” 李弘平日的衣衫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意见,由白纯找人给做的,并没有几根系带,反而都是一些奇怪但是穿戴方便的,称为扣子的东西所系,穿脱都是很方便。 白纯一个人把李弘翻过身,小家伙毫无所觉,嘟囔了几句梦呓,继续沉沉的睡着。 白纯伸出玉手一一解开圆领袍子的暗扣,之所以弄成暗扣,是因为李弘怕被他母后发现,他衣服的怪异之处,弄成暗扣后,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被惩罚的几率也就小了。 外面的袍子脱掉后,白纯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夏至正蹑手蹑脚的走过来。 “嘘……睡着了,帮他把衣衫脱掉吧,有事儿明日再说。”白纯对走过来的夏至悄声说道。 夏至不出声的点点头,与白纯两人忙活了半天,终于是小心翼翼的,把喜欢裸睡的太子,脱的光溜溜的扔进了被窝里。 两女相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鼻头的细汗,跟脸颊上的一丝红晕。 夏至还好一些,多你来习惯了,平日里都是自己跟小雪陪着睡,要不就是小寒与白露陪着睡觉,对李弘的裸体倒也无所谓了,何况她们平日跟着太子也是裸睡。 白纯虽然经常被李弘撞见自己洗澡的情形,但对于看一个男子的**,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小少年,但还是有些不大习惯,脸上的窘样自然要比夏至多了不少。 两女同时放松的叹口气,然后缓缓的走出了寝室,到了门外后,夏至也不瞒她,把在酒楼跟前与贺兰敏之的冲突一事儿,全盘告诉了白纯。 两女对着想了半天,也猜不透为何太子会生这么大的气,帮忙处理一个冲突,何况这事儿除了他之外,恐怕就只有陛下跟皇后,能够处理的干净利索了。 “许敬宗,你赢了?”白纯喃喃念道。 “嗯,还有一句就是‘许太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孤绝对不会姑息’。当时许敬宗的脸色很难看,但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太子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夏至眨着眼睛说道。 白纯神情专注、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思索:“爷让你把事情处理的跟皇家没有干系,会不会是爷因为这个而生气?” “倒是不会吧,看爷当初的样子,像是很不满许敬宗,并不是因为贺兰敏之嚣张跋扈。而且,我后来竟然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了,就在贺兰敏之说出那句‘你知道我是谁吗’这句话后,我立刻想到了爷说的,要让此事与皇家无干系,是他贺兰敏之所为,而且我还把许敬宗拉下马了,让他帮着给太子还有陛下跟皇后说话,这样一来,就能够让围观的百姓相信,贺兰敏之如此嚣张跋扈,并不是因为皇家对他包庇,而是他本性如此。” 说道最后,夏至脸上不乏得意之情,这回来的一路上,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百姓对自己的夸赞,以及自己仿佛侠女般的感觉,心里面已经是美的不行不行的了,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76 皇家出行 天子出行,向来是极为隆重的。此次虽然只是单纯的皇帝跟皇后出宫,前往慈恩寺听佛诵经,但所需要的礼仪以及排场,也是颇为繁琐与隆重的,虽然不至于像每年天子祭天告表般隆重,但此次出宫也是净水泼街、阻道封街。 宗正寺向来是侍候皇族、宗亲、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等。 而由于李世民曾说过:“老子为帝室先系”一语,奉老子为李家先祖,是以道教作为大唐的国教,向来都是由宗正寺来管理道士与僧侣。 而今日也是宗正寺最为忙碌的时候,寅时开始就已经与掌宗庙礼仪的太常寺,掌仪仗、帐幕的卫尉寺,还有掌车马的太仆寺在皇家忙活起来。 皇宫内自然也是早早的灯火通明,侍从、卫所、左右千牛卫,宫女、太监,都开始起来,为今日的两位主角在宫里来回奔走。 “连铁,你去……算了,你去恐怕也不见的他会听你的,你派人过去吧,催促下太子,别让他晚了。东宫里这几年所有的人都惯着他,由着他的性子,今日不比往常,催促着点儿。”武媚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块硕大的镜子,镜子里面的美人儿看着宫女帮自己盘发,有些忧心的说道。 一旁恭敬伺候的连铁,一听不让自己去,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自己要是去催促,恐怕能被睡眼惺忪的太子打出来。 于是连忙从四周的宫女中,找了一个平时很得太子恩宠的宫女,示意她赶往东宫催促下太子。 “你倒是心思灵动,还知道派个在太子面前得恩宠的宫女去,不过也好,这样皮猴子也就不会真发火了。”武媚从身前的镜子中,看着离去的宫女,说着。 也难怪武媚身为后宫之主,会如此上心太子的事情,她可是比谁都清楚,每每皇家有什么大的礼仪活动,整个皇宫里,最闲的莫过于他了。 而最烦这种事情的,也莫过于是他了。就是那每年的春耕,从四岁开始,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七次春耕了,皮猴子有六次在春耕之日,都要犯个头疼脑热或是拉肚子。 所以自从被封为太子后,这春耕就参加了一次,至于其他的皇家盛典,皮猴子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应付个场面。 而另外一边,太子正被白露跟小雪伺候着沐浴更衣,睡眼惺忪的某人,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任由白露与小雪摆弄。 白纯看着宫女的到来,微微一笑,指了指里面说道:“你回去告诉皇后吧,太子会按时在承天门恭候陛下跟皇后的,这不,现在正在沐浴更衣呢。” “是,有劳白小姐了。”宫女怯生生的行礼后,就赶忙跑了回去。 李弘被白露与小雪侍候更以后,披着一头长发就跑了出来:“刚才是母后派人过来催促吗?” “是,皇后放心不下,所以就派人来催促您了。”白纯笑着回道。 李弘打着哈欠在白纯身前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外面还未明的天色,无奈的道:“头发别束的太紧了,勒的头皮都疼。” “不妥吧,今日之事,可是礼部与宗正寺主持的,听说御史台也有人跟随,您这样的话,礼部跟御史台可是又得找您麻烦了。”白纯俏皮的笑了笑,抚摸着李弘一头乌黑的长发,闻了闻说道。 “这两天真是倒霉催的,昨天被许敬宗那老混蛋给坑了,今日又要跟向来不对付的礼部、御史台待一天,唉……命真苦啊。”李弘任由白纯给他束发,发着牢骚道。 这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还有御史台,与李弘最最过意不去的就属礼部跟御史台了。 御史台不用说了,每年每月每日,要是不弹劾太子几次,总觉得每年每月每日没过完、过的不完整,像是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而李弘与礼部向来是谁看谁都不顺眼,戴至德自从迁任礼部尚书后,与李弘就更是打得不可开交。 礼部向来掌管科举考试、受学事物,所以在李弘擅改崇文馆、包括对国子监、弘文馆动刀改革上,自然是与戴至德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加上礼部也掌宾礼,以及番外或者国外事物,而李弘对倭国、高丽、百济还是西域各国,向来都是威压政策,从来不给好脸色。 这与戴至德一向所推崇的德化政策是格格不入,所以戴至德跟李弘两人只要见面,没有几句话,就会掐起来。 昨日李弘被封为户部尚书后,就有官员在下朝后,跟戴至德开玩笑说:“戴尚书,陛下这是不是私底下看你俩掐的不过瘾啊,于是把你们弄到朝堂上,好光明正大的掐给他看?” “戴尚书,您这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您说您跟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这不还没有拿国子监、弘文馆开刀吗?再说了,人家杨思俭都不急,您急个什么劲儿您说。” 戴至德面对这些玩笑,自然也是不会在意,老脸一黑,道:“老夫不怕他是太子。” 只要一想到学子受学,不学先贤古籍,却去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捍卫大唐下一代学子,捍卫大唐的科举制度。 虽然朝堂官员,多有玩笑,但每个人心里,还是很期待两位位高权重的尚书在朝堂上,会如何交锋。 想想一老一少在朝堂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你一言我一语争吵的面红耳赤的画面,顿时让他们还是颇为期待。 “您少说两句不就行了,又何必呢,这国子监跟弘文馆,陛下不还是按您的意思办了吗?”白纯边帮他束发,边说道。 “唉,那不一样,戴至德现在给我的感觉有点儿像魏征,古板的不行。”李弘想起戴至德就不由的摇头。 “别动,头发给您刚弄好。”白纯轻声提醒道:“那您也不至于老跟他吵啊,这前段时间,每天你俩在国子监前的争吵,都能吸引一大批人来看,而且,现在可是满朝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呢。” “算了,不说,今天我就老实点儿是了,不给他抓住把柄就是了。对了,御史台谁去?别告诉我是王义方!” 李弘束冠完毕,明黄色的太子服饰穿在身上,腰间的龙形玉佩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确实要精神、帅气了很多。 当然除了嘴角那一抹微微的坏笑,仿佛是标志似的,依然挂在嘴边,就是白纯此刻看见,都有种是不是这家伙又捅娄子的想法,也难怪每次皇后看见他那抹坏笑,都不由自主的想揍他。 “时辰差不多了,承天门口候着吧,这皇家的规范礼仪,真是要了命了。”李弘不满的嘟囔着,门口已经等候的夏至、小寒已经守在那里。 东方天际边微微亮起了鱼肚白,太子的车辇在皇帝跟皇后出来前,已经停靠在了门口,而礼部、宗正寺的相关人员,此刻也已经排队等候。 戴至德跟宗正寺卿则在皇宫里等候,李弘在听到白纯示意,御史台的人跟礼部没人在后,立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跳下车来,反正一会儿还得给父皇、母后请安,早下来会儿也没事儿。 整个皇家的出行队伍,相比较皇家隆重的祭天祭祀等等活动,还是要简单了很多,但在李弘的眼里,这已经是让他感到头疼的仪式了。 对于他来说,每次参加这种活动,都有种神鬼附身的冲动,加上他本来九转十世的诡异身份,原本无神论的他,不知为何心里也变的有些敬畏了。 承天门两侧,穿着明光铠的千牛卫肃立两旁,腰间的横刀未出鞘都已经给人一种寒意,手里的仪仗马槊反射着逼人的寒光。 突然间,承天门内想起了礼乐声,先是六引与十二面大旗鱼贯而出,长安两县县令夹杂其中。接着清游队手持弓弩与马槊,在前面最后一次清路,风雨雷电、金木水火土等等旗帜引领礼部、宗正寺等等几个寺、部长官在前开道。 省去了引驾十二重等仪式,接着便是皇帝的龙辇与皇后的凤辇鱼贯而出,四周自然是少不了千牛卫的森严保护。两架马车的身后,自然还是有礼乐与各种扇屏、小团扇、孔雀扇、方扇黄麾等等翅屏,让人眼花缭乱。 皇家威严的仪仗在承天门口稍作停留,礼部尚书戴至德跑到最前面,呼天呼地的冗长一翻口舌。 而此时,也是李弘匆匆从马车旁边行进,在太子府各级官员的陪同下,来到皇帝的龙辇前行礼、跪拜,接着是皇后的凤辇,一一跪拜,并立在下面,等天子的车驾开始行进后,方可回自己的车驾,紧紧跟随。 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三师以及太子府三少,紧随太子请安,行礼完毕后,李弘看着旁边的许敬宗,小声说道:“你怎么跑来了?今天离我远点儿,看见你我就生气,你知道原因的!” 武媚透过窗户,看着李弘跟许敬宗咬耳朵,知道这小子,肯定又没把这次去往慈恩寺当回事儿,但看看没有一副打哈欠的要死不活的模样,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安慰。 77 拖鞋 礼乐声再次响起,皇家仪仗开始出发前往慈恩寺,李弘看着父皇的马车缓缓启动,然后母后的马车跟上,顿时喜笑颜开的扭头,只见许敬宗很自觉的慢慢消失在队伍后面。 但这一幕却被武媚敏锐的余光捕捉了下来,缓缓行进中,武媚脑子里都是李弘喜笑颜开的神色,想了想觉得不踏实,对连铁说道:“去把太子请过来,与本宫同坐。” 李弘哼着小曲儿刚要登车,就被跑过来的连铁喊住了:“太子殿下,皇后有请,请您与他一同坐车。”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能行?”李弘条件反射的要躲,但回过味儿来想想,最近自己没干什么坏事儿啊。 于是开口问道:“为何?” 连铁老实道:“奴婢不知。” “可……现在还能追上那马车吗?”李弘看着已经二十丈甚至还远距离的凤辇说道。 连铁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李弘奇怪的扭头,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白纯、小寒跟夏至,冷然出声道:“谁让你们穿高跟鞋出门的?显得你们高是不是!讨厌!” 说完后哼了一声,他在想,是不是母后因为这个又要揍自己?而且他敢肯定,这新出的所谓高跟鞋,母后今日肯定也穿了。 当然,说不准连那内衣都穿了呢,因为今天他沐浴更衣时,就看见小雪跟白露穿了,估计白纯也穿了,哪天再偷看她洗澡时看看,嘎嘎。 被连铁放上母后的马车后,李弘先是躲到了一边,看着武媚就是不过去,然后看了看皇后凤衣下,漏出的一双小脚,虽然看不见那鞋面,但清楚的看见,后脚跟那细细的高跟。 “过来。” “不……您先说说到底怎么了,我再过去。”李弘靠在门边位置,说什么也不过去,而两侧踞坐的宫女,看着李弘如此模样,也是不由的抿嘴偷笑。 “你又没犯错儿,你怕什么你?”武媚柳眉倒竖,凤目圆睁,雍容华贵的皇后形象,顿时弱了几分。 “我当然没犯错了,最近我可一直规矩的很,还有,昨日是李贤他们自己出去的,跟我没有关系,而且是国子监跟崇文馆允许的,我没参加。”李弘争辩道。 “那你昨日去没去,你昨日还干什么了?贺兰敏之是怎么回事儿?”武媚本不想现在跟他算账,但看李弘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就想揍他。 “贺兰敏之自己作死,关我什么事儿,要不是我出面,皇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李弘小声嘟囔着。 看着武媚无奈的撇了撇嘴,确定没什么大事儿后,李弘便嬉皮笑脸的在马车里向武媚行去。 “嘿嘿,母后,怎么样儿?这名为高跟鞋的鞋穿着怎么样?除了走路有些不舒服外,倒也没有其他不足之处吧?”李弘看武媚,凤颜温婉,不再像刚一上车时满脑门黑线,便二皮脸般的贴了过去。 在武媚侧身坐下后,李弘顺手把旁边踞坐的宫女往自己跟前拉近些,然后便把上身窝进了宫女的怀里,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武媚。 “唉……你能不能有点儿样子,你可是太子,你这样……。”武媚唉声叹气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嘴里这些话说了五六年、七八年了,但从来没有管用过。 但也就是只限李弘一人敢如此在她面前,即便是李贤、李哲,在她跟前都是规规矩矩,恭敬有加,规范的皇家礼仪丝毫不落,只有他,在自己面前没个皇家皇子的样儿,但却是最得自己宠爱。 都说这父母孩子一多,老大自然就成了最不受宠的,可在皇宫里,却成了这个皇后长子,最受皇帝跟皇后恩宠,什么礼仪世俗,到了这个皇长子跟前,通通不起作用了。 而且李弘这一套,还不是其他皇子能够学来的,无论李贤还是李哲,惹了武媚生气后,想要学李弘的二皮脸功夫,没学到一半,就在武媚皇后威严的凤目注视下,先露了怯。 武媚今日不打算跟他算账,昨夜发生的事情在她看来,真是险之又险。 如果李弘稍微大意一些,就完全让许敬宗玩弄于鼓掌之中了,没想到小家伙,就是凭借他那独有的任性跟硬气,化解了一场对皇家,对他自己都充满威胁的事件。 这件事儿,也让武媚对李弘更加的放心,能够与许敬宗斗的旗鼓相当,甚至还稍微占些上风的,可不是哪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 “这鞋穿着是好看,就是有点儿挤脚,穿久了后就很难受了。”武媚伸出一只脚,看着脚上的鞋子,同样写着凤凰吉祥的图案,捶着自己的小腿说道。 “母后,您可以这样啊,平时呢就不穿,在马车上呢,脱下来,换其他鞋子穿,下车的时候呢,就再穿上。哦,对了,您等下,我让连铁去找夏至,这家伙肯定准备了,而且好像我的马车里就有。”李弘说完后,一手拄着宫女的大腿内侧,然后急忙起身,爬到车帘处敲了下窗户。 连铁听见响声,急忙把耳朵凑近,李弘把车窗打开一个缝隙,看了看街道两边矗立的百姓,然后对连铁说道:“去后面找夏至,让她拿两双拖鞋过来,给我母后的。” 武媚坐在车里看着小家伙,不顾形象的爬来爬去,看着那撅起来的小屁股,真想上去揍两巴掌。 “嘿嘿,母后,等下您就不用受罪了,这可是好东西,保证让您的脚很舒服,这一路上虽然不远,但也相当于穿过整个长安城呢,还是换上舒服些。”李弘继续窝进宫女的怀里,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武媚懒得看他,扭头透过车窗上的薄纱,看着外面被净街在两侧的人群,喃喃道:“弘儿,你那崇文馆,现在有多少寒门士子?” “母后,现在应该有三百来人吧。” “能成气候的呢?”武媚继续问道。 “嗯……这个不好说,寒门士子无论是参加科举还是被举荐入仕,眼下暂时都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与豪门士子相提并论的。” 武媚听到此话,有些不解,询问的目光投过来,只见李弘正色说道:“勋贵与门阀所占的优势太大,毕竟他们见多识广,眼界跟看问题的高度、还是对朝堂上政事的熟悉程度,或者是身为地方官,治理一方百姓,他们都欠缺一些高度跟自信,但他们的优点就是,对百姓对民情的切身体验要比豪门士子多,两两对照的话,豪门占七,现在寒门能占三就是不错的结果了。” 武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心里虽然想建议李弘,过多使用寒门士子,但听到李弘的分析头头是道后,还是有些认同的点点头。 史书上,武媚在登基后,就曾大力提拔寒门士子,而这也造成了朝堂上的相对不稳定,门阀世家被打压过度,朝堂上没有稳定的人才输出,也是导致武媚之后,大唐乱象的一个原因。 李弘自然清楚母后的心思,笑了下说道:“母后您放心吧,儿臣心里晓得,再有个十来年,恐怕就可以五五对比了,甚至还可以占上风,但就算是现在的寒门,一样也可以为我大唐社稷做出巨大的贡献,并非只有在朝堂上才行。” 连铁快速的跑过来,把一个明黄色的口袋从马车窗户递了进来,另一个宫女急忙接过,然后关上窗户。 武媚示意宫女把手里的口袋递给李弘,谁知道皮猴子又鼓捣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在没有弄懂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让他自己先行解释一翻,不然又要跟以前一样,进献的新鲜事物不会用,倒是闹出了不少笑话。 李弘看了一眼宫女手里的口袋,懒懒道:“打开它,嗯,把里面的鞋子拿出来。” 宫女照着李弘的吩咐,拿出里面两双……鞋子?软软的鞋子后脚跟处却是没有鞋帮,只有前面的鞋面,而且鞋子开口极大,一看就是脚很容易伸进去。 “唉……。”李弘接过宫女手里,一双面料为丝绸丝织的拖鞋,摸起来极为软和丝滑。 然后对武媚说道:“母后,您把这只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换上这个。” 武媚依言而行,在宫女的帮助下,脱掉了那高跟鞋,然后李弘拿着手里的拖鞋看了眼,从宫女怀里起身,坐在那里掰过武媚一只脚放在怀里,脸上的神情自然真诚,说道:“母后,您试试儿臣给您准备的这个,以后再坐马车时,上车您就换上这个,保证您舒服,平日里您在宫里也可以这么穿,怎么样,舒服吧?哈哈……。” 武媚满眼温柔,看着一点儿也不做作的李弘,捧着自己一只脚,把一只没有鞋帮只有鞋面的鞋子,生疏的给她套在了脚上。 只感觉脚上虽然套上了一只软面丝滑的鞋子,但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很轻很柔,脚也不像刚才那般难受,舒服极了。 “弘儿,这是?”武媚看着李弘都快跪趴在马车上,把自己另外一只脚的鞋子给换上,问道。 “嘿嘿,怎么样?可还舒服?我起名这鞋子叫拖鞋,顾名思义,就是得脚拖着鞋走,嘿嘿。适合您休闲时在房间里、或者马车上穿,保证即舒服又轻便,鞋底给您用的也是极为柔软之物,份量很轻。” “就你鬼点子多。”武媚凤目欣喜的打量着,穿在脚上很舒适的拖鞋,白了一眼李弘道。 78 佛像 慈恩寺依然如几年前般,只是今日门口显得特别热闹,早已经换了住持的慈恩寺,此时门口僧侣是排成好几排,恭敬的站在那里,望着眼前快速通过的天子仪仗。 皇帝的龙辇与皇后的凤辇在门口停住,太子的车驾早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反正正主儿也没在车里,在李弘的授意下,就没有驶入这条街道上。 黑黑瘦瘦的六祖慧能站在中间,左侧乃新晋慈恩寺住持嘉尚,右边则是一个,身型如铁塔般高大,留着一脸络腮胡的和尚,两人把黑瘦的慧能夹在中间,让马车上还未来得及下车的李弘,产生了莫名的喜感。 皇帝李治已经在扬武等人的恭敬下,缓缓走下马车,而至于皇后的凤辇,此刻里面快要跟着了火似的了。 武媚穿着舒服的拖鞋在马车里晃来晃去,高跟鞋有一只不知道让她给踢到哪去了,母子两人此刻正在车里火急火燎的找寻。 两个宫女更是吓得面无血色,趴在马车的地板上,焦急仔细的搜寻。 武媚站在马车里,一只脚穿高跟鞋,一只脚踩拖鞋,一只手搂着旁边的李弘,谨防自己站不稳,嘴里气急道:“都是你这个皮猴子创的祸,穿什么拖鞋,现在好了,你母后都没法儿下车了。” “哎呀,您就别催了,这不正在找呢吗?”李弘也是一边扶着武媚,一边四下找鞋。 “你父皇下车了,小王八蛋,看我回宫后怎么收拾你……。” 李弘不像宫女般恭敬、谨小慎微,扶着武媚的胳膊,然后一只手把武媚的凤衣裙摆掀起来,挥了两下后,便看见鞋子的跟挂在了凤衣里面,难怪找不到。 “找到了找到了,挂在您的衣服上了,您扶着窗户站好了……。”李弘把武媚搭在他肩头的胳膊挪到车窗上,然后蹲下身子钻进武媚凤衣宽大的裙摆中,把鞋子拿了出来。 “母后抬脚,父皇下车了,快点啊。”李弘整个人还在裙摆里面,只露着一个脑袋,抬着武媚穿拖鞋的脚,飞快的把鞋给武媚穿上,然后脑袋一缩,从后面爬了出来。 刚一起身要跟武媚下车,武媚看着被自己凤衣裙摆剐蹭的七扭八歪的,李弘脑袋上的束冠,急声道:“李弘等一下,你的束冠。” 马车已经打开车门,连铁一脸心悸的看着母子两人,终于拾掇好了一切,李弘率先走下马车,然后恭敬站在一旁,扶着武媚的手,皇后终于雍容华贵的出现在了人前。 但夫妻多年的李治,一看李弘跟武媚的神态,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刚才肯定出了什么变故了,不然怎么会拖这么久才下车。 武媚看着李治询问的目光,强自笑了一下,然后与李弘携手走到跟前,皇帝与皇后并列,接受僧侣的见礼。 太子跟随两人身后,然后是礼部尚书戴至德等人,门口一番交谈后,便在嘉尚、慧能,那个铁塔般的和尚,竟然就是神秀和尚!这是李弘所料想不到的。 三人陪同着皇帝与皇后缓缓进入寺院,李弘跟在后面举目望去,整个慈恩寺格局没变,但这几天显然是因为父皇的到来,进行了大量的修缮跟打扫,整个慈恩寺显得焕然一新。 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小声说什么,李弘正想落后两步,不想却被武媚不和礼法的牵住了小手,于是,某人只好认命的跟在一侧,他知道,这是母后怕他又惹事生非。 宽敞明亮的佛堂里更是一尘不染,初升阳光的照耀下,使得大部分换上玻璃窗户的佛堂更是明亮、宽敞。 李治与武媚在慧能等人的恭请下,缓缓踏上了临时建起来的高台上,一龙一凤分左右坐下,太子自然是在皇帝的下首踞坐在蒲团上。 而慧能、嘉尚、神秀三人,则在最下端的蒲团上坐下,恭敬的行礼后,便开始与皇帝、皇后论佛**。 在此时道教、佛教两者还能分庭抗礼时,皇帝与皇后的驾临,都让佛教感到无上的荣耀。而这次,佛教还是沾了本土禅宗,也就是慧能与神秀这一禅宗主要发扬者的光。 慧能虽然久不来北方,但在神秀和尚的邀请下,以及嘉尚的诚意下到达长安后,并未选择比慈恩寺香火更盛的大兴善寺、大安国寺以及大庄严寺,而是选择了这个,不算是长安城香火最盛的慈恩寺。 慧能、神秀两人乃正确意义上的禅宗,跟法如的佛教还是有不同之处。佛教乃从西域传入大唐而来,赫赫有名的玄奘大师,便曾经是皇家的坐上僧,也是佛家的代表性人物。 而慧能、神秀则就是大唐本土禅宗,真正意义上,属于大唐本土佛法的代表性人物,向来一直流传有“南能北秀”之说法。 南宗:慧能。北宗:神秀。都是师从五祖弘忍。 从小就从踞坐上练出来的瞌睡神功,已经好几年没有派上用场了,一开始的客套话,李弘还能听的一些进去。但当进入佛宗的问对时,父皇问慧能答的阶段后,李弘的瞌睡神功便发挥了出来。 犹如入定老僧一般,闭着双眼,一脸真诚的“宝相”,偶尔脑袋摇晃、点头,仿佛是对佛家至理的领悟与享受。 但李弘如此的样子,却让上首的李治与武媚脸上一阵抽抽,彼此都在心里有些后悔,带太子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上午的佛法也渐渐进入尾声,李治开口道:“不知为何高僧没有选择其他寺院,而是选择了这慈恩寺?” “小僧选择慈恩寺,乃是听说这慈恩寺有一神佛,据说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小僧一时好奇,便就住在了这里。”慧能双手合十说道。 “哦,还有如此神奇之事?”李治奇道。 “回陛下,此事说来甚是神奇,有日打扫庭院的僧人,在扫地时,偶然发现庭院一块空地上,露出了一点儿圆石,当初并未在意,却不想没有几日后,竟然每天长高,露出了一座佛像头颅,众人皆是感到惊奇,难道是佛祖显灵?于是每天便观察,但依然是每天长出一点儿来。”嘉尚同样双手合十说道。 李治听的奇怪,问旁边微笑不语的慧能:“高僧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是佛法显灵吗?” “小僧不知,这几日小僧也会去那观察,并未发现有何异处,只是这法像确实是每日都有增长。” “回陛下,这几日长安各大寺院多有传言,恐是因您与皇后驾临小寺,因其佛心,所以造成了这一异象。”嘉尚含笑说道,含蓄的马屁让李治脸上顿时又是一阵惊喜。 打瞌睡打得口水都快要留下的李弘,依然不知众人在谈论什么。身旁的连铁在接受到武媚示意的目光后,这才敢悄悄的李弘后身,捅了捅李弘的腰间,小声说道:“殿下,醒醒,佛法讲完了,切记,您得慢慢醒来,可别一下子起来,陛下跟皇后与三位高僧还在说话。” 李弘果然听话,身子一定,然后随着连铁的话语,缓缓的睁开眼睛,舌头小心的舔过嘴唇,首先看看有没有流口水,然后这才缓缓的从迷懵中彻底清醒过来。 依然踞坐在那里,看了上方一脸高兴的父皇,再看看正用眼神警告的母后,李弘对着武媚做了个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 “既然如此,不知可否领朕去查看一番这一佛教异象?”李治听的心痒痒,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引发了异象,这可是需要记载史册的,也是足以向天下人大书特书的一件盛事! 慧能与神秀互望一眼,然后两人不出声的看着嘉尚,两人觉得这里肯定有古怪,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虽然他们不相信什么异象,不相信什么佛祖显灵,但此事乃佛教之事,他们此番前来,也只是因为好奇,并未想过如此异象,会让佛教的声誉压过禅宗。 嘉尚看了看两人的目光,含笑说道:“既然陛下想去查看,不如就等用完午膳后,再行前去如何?” “好,用完午膳后,朕就亲自看看这佛祖显灵的异象,这石佛是不是因为朕的到来才显灵的。”李治开怀大笑,旁边的武媚以及众人也跟着附和。 只有李弘一人一脸懵逼,茫然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于是看着众人都已经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拉过连铁的衣袖问道:“怎么回事儿?父皇干嘛这么高兴?” “殿下,大大的喜事啊,这慈恩寺因为陛下的到来,竟然引发了佛祖显灵,从地底下竟然长出了佛像,刚才那嘉尚大师都说了,这可是因为陛下一心向佛……。” “向个屁佛,你是把我父皇当作前朝的梁武帝了是吗?”李弘打断连铁的话,冷冷说道。 “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只是……。”连铁吓得急忙赔罪。 “只是什么?”李弘看着父皇跟母后缓缓离开佛堂,跟在后面问道。 “只是这嘉尚大师所言,是乃陛下……。”连铁委屈道。 “停停停,别说了,什么地底下长出佛像,要那样,干脆大家伙都别种地了,改种金子算了,说不准心诚的话,地下还能长出金子呢。”李弘不耐烦的说道。 “是啊,如果这佛像真是长出来的,殿下这种金子一事儿,真可一试,万一真如殿下……。” “连铁你脑子有病吧,滚,赶紧上我母后旁边去,烦死了。”李弘不知道连铁脑袋真秀逗了,还是成心拿自己的话气自己呢。 请假 全文阅读无弹窗_中网文学 79 讨价还价 佛教开始吃素,还得从一位酷爱出家的皇帝:梁武帝萧衍说起,而此人也就是现在世家大族兰陵萧氏的先祖,再往上可以追溯到,汉朝开国功臣萧何那里。 “梁武帝当年读《楞伽经》:“菩萨大慈大悲,不忍食一切众生肉。”读完之后深受感动,同情之心如山呼海啸,于是开始不近女色、不再吃肉,甚至发展到最后,连自己的百姓也不让在吃肉。” “吃斋与吃素也不可混淆,斋并不是指吃素,斋乃‘心地清净’之意,而素食可助人心地清净。正所谓食肉可助人气浊,食素则于人气清。”李治看着李弘侃侃而谈。 这可是第一次啊,第一次在自己的儿子跟前如此露脸,任何时候,都是自己问儿子怎么回事儿。 嘉尚听着李治的话,微笑道:“陛下好佛法,此乃正义也。” 原本看着素食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现在则一脸乖宝宝形象的,起身对李治行礼道:“儿臣多谢父皇教诲,儿臣定当铭记于心,谢父皇。” “坐下吧,用完善与父皇一同去看看的佛法异象。”李治跟武媚对望一眼,这人前皇家礼仪还是不错的嘛,规规矩矩的。 索然无味的吃完饭,李弘一直被武媚牵着手不离左右,实在是有事儿,也会当着李弘的面,让连铁看紧了他。 毕竟另外一个杠头戴至德,还有御史王义方也在旁,别一个没注意,两个人在当场因为什么事儿争吵起来,那样就真的是把皇家颜面丢尽了。 而从一开始进入慈恩寺到现在,戴至德跟李弘两人,好像谁都没有正眼看过谁,像是都在忽视彼此的存在。 两人现在的关系剑拔弩张,跟前几天的一件外事儿有关,那就是波斯王子卑路斯向大唐的求救,两人因为私底下意见不同,在国子监激烈的争吵过好几次。 所以,现在两人无论谁看见谁,都恨不得咬对方一口,就连李弘都私底下摇头说:“这货是不是魏征附身了?怎么就只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横,也没见他在父皇跟前横过啊,实在不行,找几个和尚、道士啥的给他驱驱邪。” 李弘如此一番话,可以想见,戴至德跟他之间的关系,也足以想见,戴至德自始自终,在尽了臣子本分后,与李弘真是天生相克的一对。 被武媚拉着小手的李弘,自然是对戴至德看也不看一眼,而与宗正寺卿同行的戴至德,也彷佛李弘是空气一般。 众人簇拥着皇帝、皇后、太子一家三口来到庭院,果然看见一座石像上半身已经破土而出,而剩下的部分,据说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长出来,直到完全破土而出。 平日里善男信女,来这里供奉香火的自然不在少数,而近日因为皇家活动,慈恩寺也就暂时拒绝了信徒们进寺。 众人站在佛像不远处,都是啧啧称奇,慧能与神秀也是一脸莫测高深,嘉尚则是望着佛像笑而不语,一脸的荣耀。 李弘瞪着两只眼睛看了半天,然后扭头看了看一直侍候在胖的连铁,问道:“这就是那长出来的佛像?” “殿下,是,这就是长出来的佛像。”连铁赶紧回道。 武媚侧眼看了一眼李弘,听着他不屑的语气,心里立刻响起了警钟,急忙警告道:“你又想干什么?不许乱说话。” 慧能一直在旁,闻听李弘的话后,眼睛一亮,辑首问道:“太子殿下,可是觉得这佛像有异常?” 对于慧能李弘打心里还是很尊敬的,对他与神秀,像是不怎么来往的传闻,也是心里多有好奇。 看着黑黑瘦瘦,一脸微笑,看不出一点儿世俗庸扰的脸,不由得心里又多了几分敬意,张口说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罢了。” 慧能脸色一变,就连旁边的神秀也是突然侧目望向这边,一个十岁的小小少年,怎么可能说出如此富含佛偈的话语来! “还请殿下解惑?”慧能尊敬的对李弘说道。 武媚看到慧能如此,心里也是大吃一惊!这货刚才在佛堂只顾着睡觉了,一句佛法也没有听进去。 怎么竟然还引得两位高僧,突然都侧目看向他,而且看两个高僧的神色,凝重之中带着敬意,甚至带着三分请求的意味。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本身说白了,就是说一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搞点儿妖魔鬼怪,神话迷信。非要与他人比高低、分善恶、美丑、是非。 而李弘之所以如此说,只不过是看清了这佛像的假象,什么从地上长出来,挖开一看,下面肯定有猫腻。 但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却与六祖慧能,在上一世流传极为广泛的明心见性偈语,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自然是让神秀与慧能感到吃惊了,他们的偈语,可是通过自身苦修而悟的。 却不想,太子殿下凭借仅十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够洞彻的如此清晰。 武媚也同样紧张的看着李弘,李治发现了这一侧的异样,也是与嘉尚一同扭身,看着慧能与神秀向李弘请教。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您得菩提偈现在做的如何了?”李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殿下如何得知?”慧能与神秀更是惊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是自己最近新悟出的偈语,而且自己在为完善之前,还从未与人讲过。 “不难,今日在佛堂听您讲佛,想来这便是您的佛法精要吧,李弘钦佩。”李弘面色自若的说道。 “请太子殿下受小僧一拜。”慧能说完后,便与神秀两人,虔诚的看着李弘,双手合十辑首鞠躬。 “不敢,慧能大师、神秀大师万万不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乃是您们心血之作,不过是我从您得佛法里听出了您得偈语罢了。”李弘正色道。 武媚却是一脸的不相信,你那睡觉的德行,什么时候听人家讲一句佛法了!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震动,因为她与李治听了一上午,也没听出这层意思来,难道说,自己与陛下的悟性,真的还不如这个小人儿? 慧能与神秀行礼给李弘后,然后也同样诚挚的对他说道:“既然太子殿下聪颖无比,佛缘深厚,不知可否为我等揭开这佛像之谜?” 李弘皱了皱眉头,他原本不想揭开这个江湖把戏,毕竟这个东西影响也不大,而且对父皇跟母后拜佛的诚心也有加分。 慧能看着李弘皱眉迟疑的样子,自然是知道皇家人心里的想法,这也是为何他一直游走南方岭南一带,很少来北方。 一是他不想因与神秀之争,而使禅宗走向分裂。再者也是想要远离与皇家、朝堂的瓜葛。“南能北秀”则是他心中的顾忌。 “太子殿下,正所谓:世心本源,不离世间。离世得真,恰似觅心。”慧能跟上一世李弘看的玄幻小说似的,说着说着就出一大招,带着腥风血雨,带着步步紧逼,也带着哲学踪迹,让李弘逃遁不得。 李治、武媚,就是连一脸佛相的嘉尚也是心中一惊,慧能一番话,可不是把李弘只当作太子来看,更不是当作小小少年来看,而是发自本源内心,于明心见性之间,把李弘摆在与他同一高度的高僧来看待的。 李弘此刻真想念一句:“无量寿佛。”气死这个逼自己拆穿嘉尚把戏的慧能。 但他心里更清楚,只要他敢念,武媚就敢削他。可李弘是谁,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就凭你两句话,就想逼迫他,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成佛成道成魔成神,李弘都能脚踩一线,此时也是装模作样道:“世所所见,我之愚见。本心不非,非不自来。” 言下之意则是,拿点真材实料出来,别老是用佛法来步步紧逼。 慧能笑了,黑瘦的一张脸突然间,有如万花齐放、也如万佛朝宗般,绽开了一个温和、无争的笑容。 “小僧有一件禅宗至宝木棉袈裟,如果太子殿下肯为小僧解惑,小僧则愿把袈裟赠与太子殿下。”慧能看着李弘说道。 此语一出,先不说神秀急声阻止道:“不可。” 李治与武媚两个人则是眼睛放光,他俩可是知道那东西代表着什么,而且木棉袈裟是传承所在,对于向来喜欢佛法的武媚来说,这可是比什么都让她心动。 而李治自然也是心砰砰跳,如果弘儿能够得到慧能赐予的木棉袈裟,献给他母后。这朝堂之上,天下之间,弘儿的仁慈孝敬之名,将传以天下。 而今日这一番际遇,也将永载史册,成为美谈。 李弘慎之又慎的点了点头:“如此就多谢大师了。”言语间充满了自信,彷佛眼前佛像迷相,对他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转过头来,李弘看着嘉尚,淡淡道:“嘉尚住持,您可知道这佛像的缘由?” 嘉尚想了下,慎重的说道:“回太子殿下,贫僧确实不知。” “最近可有人寄宿于慈恩寺?” (ps:多谢:凡心问道197大大的月票跟打赏!断更回来了,继续码字,希望不会大家多多支持!) 80 斗嘴 法如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会问起这些与长出佛像无关的问题,想了下答道:“殿下,最近一段时间并无香客寄宿逗留。” 李弘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松开武媚的手,围绕着佛像慢慢腾腾的转了一圈,看着那还带有泥土的佛像头上的螺髻。 半截出土的佛像显得庄严肃穆,而刚刚从土里长出的一点儿佛像身子,还一直湿乎乎的。 但李弘并未在佛像四周发现浇水的痕迹,心里头暗自想到:“难道这佛像不是用“菽”(黄豆)顶出来的?黄豆只有遇水发芽,长势快,才能够在较短的时间,起到如此的效果,但为何这地面,却看不见大面积的浇水痕迹?” 李弘若有所思的围着佛像,扩大着转圈的范围,他相信此中肯定有古怪,显然有人是用了更为隐蔽的方式,来给佛像地下的黄豆浇水。 法如同众人看着太子殿下,如果拉磨的驴一般,围着佛像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转来转去,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了疑问没有,还是因为佛像失心疯了? 李弘仰天叹口气,双手不自觉的互相搓揉,叹道:“高人啊,高人啊。” “殿下,这佛像确实是前几日开始长出的,佛家向来不打诳语,更何况陛下与皇后都在,贫僧怎敢在此事上做手脚。”法如辑首说道。 李弘边踱步边摇头,也不知道是回应法如的话,还是自言自语道:“不一定,不一定,凡事都讲究因果,有因必有果,无因便无果,因果循环自在。任何事情虽说存在即是合理,但只有合理的存在,才能称之为异象,毫无根据的存在,一定就是……!” 李弘突然间在佛像不远处的一颗小树下,停住了脚步,看着包括李治与武媚在内的众人,李弘一字一句的说道:“毫无根据的存在,一定就是妖言惑众!” “法如大师,还请告诉我,是哪一位僧人率先发现这佛像的?”李弘一边问法如,一边招手让夏至过来。 夏至看了看皇帝与皇后没有阻拦,于是匆忙走到李弘跟前:“殿下,给您,这是您要奴婢找的东西。” 李弘默默接过夏至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今天午膳时的一根黄豆芽。黄豆芽被李弘拿在手里撵来撵去。 皇帝与皇后亲临探查佛像,这第一个发现佛像长出的和尚,自然也被法如早早的叫了过来。此时,从法如身后走出来的一个和尚,看到李弘手里的黄豆芽,脸色刹那间变得有些苍白。 法如含笑对李弘说道:“第一个发现佛像的,便是凭僧前些时日新收的一个弟子。” 李弘招手让站在法如身旁的那个和尚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和尚,手里捏着那黄豆芽,问道:“敢问高僧俗名?” “回殿下,小僧俗家姓名早已不用,姓陆名秉枢。如今师父赐名:纶斋。”和尚恭敬的对李弘说道。 “纶斋大师?”李弘语气变得越来越冷,甚至还透着一丝杀气说道:“那你可认识这个东西?” “回殿下,小僧认识。这是菽,慈恩寺每天都会有很多……。” “那你去把佛像下面的也挖出来吧,别告诉我你不知情。”李弘打断他的话,突然间把手里的黄豆芽扔到了纶斋的光头上,便往武媚跟前走去。 众人皆不明白,原本温和的太子,为何会突然间对一个僧人发火,一旁的法如也是一脸惊愕。慧能与神秀则是莫测高深,看不见心里有什么波动。 李治看着走过来的李弘,对僧人对佛像顽劣不敬的态度,正要怒斥几句,却被一旁的武媚拉住手按了下来。 “陛下,弘儿不会乱来的,再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武媚低声说道。 李弘走到武媚跟前,向李治与武媚行礼后,笑着说道:“父皇、母后,这佛像从土里钻出,不过是一个小把戏,谈不上什么佛祖显灵。说白了,其实就是我刚才扔的那根菽在作祟,一会儿您就知道到底是为何了。” 李治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武媚却一旁拉着夫君的手,防止他发火。 问李弘道:“你是说这菽,能把很重的佛像从土里顶出来?”武媚同样是一脸的不相信。 李弘笑着道:“母后,您与父皇就不要疑心了,还是想想,慧能大师赠您的木棉袈裟您是供在宫里合适,还是放进哪家寺院吧。” “呵呵……太子殿下,此事还未见真相,您可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了。”神秀突然间开口说道。 这家伙长的跟铁塔似的,五大三粗,典型的黑又硬形象,但说话的声音却是很细,不像外表似的那么粗旷。 “纶……纶什么来着,纶斋,赶紧动手,你是从小树那里的小洞开始挖,还是直接从佛像底下挖,想好了就赶紧的,不然别怪我把你交给宗正寺。”李弘扭头看着战战兢兢的纶斋和尚,厉声说道。 “太子殿下,您这样恐吓只怕不合时宜吧,如果此佛像真是佛祖显灵,我们动了他岂不是玷污……。”戴至德踏前一步,说道。 “戴尚书,凡事要讲究证据的,您要是不相信,可以跟着纶斋一起去挖土,只是看到结果后,您不要再回头向我道歉就好。”李弘打断戴至德的话,针锋相对道。 “我大唐以德、礼教化万民,向来讲究温和谦恭,当着陛下与皇后,还有几位高僧的面,您如此对佛像不敬……。” “停停停,您别跟我扯什么对佛像敬不敬的,佛语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敬佛、向佛就足矣,何况这尊佛像乃歪门邪道、蛊惑人心而立,自然是可以不敬。”李弘抢白说道。 哼,耍嘴皮子,这段时间你哪次赢我了,今日又跑来跟我斗嘴,不在后面好好看戏,就知道礼、德、教化。 “殿下……。” “够了。”李治突然间沉声喝道。 “陛下、父皇、喜怒,臣、儿臣知罪。”李弘与戴至德听到李治的喝止声,立刻如同耗子见了猫,急忙躬身请罪。 “朕早晚被你俩气死!朕今日是来听高僧诵经将佛法的,不是听你俩在这斗嘴的。扬武,一人各记五十大板,罚没俸禄半年。”李治甩开武媚急急拽他的手,双手背后怒道。 李治突然间有点儿后悔立李弘为户部尚书了,如果这样,这以后朝堂上还有他的安宁吗!戴至德这个田舍奴,朕早晚……还有李弘,看朕怎么收拾你! 现在都快要成惯例了,只要李弘与戴至德一吵架,只要李治在场,最后肯定情形如刚才一样。 两人吵架、李治喝止,两人赔罪、李治处罚。车轱辘一般周而复始,每次都是各记五十大板,罚半年俸禄。但扭过头,这事儿好像就没了似的,李治也不追究,御史也不追问。 但今时不同往日,往常李弘还没有俸禄可罚,每次听到父皇罚戴至德俸禄,李弘都乐得眉开眼笑,但现在他也有俸禄可领啊,总不能一个薪水还没领,先倒贴朝廷半年俸禄吧。 刚想要找李治理论,话到嘴边却被武媚狠狠的瞪了回去。戴至德则是全然不惧,一脸的慷慨就义的模样,李弘怎么看怎么像魏征!就是不知道,这段时日,他的俸禄……。 想到这里,李弘突然笑了,自己现在是户部尚书,父皇都说了要罚没他半年俸禄呢。 想到这里,李弘看了眼佛像周遭,正在挖土的几个僧人,趁李治不注意,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挨着戴至德说道:“戴尚书,我现在可是户部尚书,我父皇刚才说了,罚没你半年俸禄,我可记下了啊。对了,听说您家的二少爷要娶妻了,您要是缺钱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先借你一点儿,哦,当然是以我个人的名字了,您知道的,户部的钱都有数的,不能随便借的。” “哼,谁跟您借了似的,戴义娶妻,老臣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卖地,也不会找您借一文钱的。”戴至德老脸一黑,神情泰然,根本就不在乎那半年的俸禄似的。 武媚听的想手心直痒痒,真想现在就揪住李弘的耳朵,狠狠的臭揍一番! 李治则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的像是会呼吸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佛像身子底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实在是懒得理会这个……孽畜……不对,这个孽子……也不对,算了,回去再收拾他。 李弘在戴至德旁边,奸笑的像两个曹操般模样时,人群突然间爆发出惊叹声,只见有几个僧人,已经是每人手捧一堆黄豆芽,不可思议的看着纶斋。 纶斋吓得匍匐在地,声泪俱下的磕头求饶。 李治面色涨红,显然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气的有些不轻:“宗正寺查清此事,李弘辅佐,尽快给朕与皇后一个交代,法如监押宗正寺听候发落,慈恩寺即日起,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迎接香客!回宫!” (ps:新人新书,想保证每章质量都对得起各位,自然更新就会慢一些。小弟不是大神,没有底气跟实力为了更新而更新。更没有挥霍的资本,每一章质量有所下降,就有可能代表着,小弟有可能少了一位大大支持,多了一位弃书的大大。所以,小弟只希望写的每一个字,对得起各位大大的阅读,对得起各位大大一天的等待。谢谢大家的催更,也谢谢大家的抱怨更新慢,因为这些都是对小弟的肯定和支持。谢谢大家!) 81 李治的惋惜 慈恩寺门口,在慧能与神秀的恭送下,李治寒着脸站在马车跟前,武媚跟李弘以及众官员站在身后,就等着他上龙辇。 李治背手扭过身子,看着被武媚还牵在手里的李弘,就气不打一处来。李治心里感到遗憾啊,如果不是这个小兔崽子,哪怕这事儿是假,但如果在天下传扬开来,对自己天子圣威可是很好的宣传,但这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小兔崽子给破坏了。 李治伸手指着对他强自微笑的李弘:“你……你……哼。” “父皇,儿臣突然感觉肚子不适,可能是慈恩寺的午膳儿臣吃不习惯,请允许儿臣先行告退,不行,实在憋不住了,父皇对不起了。”李弘眼看李治要开骂,赶紧溜之大吉。 “还有你,不分场合与太子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身为我大唐堂堂的礼部尚书,你说你……。”李治看小兔崽子跑了,又转手指着戴至德怒道。 “回陛下,臣乃是为我大唐江山社稷、为百姓福祉着想,并未有任何私心为难……。”戴至德急忙行礼说道。 “行了行了行了,退下吧,懒得听你废话。”李治不耐烦的挥挥手,斥退了一帮群臣。 然后又看着武媚,冷冷的道:“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这皇子的礼仪、德化,都乃皇后之职责所在,但朕却从太子身上看不到皇家礼仪的……。” “陛下,他现在也是您的臣子,是您六部里的户部尚书,是您东宫里的太子,妾身有责任教育皇子,但您身为大唐的皇帝,教育自己的臣子自然也是责无旁贷。”武媚看着李治,不就是一个吉祥事件被李弘拆穿了,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看谁都不顺眼的。 “朕自然会严加管教,但难道这就是朕一个人的责任吗?太子身处东宫,无论如何,也是先从后宫再到东宫,这之前……。”李治看着许敬宗、上官仪等人,紧紧跟着李弘的步伐离去,一下子忘了自己还在跟皇后理论。 突然间指了指许敬宗,对武媚道:“昨夜李弘去平康坊助许敬宗一事儿,到底是为何?怎么一早上韩国夫人以及兵部、刑部、宗正寺都有折子往朕那放?” “还不是为了体现他对朝堂的影响力,您还是告诉武顺,以后看见李弘最好老实点儿,您那皇子什么人您心里还不清楚,看着办,这许敬宗一定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贺兰敏之殴打许敬宗之孙,这乃是贺兰敏之错在先,如果不是他无故殴打,李弘也不会差点儿上了许敬宗的当。” 两人一个能当上皇帝,一个能当上皇后,都不是省油的灯,许敬宗是什么人,他们夫妻俩心里比谁都清楚。当年斗倒关陇集团,如果没有许敬宗和李义府,还不一定现在朝堂上,是不是李治能够完全说了算。 两人互看了彼此一眼,其实心里都对李弘今日破坏了,帝后至、佛祖现的谶语心里有些不快,但李弘滑得跟个泥鳅似的,一看形势不对,立刻就溜了。 李治没话找话的对武媚问道:“今日来时,为何会无故延迟下车。” “鞋丢了。” “……。” 李弘自然不敢先父皇、母后回宫,与众多其他官员,宫廷内侍站在一起,看着父皇与母后的马车相继驶离后,才急忙上车,在礼部、太常寺等人的安排下,缓缓跟着帝后的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这样的场合,夏至等人只能是随奉左右两侧,就是白纯也是跟在马车旁边,宫女不像宫女,公主更不像公主,但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明确身份的女子,却渐渐在皇宫成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角色。 李弘坐在马车上思索了半天,今日之事,他当然知道父皇为何生气了。 有时候皇家自然是需要一些人为的假象,捏造成神秘的天灵感性,以此来佐证天子与天的联系,以此证明皇家对天下的统治实乃天意。 不过还好,慧能的木棉袈裟多少能安慰下老两口受伤的心灵,但对他而言,想要及早出宫去往太乙城就难以在短时间内达成了。 父皇刚任自己为户部尚书,总不能一天朝没上,就跑的撒欢儿没影了,那样恐怕母后都会生气。 而且许敬宗昨夜一事儿,证明这个老狐狸还是贼心不死,蛰伏了五六年的时间了,竟然现在为了许彦伯,又开始施加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自己对许敬宗,必须有一个惩戒,必须得让他断了这个念想,这也是为何他会封许彦伯为太子舍人的缘故。 打开窗户的缝隙,对车下的白纯招招手,待白纯走近后,李弘说道:“明日准备下,你先自己回太乙称,那香皂、肥皂以及香水,‘精卫’已经把样品给我看了,确实已经达到了要求,你这次回去后。第一,严加限量此三种物品,绝不可外泄他人知晓。第二,最短的时间内,成批量的运往皇宫,用太子急诏,这样可以不用被长安城武卫盘查。第三,‘药膳方’切记绝不可急功冒进,不然会死人的,告诉任劳任怨,任何铁器绝不可进入药膳方,否则严惩不贷。还有,现在近月底,各国商人还有南方几道的商人,都会赶来,通知他们留下管事的在太乙称,你需要提前做好预案,分发给他们,供他们研究讨论。” “您昨日不是说让妾身等您吗?”白纯默默的记下了要点,纳闷道。 “你看现在的情势我走的了吗?对了,把监视许敬宗的人撤回来,查一下戴至德与倭国使者是否有秘密来往。”李弘脑袋靠在车窗棱上,说道。 “您怀疑戴至德与倭国使者……。” “也不是怀疑,只是好奇。”李弘显然不愿意多说此事,想了下说道:“我刚被任为户部尚书,就算我想明天去往太乙称,父皇也不会允许的,弄不好又得追着我满皇宫揍,而且,许敬宗这个老狐狸坑了我一把,无论如何我也得在最短的时间报复回来。白白给他当枪使,这可不是我的性格。” 想起昨夜的事情,李弘现在心里还觉得堵得慌,这个许敬宗简直就是……无法形容了,跟太极的四两拨千斤似的,轻轻一推,差点儿就把整个皇家给算计进去。 自己必须得做点儿什么,让许敬宗以后都得夹起尾巴做人,想来父皇跟母后也绝不会介意的。 而且李弘也知道,刘仁愿、孙仁帅等人已经开始从百济回来了,刘仁轨请旨继续则镇守百济,父皇也允许了他继续镇守。 让刘仁轨不敢离开的原因就是,百济已经向高丽与倭国派出了求援使者,这让与新罗合兵一处的刘仁轨不敢回朝,只好率唐军与新罗军继续镇守,以防百济反扑。 倭国对百济的支援,也是戴至德与李弘之间的矛盾出处,所以,在这个时刻,李弘也不敢随意离开长安,何况他是户部尚书。 更何况,另外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唐名将,百济降将:黑齿常之将会随刘仁愿等人回长安。 李弘向来对黑齿常之很好奇,在梁建方死后,李弘的触角,已经开始缓缓伸向了黑齿常之的身上。 李弘不知道,在李治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反应也是,把黑齿常之送给李弘任太子六率的左卫将军。 回到皇宫,李弘不可避免的被李治训斥了一顿,临走时还一直警告李弘,明日上朝敢完了,屁股给你打开花。 武媚坐在一旁笑而不语,知道这是李治心里那口气还没顺,而且慧能的木棉袈裟,暂时也还未送到宫里,陛下有些闷气冲李弘撒撒,也未尝不可。 李弘翻着眼睛看了看,坐在那里看热闹的母后,突然间脖子一梗问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父皇示下。” “何事儿?”李治冷冷的说道。 “明日儿臣参加早朝,是穿太子朝服还是正三品的尚书朝服?”李弘眨巴着眼睛,成心给李治出难题。 武媚听到此问,红唇微张的愣在了那里:‘是啊,明日上朝,他该穿什么服饰上朝呢?’ 但再看看李弘眼里闪现的狡黠,就知道这小家伙是成心的,不过她现在可不会去触皇帝的霉头,就让小东西自个儿受着吧。 “你有尚书服?还穿什么朝服?朕告诉你,明日你要是敢在朝堂上与戴至德,因为倭国遣唐学子一事儿争吵,你等着,看朕如何收拾你,这朝堂上不比你的东宫,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几年给你惯的没样儿了,你母后任由你乱来,但朕……。” “绝不会任由你胡来,朝堂可是百官参政议政的地方,你身为户部尚书,父皇您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我了……儿臣告退。对了,这个给您。” 李弘刚迈两步,又突然扭头走到李治跟前,从怀里掏出来另一双拖鞋,鞋面上的布料更加明黄,秀着的自然是象征九五至尊的龙。 82 报复 “我去,第一次上朝就迟到了,你们别跟着我了,我先走了。”天色灰蒙蒙的还未完全亮起来,太极殿前方。 李弘望着最后一个朝臣走进了太极殿,脚下的滑板滑得飞快,轱辘的声音仿佛也带着焦急,离的老远都能够听见。 李弘的身后远远的挂着花孟与夏至,夏至手里不知道还拿着什么东西,边气喘吁吁的跑,边低声呼喊着:“殿下、殿下,您的玉带。” 已经踩着滑板上了台阶的他,经夏至小声提醒才发觉,又急忙从台阶上踩着滑板一跃而下,身后的太极殿里,已经响起了群臣见礼陛下的声音。 手忙脚乱的在夏至的帮忙下,李弘的玉带经过改造后,与上一世的腰带一样,玉带板一头一个相互一扣,便束在腰间,方便简洁。 “还有鱼符和您得玉佩。”鱼符相当于官员的身份印证,朝会之时都会有太监过来检校。 “好了好了,不差东西了吧,怎么样儿,脑袋上的束冠没问题吧?”李弘提着滑板爬台阶,一边问道。 夏至看着还有些七扭八歪的太子冠,在李弘脑袋上晃来晃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松松垮垮的斜掉一边儿去。 “殿下您等下。”夏至好不容在最后一阶台阶追上他,急忙帮着整理了下。 太极殿门口的扬武站在那里,微笑恭敬的看着说忙脚乱的太子,而身后太极殿的李治,已经开始倾听群臣上奏了。 好不容整理妥当的李弘刚要迈进,扬武上前一步,准备亲自检校鱼符。 李弘两眼一瞪:“扬武你找死是不是,我的还用验证?” “殿下,这是朝堂的规矩,奴婢不敢违制。” “你特么的怎么不验我父皇的呢?”李弘边说边要推开扬武往里闯,旁边的花孟跟夏至看着这一切,不知该如何是好。 几人不知道,就在太极殿的拐角处,武媚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太极殿门口慌乱的几人,摇头自语道:“就知道这小子没把上朝当回事儿,昨日叮嘱了半天,这不还是迟到了。” “皇后,殿下第一次上朝,难免有些忐忑吧,可能是紧张导致了……。” “不用替他说话,他是什么料,本宫身为他的母后难道能不知道,算了,不操心这事儿了,还好没有吃到太多,就让他父皇好好管教吧。回去吧。”武媚转身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回后宫。 李治阴沉着脸,不说话的看着门口越吵越大声的李弘跟扬武,而他的宫女和太监正在焦急的阻拦。 “扬武,让户部尚书进来吧。”李治刻意不去看群臣已经快要绿了的脸。 每个人都知道今日上朝,太子殿下肯定会搞一处戏的,但没想到却是在太极殿门口,而且还是在迟到后,理直气壮的跟扬武吵架。 “你给我等着。”李弘冲侧身让开的扬武威胁道。 这一幕,让静静注视着门口一切的李治,突然间想起了,李弘第一次来太极殿给自己送冰时的情景,何其的相似,都是扬武挡道,太子威胁恐吓,不知不觉,小家伙已经长大,在自己的栽培下,开始上朝了。 “儿臣参见父皇。”李弘急忙跑进去,对着上头穿着衮冕服饰的皇帝行礼道。 衮冕服乃是仅次于大裘冕的皇帝隆重服饰,头顶上的冠由金子打造,垂珍珠十二旒,玄衣纁裳有十二章纹,八章在上衣:日、月、星、龙、山、华虫(五色之虫,一说为雉鸡)火、宗彝(虎与蜼猴)。四章纹则就是在裳。衣袖、领口绣有升龙章纹。十二章纹分别于左右肩膀与后衣领下,寓意:肩挑日月,背负七星。 腰间则是鹿卢玉具剑、火珠镖首。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绥,六彩颜色:玄黄赤白缥绿。整个服饰华丽庄严,高贵肃穆。 李治不出声的看着他,就想看看他能作妖作到什么程度。 李弘看着他不出声,自行起身,冲着李治嘿嘿勉强挤出一点儿笑意,急忙问不远处的司礼太监:“我该在哪里?哦,不用,我知道了。” 李弘说完转过头,一眼就从花花绿绿的人群中,看见了黑着一张脸的戴至德,不顾李治阴沉的脸色,夹着尾巴赶紧挨着戴至德在蒲团上踞坐好。 元日大朝会继续进行,在所有人都禀奏完事情后,李弘已经觉得小腿以下不是自己的了。 户部尚书新上任,李治也网开一面,当着众臣的面,并没有为难李弘。 李弘则是看着戴至德身上的紫色朝服,脑子里开始琢磨,是不是自己得做一身这样的衣服,看着穿起来还蛮不错的。 再看看四品、五品的深绯红跟浅绯红,也觉得不错,可惜自己官职太大,没法儿穿,不然穿着深绯色的朝服,看起来应该会很喜庆。 至于六品、七品的绿色服饰,李弘是一点儿兴趣没有,踞坐在蒲团上看起来跟个大青蛙似的,何况,这绿色儿,是个男人就没有喜欢的。 戴至德看着傻傻进入游离状态的李弘,咳嗽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陛下问您话呢。” “啊?什么?”李弘被戴至德的胳膊肘一捅,从游离状态中回过神来,茫然问道。 李治今天已经被李弘气麻木了,实在是不愿意跟他多说话,于是对戴至德说道:“此事下朝后,你自行与户部相商,到时候你再找工部具体行事。” 戴至德看了看李治,想要说话,但看看李治那比自己还黑的脸,顿时放弃了在朝堂上继续争取的想法,至于跟李弘争辩,他现在也没打算。 只有等过几日后,李弘熟悉了户部之后,再看看这个太子殿下会不会网开一面。 李弘第一次上朝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而在群臣离去后,独独他被留了下来。 李弘嘿嘿笑着靠近李治,小心翼翼道:“父皇,如何,儿臣今日表现没有给您丢脸吧。” “是没丢脸,不过你个小东西睡觉舒服吗?”李治笑着起身,抚摸着李弘的脑袋问道。 “哎呀,父皇,儿臣昨日为了给您赶一个计划,所以熬夜所致今日起晚了,不信您看看。”李弘边说边掏出了一沓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工整的字迹。 “不错,这几年字长进很快。这是什么计划?计划是什么?”李治接过李弘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扬武。 虽说小家伙平日里行事不怎么靠谱,但说到正事儿上,小家伙倒是给自己出了不少的好主意,所以,李弘还是郑重的接过收起来,等到晚上时再慢慢看。 与李弘两人肩并肩往甘露殿行去,李治问道:“先粗略说说,是何计划,能让你如此熬夜。” “父皇,也不是什么大计划,是儿臣专门针对您定制的。” “比如呢?” “比如中书、门下、尚书之间的协作,增加一些减轻父皇政事的问责机制等等。”李弘被李治揽着肩头,两人边走边说道。 李治皱着眉头看了看他,说道:“你是说,朕的决策有误还是你皇爷爷的政策有误?” “不不不,不是有误不有误,是儿臣觉得还需完善。现在儿臣已经听到一些,关于三省之间相互掣肘的怨言,如:‘每议政之际,是非峰起,上下不能决也。’而且现在朝堂已经初现:有相之职、无相之权,有相之权者却无相之责。” 李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家伙到底是真为朝廷着想呢,还是要借此拔掉,许敬宗多年来在朝堂上举荐的官员? 许敬宗多年来为朝堂却是举荐了不少人,其中自然是有人官品不够,但却被自己加官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如此就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利,对于国策自然是有了一定的决策权。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把三省长官累死?何况他们也未必能够都知晓天下事,政事决策岂能不需要品级以下的官员?”李治继续问道。 “所以儿臣给您想了一个招儿,三品以上,非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长官者,乃三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者,三品以下五品以上,两年。五品一下,则一年。而且,这些人父皇您可任命,也可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选取,或者是地方官选举。如此既能保证您现在的政事决策,又能保持政事决策者一直保持新鲜的血液,而不是如上述一般,站在人位上不干人事儿。”李弘洋洋得意的说道。 “你个小皮猴子,这是你怎么想出来的?如此一来,朝堂之上,虽无拉帮结派,但也可以彻底让你达到目的,渐渐化解许敬宗等多你来培养的势力。” “哼,这次许敬宗利用儿臣,儿臣自当应该让他尝些苦头,何况,因为此事,如果被御史得知深究,姨娘也一样会受牵连。” 李治听完气的拍了下李弘的小脑袋瓜,原本束在头上就不怎么稳当的太子冠,顿时被拍的东倒西歪。 小东西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武顺受牵连,自然会影响到自己与武顺之间的私情,为了收拾许敬宗,小家伙这是连自己都用上了。 “那日之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打朕的主意了,好吧,一会儿到了甘露殿,朕绝对是不会帮你的。”李治望着门口含笑而立的武媚,轻松说道。 83 补妆镜 看父子俩的情形,就知道小东西在朝堂上,没有受到他父皇的责罚,不然不可能父子俩如此和谐的并肩过来。 但李治不收拾他,就不代表她武媚不收拾他,甘露殿内此刻还坐着三个人,因为昨天自己陪同陛下去往慈恩寺,所以没有来。 而是在今日跑了过来,就是向他哭诉李弘的恶行,纵容自己的宫女殴打、恐吓皇亲国戚。 “看新任的户部尚书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样子,是不是在朝堂上很得陛下恩宠呢。”武媚冷冷笑着,看着两人说道:“李弘尚书不知跟随陛下来后宫有何事儿啊,朝堂上难道还没有禀奏完吗?” “父皇,儿臣感受到了杀气。”李弘脚下一顿,看着武媚似笑非笑的脸,背后开始冒凉气。 “杀气?小东西怎么感觉到的?”李治看了看武媚那阴晴不定盯着李弘的脸,自然也知道小家伙在害怕谁。 “每当母后喊我全名的时候,杀气就会格外的重,父皇,儿臣现在可是您朝堂上的臣子,掌管户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李弘开始拽着李治的衣袖往后溜。 “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你姨娘的事情我没跟你算账,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想朕帮你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以后能够在户部干出一番成就来。” “来不及……唉哟……母后……疼,儿臣的耳朵。”李弘一边求饶,一边狠狠的盯着李治,要不是李治拽着他,他怎么会被逮住。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天天惹祸的小东西你给我进来。”武媚如玉的额头飘着几缕黑线,拽着李弘的耳朵给揪进甘露殿内。 李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武元爽、武元庆以及贺兰敏之赫然站在甘露殿内,武元爽的手腕上还帮着厚厚的绷带,被夏至拧断的手腕也不知道好的了好不了。 三人看着武媚揪着惨叫、求饶声一起的李弘,心里头却是充满了落寞跟无奈,皇后如此这一出,恐怕就是给自己看的,恐怕并不会因为自己等人被殴打,而去真正的责怪太子了。 李治笑呵呵的走进来坐下,武媚在一旁坐下,手里依然还揪着李弘的耳朵。 夏至跟花孟怯生生的跟在扬武身后走进来,站在了武元爽三人的对面,贺兰敏之眼神中闪烁着阴冷,死死的盯着夏至。 无法让陛下跟皇后惩戒李弘,自己等人认了,但如果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能够仗着太子的袒护,而不受惩戒。 以后他贺兰敏之在皇家这个圈子的威望,就要大大的降低了,以后李素节等其他庶出皇子,岂不是也敢随意无视自己了。 但现在皇帝与皇后还未说话,自然他贺兰敏之也只有陪同武元爽跟武元庆,干站在那里的份儿。 武媚揪着李弘的耳朵一阵数落,直到揪的自己手都隐隐抽筋了,才忿忿的放开那只通红的小耳朵。 李弘急忙后退两步,猴子一般的搓揉着被揪的火辣辣的耳朵:“疼死了母后,下次您可不可以两个耳朵换着揪,不然儿臣以后一个耳朵大,一个耳朵小,岂不让朝堂上的众臣笑话。” 二皮脸边说边向还寒着脸的武媚怀里蹭去,等刚一靠近,便被武媚不雅的一脚踹了出去。二皮脸也不气馁,嘿嘿笑着绕到椅子后面,又开始谄媚的帮着武媚揉捏肩膀。 “夏至跪下。”武媚冷冷的对夏至说道。 “奴婢夏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夏至急忙走出两步,跪在李治与武媚身前不远处。 “哼,不过一个宫女,谁人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武少监的手可是你折断的!”武媚看着夏至冷声问道。 “回皇后,是奴婢折断的。”夏至恭声回道。 武媚在夏至说话时,明显感觉到李弘帮她按肩膀的手,明显一僵以及停顿了一下。 “你可知罪?”武媚继续问道,李弘的手也继续替她按摩着。 “奴婢知罪,请皇后责罚。” “殴打皇亲国戚的罪名你自然知晓,看在你跟随服侍太子多年的份儿上,自己去内侍省领罪,太子那里不用你在记挂,自然会有人顶替。”武媚说完后,只见门口最边上的两个太监走过来,上前就要拉着夏至离去。 “别别别,母后,有话好好说,您先听听我舅舅怎么说?”李弘一看母后来真的,不是训斥两句就要了事,急忙从椅子后面走出来,一脚一个,踹走了两个要带走夏至的太监。 武媚瞪了一眼李弘,扭头看看坐在那里一脸悠然自得的李治,难道又被收买了?想了下便同意了李弘的建议。 于是李弘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夏至,看着武元爽三人,问道:“舅舅,麻烦您把前日晚上的情况,详细的说与我母后听如何?对了,贺兰表哥,还有你,麻烦你们尽量说的客观一些好吗?” 李弘的眼神带着几分杀意,让三人不由的有些心虚,特别是贺兰敏之,感受最深,自己得宠皇后跟前,这太子显然也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而上首的陛下不说话,加上几日前的事情,他也知道已经对他心里有些不满了,在武元爽痛哭流涕着陈述前日的事情曲折时,贺兰敏之则是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李弘说完后又再次走到武媚身后,一边捏着肩膀一边在武媚耳边小声说道:“母后,还记得前些日子儿臣跟您说的事儿吗?” “少故作神秘,你跟我说的事儿太多了,难不成我一件一件的都得记在心里?”武媚白了他一眼,示意武元爽继续陈述。 李弘在武媚耳边,继续狗腿子似的低声谄媚道:“母后,还记得儿臣跟您说的,过几日有几样好东西送给您吗?昨天太乙称传来消息了,这宝贝差不多快弄好了,估计不出几日,就可以送进宫里了。” 一旁的李治也把耳朵伸得老长,眼神中充满了探究跟好奇,听听小东西有准备给他母后献什么宝。 “哦,那又也如何?”武媚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冷冷的问道。 “弘儿,是什么好宝贝,快跟父皇分享一下。” “跟您没关系,那东西给您,您也没多大用处。”正在行贿的李弘,不耐烦的打断父皇这个旁人的好奇。 “啪……。”脑袋顿时一左一右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跟你父皇说话呢?”这是武媚跟李治两人,同一时间拍了一下李弘脑袋,又同一时间发出的声音。 “我……。”原本脑袋上就七扭八歪的太子冠,此刻更是松散的挂在头上,乱草似的头发挂着束冠,狼狈至极。 陈述到一半的武元爽看着温情的一家三口,不知道是该接着哭诉,还是等会儿再哭。 李弘摸了摸已经掉到耳边的束冠,趴在李治跟武媚中间的桌子上,对跪在地上的夏至喊道:“夏至,过来把我头上这个摘了,看不见都快要掉了。” 夏至急忙抬头,看武媚并没有看向她,于是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到李弘跟前,帮着李弘把束冠摘了下来,然后在李弘的示意下,把乌黑滑溜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披在脑后。 夏至做完后,走到前面刚想要再次跪下,李弘从身后追了过来:“夏至等下,忘了你想要给我母后的东西了啊,真是的,猪脑子一个。” 夏至回头,表情有些茫然,自己没有什么打算送给皇后的啊。 李弘不管她,走到她跟前,先是从夏至腰间摸了摸,没有找到,嘴里还自语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不带在身上呢,像你这么喜欢臭美的,我再找找。” 武媚一脸无奈,看看那披在脑后的洒脱马尾,气的只撇嘴,这皇家的规矩,早晚要让这个小兔崽子给破坏的面目全非。 此时只见李弘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从容大大方方的从夏至胸前摸了进去,刚想要说什么,但想想,那是人李弘的宫女,如此动作也不妨事。 “嘿嘿,还挺会藏,还怕别人偷走你的啊,真是小气。”李弘从夏至胸前的暗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圆形的木质圆片:“好了,站花盟那里去吧。” 说完后,李弘便扭头走到武媚跟前,继续趴在桌子上,拿着手里约莫半寸厚的木质圆片,神秘兮兮的对武媚说道:“母后,您看这是什么,这可是夏至对您的孝心啊,藏的可真隐蔽,都不让儿臣看一眼呢,要不是我早知道了,恐怕您这一罚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孝敬您呢。” 武媚自然知道李弘是在给夏至开脱,打小夏至就在他身边,李弘疼她也是情有可原。要不她也没有真心思处死夏至,不过是做给那三人看的。 “这是什么?”不等武媚说话,李治率先看着李弘手掌心的东西,好奇问道。只见那木质圆片表面刻着美丽的花纹,木质也因为经过打磨,显得特别柔顺靓丽,虽然不值钱,但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手把件似的。 “这个给您没用的父皇,专门为母后定制的。母后,您看看,怎么样?漂亮吧?”李弘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把那约莫半寸后的木质圆片打开。 只见打开后,里面竟然上面是一小片圆形镜子,而下面则是一些胭脂之类的东西。 武媚顿时感到惊喜,接过在手里问道:“这是……。” “嘿嘿,儿臣叫它补妆镜,比如您出宫后,就可以拿着它打量下自己的妆容,看看有没有花啊什么的,对了,这只是初步试验的,过几日啊,等儿臣弄好了,给您送几个玉质补妆镜,里面都给您装上各样儿上好的水粉,您看怎么样?外面给您刻上凤舞九天的图案,保证您用起来赏心悦目。” (ps:不好意思,今天晚了一会儿,对不起各位大大了,下一章大概十一点半左右。谢谢各位大大等候。) 84 鸡父之战 一个补妆镜加上李弘许诺的妆容首饰盒,特别是李弘向武媚,说的那很快就送进皇宫的香水与香皂,更是让武媚心里充满了期待。 而至于惩治夏至的事情,被训斥了几句后,就草草了之。尽管武元爽举着受伤的手腕,以及武元庆跟贺兰敏之跪在地上,恳求武媚帮他们宗亲做主,都被武媚无视了。 甚至还当着太子的面,告诫了三人一番,武元爽、武元庆与她同父异母,早已经对他们有了不满之情。 所以,武元爽、武元庆想借此机会让武媚收回成命,发配他们到岭南各州当刺史的目的,自然是没有达到,反而加剧了他们离开的步伐。 至于贺兰敏之,被李治当着武媚的面痛斥了一番后,也灰溜溜的出宫了。 其中不爽的还有李治,在这里陪坐了半天,啥好处也没有捞到,那补妆镜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小兔崽子讨好他母后用的,没有一样是给自己准备的。 但想到李弘所说的香水,李治不由自主的,还是想到了武顺跟贺兰敏月,这东西无论如何自己也要留几瓶,私下送给她们母女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太极殿每每上朝时,在群臣进去后,甚至朝会进行到一半时,都会看到一个身影踩着滑板,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宫女跟太监,狼狈的往太极殿里赶。 东宫与太极宫一墙之隔,专门有一道为皇帝准备的,前往东宫的宫门,但只有皇帝亲临时才会开。 李弘在一次迟到时,想要从那里绕近道,不想被千牛卫冷冷的拒绝了。从那以后,户部尚书迫不得已,只好继续跑到嘉福门,然后再由承天门入皇宫。 “呼呼……呼呼……儿臣来迟,请父皇责罚。”李弘弯着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众朝臣早已经习以为常,御史大夫每次朝会,在李弘冲进来时,都会口鼻朝天,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他御史台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要不然又能怎么办?弹劾他李弘的折子,摞起来都能比他李弘高了,但没有一个被陛下批示,自己再继续本着职责上折子,不过是浪费纸笔。 “户部尚书来的正好。”李治坐在上阶,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说道:“礼部、鸿胪寺联合申请,为倭国遣唐使修缮使节府,为何户部却刁难他们?” “回父皇……错了,回陛下,自臣掌管户部以来,每日尽守职责,清查户部所有账目以及各项款项的用途与用度情况,终于在今日上朝前全部都核查清楚。户部如今没有多余的钱财为倭国等国修缮使节府的资金,臣同时认为,以后使节府的修缮,应该由他们本国来出钱,而不是由我大唐出钱为他们建造修缮。” 李弘端着个脸,正气凛然的说道,丝毫不顾及身后脸色黑成碳的戴至德,以及鸿胪寺卿忿忿不平的脸色。 “陛下,臣请您下旨户部,立刻拨款为倭国修缮使节府,否则,我大唐威仪、德化四方的努力,也将一夜间付诸东流。”戴至德上前一步行礼道。 不等李治开口说话,李弘轻飘飘的甩出两个字:“没钱。” “太子殿下,您如此不给拨款,可知这样会因为您的任性行为,而伤害周边万国对我大唐有所不满?您现在不光不给使节府修缮拨款,自从您上任户部以来,倭国遣唐学子的费用,都被您勒令停发,老臣身为大唐臣子,只想问太子一句话,您如此乱来,可有想过会给我大唐带来什么后果!”戴至德满脸悲愤,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像魏征一样耿直的脾气,敢不敢闹的皇帝跟太子一起下不来台。 李治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这两个人看起来今天不可善了,自己已经推诿了好几次了,如果再推脱,谁知道戴至德今日会在朝堂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但肇事者却是神态从容,扭过身子静静看着戴至德,直到看的戴至德都有些不自在时,才缓缓开口。 “戴尚书,您可知道,因为您的直言纳谏,我大唐得损失多少钱财?停,您先听我说完了您再说,别老是说我一身铜臭味儿,这样有失偏颇。”李弘看戴至德要反驳,急忙伸手示意道。 “好,老臣今日就听听太子殿下您得高见,当着陛下、当着众臣工的面,老臣希望太子殿下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老臣今日绝不罢休。”戴至德也态度强硬道。 众臣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响起一个声音:‘今日这两人看来是要死磕到底了啊。’ 李弘想了下,先不拿数据说话,这个时候,拿数据说话没说服力,而且戴至德此刻已经带着情绪在跟自己对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让他不占理后,才可以拿数据说话。 于是李弘整理了下思绪说道:“戴尚书,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可否?” “老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戴至德一脸正义凛然。 “好,那请您告诉我,我大唐现在多少兵力助守百济?今年一战死伤几何?”李弘问道。 “这乃是兵部之事,老臣只负责礼部……。” “左右仆射都在朝堂,他们自然有答案,但这个答案,想来朝堂之上,知晓的人很多。我就可以告诉你,我大唐共遣十万将士助守百济,大小战役死伤三万七千余人,但……您可知道,为何对付一个小小的百济与高丽,我大唐却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那是因为,倭国人应百济王扶余丰派遣的求援使者,带来了倭国人的军队与我大唐、新罗连兵抗衡,不然我大唐不会死这么多将士!倭国人如此背信弃义,我大唐帮助他修建使节府,无偿帮助他们受学学子,可他们回到倭国后,却是拿起来刀枪来对付我大唐将士!您觉得我还有必要给他出钱吗?没有罢了他倭国的王已经是仁至义尽,为何还要替他们出资修缮?” 看着戴至德的黑脸,李弘继续缓缓说道:“刘仁愿、孙仁帅回朝,但为何刘仁轨将军却不敢回来?因为刘将军深怕我们将士鲜血所染的土地,再次被倭国、高丽、百济抢走,那样,我们三万七千余人将士的生命,都将是白白的牺牲了!” 李弘扫视着朝堂之上的众臣,自己心里憋不住了,如此窝囊的行事不能再干了,他必须说出来,哪怕今日以大唐现有的国策,还无法娴熟的使用外交手段来做筹码,但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候,为大唐现有的国策敲响警钟。 “或许众臣工认为一场战事必有伤亡,大可不必大惊小怪,想要没有伤亡,那就不要出兵,如此也就失去了为我大唐立威,以德化服众的目的。但各位同僚可知,如果倭国人不参战,我们可以死伤多少将士?如果这些将士放在吐蕃、吐谷浑、大食,我们的安西四镇也就不会丢了抢,抢了再丢了。我大唐也不用四处用兵,应接不暇,而将士也能在不出兵时,有足够的人力跟精力继续农耕,也将为我大唐以备灾荒之年……。” 十岁的少年站在鸦雀无声的朝堂中间,却像一个老学究般语重心长的说道:“一场战争它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并不是眼下我们能够看见的,而是有发酵时间的,今日的升平,不代表永久的升平,今日的决策看似无误,却有可能十年之后让我们后悔。我们只能寄望在朝堂上的诸多同僚,用自己多年的经验、阅历、学识,来为我大唐出谋划策一个稳固的大唐!” 李弘还是没说出“蝴蝶效应”这样的“混沌学”,安在大唐身上会发生什么样儿的连锁反应,皱着眉头想了下说道:“各位臣工都是学富五车、通读古今,在这里,我希望大家下朝以后,研究一下《吕氏春秋.察微》篇(鸡父之战),它说的是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一个楚国女子与吴国女子在两国边境采桑叶,嬉笑打闹时误伤了楚国女子的手指,而楚国边城卑梁却带人找吴国女子家人理论,两方争吵不下,楚国人杀了吴国女子家一人,然后走了。吴国人知此事后,便跑到楚国,杀了那女子一家。楚国城邑卑梁大夫大怒:竟敢杀我楚国人。于是便发兵攻打吴国,杀了女子全村。吴王听后,震怒,便帅兵侵楚……。” 李弘越说声音越小,朝堂上之上不比元日大朝会,此时只有五品上的官员参加,不敢说每一个人都知晓此典故,但最起码应该都有所耳闻。 看着众人不言不语,李弘落寞的低声说道:“看史书、编史书、读史书、修史书,皇爷爷曾经说过:‘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但我们却不曾研究过,如此细小甚微的事情,引发的就将是一场大变动,甚至是你死我亡的大变动!所以,我们身为朝臣的,无论是我父皇,还是我,还是二品、三品大员,亦或是小到八品、九品官,在你们做一个决定时,可想过为此负责?而不是推诿他人?可想过,你的一句话,会如楚国女子回家后跟她家人所说的一样,细微之中,产生了让两国交战的震动!倭国人出兵援助,这就是他们的因,所以,他们就必须承受他们的果!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今日帮助倭国人,会不会有一天,倭国人用我们教给他们的学识来欺压我们,各位谁敢保证吗?!” 85 父子的小船 朝堂之上,众人久久沉默无言,就是连李治,也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虽然李弘的一番长篇大论,并没有国子监的老学究般,经史子集的搬出来朗诵一番,但如此白话,浅显易懂的道理,却让所有人的陷入了深深的思绪当中。 甚至,此时已经有人觉得,“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一实职宰相的权利,突然间变得有些烫手了扎屁股了,不是入以前那般诱人了。 李弘扫视群臣,其实他也知道,一番长篇,能够发人深省到什么程度,才是最为关键的。就怕现在有人反思,有人思考,但下朝没两天后,依然还是我行我素。 最终还是李治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鉴于户部尚书此番言论,关于各国使节府以及倭国学子受学一事,礼部、鸿胪寺以及国子监等,下朝后再仔细斟酌一番后再议。” 戴至德出奇的没有反对,而是慎重的点了点头,如果真如太子所言,那么自己就得好好研究一番了。 但众人在反复的思索中,却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本来找户部要钱来的,怎么扯着扯着,钱没有要来,反而先给自己找了一档子事儿做呢。 接下来的朝堂议政,李弘就没有了压力,听着众臣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总之在各位大佬的探讨中,户部尚书也有插不上话的时候。 至于工部提出的河道淤泥清理一事,李弘是当场大笔一挥,大笔的钱财拨给了工部去清淤泥。毕竟通往洛阳的运河可是不能出闪失的,如果万一关中地区有个天灾**的,还是要靠南方的粮食来救济。 而且,户部尚书也很大气,非但给钱,还给人,此番孙仁帅、刘仁愿回朝,自然是还是有不少俘虏,李弘当然是大笔一挥,这些人全部都拨给了工部,没有工钱,只有一日三餐。 此事乐的工部尚书大嘴都快要咧到后脖颈了,还不时喜滋滋的看着戴至德的老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朝会进行到尾声后,众人便开始围着李弘议论纷纷,不时的摸着李弘今日的朝服,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而看着这一幕的李治,经过御医的紧急医治,头疼稍微好了一些,加上此刻朝堂之上氛围轻松,一下子李治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视线也变的清明了很多。 但当他从朝臣缝隙之间,看见李弘身上的朝服时,差点儿气的眼前一黑,一脑门栽下去! 重新坐稳之后,李治就开始一脸冷笑的看着众人,特别是中间的那个小兔崽子,忍了他好久了这是。 武媚曾经还警告过他:‘看好那个小兔崽子,别以为除了迟到,他就会老老实实的给你上朝,虽然我不知道他会出什么幺蛾子,但妾身敢保证,前几日小兔崽子那几个宫女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小兔崽子作妖的前兆。’ 当初没当回事儿,没想到小兔崽子果然是禁受不住啊,武媚的警告还没过去几天,小兔崽子就开始作妖了。 扬武一声公羊嗓子尖叫过后,众朝臣行礼后便开始纷纷退朝,随着李治留下了李弘,每个经过李弘的官员,还不时摸摸李弘身上的朝服,特别是胸前的一个……闪烁金光的名牌! 黄金材质的名牌上,字分三行,赫然写着:大唐——户部尚书——李弘。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李弘就发觉不对劲了,特别是看着父皇那一直冷笑的神情,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李弘感到自己的屁股好像保不住了。 于是讪笑道:“父皇……嘿嘿……您身体好些了吗?儿臣正想跟您说一事儿,昨日儿臣听说孙思邈神医从秦岭采药归来,已经返回太乙山了,所以……所以儿臣想请父皇允许儿臣前往太乙城,去寻访孙神医,为您请药方……。” 李治不理他,跟扬武说道:“扬武,如果他跑出了朕的视线,我拿你是问!给朕看好他!” 说完后,李治就头也不回的先回后面换衣服去了,留下了干巴巴笑容的李弘,与盯着他的扬武。 “扬武,放我走,过两天你们考试的考卷,我可以提前透露给你。”李弘心虚了,他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自己没事儿找抽,让夏至她们帮自己做了一身紫色的三品朝服,而且还在原有的基础上,给自己加了个大唐户部尚书的名牌。 父皇肯定是因为这个不满意了,不消说,恐怕一会儿出来后,肯定又要压着自己去见母后了,到时候两口子合起伙来收拾自己,自己的屁股就……,总之,到时候恐怕又得被人搭着回东宫了。 扬武不为李弘诱人的条件所动:“殿下,您就饶了奴婢吧,陛下让奴婢看着您,奴婢不敢不从啊,您说的试卷,虽然奴婢上次考了零分,但他连铁不也是零分,所以,奴婢这点儿脸面还是有的。” “老东西你成心想看我挨揍是吧?行,你给我等着,等回到崇文馆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弘口不择言,市井之徒般开始骂人了。 于是,从太极殿往后宫的路上,出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情形。 一个小人影手里拿着滑板,脖颈后面别着一个像模像样,比其他朝臣小了不少的勿板,穿着一身紫色的朝服,虽然型号小了很多,但与大唐三品以上官员的紫色朝服相比,却是一摸一样儿,就连那头上的幞头,也是小了两号的版本。 李治跟在后面,一会儿踹一脚磨磨蹭蹭,不愿意往后宫去的李弘,一会儿把李弘后脖颈的勿板拿在手里,随时敲打着走两步停三息的太子殿下。 紧随其后的是扬武,跟在李治屁股后面,有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而他身后则是花孟、花孟身后则是夏至,五人拍成了一字长队,走走停停,仿佛蚂蚁搬家般,磨磨唧唧的走在太极宫。 “你小子怎么还会害怕啊?谁给你出的主意,还穿着一身三品朝服?太子服侍穿腻了是吗?还有,你那个牌牌,谁给你出的主意?你把朕的朝堂当什么了?以为朕的朝堂是你那崇文馆吗?一天天的迟到,朕不说你就罢了,你还上脸了,还给自己做上朝服了?你咋不上天呢李弘!”李治踹一脚说一句,打一勿板问一句。 “幞头带上比束冠好弄些,上次束冠被您跟母后拍的东倒西歪的,有损太子声誉,传出去了……。” “你还在乎声誉了?在乎声誉那束冠就不能弄结实一点儿?就你的头皮感到疼吗?”李治又踹了一脚,他可知道小东西为何不敢去他母后那里。 因为前几天武媚欣喜的拿着那什么补妆镜,高高兴兴了描眉画眼了半天,被一旁的宫女道出了天机:“皇后,奴婢怎么觉得这像是用过的呢?” 李弘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愣是这段时间一次也没去,如果母后知道他是成心糊弄他,自己今日屁股真是难保了!所以,他可不想现在去触母后的霉头,这一去非死即残啊。 “儿臣身为太子,向来把太子声誉看的很重的,父皇您不能污蔑儿臣……。” “朕还冤枉你了不成?你在乎太子声誉,那为何从来不束发?你在乎太子声誉,你坑阎立本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你那声誉?别以为朕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给阎立本又是批钱又是批人的,说,当日你俩在修建的大明宫那里,赌注是什么?” 朝堂上时,李治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当看着阎立本在李弘给他打开方便之门后,一张老脸都快哭了,按说这事儿他应该高兴,怎么看着跟有丧事儿似的。 只见阎立本哭丧着老脸,从怀里小心翼翼、恋恋不舍,神情跟割肉似的拿出一个丝绸包起来的小包裹,像是比生命还要紧似的交给了李弘。 而李弘自然是喜笑颜开,恐怕当时都忘了他父皇是谁了! “父皇,您冤枉儿臣了,儿臣今日跟工部尚书阎立本,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学术讨论,而且他给儿臣的包括,不过是一本您不感兴趣的书而已,您不用大惊小怪的啦。”屁股上又挨了一脚的李弘可怜的说道。 “小兔崽子,你真当你父皇好糊弄?朕是平日里不跟你计较罢了,还有是看在你母后对你管教比较严厉的份儿上,才未舍得严加管束你,这可是父皇对你的宠爱啊,你可别不知好歹。” “您少来,我不给。”脑袋上挨了一勿板,眼看着离武媚的宫殿越来越近。 “朕就看一眼。” “不行,那比儿臣命还重要呢。” “一会儿你母后收拾你,朕可就一点儿也不管了啊?你自己自求多福吧,你母后可是知道你拿夏至用过的补妆镜孝敬她,你等着被收拾吧小兔崽子。” “儿臣当初可是为了大明宫好。” “朕是九五至尊,会在乎区区一个帖子吗?朕就看一眼,绝不霸占,快看,你母后的宫殿就在眼前了。” “那就给您看一眼?” “朕乃大唐天子,金口玉言,朕临摹一番就还你。” “好,儿臣给您看一眼。” “哟!还真是黄庭经啊。那个连铁,人朕给皇后带来了,你们带走吧。扬武,回两仪殿。”李治摸着鼻子,低头快速向甘露殿方向走去。 “……父皇,您骗人……。”李弘凄惨的嚎叫声在武媚宫殿门口,那当年他与李治种下的小树处传来。 父子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ps:禁不住诱惑,推荐几本平时换脑的新书,都很不错!《天越圣尊》穿越历史化身范蠡,娶西施了。《逆天玄帝》大开大合的铁血争霸、激烈打斗的场面。《剑道圣尊》异世大陆修炼成神,唯吾独尊的俯视众生。 86 香水 李弘望着李治决绝的背影,脑海里一直冒着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接过夏至递给他的背包,看着武媚站在门口,一张美丽无暇的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李弘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一岁多的小李旦抱着宫女的裤腿,看着自己兴奋的咧着小嘴直摆手,嘴里也不知道在哼唧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听的懂吧。 “儿臣参见母后。”李弘站在小树后面,一手抱着树,背包背到了背上,讪笑着道。 “过来啊,让母后看看你李弘最近又长什么本事了。” “不用了母后,儿臣觉得这样的距离就挺好。您有什么吩咐您就说吧,儿臣耳朵这么多年被母后您揪的好使的很,能听得见的。”李弘嘴上继续作死。 武媚好整以暇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浅红色与白色搭配的窄袖衫裙,头上则是梳了一个很好打理的朝云近香髻,一根发簪把头顶上,仿似单螺髻的秀发松散的固定住,洁白如玉的脸颊脂粉未施,但依然是明亮动人、贵气雍容。 看这一身打扮,李弘就知道今天自己死定了,母后自从当了皇后后,就很少再这样随意的穿衣。但!只要铁了心收拾自己时,往往都会是如今天的打扮一般。 如此这番打扮,主要是好动手,不会因为衣着而展不开拳脚,影响了杀伤力。 武媚冷笑着道:“李弘,今天你别想跑,竟然连你母后你都敢骗,既然做了,你就得做好被我收拾的准备。没看见吗?李贤、李哲都被我打发走了。我知道连铁怕你,但其他太监可不怕你,看看你四周,你觉得你今天跑得了吗?” 李弘看着武媚,再三确认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让母后偷袭得手后,这才扭头看向四周,只见好几个太监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而连铁则是一脸轻松跟尴尬。 再看看不涨志气、没出息的花孟跟夏至,此刻已经虾米般的跪在了地上,恐怕就是李弘喊破喉咙,这两人也是趴在那里,连根手指头都不会动的。 李弘无奈的回头,再次留恋的看了一眼两个指望不上的货色,只好跟武媚谈条件:“母后,儿臣非有意要骗您的,实在是当初情势所迫,您应该能体谅儿臣当时的心境,不是吗母后。” “啧啧……是这样吗?别告诉我你李弘当日没看出来,我是在演戏给你两个舅舅看。你既然知道我不会真要了夏至的命,竟然还敢拿她用过的脂粉欺骗我,你觉得我身为一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会受得了?”武媚也不急,她今日有的是时间整治这个小兔崽子,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武媚说完后,李弘还没怎么着,夏至就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也不敢说话,只能是不停的磕头。 “行了,不用替你那主子求情了。夏至,本宫看在你多年照顾太子的份儿上,不想伤了你主子的心罢了。” “那母后,您就不怕您揍儿臣一顿,伤了儿臣的肌肤吗?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您如果揍儿臣,您这是陷儿臣于不敬不孝啊。” “呵呵,你李弘这么多年孝敬过你母后?拿宫女用过的东西欺骗你母后,你这是孝敬?”武媚讥讽的反问道。 李弘眼见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只好继续游击道:“母后,那您说说吧,儿臣怎么才能够获得一条生路。”紧了紧背后的背包,这可是前几日他就准备好的,以备今日这种情形出现的。 同时也是提醒武媚,看这里啦母后,这里有好东西可以做筹码的。 “哎呀……。”武媚轻松的伸了懒腰,修长有致的身材在红白搭配的窄袖衫裙下,显得凹凸有致,丰满紧致。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妈! “李弘,你觉得你母后我……。” “母后,麻烦您换一个其他称呼吧,您喊儿臣全名,儿臣会觉得杀气太重了,说不准会直接晕过去的。” 武媚心里只想笑,这个小兔崽子太会哄人了,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欠了他什么,在其他皇子面前的威严,到了他这里,仿佛就像那雪遇见了水,一碰即化。 “李尚书?太子殿下?弘儿?小兔崽子?你觉得我该喊你哪一个,能让你好受些?”武媚身后的宫女,竟然给武媚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门口。 诡异的气氛下,武媚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犹如上山落草的女土匪当家的一般,豪气干云的往那一坐,大有一股“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感觉。 李弘没招了,今日是难逃此劫了,看母后的样子就知道了,完了,全完了,屁股要开花了。 “连铁,过来。”李弘冲连铁喊道。 连铁看了一眼李弘,犹豫了下,再看看武媚,只见女大当家的玉手一挥:“过去吧,倒要看看小兔崽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听到此话,李弘只能报以干笑,在树后面摘下肩膀上的背包,拿出好几个白玉所制的化妆盒,递给了连铁:“拿过去呈给我母后。” 连铁急忙接过,脚步匆匆走过约莫五十多步的距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宫女竟然搬出了一张案几! 看见案几后,李弘看的脸都要绿了,这是要死战到底啊! 武媚把那几个化妆盒一一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跟镜子,还算满意,但并没有打算放过李弘,对着李弘摇了摇头。 像是再说,这点儿东西不够。 “过来。”李弘再次冲站在武媚跟前的连铁喊道。 武媚用下巴示意连铁过去,于是,母子两人相距不过五十步的距离之间,连铁开始了往返跑。 肥皂李弘自然不会带,难不成让母后给小李旦亲自洗尿布?所以,李弘掏出了一块儿,昨夜白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颜色趋淡粉色的香皂,外面虽然包了一层雪白的纸张,但依旧挡不住那淡淡的宜人清香。 连着好几块不同颜色的香皂,李弘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在了连铁的手上,然后挥挥手,让连铁赶紧呈给母后。 武媚接过香皂,在李弘的示意下闻了闻,顿时眼前一亮,神情之间尽是欣喜之色,看表情不亚于得到一件,让她高兴满意的珠宝首饰。 经过李弘的一番解释,宫女立刻就准备好了一铜盆清水,武媚迫不及待的立刻洗手试用起来,果然如李弘所言,清水沾湿玉手,涂抹上这香皂,然后互相搓揉后,玉手立刻仿佛变得顺滑白嫩了许多。 特别是那种异常的清爽感觉,更是让武媚喜不自胜,恨不得听小兔崽子的话,立刻转身回去洗个澡试试。 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就上了小兔崽子的当了?何况,看那小兔崽子的德行,肯定还有好东西没拿出来。 “不过如此,虽然母后甚为欣赏你的孝心,但你欺骗母后跟你父皇一事儿,可不是……。” “连铁……。” 连铁又跑了过去,这次李弘掏出了好几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每一个瓶盖都是用软木塞掩盖,里面盛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看的武媚心中一惊,难道是毒药? 连铁不敢违背母子两人哪一个的话,走到武媚不远处后,按照李弘的示意,摇晃了几下其中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后,拔出那软木塞顺势一捏,同时手在空中一挥,只见仿若水汽的液体自空中洒落,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这是何物?”武媚琼鼻在空气中嗅了几下,这香味儿,简直就是为天下女子量身打造,这味道比那胭脂水粉味儿要好闻太多了,而且很长时间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那香水味儿。 武媚相信,天下间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无法拒绝小兔崽子给的这香皂与香水,这绝对对天下女子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而且,她心里也非常肯定,这样的东西,肯定是他那太乙城所制,这几年一直在进行着神神秘秘的事情。这香水、香皂,肯定是这几年制作出来的。 武媚手里拿着一瓶香水,看着那有些浑浊的颜色,再闻闻那气味儿,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如此让人心动的宝物,这将来将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此时,武媚看着树后面李弘的身形,仿佛觉得那眼前的小人儿,是个用金子镀的小人儿,这都是他怎么想出来的?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东西一出,天下女子恐将都为此疯狂吗? 但武媚就是武媚,凡事能够让她好奇,凡事也能够让她立刻恢复冷静,脑子里思考过这香水的利与弊后,整个人又显得平静了很多,淡淡的把,让她内心爱不释手的香水放在案几上后,刚要摇头。 只见李弘一脸庄严就义的模样,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硬气道:“母后,你要是还想揍儿臣,就揍吧,儿臣绝对不会吭一声的。” “那是什么?对,就是你包里的那些纸张,又是画着什么东西?武媚蹙眉问道。 87 象棋 大唐书载:龙朔三年(公元663年),长安城皇宫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习习微风下:声声凄惨、如泣如诉,哀鸣嚎叫、响彻后宫,声悲天地、痛不忍听,“杜鹃”泣血、万象和谐。 太子弘:涕泪横流、痛苦求饶。皇后:玉手通红、香湿凤体。皇帝:悠然自得、沉迷之中。 武媚宫殿中,武媚刚刚沐浴更衣完毕,毕竟刚才可是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手掌通红发痛,但!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爽快过了。 武媚很满意那香皂沐浴时,给肌肤带来的滑润感觉,淡淡的香气在沐浴完后,依然残留在肌肤上,加上那香水喷洒后,整个人仿佛是娇艳的花儿般,香气四溢,令人迷醉。 被打之人此刻正趴在她的凤床上,夏至正在给某人高高肿起的臀部抹药,偶尔稍微手重一点儿,碰触到肿胀厉害的地方,李弘会立刻及时的发出丝丝凉气声提醒,真疼啊。 床沿边,李治一脸凝重思索的神色,与李弘面对面而坐,一张案几摆在两人中间,上面赫然是按说那个时代还没有的象棋! 此时棋局对李治极为不利,在被李弘步步为营、高举高打的攻势下,李治的局面已经转攻为守,就是守势看起来也是极为被动。 对弈的父子两人,此时谁也没有心思理会四处显摆浑身淡淡香气的武媚。武媚看了看那象棋的局势,叹了口气,看李弘的神情就知道,陛下这局又要输了。 于是在床沿坐下,拿着李弘背包里最后掏出来的那些纸张,细细的翻看完后,拍了下一脸轻松,催促他父皇快走棋的李弘。 “催什么催,难不成还不让你父皇思索一番?我问你,这就是你死活让你父皇跟工部在大明宫,给你留出一块儿地方,你想要建造的东西?” “嗯。”对武媚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李弘看着李治要把一枚被吃掉的棋子,偷偷放到棋盘上,费力的伸直手臂推掉了那枚棋子。 武媚也不恼李弘的漫不经心,紧咬红唇细细思索了一番,再次问道:“你这建筑叫什么名字?那水怎么可能运送到几十丈高的上方?” “这个简单,宇文融跟梁孝仁带着那个叫娄于的,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太液池的水位只要不低于平均值,基本上取水是不成问题的。冬天的时候反正花儿也枯了,一些耐寒的树木,到时候偶尔浇些水就足够了。”李弘把手里的马卧槽到李治老帅旁边,再有两步,就要将死对方了。 “李弘你给我用点儿心,那你这叫什么名字?”武媚看着漫不经心的李弘,抬手本想拍在红肿的屁股上,看了看不忍心,拍在背上问道。 “就叫:空中花园。建造好后,到时候应该就是宫里最高的建筑物了,而且站在上面还有树木花草,楼台亭榭,您再跟父皇欣赏长安美景或是休闲时,也就多了一些意境。将。”李弘最后一句是对李治讲,炮沉底将后,因为马的卧槽,完全让李治的老帅无法动弹,李治只好投子认输。 “你什么时候去太乙城?”武媚放下手里那些图纸,脑子里还是无法形成一个具体的建筑物模样儿,索性放弃了去思考,她相信小东西建成后,肯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这得问我父皇了,父皇想让我在等刘仁愿与孙仁帅回来后,再去太乙城。”李弘拿着自己的棋子,开始跟李治准备下一局。 “最后一局,这局让父皇双车。刘仁愿他们这次押送回来一个奇人,百济降将,身高七尺有余,有勇有谋,按照刘仁轨的说法,此人一身武艺不亚于薛仁贵,而且用兵比薛仁贵还要精湛。”李治头也不抬,一边解释一边麻利的摆局。 “不行,一车一马,不能再多了。那也不一定,要不是郑仁泰在九姓铁勒准备受降时,错估了形式,此战本可一举歼灭九姓铁勒的。不过这薛仁贵也是,知道郑仁泰不对了,还要跟着纳一个九姓女子为妾,也是活该。”摆好棋局的李弘淡淡说道。 李治白了他一眼,显然对李弘为薛仁贵开脱感到不满,何况他自己也并未追究薛仁贵的责任不是。 “弘儿,那百济降将,虽然有心降大唐,但朕怕他自负武功,所以……。” “儿臣谢谢父皇的厚爱了。”李弘趴在床上双手抱拳谢道:“六率的左卫将军,儿臣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儿臣不需要他。” 李治手里拿着一枚棋子,在空中定了下,随即深意的笑了笑,看着小东西一脸若无其事的脸,继续说道:“凡是有能之人,性格都颇为自负,朕怕他来到长安后,兵部是不是能够彻底降服他。” “您想儿臣试试?没问题,看儿臣怎么收拾他,一身好武艺,也架不住儿臣手里的利刃。只是薛仁贵被您赋闲在家,不然的话,薛仁贵定可以收拾的了他。”李弘说道。 李弘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放弃黑齿常之,或许是缘于上一世对棒子的极度讨厌,也或许是怕他父皇觉得他的手伸的太长了。 最终,李弘再次被人搭着回到了后宫,而且还得到了特许,这几日可以不用上朝,养好了屁股后,等刘仁愿还朝后,见过那百济降将后,他就可以去太乙城了。 户部也因为这几日长官身体抱恙,日常政务也从太极殿前的户部,大部分挪到了东宫。 左侍郎李义琰、右侍郎敬晖两人,基本上下朝之后,就是急忙奔向东宫,听完太子的吩咐后,然后才能够回到户部再去处理政务。 在李弘的受益下,整个倭国的遣唐学子开始准备按人头收费,而此事,李弘也授意敬晖去跟礼部、国子监相商,总之,不会再让倭国白白占大唐的便宜了。 阎立本这几天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般,失而复得的兴奋之情,让他在朝堂上满面春光,看样子跟娶了一个小老婆似的。 李治竟然把《黄庭经》还给了阎立本,这让阎立本立刻对李治感恩戴德、激动的肝脑涂地。恨不得请求李治把他赶紧派往西域或者百济,准备以死相报陛下对他的圣恩。 太极宫演武场四周,围满了文武百官,一个黑衣长人披头散发,跪在场中央,李治站在麟德殿高高的台阶上,自上而下看着那人。 “臣黑齿常之见过大唐皇帝陛下。”生硬的汉语听起来有些别扭。 但这些对大唐来讲,没有一丁点儿需要奇怪的地方。大唐自信从容到股子里的血液里,一直流淌着包容二字。 何况,他黑齿常之也并不是第一个投靠大唐的外国官员,所以他那生硬的汉语,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一把横刀拿在手里,黑齿常之在得到李治的首肯后,顿时在演武场演练了起来,大开大合的扑杀招式,威武霸气的临阵气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一把横刀更是舞的虎虎生风,把整个人仿佛包裹的密不透风。 刘仁愿仿佛是卖江湖的一般,把旁边早已经准备的尺许,约莫小儿手臂般粗的木头扔进了场内,只见刀影闪过,每一截木头都被黑齿常之,准确很辣的劈成两截。 看到此处,人群中不由得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同样跟随李治站在麟德殿高台上的李弘,不由的撇嘴小声道:“刘仁愿把一个武艺展示,搞得跟江湖卖艺的似的。” “弘儿觉得此人如何?”李治含笑看着黑齿常之那霹雳般的身手问道。 “很厉害,扬武,你不是最近一直想找猎豹跟惊蛰切磋吗?他俩懒得搭理你,你看看下面那个棒子怎么样?找他切磋……哎哟。”李弘话没说完,就被李治从脑后拍了一巴掌。 “扬武是搏杀术,非战阵之艺。这生死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武艺,与扬武他们的没有可比性,一对一的话,就是两个黑齿常之,扬武也不会放在眼里,但如果把两人放在战场上,那就不一定谁对敌军的威胁多一些了。”李治向李弘解释道。 “多谢父皇教诲。”李弘自然也明白这中间的道理,但好歹偶尔也得给亲爹一点儿面子不是,好歹是皇帝呢。 而随着黑齿常之砍完木头后,又拿出了一把弓箭开始射击,百步以外木桩被钉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一根小木棍儿般粗细。 李弘好整以暇的看着,嘴里又开始得瑟:“啧啧,这家伙看来还真是有两下子啊。”说着回头对扬武说道:“你检查完了吗?检查完了赶紧还给我的人,一会儿要跟棒子比试呢。” “棒子?”李治这是第二次听见李弘以棒子称呼黑齿常之了,第一次没在意,这第二次再听到耳朵里,立刻疑问道:“什么意思?” “哦,我给黑齿常之起的雅号,怎么样,好听吧……哎哟。”李弘又挨了一巴掌。 李治虽然不知道为何喊黑齿常之棒子,但从字面上理解,就知道小兔崽子没安好心,难怪对一身武艺高强的黑齿常之不感兴趣。 “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没在,自然,众人就开始议论纷纷,黑齿常之与薛仁贵谁的箭术更厉害一些,谁拉开的弓力道更大一些。 (ps:嘎嘎,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我都佩服我自己,竟然就只断更了一次,是不是很难能可贵啊?谢谢各位大大们一个月的陪伴,给了我充足的动力跟理由,也让我每每看书评时,都有一点儿小小的成就感。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下个月我会继续努力,感谢!) 88 弓弩 古代长弓弓力分石,越重的弓自然是射程越远,杀伤力也更大。但能够拉开三石以上的长弓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而用来测量弓的弓力的方法也很简单,把一把长弓自然的挂在墙上,然后开始弓弦上挂重物,待挂到弓如满月时,那重物的重量,就是这弓的弓力。 而黑齿常之现在手里拿的,就是与薛仁贵一般的三石长弓,常人是很难把如此大力的弓拉满,更别说射中百步以外的木桩了。 黑齿常之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凝神屏气,三石弓搭上箭矢,缓缓拉开,仔细的瞄准了下,便手一松,箭矢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砰”一声,准确无误的射中木桩,箭尾因为强大的力道,钉入木桩后依然发出抖动的颤音。 “厉害。”李弘兴奋的说道。 而甚为皇帝的李治自然要矜持很多,只是含笑冲向他行礼的黑齿常之点了点头。 众臣子顿时开始议论纷纷,这百步穿杨术,绝不亚于薛仁贵啊,甚至还要比薛仁贵高上一筹啊。 “哎哎哎,静一静,让一下,戴尚书,你们往边上靠一下,不要站在那木桩方向。”李弘看着众人议论纷纷,立刻大声嚷道。 “你想干什么?”李治侧头问道。 “总不能让一个棒子出风头吧,不挫挫他的锐气,还以为我大唐无人呢。猎豹,准备好了吗?您就看儿臣怎么降服他吧。”李弘问身后的猎豹。 猎豹躬身示意,没问题了。这才把手里一件黑漆漆,浑身上下都由百炼钢打造的弓弩,从扬武手里接了过来。 李治看看猎豹手里的弓弩,虽然与大唐的弓弩外形差不多,但看起来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一股无声的杀气从那弓弩上,无声的散发开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寒意。 难怪小东西在一过来后,竟然主动让扬武检查他所带来的这具弓弩。恐怕要是不主动给扬武检查,等他第一时间拿出来后,扬武就会把自己护在身后了,毕竟,这弓弩看外形就像是一件杀器。 当时自己还奇怪,小东西往常都是带花孟来皇宫,很少带猎豹等其他太监来,初时自己没多想,原来小东西带猎豹,是有备而来啊。 “殿下,奴婢在哪里射击合适?”猎豹躬身问道,弓弩前端冲着脚下问道。 “就在这里吧,看样子距离比那个棒子远不少吧?正好让父皇近距离检验一下。”李弘趴在栏杆上,望着木桩轻松的说道。 众臣跟黑齿常之,在听到李弘嚷嚷后,就不由自主的,按照李弘的示意,让开了一道口子。此刻看着李弘身后的太监,忽然间端出来一个黑漆漆冰冷的弓弩,不知为何,望着那弓弩就感受到一阵的杀意。 黑齿常之更是神情凝重,紧紧盯着那黑漆漆的弓弩,他感觉那弓弩就像是一条冰冷残忍的毒蛇,时刻准备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猎豹拔出背后的一根箭矢,在滑轮与绞盘已经被太乙城、娴熟运用后,这达到五石甚至更重的弓弩,就被无法无天两个疯子提了出来。 这样的重型弓弩,对无法无天来讲,简直就是隐在暗处杀人的好利器,神出鬼没如幽灵,就算是一击不中,敌人也很难发现自己的位置。 毕竟,这弓弩的射程太远了,远到现在人对弓弩射程的理解范围以外了。 弓弩后方的绞盘扳手,在猎豹熟练的搅动下,带动着滑轮缓缓退后,一根漆黑的箭矢卡在箭槽中,随着绞盘的动静,与弓弦一起后退,形成了巨大的张力,看着那弓弦,仿佛下一刻都要爆裂般。 漆黑如墨的弓弩散发着无声却强烈的杀气,就是李治在一旁看的都直皱眉头。 一旁的扬武全身处在警戒状态,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如有变故发生,他完全可以第一时间挡在陛下身前。 而台阶下的众臣,则比李治更加难受,毕竟,他们此刻面对的,就是那黑洞洞的箭槽跟冷冽的杀气,无形的强烈杀意,让众臣子不由自主的又往两侧多退了几步。 演武场只有李弘一人神情轻松,看了看扬武凝重戒备的神色,哧哧笑了下说道:“扬武,收起你那戒备的德行,好好学着点儿这弓弩如何用,以后皇宫里的暗哨人手一具,不过至于是给什么人配,就得你好好琢磨一番了。” 猎豹这些武功高手的臂力,自然不是常人不可比拟的,何况还是因为这弓弩又刻意锻炼过。 就在众人都望着那猎豹手里的弓弩时,只见一声轻响传入众人耳中,很难用肉眼捕捉的箭矢,在众人视线中一闪而没。 “砰……啪。”一声,这声音要比刚才黑齿常之射中木桩的声音大了不少,仿佛是一道小小的雷声,最少一百五十步以外的木桩,竟然在被箭矢射中之后,直接炸开了,木屑纷飞。 看着这样的景象,众人都是纷纷变色,一脸的惊惧,太可怕了!如此远得距离,竟然能够穿透射裂那木桩,这样的劲道,恐怕二百步都不是它的极限啊。 李治神色同样一惊,内心更是激起了滔天巨浪,这样的杀器,恐怕只要被射中,就很难活命了吧,而且距离那么远,但速度却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 众人的神情被李弘一览无余,他知道,这东西只能布置在皇宫,对皇宫的安全等级绝对是质的提升,至于配给哪些人,这就不是他考虑的,那是父皇所忧心的。 扬武看着木屑纷飞的木桩,惊愕中会过来神来,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真的?” “废话,我骗过你吗?” “小东西,你打算多少钱一具卖给父皇?”李治冷笑着问道。 小兔崽子说是给黑齿常之下马威,在他看来,更像是给皇宫推销这杀器,这一石二鸟之计,小兔崽子玩的是真溜啊。 “一千两银子一具。嗯……总共只有一百具,多了也没有了,这东西不宜过多。” “砰”李治一脚踢在李弘的屁股上,看着嘿嘿还奸笑的某人,甚是不解气,又赏了一巴掌,这才怒道:“小王八蛋,你想坑死你父皇不成?这一百具得多少银子?你要拿银子盖宫殿不成?” 李治相信李弘说的,一百具就是一百具,绝不会再多一具,也绝不会少一具。这种东西,他也相信李弘不会私自藏有的,小王八蛋是想要完全推荐给他,强买强卖啊。 要是不买,谁知道小王八蛋拿着这玩意儿,能干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准哪天牛脾气上来了,端着这么一具弓弩,把武顺或者贺兰敏之给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小王八蛋心也太黑了,这一百具就是十万两银子啊,他现在管着户部,为什么还要这么多钱?他要钱干什么用?他那太乙城不就是他的钱袋子吗?怎么还这么往钱眼里钻? 李治不理会朝臣与黑齿常之惊愕的神情,陷入思绪中苦苦思索,最后下了个结论:不行,哪天需往他那太乙城走一遭,看看这小兔崽子到底在搞什么贵!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去过呢。 众人渐渐反应过来,黑齿常之则是注视着正在教扬武的猎豹,行礼说道:“陛下,太子殿下,这具弓弩虽然厉害,但是看来上弦很缓慢,不如这三石长弓实用。” 李弘笑了,自己精心策划的销售广告,能就这么让你一语给毁了? “马槊、横刀、陌刀、弓弩、长弓、车弩,各有各的用处,车弩适合攻城,但移动极为不便,而这具弓弩,即可攻城,也可突袭敌军首领,想想你那棒子王……不懂,想想你们百济王,站在人群中,我潜伏在某一个角落……。”李弘没有接着往下说,他相信黑齿常之能够想象到,他们的棒子王遇见这具弓弩,会是什么下场。 说完后看着黑齿常之极为不服气的脸,李弘笑的更开心了,暂时把他跟李治的生意放到一边,反正这桩生意,父皇是不买也得买,买也得买,现在就差价格了而已。 “不服气?那我跟你比比?当然,不用这具弓弩,而是我手里这小小的弓弩,试试看,是你的长弓厉害,还是我的弓弩霸道。”李弘说着从腰里解下一个布兜,看也不看的扔给了扬武。 扬武接过布兜,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只见里面赫然是两个,成人巴掌大小的别致弓弩,布兜两侧则别着六只小巧的箭矢。 黑齿常之看着李弘,郑重的点了点头,被俘之人,想要被人看重,自然就需要拿出自己的本事,让人家觉得你有价值被利用。 这一切黑齿常之心里明镜一般,所以,除了态度上对大唐皇家恭恭敬敬外,实力上,他也要不遗余力的展示,只有展示出自己最大的才能,这样,才能在大唐得到一席之地。 接着,在李弘的示意下,几根木桩又被立在了不远处,李弘也从扬武手里拿过自己那个布兜,缓缓从台阶走下来,说道:“长弓有长弓的优势,那么我就跟你比长弓的最大优势,多远的距离才是它杀伤力最大的射程?” (ps:卖萌是不是大家已经看腻了?不过还好,这些快要结束了。) 89 甩锅 二十步的距离,这是李治给他们定的距离,也是征求了群臣的意见后,才决定的。毕竟,在战场上,特别是草原上作战,弓弩、长弓的有效射杀距离,并不都是很远。 黑齿常之可以三箭齐发,而且准头还能够精准无比,于是规则就是,黑齿常之可以拉弓搭箭两次,六根并排木桩,看看在最短时间内,谁的箭矢能够射进木桩最多。 李弘微笑着走下台阶,手里已经多了两个一摸一样的小巧弓弩,众臣看着手里小巧的弓弩,不禁开始怀疑,二十步的距离,是不是对太子手里那小弓弩来讲,有些远了呢。 但看看太子那张自信从容的脸,此时众人就算是心里有疑惑,也不敢提出来,免得到时候被太子打脸,况且,群臣之中,好多人就曾被太子打脸过,教训可是深刻的很呐。 三支箭矢并列一排,在较宽的小巧弓弩上,很好搭载,轻轻一放再一扣,三支小小的弩箭便被放进了箭槽之中,轻便快捷。 李弘一手一把已经上好弦的弓弩,与黑齿常之并排而立,看着他淡淡道:“准备好了告诉我,我喊一二三,然后我们同时射向那木桩。” “是,太子殿下。”黑齿常之恭敬的说道,手里的三支箭矢也搭在弓弦之上,后背的箭壶里,不多不少,正是容易拿捏的三支箭矢。 李弘看着黑齿常之,笑的更加开心了。 而黑齿常之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凉意,总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他就听到了某人的确认:“我们的比赛是以谁的箭矢射中木桩者居多,为赢,你理解了吗?” 黑齿常之细细的琢磨了一番,不觉得太子的话有什么挑剔之处,再次点点头,也确认道:“如果臣射中比太子殿下,臣就赢了。如果臣比太子殿下射中木桩的箭矢少,臣就输了。” “不错,这一路上没少学我大唐的汉语啊,还是在百济就有学过?” 李弘开启了话痨模式,高台上的李治不由自主的举起手,这才发现,想拍之人已不在旁边,只好无奈重重的拍了下栏杆。 “是,臣在百济时就有学习过汉话。”黑齿常之恭敬的答道。 “你准备好了吗?” “臣准备好了。”黑齿常之一边回答,一边把三石长弓拉为满月,随时准备射击。 李弘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那不远处的木桩,缓缓举起两手的弓弩,然后沉声喊道:“1、2、3……。” 声落箭发,黑齿常之的三道长箭矢飞快的射向木桩,而李弘手里的小箭矢,同样速度也不慢,流星赶月一般,半程便超过了黑齿常之的箭矢。 噔噔噔……,六支箭矢先后钉在了木桩之上,看样子,六支箭矢劲道都不小,每一支都是入木三分,这让众人不由得对太子手里,那小巧的弓弩刮目相看。 接下来则是重头戏,只见黑齿常之在箭发之后,第一时间就把手伸进了箭壶里,三支箭射随即被搭上弓弦。 而李弘手里的弓弩却是隐而不发,像是在等黑齿常之,此刻黑齿常之也无暇理会,为何比他快了两息时间的太子,却不先射出去。 但当他松开手里的箭尾,箭矢离弦而去后,这才发现,太子手里的弓弩突然间射出了一支箭矢,而箭矢并不是冲着木桩,是冲着自己箭矢而来。 叮一声,太子发射的一支箭矢正好击中自己的箭矢,太子这是阻止自己更多的射中木桩。但如此一来,不是还跟自己一样,同样只有五支击中? 众臣子跟李治都是一愣,这样子的战法虽然有可取之道,但相同箭矢情况下,太子为何却要如此做? 李弘同样是神情严肃,在看到只击偏一支箭矢后,立刻又发出了第二支箭矢。他没有想到,黑齿常之这个死棒子,竟然提前预判到了自己可能截击他的箭矢,电光时之间,黑齿常之射出的两支箭矢,竟然是冲着同一根木桩而去。 这也是为何李弘飞快击发第二支箭矢,箭身短小,而且速度要快过黑齿常之的长箭矢,终于,第二支箭矢在黑齿常之射中木桩前,拦住了两根箭矢射向木桩。 当当,两支箭矢都偏移了方向,而李弘再次扣发,第三支箭矢稳稳的射中木桩。 四比三,太子赢了黑齿常之。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但整个过程却是扣人心弦,惊险万分。 就在李弘那箭矢射中木桩后,众人这才觉得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这短短的几息时间,两人斗智斗勇,从一开始的言语交锋到最后的短兵相接,无一不把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战局,通过一个小小的射箭比赛,模拟的唯妙唯俏。 特别是两人的心里交锋,平平淡淡的言语之间,却充斥着暗流与心理之战,通过刚才一番问话,到最后两人在射箭时,彼此所用的战术布置,以及先发与后手,都让众臣当中懂军事的,看的暗暗点头。 整个过程,黑齿常之是为守方,也代表着对太子的尊敬。 而李弘则是进攻一方,凌厉的最后三箭,以及黑齿常之让人揣摩不透,最后射向一根木桩的三箭,都体现出了攻守之间的转换跟情势的瞬息万变。 看着满意的结果,李弘咯咯笑了下,对黑齿常之说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先发可以制敌,后发却可以制人。还看出什么来了?” 黑齿常之深深的鞠躬行礼,生硬的汉话说道:“太子殿下英明,臣输的心服口服。确实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臣今日多谢殿下教诲,只是……不知道殿下还要说什么,臣没有看出来。” 李弘把手里的弓弩递给旁边好奇的大臣,这东西,就是给他们一年,恐怕他们也难以仿制出来,结构或许可以,但钢材质地的要求,他们恐怕十年都做不出来,就是太乙城,也堪堪制出这么两具。 还是昨日与那具杀伤力极大的弓弩,一起送过来的。 “还有一点儿就是,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也是我大唐,为何从来不建造哪怕一寸长城的原因,我大唐的铁骑可以踏遍万里河山,可以踏破任何一个城池,敢犯我大唐,必将被我大唐铁蹄踏灭!所以,我大唐向来奉行的就是,最好的防守就是无情凌厉、冰冷铁血的进攻!”李弘一脸铁血霸气,小小的身型在黑齿常之眼里,变得顿时高大了几分。 但!众朝臣,包括高台上的他爹,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我特么的怎么不知道,这向来是我大唐的对外国策!” 李治愣愣的扶着栏杆,神情懵逼:小兔崽子,你爹我什么时候执行这样的国策了?还铁血冰冷,无情凌厉,朕先把你凌厉了! 但众人反过来一想,也知道太子这是狐假虎威的仗着他爹,在给降将上课,用大唐这些年铁与血中磨砺出来的霸气,让黑齿常之兴不起丝毫反抗之心,也是对黑齿常之将来用兵之道,定了一个基调。 李治此时已经意兴阑珊,对黑齿常之也没了兴趣,趴在栏杆上淡淡说道:“着兵部任差,好了,都下朝吧。” 众臣子应声行礼,黑齿常之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大唐并没有官员难为或者讥讽自己,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一路上的担心此刻也化为乌有,至于到时候大唐皇帝会如何封赏自己,恐怕还得看军功说话了。 李弘兴致勃勃的拍了拍黑齿常之的手臂,笑着道:“不错,确实如刘仁愿将军所言,有勇有谋……。” 李弘话未说完,就被早已经等着找他的宗正寺卿柳正礼拉了过去:“殿下,臣有事儿找您,您就不要再躲着臣了好吗?” 柳正礼一脸焦虑,冲着黑齿常之拱了拱手以示歉意,急忙把李弘拉到没人的地方。 “怎么了?堂堂的宗正寺卿,干嘛火急火燎的,屁股着火了?”李弘作势看向柳正礼的屁股。 “殿下您就不要拿臣开玩笑了,前几日陛下、皇后还有您慈恩寺一行,那佛像造假一事儿,陛下命臣与您彻查,现在臣已经基本上摸清楚了,所以还希望听听您的意见。”柳正礼苦笑着说道。 听到柳正礼的话,李弘急忙把自己的手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一脸警惕的跳到了一边,看鬼似的看着柳正礼,也仿佛柳正礼的手有瘟疫似的,碰不得。 “查你就查呗,我没啥意见。我父皇也就是说说,主要还是你宗正寺查办,既然你查出来,就快去禀报吧。喏、大唐皇帝陛下就在栏杆上趴着呢,快去吧。”李弘看了一眼李治,怂恿柳正礼快去,他才不想去触霉头呢。 父皇到现在想起慈恩寺一行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手痒痒,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一桩佛缘,心里还憋着劲想揍自己呢。 马上就要去太乙城了他,才不会在此时因为慈恩寺一事儿,没事儿找事儿的跑过去找揍。 可柳正礼是什么人?九寺之一啊,活了四十多年,浸淫朝堂也不少年了,哪能不知道太子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他找太子,就是不想亲自去触陛下的霉头,没想到太子也这么滑溜,跟泥鳅似的,一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90 背锅 柳正礼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李弘,这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陛下是到现在一句也没问过。 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没底,谁知道这个时候陛下因为此事,心里头是不是憋着很大的火儿,就等着自己往上面撞了。 “殿下,您就不要为难臣了,您向来是深得陛下恩宠,此事如由您来禀报,或许陛下的火气可以小……。” “你少来,我警告你啊,别打我的主意,我这屁股刚刚不疼了,你想坑死我是不是?” “那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眼睁睁看着臣被陛下责罚吧太子殿下。”柳正礼可怜兮兮的请求道。 “不是,这是你身为臣子的本份好不好,要是我大唐官员都像你一般,害怕被陛下责骂,那我大唐还能有不怕担责任的官吗?正礼啊,你这样的想法不可取啊,如果人人都像你这般,岂不是乱了朝纲?我李家这江山还能坐的稳吗?皇爷爷当年以英明神武著称,同样性格也霸气刚烈,可你看看人魏征,天天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上朝,你这么就不能有这个觉悟呢!太让我失望了。你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柳正礼被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无地自容,望着那越走越快,快要跑起来的小身影,他发现他上当了,什么跟什么啊?想推卸责任也不用把先帝搬出来啊不是。 “殿下,您等会儿,臣还有事儿禀奏。” “你起开,不要跟着我,柳正礼,我警告你,惹急了我咬你。”没跑几步就被柳正礼逮住了,李弘扭头威胁道。 李治趴在栏杆上看着两人互相推诿的德行,冷笑了一声,带着扬武与那弓弩便回去了。 一路上脑子里却在思索,或许自己可以因为慈恩寺一事儿,把小兔崽子卖给自己弓弩的价格,压下来点儿。 一想到这里,李治突然站定了脚步,斟酌了下对扬武说道:“一会儿知会柳正礼,慈恩寺一事儿,需太子向朕禀报,如果他胆敢私自向朕禀奏,自己就去大理寺报道。别让李弘知道这是朕授意的,明白?” “是,陛下。奴婢明白。” 太极殿下面的户部门口,李弘与柳正礼坐在台阶上,一个神情不耐烦,一个神情愁眉苦脸,两人不说话的像是在斗牛,谁也不愿意让一步。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招是不是跟戴至徳那老东西学的?还是他教你的?”李弘严肃的问道,同时心虚的看了看礼部门口,可千万别被戴至徳听见了。 “没有,绝对没有。臣是实在不敢面对陛下的龙威啊,不然的话,臣也不会求见殿下您啊。” “我还真呵呵了,你这就是求见吗?你这分明是狗皮膏药啊,黏着不走啊。”李弘不耐的哼道。 “总之您看着办吧,您要是不答应臣,您走哪里臣就跟到哪里,臣家里无人,去东宫也无妨。” “柳正礼……你……你,我父皇有那么可怕吗?”李弘泄气的问道。 “陛下不可怕啊,太子殿下,但是此事儿棘手啊,这慈恩寺可是欺君之罪啊。这长安城都知道陛下跟皇后前些日子去了慈恩寺,接着慈恩寺就被法办,这……传出去后对陛下的圣誉有损啊不是。”柳正礼半拉屁股挨着台阶,半蹲半坐的姿势,扭着身子愁眉苦脸的说着。 “说的也是啊,慈恩寺欺君,父皇怒了。法办慈恩寺?父皇还是会生气!挺好的天子佛缘被搞成了一件刑事,这要是朝堂跟天下百姓知道了,父皇把我的屁股打烂都是轻的。”李弘也无奈了,挠了挠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个好主意。 但当他看到吏部的官员,向坐在台阶上的他跟柳正礼行礼时,突然间灵光一闪,有了。 “宗正寺不是我有一个舅舅在吗?武元庆不是任宗正少卿吗?让他去,对,让他去向我父皇禀报,这样咱俩都不用怕了。”李弘真佩服自己,这招移祸江东之计,这么就自己能想出来呢,太聪明了。 “殿下,可能您要失望了,前几日武元庆已被发配岭南任刺史了,这不,前天已经起程了。” “不是……这吏部的办事儿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李弘愣了,这也太快了吧。 他却不知道,这事儿是母后背后催促的,吏部的办事效率自然是事半功倍,没两天的功夫就把此事儿给解决妥善了。 “卷宗你带了吗?”李弘认命了,这个狗皮膏药看来是甩不掉了,这货是赖着自己不打算放手了。 “带了,就在这里,您过目。”柳正礼眼睛一亮,立刻喜笑颜开,看的李弘恨不得踹他两脚。 李弘无奈的接过卷宗,拿在手里胡乱的翻了下,说道:“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了,明日下朝后,我便向父皇禀报,你回去吧。” “真的?臣多谢太子殿下。” “满意了吧?赶紧滚吧,看见你现在笑的这么奸诈,我都想改主意了。” “是是是,那臣就告辞了,一切有劳太子殿下了。” 望着柳正礼那轻松愉悦,仿佛步伐带着韵律背影,李弘看着看着,竟然不由自主的哼出声来:“独自去偷欢我、寂寞找个伴,独自去偷欢我、谢绝你监管。” 第二日,李弘自然是在群臣都进入太极殿很久后,然后才屁股着火般,踏着滑板狼狈的蹿进了太极殿内。 李治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依然听着众臣的上奏,对于他的到来,丝毫没有任何表示。 挨着戴至徳旁边坐定后的李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正打算聚精会神的听听时,扬武尖锐的嗓音就响起了,退朝……。 两仪殿的御书房内,李治手里拿着一沓卷宗正在翻看,某人则就站在他的下首,看两脚站立的样子,像是时刻准备从这里冲出去。 李治看一眼卷宗,瞪他一眼,他便嘿嘿勉强的冲着李治笑一下。如此反复,一次、两次、三次……随着李治不再看卷宗,随着李治拿卷宗的手越来越抖,某人心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兔崽子,这就是你查出来的案子?”李治怒不可遏,一甩手,厚厚一沓卷宗,便甩向了准备跑出去的李弘站立的位置。 顿时,两仪殿书房内,像是下雪般,分散开来的卷宗在房间缓缓飘落,卷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铺满了整个书房。 而当事人,此刻已经跑了出去。李治不顾扬武的目瞪口呆,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 “小兔崽子你给朕站住,你是不是想气死朕!” “父皇,这都是儿臣实际调查的,绝无差错,您又何必生这么大气。” “放你娘的屁!你跟朕解释解释……把太子给朕拦住。” 李弘踩着滑板刚从两仪殿台阶上跳下,就被人抱在怀里,并没有落在地上。 “快放我下来,父皇要揍人了。” 但任李弘如何反抗,都是无济于事,千牛卫向来只听从大唐皇帝一人号令。 扬武急匆匆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些卷宗,来到正弯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李治后面,小声道:“陛下这些卷宗……。” “给朕。提着小兔崽子去随朕去皇后宫殿。”李治忿忿的拽过扬武手里,已经整理好的卷宗说道。 “扬武,你想死是不是,你敢提我试试……你特么的又提我脖领……咳咳……。” 武媚宫殿门口不远处,李治双手背后,黑着一张脸快步向前,看样子仿佛有人欠他银子不还似的。一路上宫女太监看见他,都是谨慎小心的行礼,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身后则是跟着扬武:“扬武手里提的……?李弘又犯什么事儿了?” 武媚站在门口迎接李治,待看到扬武像是提小鸡仔似的,提着还满口市井之语、叫嚷谩骂的李弘,顿时整个人呆住了,这小兔崽子怎么了又? 李治对门口向他行礼的武媚摆了摆手,至于宫女太监,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搭理,走进去径直坐下,哼哼着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 随手就把手里的卷宗,扔到了武媚的怀里:“你自己看看,小兔崽子是不是在找死呢,今日朕要是不好好治治他,朕就不配当大唐这个皇帝。” “怎么了这是?在朝堂上跟戴至徳打起来了?他俩又不是一天两天……。”武媚有些茫然的把李治,扔在她高耸上几张卷宗拿下来,劝慰道。 “如果是因为此事儿,朕也不会生气,他俩又不是第一天在朝堂上掐起来了。你先看看再说,小兔崽子,你给朕等着。扬武把他放下来。”李治怒气冲冲的看了一眼小鸡仔,说道。 武媚满脸的疑惑,在李治旁边缓缓坐下,接过宫女递给的茶水,亲自放到了李治手边。 此时的李治,恐怕除了武媚,没有人能管住他,要是宫女把茶杯放到旁边,早就被李治抓起来扔出去了。 所以,每次李治如此生气时,都是武媚把茶给他放在手边。 (ps:谢谢各位大大支持阅读唐谋,有保底月票的给一张如何?花钱抽月票或者是花钱买月票就算了,留着万一以后上架了,麻烦支持下订阅。谢谢!再ps:看了一个书评,心情顿时很不好。) 91 作死 随着武媚手里的卷宗翻页的声音,武媚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开始渐渐浮现黑线。 洪荒之力开始出现在武媚颤抖的玉手之上,就在李治扭过头,奇怪怎么半天没出声的武媚时,只见武媚啪的一声,把卷宗往桌子上一扔。 快速起身走到被扬武按住肩膀的李弘跟前,玉手在李弘眼前留下一道残影,李弘顿时觉得耳朵仿佛要被掉了般,顿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啊……哦……疼啊,母后……错了……儿臣知错了!真的知道……啊……疼,真的错了。” 看着李弘快要被揪掉的耳朵,李治都有些不忍心了,但看武媚满脑门子的黑线,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霉头。 “行,那你给本宫解释解释!这黄豆芽你是这么查出来是你姨娘送给纶斋的?你又是怎么查出来这土地长出佛像是你姨娘的主意?你个小兔崽子,你要是今日不给本宫一个说法,你这个耳朵就别想要了!”武媚寒着脸,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李弘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一边的耳朵被武媚的夫君李治,同样给揪了起来。 “你告诉朕,贺兰敏之是如何认识纶斋的,又是如何通过嘉尚住持允许,收纶斋为徒的!贺兰敏之是怎么认识嘉尚?武元庆、武元爽,又是怎么与其他几人合谋的!这些你都给朕解释清楚!”李治站在另一侧,怒声问道。 “可能是贺兰敏月出的主意吧,她年轻,或许她懂得多……啊啊啊,错了,母后,儿臣不敢胡说八道了。” “朕的解释呢!”李治再次发问。 “贺兰敏之啊,可能他跟那个纶斋,哦,不,是嘉尚认识吧,正好纶斋那个想……出家,然后就他们就认识……啊啊啊,疼啊父皇,儿臣不敢胡说八道了。” “好,那你再告诉朕,这礼部尚书戴至徳跟御史王义方,又是如何与慈恩寺狼狈为奸的!朕的贴身太监扬武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你母后的太监连铁,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又是如何暗地联手,做了这个欺君之罪的大局的!” “说,不跟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李弘,两只耳朵你是带不回东宫了!”李治话音刚落,武媚声音即起。 李弘现在开始后悔了,昨天跟柳正礼坐在台阶上,灵光一闪间,原本想让武元庆禀报父皇,好来个移祸江东,但没想到武元庆已经赴任岭南了。 于是转念间,李弘就把主意打到了武顺三人身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姨娘三人跟父皇、母后找点儿事儿干,在自己去太乙城前给他们添点儿堵。 后来想了想,对,戴至徳跟王义方一直跟自己做对,也加上。 然后与夏至等人思索了半天,反复确认了下,跟自己做对的就那么几个人后。 于是,扬武、连铁也被他写进了这个案子里。 慈恩寺欺君一案,原本纶斋这个主谋则成了一个跑腿的小角色,就连嘉尚都没资格“上桌”,变成了只比纶斋,稍微重要一点点儿的跑腿角色。 而此案的主要凶手则是韩国夫人武顺、武顺之女贺兰敏月、武顺之子贺兰敏之,礼部尚书戴至徳、御史王义方、原少府少监武元爽、宗正寺少卿武元庆、皇后贴身太监连铁、皇帝贴身太监扬武共九人,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密谋了这一欺君大案。 李治与武媚坐在宫殿里,看着那个在他自己当年种下小树,此时已经长成大树树下的小人儿,默契的互望了一眼彼此。 他们能够站在大唐帝国的顶端,自然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敏锐,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明白了,这是小东西用独有的方式,化解了这场佛缘案。 不至于让皇家面子上难看,也不至于因为皇帝、皇后驾临,而折腾一出慈恩寺欺君的罪名。 最终,此案便大事化小、小事化小的不了了之了,而纶斋这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这世间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嘉尚,则是在宗正寺关押了一个月后,重新回到了慈恩寺,开始主持慈恩寺的一切,香火却比皇帝、皇后去之前旺了不少,恐怕这也是因为皇帝、皇后去过之后,引起长安众多百姓的从众心理吧。 至于那地底下长出的佛像,已经没有人再去追究是真是假了。 惠能与神秀亲自进宫,把木棉袈裟交到了武媚的手里,并在皇宫一处宫殿,进行了隆重的交接仪式,皇宫的佛堂也算是正式落成了。 但这些跟李弘都没有关系了,在被皇帝跟皇后联合起来揍了一顿后,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四个宫女与四个太监,一行九人,缓缓出了长安城,前往好久没有去过的太乙城了。 官道上的马车并不着急赶路,两匹如墨般没有一根杂色的骏马,昂首挺胸信步走在官道的最中间,车辕两侧各自坐着花孟与猎豹,马车后面则是坐着惊蛰跟芒种两人。 马车里自然是不用多说,坐着的就是刚刚挨完揍的李弘,以及四个宫女:夏至、白露、小雪、小寒。 “此时此刻,如果不吟首诗,就太对不起这逍遥自在、和煦暖风的午后了。夏至,你来首诗我给你评价下。”李弘舒服的把身子放在夏至与白露的怀里,脑袋枕着白露的高耸,不时玩玩儿白露的秀发,懒洋洋的说道。 “您喝茶。”小雪熟练的在案几上泡茶,待泡好后,急忙倒出一小杯放在了小雪跟前。 “不错,茶艺渐长,再过些日子,恐怕就可以超过白纯那个妖精了。”李弘枕着白露的高耸,头继续往下压,一边享受着脑后富有弹性的柔软,一边张嘴品着新鲜的茶水。 从长安城被释放出来的李弘,好比从笼子里被释放出来的野兽。没有比这个时刻更让他感觉到惬意了,在长安城,仿佛一直都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桎梏着他,让他不能够为所欲为。 虽然贵为太子,但脑袋顶上的两个人,隔三差五的给他提醒、敲打他,让他还是不能够毫无顾忌的玩儿。 但太乙城就不一样了,那是他的地盘,绝对属于他独一无二的地盘,那里才是放飞自己的天地。 一腔诗兴还没有就着茶水酝酿出来,后面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大声叫喊着让他让道的声音。 芒种、惊蛰两人坐在后面,自然是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看着那约莫八骑骏马扬起一阵烟尘,飞速的疾驰过来。 两人遵照太子出行时的意思,尽量低调不惹事的原则,示意赶车的花孟、猎豹驾车靠一边行驶。 待马车靠到路边后,八骑健马便飞快的从马车旁边疾驰而过,然后留下了一路的尘土飞扬,呛的马车前面的花孟跟猎豹,直摆手要挥舞走那扬尘。 马车里的李弘透过玻璃车窗,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耳边想起小雪喃喃自语的声音:“这些人去太乙城干什么?就没有看见有马车吗,骑的那么飞快,也不顾及下别人的感受。” 李弘好奇的扭头看着小雪,问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去往太乙城,这一条官道可还能去往蓝田县呢。” “看着像,您没看见腰里鼓囊囊的,肯定是带了不少钱,要去买什么东西。”小雪坚定的说道。 “哟,观察还挺仔细,不错,口头嘉奖一次。”李弘继续懒懒的躺在白露的高耸上,一下子诗兴全没了。 一路上再也没有碰见其他着急赶路的,偶尔路过几骑,在越过马车时,都会刻意放慢速度,尽量减低马蹄扬起的灰尘。 太乙城没有城墙,这是一开始建造时,李弘就提出来的。所以,进入太乙城的标志,则就是路边那个巨大的木制铜钱,过了铜钱,里面就是太乙城,铜钱背面,自然就是太乙城外。 对于那巨大的铜钱,每次路过的白纯,都有一股拆了它的冲动。 繁华似锦、绿树如荫,鲜花锦簇,整个太乙城被建设的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花园,但就是这个铜臭味儿极浓铜钱,破坏了从太乙山往下看太乙城的所有美感。 城门、城墙虽然没有了,但已经居住在太乙城的一些百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找寻那无形的城门,然后在那里等候其他朋友、商人,这铜钱也就成了铜钱门。 铜钱门处,一群人围在那里看热闹,李弘的马车经过时,李弘正半张脸趴在夏至胸前,白露手里拿着一根头发,正在帮他掏耳朵。 小雪望着外面,突然说道:“爷,是那几个人,他们好像撞人了。” “哪几个人?这里你都有熟人?” “不是,是咱们在路上碰见的那几骑快马,看样子像是撞到人了,正在那里说理呢。” “进城了还骑那么快,赔钱吧。”李弘趴在夏至胸前,懒懒的说道。 “竟然是温挺跟温振。”小雪看着领头的两个人,喃喃说道。 “谁?”李弘突然间从夏至身上爬起,急忙看向窗外。 (ps:接下来的几章会稍显平淡一些,还望各位阅读的大大给新人多一些耐心与宽容!谢谢大家支持、阅读。求下月票跟收藏!) 92 纠纷 李弘听到小雪的话后,大吃一惊,如果说这几年他还有什么秘密的话。 那刚才小雪嘴里的这两个人,还包括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名字,都是他黑名单上的人物,虽然还不是必杀名单上的人物,但李弘对他们的敌意跟防备,可以说是成立“精卫”的一个主要原因。 而温挺、温振两兄弟,虽然不算是他名单上的人物。但温挺的老婆,可是李弘的曾祖父:高祖李渊的十八女,他见了人家得喊姑奶奶。 而武媚也就是在曾祖父的十八女,千金公主的推荐下,有了他的第一个面首(男宠),薛怀义,现在应该还叫冯小宝。 现在应该……李弘想了想,卧槽!冯小宝现在刚特么的一岁! 至于他为何能够如此详细的记得,武媚的第一个面首哪年出生,这还要归功于,冯小宝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身世,以及那好到气死人的运气! 冯小宝原本是洛阳城一个卖野药的货郎,因为与千金公主的侍女产生了私情,两人私会时被千金公主发现,就在准备处死时,千金公主只见跪在面前的冯小宝长得体型健壮,又俊美异常,于是便动了心思。 此时加上千金公主因一桩宗室谋反案事发,正在寻求武媚的同情与怜悯,因为此案,千金公主甚至不惜主动提出,愿为武媚当女儿来保全性命。 所以在把冯小宝留在自己身边不久后,千金公主便借着机会,把冯小宝献给了武媚,自此,也就拉开了武媚招揽男宠的污秽岁月。 这些对于九转十世,当过乞丐、干过小偷的李弘来说,都是街头巷尾听故事时的家常便饭,自然是听的津津有味、身临其境,想不记住都难。 所以,可想而知,李弘这一世当了人武媚的儿子后,自然是不会允许,这样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发生。 “精卫”这几年一直在暗地里寻找冯小宝,张昌宗、张易之兄弟,按照李弘授予“精卫”的意思,只要贴合了他说的几大特点,完全可以当即处决。 李弘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温挺、温振与百姓的纠纷,思绪还沉浸在冯小宝一事儿上。 现在想来,冯小宝刚一岁,杀了有草菅人命之嫌。而且,张昌宗、张易之还是自己未出生的妹妹,太平公主举荐的,想来此刻岁数也不大吧。 目光有些呆滞的李弘,一直望着窗外,而此时,突然间围在那里的人群散开了,不时能够听见人群中发出议论声:“白小姐的马车到了,快让开。” “白小姐来了,这事儿可以让她做主啊。” “白小姐跑到这城门口干什么?看样子很隆重啊。” 李弘透过窗户的缝隙听着外面议论纷纷,示意花孟把马车停在了一边,并让他告诉白纯,先把那事儿处理了再过来。 说到底,他还是想看看,这妖艳娇媚、淡雅又靓丽的白纯,在人前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在自己跟前有所不同。 果不其然,白纯的马车并没有驶向他这里,而是在另一侧停了下来,一身白衣的白纯便如一朵娇媚的雪莲花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缓缓走了出来。 “哇……。” 众人望着白纯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惊呼声,虽然人群中也有人见过白纯。但每一次见到白纯,仿佛都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气质,也难怪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温挺、温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们不认识白纯,但倒是偶尔也听见这个名字,能够做太乙城一半主的奇女子,当今太子殿下委以重任,却没有给任何名分的绝对心腹。 白纯面无表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看的李弘直撇嘴,不由自主的说道:“如果让我老这样对着不笑的她,还不如搬一坐佛像作伴儿呢,最起码佛像还有个笑脸,比她这冷冰冰的德行强多了。当然,更不急夏至你们了,对吧。” 白露掩口轻笑,知道这是爷又不由自主的在拿白纯打趣,轻声说道:“爷,奴婢觉得白纯的样子很好看啊,可惜奴婢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而且啊,那贺兰敏之可是在白纯这里碰了好几次钉子了。” 李弘不由的侧目:“贺兰敏之跟着她到了太乙城?还真要纠缠白纯啊。” “好像是吧,但白纯好像还从来没有理会过他呢。”白露继续说道。 一主一仆在马车里兴致高昂的嚼着舌根子,而正主儿此刻已经走到了围观人群,让出的一大片空地儿处。 周围的百姓显然对白纯还充满了敬畏,就是最近的人,离白纯也在十步以外,这让白纯毫不费力的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只见一车的茶叶散落在地,另外八个人则站在场地中央,一个商人模样儿的人愁眉苦脸站在八人对面。 “茶叶照价赔偿,马车损毁的部分,依照马车修复需要多少钱赔损。”白纯看了一眼茶庄的伙计,又看了看那八个穿着华丽的人。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给人一种不容违逆的感觉。 温挺与温振看了一眼白纯,正思索该如何是好时,后面随同他们一起来的一个胡人,却不满的说道:“你说赔就赔?为什么不先问个是非曲折,谁是谁非?这可是他的马车挡了我们的路,应该让他赔偿我们才对。” 白纯不为所动的抬眼看了那胡人一眼:“他的马车已经靠近路边了,如果再让你们,恐怕他就得把马车赶进旁边这家铺子里了。这么宽敞的大路,就算是你们八骑并排通过,都不会影响你们的,所以让你们赔偿是公平的。” “就是……这么宽敞的马路,非得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让人家让路,还讲不讲理了。”人群中有人出声说道。 “我刚才可看见了,这位茶庄的伙计在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后,就急忙给你们让路了,你却不依不挠,硬是要跟人家挤的。”人群中又一个声音说道。 “谁看见了?站出来当面说清楚,站在人堆里说话算什么好汉。”胡人扭头望向人群威胁道。 白纯不理会,声音依旧很轻,看了一眼温振、温挺,道:“你们的意思呢,也是不赔吗?” “白小姐,在下温挺,此次前来这太乙城有要事,而且确实是这位茶庄的伙计不避让在先……。” “你胡说,我已经避到墙角了,只不过是稍微慢了一些,他就拿鞭子抽我的马,要不然也不会受惊后,与后面那人的马碰撞到一起的。”茶庄伙计怒声说道。 刚一开始他有些怕这些衣着光鲜的人,但现在白小姐到了,他自然就不怕了。在这太乙城,还没有人敢得罪白小姐,何况白小姐向来都是公正的很。 “白小姐,这样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就不跟他计较了,这匹马可是从西域打小运过来的,价值千金,现在马腿也磕破了,这笔药费想来白小姐应该很清楚,就是他再来十车茶叶,也不够给我这匹马看病的。所以各退一步,今日之事暂且揭过,谁也不追究谁的责任可好?”温挺想了想说道。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他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此番前来太乙城,虽然不是有求于这个白纯,但却是有求于这个白纯的主子,如果因为此事闹僵,这美艳的女子要是告诉她主子的话,想来多少会影响自己等人此番前来的目的。 白纯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淡然:“不行,是你们的错就是你们的错,没有各让一步之说……。” “你……你还真当我们怕你不成?我们现在就离开,我看谁敢拦我们!”胡人气急,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敢跟温挺叫板! 胡人话刚说完,只见四周的人群突然间围拢,把他们一群人围在了里面,各个神色坚定,看样子是绝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的。 白纯缓缓走到场地中央,捡起地上的一片茶叶,对着温挺说道:“茶商采茶不易,挣一些辛苦钱更不容易。何况这是太乙城,向来都是公事公办,这里不是洛阳城,既然到了这里,就得依这里的规矩办事儿。除非你是他。” 温挺脸色一变,他本以为白纯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听到人家说洛阳城,显然人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知道你是谁,还不买你帐,显然是有所依仗。 白纯虽然声音依旧不大,但语气已经显得很坚决了,今日不赔钱,显然是无法善了了。 而且,他也听出来了,白纯嘴里那个‘除非你是他’的他,指的可就是皇室宗亲都有所耳闻的,当今皇帝的五皇子,向来睚眦必报、从不吃亏的太子李弘! 温挺不出声的注视着白纯,身后的胡人眼里闪烁着阴狠,此刻恨不得杀了白纯。 “好,我答应你。白小姐说价,我们照赔不误。”温挺咬了咬牙,好汉不吃眼前亏,终究有一天,他会让这个白纯落在自己手里,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这是你们两家需要商量的事儿,赶紧了解了此事离开吧,此事已经拖延太久时间了。”白纯听完温挺的话后,扭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淡淡的说道。 如此态度,看的温挺是愤怒异常,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拿他当回事儿! 93 风云际会 “你给我记住了白小姐,如果有一天你白小姐与我索元礼狭路相逢,可别怪我索元礼不懂的怜香惜玉!今日之事,索某没齿难忘!”那个胡人望着白纯离开的背影高声说道。 白纯懒得理会他,从容的往李弘的马车方向走去,一边背着身子冲索元礼竖了个中指。 搞得看着她的人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挑战吗?还是回应自己呢? 众人只见白纯并未上她来时的那辆马车,而是上了对面那一辆更大的马车,马车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把白纯小姐请到车里去。 温挺、温振望着白纯上了那辆马车,不由得露出思索的神情,这辆马车他们似曾相识,好像在那里见到过。 哦,对了,今日来的路上碰见过,当时在自己等人越过他们时,这辆马车就早已经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并未阻止他们前行的速度。 想到这里心神一震:“难道是太子?”转念一想,温挺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是太子,如果是太子,怎么可能就一辆马车上路?而且据说太子向来性格强硬、睚眦必报,怎么可能给自己等人让路。” 望着那辆神秘的马车,温挺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心里头却是隐隐有些不安,只是希望那车里不是太子就好。 “这些人虽然是宗室,但也不是都认识太子,今天我来的路上,就看见他们了,扬起好大的烟尘,还好我们提前把所有窗户都关上了。”小雪对紧挨着坐在她旁边,刚刚上马车的白纯说道。 白纯挑逗的摸了下小雪白里透红的脸颊,轻笑道:“那你刚才为何不下去跟我说一声,正好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爷不让下去,不准惹事生非。”小雪撅着小嘴儿,为一路上吃了半天土的太子爷打抱不平。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太乙城宽阔的大街上,两边都是热闹非凡的商铺,来来往往的客商,或是满面笑容的与商铺掌柜子聊着天,或是一脸认真的在与商铺掌柜子讨价还价,或是兴高采烈,一脸满足的挥手让伙计去后院装车。 虽然人来人往、热闹繁华,但整体上显得都很和谐安宁,每一家商铺门前,或是这宽阔的街道,都是整洁干净,看不见丝毫的垃圾乱飞。 李弘拉开窗帘,打量着外面热闹的景象,淡淡的说道:“白纯你还是小心点儿那个叫索元礼的家伙吧,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尽量做好准备,不要到时候吃了他的亏。” 听到李弘的话,马车里的五女都是一脸惊奇,白纯惊讶的问道:“爷您是怎么知道的?您不会真是能掐会算吧?” “看人看面相也能看出一二来,要不然那李淳风、袁天罡,你真当他们是混假的啊,那摸骨算命,可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李弘说着说着,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两个神棍,也不知道万一有天相见,那两货会从自己身上看出点儿什么来。 “索元礼?这个胡人能有什么能耐?不就是温挺府上的客卿之类的?”白纯轻蹙眉头道。 李弘冷冷的笑了笑,索元礼是什么人,这可是再过十几二十年,让整个大唐官员看见都双腿打颤的人物啊。 四大酷吏之一的索元礼,手里头可是有着成千上万条冤魂的债的。 索元礼、周兴、来俊成、侯思止,在母后当政的前几年,主张酷吏政治的前几年,这几人哪一个人手上,不得有成千上百的人命。 马车行驶到了太乙城中心的位置,只见那里则是一处巨大的庄园,四周用一人多高的石头砌成了院墙,外面墙角下则是一排排正在盛放的鲜花,把整个院墙装饰的别样美丽。 大门口则是两扇大木门,恐怕就是皇帝的龙撵都能够轻松的穿过,而进入里面后,则是一栋栋各有特色的石头建成的建筑物,每一栋楼的作用也都不尽相同。 但每一栋都是两层到顶,并没有建盖的很高大。楼与楼之间都是绿树红花为隔离,地上绿油油、翦除整洁的草坪,一眼就让人生出懒洋洋的感觉,巴不得立刻躺在那里放松下心情。 鹅暖石铺就的曲幽小道,以及旁边一些小巧的楼台亭阁,或是假山湖泊,错落有致的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充满诗意的风景。 大门口直通中间最高的建筑物,则是有一条专门建造的供马车行走的大道,整齐干净的青石板铺就,马车走在上面又稳又轻。 整个庄园中间这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建的要比四周的房屋要高大宏伟了不少,看起来足足有五层之高,站在最高的一层,完全可以俯视整个太乙城。 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门口早已经等候多时侍女等,乖巧的扶着李弘下车,然后躬身向李弘行礼问安。 李弘站在门口随意的摆摆手说道:“免了免了,咱们都不怎么熟,还是轻松一些,别太紧张了,多向你们的白小姐学习学习。” 宫女随即站立两侧,李弘便信步迈进,一边打量着这个完全按照自己风格建造的大楼,一边啧啧称叹:“啧啧……这是谁想出来的啊,一定是个天才,这么好的房子都能画出图纸来。” 白纯自然是听的一脸不屑,此楼虽然实用方便,但是当初建造可是花了最多钱的,而且里面的所有陈设,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建的,豪华奢侈的令人发指! 五层更是设计简直……白纯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房子,里面所有的陈设、家具等等,都是极为珍贵的原木料! 但能让她平衡的是,这五楼可不是给他住的,而是给皇帝跟皇后留着的,他李弘最多也只能是住四楼。 至于二楼三楼,则是留给皇帝皇后的宫女太监,一楼则是有一个小型会议室以及一个宴会厅,包括一个客厅组成。 几人在客厅坐定后,李弘拍着棉花做成的柔软沙发,感叹道:“今日就先不去禁区了,明日再说了,坐了一天马车,都快累死了。” 白纯点点头,花孟等人都开始忙着帮李弘布置,晚上的睡觉的房间等一切用具,旁边就剩下了白纯她一个人。 “对了,说说吧,这几日太乙城的客商怎么样了?来了多少管事儿的了?” “是,爷。”白纯恭敬的站在李弘身前,凝重的说道:“南北两方的客商,已经是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了,几天之前就已经到达了。” “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们对于大唐的商业可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也是我大唐的经济支柱,这一次如此受重视,显然都是为了份额以及配方,以及户部的许可证而来。还有吗?” “有。西域吐蕃、大食、吐谷浑、九姓铁勒、波斯等等各国的使者,也都已经陆续抵达太乙城了,就连百济、高丽、新罗,特别是倭国,都已经提前进驻太乙城了。”白纯思索了继续回道。 “他们来干什么?难道也想要分一杯羹?做梦!”李弘看了一眼白纯,不屑的说道。 白纯也同样望了他一眼,然后郑重说道:“爷,这些人有的是单独前来,有的则是与皇家宗室、或者是朝堂官员暗自结盟……。” “皇家宗室?” “是的,爷。这几天有各种情报分析出,各国使者与他们来往密切,而从中跟下去后,就发现了他们中间已经有人暗暗结盟了,其目的都是为了从太乙城获得巨大的利润。” 白纯见李弘不出声,继续道:“而且,在您刚到太乙城铜钱门口时,奴婢接到了‘精卫’新送来的情报,纪王、赵王、曹王还有韩王、霍王,今日都已经启程赶往这里了。” “你是什么意思?这很正常,不用紧张的。”李弘看着白纯眉头紧锁,宽慰道:“你总不能指望着,这太子府里的所有人都忠于我李弘吧,总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的,今日我刚一到,他们就开始启程,自然是有人把我的行程及时告诉他们了。” “爷,要不要让‘精卫’彻查一番府里?”白纯总觉得这样不安全,如果万一出了事儿,自己等人很难去理清,或者追究是哪一方的人干的。 “查什么查,一些烂虾小鱼,翻不起大浪来,这些都不是重点。你要注意的是,像这些宗室里面,有多少个索元礼这样的人物跟着,王叔他们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到时候你们谈完了,我还得与他们讨价还价一番,所以到时候就需要你自己去斟酌,那些人都是谁的人,该怎么分配额度,而不是让他们钻了咱们的空子。” “是,爷。五姓七望还有其他世家大族,包括像今日千金公主等公主,同样也派来了不少门客,他们有的已经到达,有的已经在路上了。” “呵呵,这是要干什么?我李弘一动,整个大唐这些钱串子们都跟着动了!太乙城还真是风云际会啊看来。” 94 酒楼用膳 “这些人哪个不是冲着太乙城的财富来的,五姓七望一个个在天下百姓跟前,装作圣人模样儿,一到看见有机可趁的商机,还不是跟平常商人一样,真是虚伪。”白纯把侍女端过来的茶水放到李弘手边,然后挨着李弘坐下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这些人虽然为名为利,但相对来讲,百姓疾苦以及社稷安稳,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份重大的责任。何况,他们也要养活一个世家大族,那么深厚的根基背景,连皇室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皇家攀亲都得看人家脸色。而且能够让天下士子仰望、依附,可不单单是他们在大唐的影响力,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他们的财力,足以在士子飞黄腾达前,提供必要的一切支持。所以,这些放在他们身上不矛盾。只是我们必须要小心警惕,不能落入他们的全套,谁知道他们到底派了几股势力跟咱们周旋,一个弄不好,全部落入他们手里,江南门阀将会在财富上占据很大的主动权,这可不是我们谁愿意看到的。”李弘把脑袋往白纯肩膀上一靠,嗅着那淡香迷人的秀发味道,说道。 白纯毫无所动,紧紧蹙眉道:“奴婢还有一件事儿很担心,这香水、香皂好像已经走路出风声了,奴婢怕他们到时候发难,在这方面做文章。” 李弘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你就放心吧,无论这么做文章,你只要记得你的权利最高到哪里,这样就算是他们跪下求你,不也无济于事?对了,告诉‘神话’吧,明天开始,‘药膳房’严加管控,所有的工匠在这段时间,只能住在‘药膳房’提供的住所,任何人不得离开药膳房一步,左卫也加强警戒,谁知道这些人里,是不是对‘药膳房’也有所图谋。” 李弘毫不担心香水那些事儿,而且泄漏出去也很正常,母后自从用了那香水、香皂后,在皇宫可是管控的极为严格,关系远一点儿的宗室,连个瓶盖都摸不到。 但所有的风声也都是从母后那里走漏的,这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不愿意让这些东西很快在市场上面看到,母后是想要享有,这皇家独一无二的优越感而已。 所以现在李弘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大量的囤积肥皂,至于香水与香皂,还是处在严格的管控之中。 加上他拍脑袋所定的高的离谱的价格,以及购买需审查核实身份的条件,三五年之内,在保证盈利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把香水的出售,保持在一个极小的范围。 这一次太乙城的商会,虽然还没有召开,但整个太乙城在李弘入住以后,已经变得是极为热闹,酒肆、客栈、茶馆、赌场等等娱乐场所,都是人潮如织。 而且,陆陆续续的,无论是五姓七望、皇室宗亲、王爷、公主,外国使者,都在暗中窥伺,甚至有些人已经悄悄住进了太乙城。 每个人都清楚,这几年太乙城产生的巨大财富有多少,虽然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但嗅觉敏锐的他们还是大致可以猜出,这太乙城一年赚的钱,说不准比他们国家一年的赋税还要高不少! 李弘并没有选择在庄园里用餐,而是选择了夜幕降临时分,与白纯等十人,步行出了庄园,选择找一家酒楼吃饭。 太乙城多有钱,看看那干净整洁、宽敞无比街道两旁的宫灯,就足以知道个大概了。每个宫灯都是由玻璃灯罩儿所笼罩,点亮了整个太乙城的大街小巷,就算是刮风下雨时,太乙城也是一座实至名归的不夜城。 从高处俯瞰,就会看到,那所有街道在夜晚仿佛一条条火龙,盘踞在大地上,形成了极为美丽的夜景,并构成了一个漂亮的图案。 民间甚至流传有,恐怕太乙城都要比皇宫有钱。每每李弘听到此话,都恨不得上去踹那人两脚,胡说八道,再有钱也抵不上大明宫有钱! 自己足足占了七成的费用啊!!!亲生父母就是这么坑自己的亲儿子的啊!!! 走在太乙城热闹非凡、人潮如织的大街上,夜色在明亮宫灯的照耀下,缓缓的放慢了阻止人们回家的脚步,静静的与宫灯,一明一暗无声的守候着这座不夜城。 白纯选的酒楼,自然是自己的酒楼,而且这里的菜式多有创新,都是在某一个吃货吃饭时,突然间爆发出来的灵感下,日积月累的被创造出来的。 所以太乙城最火的酒楼,也就是这家酒楼,酒楼的二楼,自然是有一间很少用的房间,无论你给多少钱,都不会让你坐进去吃饭的一间房间。 饭店的伙计在门口迎来送往,看到白纯一行人时,神色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冲着白纯行礼,接着就敲了敲门口的木板,示意掌柜子赶紧出来,白小姐来了。 掌柜子从柜台后面急忙走出来,打发走了伙计后,微笑着走到白纯跟前,和声道:“白小姐请。” 至于行走在众人中间的李弘,以及他四周的花孟等人,掌柜子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能够让白小姐相陪,而且还走在众人中间的贵公子,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不是自己有资格去招呼的人,恐怕也只有白小姐有资格招呼吧。 毕竟,每次白小姐来这里,都是她被人簇拥着,她是众人尊敬的对象,还从来没有见过,能让太乙城白小姐相陪的人呢。 “把上房准备好吧。”白纯淡淡笑了笑,说道。 “不用了,随便一点儿就是了,或许大厅也不错。”李弘不理会停下脚步,跟掌柜子说话的白纯,径直往里面走去。 有些孤独的尊贵受惯了,偶尔接接地气,与寻常百姓混在一起也不错,久居上位,偶尔混入其中,听听他们聊什么说什么,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白纯听着洒脱马尾的话,不由的白了他一眼,这样他舒服了,自己等人就不舒服了,谁还能放松的吃几口饭啊,还不得小心翼翼、谨慎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但没办法,主子说了,她也无奈,只好对掌柜的说道:“听他的吧。” “白小姐,客人已经满了,今日只有那一间上房空着了。”掌柜子有点儿为难了,这还没进门呢,自己就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掌柜子跟在白纯一旁,脸色有些发僵的说道。虽然他不知道,这几人包括白小姐,为何如此紧张那少年,但看着少年进门,白小姐等人立刻跟上,心里还是小小的嘀咕了一下少年的身份。 “不不不,这不是有一桌吗,看那桌的人像是要走了,正好我们就坐那里。”洒脱马尾在灯火辉煌的大厅中,闪躲着来来去去的食客,指着那桌说道。 白纯扫了一眼,继续淡淡的对掌柜子说道:“就按他的办吧。” 掌柜子应声而去,在那桌客人离开后,立刻安排伙计清扫干净,然后急忙又请李弘等人坐下。 掌柜子看着那少年从容的坐在上首,而白小姐也是神色从容、自然而然的紧挨少年坐下,再看看其他八个人的座位方向。 掌柜子脸上的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后背也是直冒汗,腿肚子开始有点儿打哆嗦了。 这哪是什么尊贵少年啊,这这这分明就是太子殿下啊,我的娘啊,这要是伺候不好,一个不满意,是不是会被拉出去砍头啊。 “白白小姐,您看看今今天吃吃吃点儿什么?”掌柜子突然间变得结结巴巴,原本还挺直的腰杆儿,此刻也塌下来了,满脸的不安跟紧张。 白纯抬头奇怪的看着刚才还如常的掌柜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跟个虾米似的,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再看看那似笑非笑、偶尔左右张望的李弘,一下子便明白其中缘由了,于是伸出玉手,拍掉李弘手里,那在指尖转来转去的筷子,对掌柜子说道:“就把你们拿手的上几个,不用紧张,他又不吃人,一切如常就是了。” 掌柜子看着白纯拍掉少年手上的筷子时,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太子会不会一生气砍了她啊。 但余光瞄向太子,只见太子神色如常,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白小姐刚才对他无礼的举动,看着太子放下手里的筷子,又开始继续张望,于是原本快哆嗦碎了的心脏,又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急忙恭恭敬敬的对着少年太子鞠躬行大礼,在白纯挥手后,腿肚子抽着筋似的,慌忙跑到后厨嘱咐去了。 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声音:我大唐太子来了,而且就坐在大厅用膳!就跟其他客商、百姓一摸一样儿啊,就坐在大厅用膳啊。 夏至坐在另一侧,与花孟等其他人一样,对于坐在如此多人的大厅用膳,也是感到既新鲜又紧张。 新鲜是因为还很少有这种经历,紧张是深怕这些人里有人认的太子,自己须得小心提防着点儿,万一出现的意外情况。 off () 95 怒 看似满不在乎,四周张望的李弘,突然间笑了,拿着筷子敲了敲桌子示意几人:“你们紧张什么,这是太乙城,听听,听听这些人都在谈论什么。” 几人听到李弘的话先是一愣,再看看李弘那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于是也开始侧耳倾听,大厅里这些人的谈话。 只听见邻桌的一人说道:“何掌柜,无论如何这忙您得帮啊,我们来到这里,两眼一抹黑,就仗着跟您的关系了。” 另一人为难的说道:“哎呀,不行啊。这次太乙城可是风云际会,别说我们,就是那好多……。”那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好多长安、洛阳的大官,都派人跟我侄儿接触了,都想着看能不能巴结到白小姐,这事儿难啊。” 另外一边的话题,自然也是离不开这些主题:“大人,您不是说您跟白小姐有一面之缘吗?你看看咱们能不能先抢在其他人前面,跟白小姐接上头?” “这事儿您放心吧,这次无论是太乙城的白小姐,还是户部尚书,咱们都有人在他们手底下当差,再过两天,等我腾出空来,见上他们一面,咱们怎么也能抢在其他人前头的。” “听说就是连五姓七望都来人了,长安城当年的首富窦义,据说也带着他那胡人贵人米亮来了,据说他们可是跟新城公主有交情,只怕啊,这次窦义又要先一步拿到户部的许可了。” “……。” 侧耳倾听了许久,直到李弘他们用完膳,大厅里络绎不绝的人,依然是在讨论份额与许可的事情。 而李弘也听出来,现在什么人在这些客商眼里最吃香?他们不认识什么达官贵人,但他们也有他们接近核心人物的法子,那就是从太乙城禁区下手。 从太乙城每一片区域的负责人那里找突破口,希望能够通过他们与白纯取得联系。 但听来听去,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正带着背景来的,不过都是一些为生活奔波劳碌的真正行商之人。 李弘此番最看重的就是他们,因为他相信,这些人别看产业小,但他们是用心在经营买卖,他们懂得创造、懂得完善,知道在竞争激烈的商场上,只有勇于创新,才能够生存下去。 而对于那些有着官府、宗室背景的客商代言人,他们并不是为了发展而发展,他们是为了讨好主子的欢心,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财。 他们会利用他们的背景,投机倒把,轻而易举得到之后,他们不会去想着创新,他们只会想着如何垄断,如何让原有的东西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润。 李弘觉得听的也差不多了,这才淡淡的对白纯等人说道:“听见了吗?如何能够让快要一潭死水的大唐经济继续发展,就得依靠他们,而不是那些宗室皇亲或者是高官贵族。” 白纯默默的点了点头,现在他明白了太子为何选择在大厅用膳,而不是在楼上,而不是在庄园,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探,这些真正的商人到底值不值的他扶持。 “好了,咱们回去吧。也差不多了,有用的消息也就这些了。”李弘淡淡的起身,夏至急忙挪开椅子,让李弘出去的方便一些。 门口的掌柜子看到李弘走过来,腿肚子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打哆嗦,这可是当今大唐的太子啊,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这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李弘路过他时,还嘉奖的拍了拍身躯快要成问好的掌柜子肩膀:“今日辛苦你了,不错。” “多谢……是是,小的多谢……。”掌柜子紧张的语无伦次,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了地上。 李弘浑不在意,自己在花孟等人的护卫下,率先走了出去。白纯最后一个走出来,就在门口时,只见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百姓,很隐蔽的把一张纸条递到了他的手里。 两人面无表情的错肩而过,白纯看了看前面正与夏至等人说笑的李弘,抽空看了一眼纸条,然后便放进了袖袋中。 此时虽已夜深,但好多酒楼、茶铺等等都依然是张灯结彩,客人如潮,特别是那胡人的酒馆儿,胡人女子张扬的跳着胡旋舞,特有的衣服漏出雪白的大腿,以及那纤细的腰肢,让不少人是流连忘返。 太乙城街道两边明亮的宫灯照耀下,一些小商贩按照划分的区域,整齐划一的在那里叫卖,吸引着路过的人群。 白纯想了想还是快步走到李弘跟前,说道:“爷,您让找了两年的两人找到了。” “谁?”李弘看着夏至,兴高采烈的手里拿着好几串,如今太乙城的一大特色零食:糖葫芦。纳闷的问道。 “明崇俨与杜元纪。”白纯接过夏至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有些发愣的李弘。 “哦,他们在那里?”李弘问道。 这两个人可是他很看重的人,虽然明崇俨后来也贵为大唐官员。但在他发迹之前,与杜元纪一样,就是个江湖术士,后来是稀里糊涂为父皇医好头疼,竟然也开始了坦荡的仕途之路。 而李弘想要他,一是因为‘药膳房’,二是不想朝堂上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官员都有,这些人注定不是治理国家的重臣,只能是骗吃骗喝的主儿。 最好是在发迹之前,弄到自己手里,让他们在‘药膳房’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 “刚刚进入太乙城不久,本来不知道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因为萧守道与萧守规,我们才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这敢情是好,先别惊动他们,仔细监视一举一动就好。”李弘听到此消息后,心里有种抓挠的感觉,‘药膳房’能不能继续全面的推进,他还是挺看重这个明崇俨与杜元纪的。 一行几人回到庄园后,李弘在粗略的翻看了白纯拿来的商会计划后,便就休息了,毕竟赶了一天的路,对于十岁多的身体来讲,已经是有些困倦了。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了,李弘才不情不愿的被白露与小寒服侍着起床,照样是一根马尾披在脑后,现在处于没人管的状态他,日子过的自然是美的冒泡。 一切都由他说了算,不用像在东宫时,天天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与东宫一墙之隔的两位大佬对他的监视了。而且也少了御史台对他的那一点儿可有可无的束缚。 在夏至、白纯、小雪的伺候下,草草吃完饭,便上了早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此行他们的目的地,自然就是太乙城禁区。 太乙城禁区有着高大的城墙以及森严的防护,而禁区则更像是太乙城的内城,紧紧挨着太乙山,依山而建,整个布局巧妙的利用了整个山体结构,包括一些山洞,都被极好的利用了起来。 马车缓缓的走出太乙城,往太乙山脚下行驶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接近了禁区之门。 门口一个硕大的骷髅头,给人一种警告的感觉,自然,这也是白纯恨不得拆掉的东西,因为这都是那位爷的恶趣味儿。 而且这禁区里面,每一片区域都有这骷髅头标志,真是随处可见,每次白纯心情不好时,都会把骷髅头当成李弘,在心里狠狠的骂上几句。 马车顺利的通行,里面的街道也如太乙城般宽阔,每一片区域都有明显的隔离。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李弘等人则是先来到了制作玻璃的场地,任劳任怨已经早早恭候多时。 李弘跳下马车后,两人急忙行礼:“小人见过爷。” “起来吧,你俩比以前可是要帅多了,嘎嘎,走吧,带我进去看看。”李弘有些神经质的说道。 整个制作玻璃的地方同样很大,李弘在参观了所有的工序后,终于来到了成品区。 看着两边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玻璃,脸色却开始显得有些阴沉了。 当一车玻璃被装上车准备运走时,李弘叫停了马车,缓缓的走到马车口,阳光的照耀下,马车上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白纯,这些玻璃是打算运往哪里?给谁的?”李弘死死的盯着玻璃,但语气当中的怒气,已经让周遭的几人都有些心脏发紧。 “爷,这些玻璃是送出禁区,是运往西域各国的份额。”白纯有些被李弘无声的怒气,压的喘不过气来。 “那你能告诉我,这玻璃上的气泡是怎么回事儿吗?”李弘继续引而不发,继续问道。 淡淡的语气,却让白纯、夏至等人,仿佛感受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白纯发觉自己的小手已经被汗浸透了,整个人仿佛都显得有些僵硬了,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了,自己已经不怕他了,但没想到,这人一发火,还是那么的让自己感到害怕,甚至感到一股要窒息的感觉。 “是,爷。”白纯硬着头皮,声音发颤道:“这这些玻璃按照标准,都是残次品。” “那你为何还要运送出去?一共有多少?全部砸了。去‘药膳房’。”说完后李弘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夏至等人急忙跟上,留下白纯站在那里,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ps:今日三更行不行?有人看的话,赶紧夸夸我很勤奋啥的吧,嘎嘎。) 96 信誉 任劳任怨更是匍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如筛糠般在瑟瑟发抖。 白纯的眼眶里不时有眼泪在打转儿,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太子对自己如此发怒,明知道此件事是自己不对,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委屈。 愣了半天后,最终还是扭身选择继续跟着人群,向最后一个禁区,‘药膳房’行去。 药膳房的检查极为严苛,就算是李弘,也需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金属物品拿下来,其他就更不用说了。 包括丝质物品,也是不允许任何人带进去的,甚至就连头发,也需要束好才可通行。 还好今日夏至等人,都是如白纯一般,穿着纯棉布所制的衫裙,李弘一行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充足的准备。 而这么白纯这么多年,一直穿着纯棉布的白色衫裙,不盘髻也是因为‘药膳房’的存在,如此打扮,进出自然会方便了很多。 火药,自然就是药膳房的重中之重,但黑火药只是其中的一项,黄色炸药才是其中的绝密事项,但现在一直没有办法取得很大的进展。 上一世李弘就知道,黄色炸药是所有炸药里最为稳定的一种,也只有这种炸药,才能够在这个极度缺乏生产安全的时代,成为最为可靠的一种。 苦味酸又是另一种炸药,极度不稳定,李弘现在只是让极少数人在太乙城的自然山洞中,慢慢探索,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竟然真的把硝酸跟硫酸合成一起处理甘油,于是就出现了一种黄色的透明液体,即硝化甘油。 孙思邈此时也已经知道了火药的配方,在他的《孙真人丹经》中,就记载有火药的配方:“硫磺、硝石、皂角一起烧的硫磺伏火法。” 每个进入‘药膳房’的人都会被捂得严严实实,随着玻璃的工艺日趋完善,自然就产生了保护眼睛的眼镜。 每人一个护目镜,包括厚厚的口罩、手套等等,总之,每个人能够看见彼此露在外面的,只有护目镜下的一双眼睛。 一百多人的‘药膳房’却占据了相当大的面积,就是那些山洞,绝大部分都属于‘药膳房’,无法无天是其中的负责人之一。 ‘药膳房’里转一圈,让夏至等人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向来不把规矩当回事儿的太子爷,难能可贵的在‘药膳房’里行动谨慎,就是触碰那些黑色、黄色、还是其他液体,都是显得极为小心翼翼。 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发现了太子的另一面,在与‘药膳房’的工匠交流时,他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认真、专注。 望着那清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动,仿佛心脏已经紧紧的维系在了太子身上。 每一个人出来时都是满头大汗,没办法,虽然山洞里阴凉、干燥,但架不住一身厚厚的棉布服装以及全副武装。 出来后李弘也没有说话,径直就上了马车,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府。” 至于,白纯,李弘是连正眼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此刻,他心里依然还憋着一股气。 这难道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吗?为什么就会有人把标准不自觉地降低呢?所有的利害得失,白纯不是不清楚,但为什么她还敢瞒着自己,把那残次品的玻璃,卖给客商! 投机倒把、以次充好,谁都知道可以暂时的获利,但白纯她不知道这样做带来的弊端? 白纯神情落寞,最后一个上了马车,任劳任怨则是一人一匹马跟在马车的后面,没人知道,接下来太子会如何处罚他们。 夏至等人自从上了车后,也变得小心翼翼,不像来时那般神情轻松了,她们一年难得看见一次太子发怒,甚至是都记不得上次太子发怒是什么时候了。 猎豹等人还好些,无论如何他们四个人在马车外面,对于马车里的压抑气氛,他们的感受自然还是要小了些。 李弘靠在马车的车窗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想着自己的心事儿。对于车里的几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自己心情不好,他们也不会心情好。 但此事必须得让白纯长点儿记性,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爷,白纯知罪,请您责罚。”白纯语气中有害怕,也有委屈的说道。 “你还知道错了?这几年我放心的把太乙城交给你,但是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们太乙城的信誉,比那些铜钱更值钱吗?现在你一家独大,你垄断市场,但当这次商会开完后呢,南北两方的商人都能够制作这玻璃时,你拿什么跟他们竞争?” 白纯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李弘看着跪在车厢里的白纯,继续冷冷的说道:“当客商们不再信任你时,你就算是降低价格,也挽不回你丢失的信誉!无论何时,你都要永远记得,质量才是你唯一立足的根本,你失去了这一信条,早晚有一天你会失去如今太乙城所有的客商!到了那时,你拿什么来挽回太乙城的信誉?说!” 越说越气,李弘说道最后,看着跪在那里低头不语的白纯,一怒之下不由自主的拍着马车里的案几,啪的一声,案几上的茶具等都跟着震动。 吓得马车里的五人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案几上的茶水被拍翻,肆意流淌,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收拾那些,只是战战兢兢的跪在马车里,默默的一动不动。 马车缓缓驶入了庄园,头顶的天气仿佛很配合李弘的心情,阴云密布的天空,开始缓缓往下掉落豆大的雨滴。 “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还有任劳任怨,我全权交给了你,难道他们也不知道阻拦你?那样的玻璃卖出了多少?全部追回!无论是西域各国、还是大唐客商,全部两倍的价钱赔偿,并免费替换所有的玻璃!”说完后李弘头也不回的便走进了大厅。 听到李弘淡淡的声音,白纯差一点儿晕过去!她比谁都清楚,这些残次品有多少,又卖了多少,如果全部追回然后赔付两倍的价钱,并免费替换玻璃,这可将是一笔让人感到心惊的开支! “爷……。”白纯凄楚的喊了一声。 “抗命者斩。”李弘淡淡的语气充满了无情跟冷酷。 雨滴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大,而白纯与任劳任怨三人,望着马车缓缓驶离主楼门口,夏至等人偷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就急忙跟着李弘走进了大厅里。 四楼巨大的落地窗前,李弘坐在一把躺椅上,夏至则在旁边小心、温柔的伺候着,外面的雨势仿佛李弘此时的心情。 “爷,要不把她们喊进来吧。”夏至偷瞄了一眼窗外。 倾盆大雨中,白纯挺直消瘦的身形跪在雨中,身后一左一右,则是趴伏在地上的任劳任怨。 “喊她干什么,自己愿意跪就跪着去,自己做错了事儿,就该有觉悟承担!”李弘显然心里还有气,冷冷的说道。 “爷,白纯那身子骨,恐怕再这样下去,万一生病了,您那商会可就开不成了,您不是还指望着她呢吗?” “指望她?指望她早晚把太乙城给我搞垮了,如此不顾后果的胡作非为,你问问她,就因为她心里那点儿舍不得,让太乙城损失了多少钱?我差钱吗?大唐差钱吗?这几年我看她是赚钱赚的黑了心了,如此残次品也拿来销售,损失多少钱,太乙城还是我都承受的起,但信誉没了,那是无法挽回的!你夏至也不懂这个理儿吗!” “是,奴婢知罪。”夏至看李弘还是一肚子气,不敢再说话,急忙低头请罪。 李弘沉沉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去吧,喊她进来吧,这几你也不容易,这么大了也没个婆家,我是不是该把她嫁出去呢。” “爷不可。”夏至急忙跪下说道。 “为何?”李弘从躺椅上起身,一会儿放眼望望迷蒙中模糊不清的太乙城,一会儿看看跪在楼下的白纯。 “爷,您知道的,白纯她心里只有爷您一人,这么多年她一直忙碌奔波,就是不想辜负了爷您对她的期望。何况,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嫁人,只想跟奴婢一样,服侍您一辈子。” “去吧去吧,别光说好听的了。”李弘看着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白纯,缓和了下语气说道。 “是,爷,奴婢这就去。”夏至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兴奋说道。 举目望去,只见夏至撑着一把颜色亮丽的油纸伞,在雨中快步的向白纯奔去。 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什么,但看白纯倔强的样子,李弘隔着窗户,都知道她不愿意起来。 李弘知道,白纯心里现在过不去的,恐怕是因为她的失误,让太乙城损失了不少钱财,所以才如此倔强的跪在那里不起来。 但她哪知道,李弘压根不在乎那些钱,在乎的则是太乙城这块金字招牌,跟她白纯个人的信誉! (ps:平淡的就这几章,再有两章估计就差不多了。稍后还有第三更,有人看到赶紧书评去夸夸我吧!再ps:关于火药等,大家看过就好,不必较真,小说情节需要而已,千万别从专业的角度分析,谢谢大家。) 97 暧昧 畸形 雨中的白纯,最终还是被夏至好说歹说,死拉硬拽的拖进了楼里,身为李弘的心腹,她们五女与太子则住在四楼,至于五楼,自然是留给皇帝皇后专享的。 李弘望着楼下的白纯被拖走,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说他心里不在乎白纯,那是假的。看着任劳任怨同样也被夏至指挥到了其他楼里。 李弘终于可以放轻松了,这么多你年了,白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尽职尽责,而且身上的担子也确实不轻,完全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白纯是太子的分身。 站在落地窗前,李弘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开始欣赏着外面,洗礼着太乙城一切的滂沱大雨。 没一会儿的功夫,夏至焦急的声音便在门口想起:“爷,白纯不肯换衣服,一直坐在那里发呆。” “为什么?”李弘没有回头,继续欣赏着外面的雨,但注意力已经不在外面的雨景中。 “不知道,奴婢怎么跟她说话都不理,跟个木头人似的,所以奴婢就来找您了。”夏至说道最后,调皮的吐了吐香舌,深怕太子因此责罚他。 “这几年把你们惯的都没样儿了,一个比一个性子倔。”李弘摇了摇脑后的马尾,便率先走出了房间。 身后的夏至又是调皮的吐了吐香舌,急忙跟在李弘身后往白纯的房间行去。 进入白纯的房间,只见地上一道湿痕,抬眼望去,只见白纯落寞的坐在窗前,身上棉布衫裙早已经湿透,紧紧的贴着她玲珑有致的傲人身材。 长直臀部的秀发因为雨水的关系,仿佛落汤鸡一般,非但没有显得狼狈,还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丽跟诱惑。 李弘无奈的叹口气,缓缓走到白纯跟前,即使这样,白纯坐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一双美丽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显得有些暗淡、有些伤感。 夏至跟在身后看了看,轻轻的把身后的门关上,然后站在李弘身后,静等吩咐。 “不必难过了,我们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只要以后不再犯因小失大的错误就好。”李弘伸手轻轻把白纯秀发上,嘀嗒到美丽双眸的雨水拭落。 白纯依旧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注视着窗外,连她跟前平时最爱的太子爷,她仿佛都没有看见,此时,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弘继续叹口气,白纯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倔起来时,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迫不得已,李弘接过夏至递过来的丝帕,双手温柔的捧着白纯美到极致的脸庞,把脸上的雨水轻轻的擦拭掉,只是双眸下面的雨水,怎么也擦不干净,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不是,你怎么还哭上了?白纯,你觉得我说你说错了?”李弘看着擦不完的眼泪,好奇的问道。 白纯默默的摇了摇头,继续是一句话不说,任由李弘捧着她美丽的脸颊,双眸继续放空。 “这特么的怎么整?啊?以后还怎么管?啊?一个个的还不能说了,说了就犯脾气,干脆,以后你当太子,我给你当侍女算了。”李弘松开白纯绝美的脸蛋,把手里浸湿丝帕扔到了脚下的地毯上。 看看脚下白纯坐的地方,已经是湿漉漉的一大片,无奈的挥挥手,对夏至说道:“强自把衣服给她换了,再这样穿着湿凉的衣服,想不生病都难。” “是,爷。”夏至急忙应声,向前两步,准备帮白纯先脱掉外面的袖衫。 “别碰我。”白纯突然冷冷的说道,但表情依旧是冷漠凄凉,两眼继续放空。 夏至只好后退两步,无奈的看着李弘。 李弘又是无奈的摇头,唉……这哪是奴婢啊,这就是姑奶奶啊。 “我警告你夏至,一会儿告诉小雪她们,以后谁要敢学这位姑奶奶,我就把你们送人,李贤跟李哲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在我母后跟前哭着喊着要跟我换侍女,你们要是敢学她,就把你们送给他们。”李弘做了个决定,但想了想,还是先把预防针给夏至等人打上,免得以后一个个的都说不得了。 “是,奴婢谨记爷的话。”夏至低头说道,也不知道埋在她那高耸的脸上,此时表情是害怕还是在偷笑。 无奈的李弘继续走到白纯跟前,示意夏至把窗帘拉上,房间里的烛火早已经点燃,就算是下雨天,整个房间也是亮如白昼。 李弘神色自若、动作从容的把手搭在白纯的肩上,手指利索的解开白纯外棉布衫裙的系扣。 白纯此时仿佛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木头人一般,任由李弘的双手脱去了她的袖衫。 李弘把上身的袖衫扔到了地上,继续叹气道:“您是姑奶奶,我服侍您。” 白纯雪白的颈口,随着李弘的手指翻飞,白纯身上的衣裙系扣,被一一的解开、散落。 李弘轻轻的手一拉,白纯整个上身就剩下了唯一一件名贵的内衣,而且还是当初李弘画图后,按照上一世女子的内衣让白纯所做的。 白皙有致的身子,吹弹可破的肌肤,柔若无骨的身躯,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伸手摸了摸内衣,同样也已经被雨水湿透,便一手扶着白纯光滑柔弱的肩膀,雪白柔滑的肩膀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疤被他按住。 那伤疤还是他当年不小心,玩滑板时滑板不受控飞出去时,白纯怕他受伤,不顾一切接住他时,砸在白纯的肩膀上,自此就落下了一个小小的伤疤。 李弘另外一只手无不犹豫的解开了,白纯内衣后面唯一一根绳子。 **着上身的白纯顿时泪如泉涌,一下子扑在李弘怀里,紧紧抱着李弘的腰肢。 李弘仰头看看天花板,抚摸这白纯的头发说道:“好了,褪去裙子,自己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儿要你做呢。” 白纯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李弘,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秀发,原本披散在光洁如玉的裸背上,被李弘缓缓抓起来,抖动着上面的雨水。 白纯在李弘的怀里不说话,只是温柔的像只猫儿一样,顺从的在点了点头,随即离开李弘的怀抱,从座位上起身。 已经被李弘完全解开系扣的裙子,随着白纯的起身,顿时滑落在地毯上,一具完美到极致的**,便出现在李弘与夏至眼前。 “快去吧。”李弘再次拍了拍,白纯那带有一道小疤痕的香肩。 白纯顺从的点点头,便迈步往浴室走去,留下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芬芳。 看着白纯的背影消失,李弘鼻尖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丝佳人身上的芬芳。 扭过头,只见夏至正盯着她自己胸前,仿佛是在琢磨她跟白纯谁的更大一些。 “热点儿姜汤过来,一会儿给她服下去。”李弘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还在琢磨的夏至说道。 李弘并没有离去,夏至从琢磨中被李弘的话惊醒,俏脸一红,仿佛怕被人发现自己刚才那点儿小心思。 于是急忙应了一声,便捡起地上白纯刚脱下来的湿衣服,低着头慌忙走了出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白纯身着一袭白色浴袍便从浴室走了出来,看着盘坐在她宽大柔软床上李弘,此刻正一手拄着下巴像是在想心事。 便在床边坐了下来,语气还带着淡淡的忧伤说道:“白纯知道错了,只是奴婢心里很内疚,辜负了您的期望,让您损失了那么多钱。” 李弘坐在人家床上也不动,继续拄着下巴,摇晃着上身说道:“我在乎那点儿钱吗?我在乎的是太乙城的声誉,以及你白纯现如今在太乙城、还有大唐以及各国商人心里的地位,那不是能够用钱来衡量的。” 李弘终于是动了,坐在人家床上转动了半个身子,对着出水芙蓉的白纯正色说道:“不客气的说,现在你白纯这两个字,可是比我们损失的那些钱要值钱多了。你在太乙城的每一句话,都会是影响、左右着大唐商道上一半人的决定,甚至决定着大唐整个经济的走向,你的信誉在,大唐的商人就对你充满了绝对的信任,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会深信不疑。但你如果欺骗他们一次,你就将永远再也得不到他们十足的信任,这比什么都重要,懂吗?” 白纯默默的点了点头,之前她以为自己不过就是话事人,就是太子府的一个管家而已,但随着李弘的这番话,以及她自己的思索跟理解。 此刻,她已经彻底明白,为何太子会生这么大的气了:她知道了,有时候在太子眼里,钱完全没有信誉重要,而这信誉是无法用钱来衡量的。太子此次的决定,虽然会损失很多钱,但最起码太乙城与她白纯的信誉,依然是太子的招牌,依然在商人中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夏至的敲门声,惊动了沉思的白纯,以及懒懒的趴在人家床上的某人。 夏至带着一个侍女缓缓走进来,侍女的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看着侍女小心谨慎的把药汤放在白纯手边后,李弘在床上站起来说道:“喝了它好好的睡一觉,或许还能免得生病了。” 白纯此时并没有看向那药汤,而是注视着床上,他竟然没有拖鞋就上自己的床了!难怪他一直盘着腿待着,难怪转身子时显得那么生硬! “夏至,快跑……。”李弘蹭的从白纯床上跳下来,雪白柔软的被子上,登时留下了几个大黑脚印! 98 翠微宫 果不其然,李弘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纯开始发烧了,在听到侍女的禀报后,李弘从睡眼惺忪的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喜欢裸睡的他,随便让小雪给他身上套了一件睡衣,就在侍女小心的带领下,来到了白纯的房间。 昨天被他踩着脚印的被子,白纯并没有换,一张大床上,白纯缩在被窝里,显得娇小了很多。 拨开白纯额前的秀发,摸着洁白如玉的额头,确实是有点烫手,看来这还不止是简单的发烧,昨天自己的训斥恐怕成了她的心魔了吧。 低头看着精致绝美的脸颊,此刻也是红坨坨的,紧紧皱着的眉头,仿佛有很多委屈一般,红艳嘴唇因为缺水也显得有些干裂,不时还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李弘二话不说的把手伸进被窝,摸了摸白纯的身子,整个手掌触及那滑嫩的肌肤,都是滚烫一片。 “让夏至拿一些毛巾跟一桶冰水过来,找任劳任怨要一些酒精过来。”李弘站在床边看着神情难受的白纯说道。 侍女还未来得及跑出去,小雪急忙跟着跑了进来,按照李弘的吩咐,把蜷缩在一起的白纯平躺摆放着。 很快的时间,夏至就带着一个侍女提来了一桶冰水,手里拿了十来条绵软的毛巾过来。 李弘有洁癖,就算是花孟等人这些太监,也是不允许他们进入这栋楼的二楼以上。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另外一个侍女同样拿了一些酒精跑了进来。 李弘再看了看表情痛苦的白纯,示意夏至把毛巾从冰桶了浸湿,然后拧干后给他。 接过夏至手里的毛巾,拨开白纯额前的秀发,李弘把折叠整齐的毛巾,轻轻放在了白纯额头上,嘴里说道:“看仔细些儿,一会儿就按照我再这样反复做,直到她身体不再发烫。” 两个侍女站在床的另一边,怯生生的点点头,然后瞪大了美丽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子爷给白纯冰敷。 李弘接下来又把白纯的两个手臂拿出来,并在每个手腕上依次敷上冰毛巾,然后是两只修长白皙的小腿,李弘也同样敷上了毛巾。 “毛巾如果有温度了,就立刻换掉。一直如此反复,明白吗?”李弘把最后一块毛巾放上去后,淡淡的说道。 “是,殿下。”两个侍女怯声说道。 李弘这才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房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阳光渐渐从地平面升起。下了一夜的雨水,在清晨静静悄悄的停了下来。 透过窗户往外看,那残留在枝叶、树梢、屋檐上的雨滴,正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落向地面,晶体剔透的雨滴,带着一闪而过的小尾巴砸向地面,瞬间便融入到了大地中。 整个被一夜大雨洗涤过的太乙城,在清晨的阳光下缓缓苏醒过来,干净湿润的石板路,此刻还残留着一些小水洼,晶莹剔透、纤尘不染。 雨后的那一份清新世界,李弘站在房间里彷佛都能嗅的到。鸟儿在枝头已经开始鸣唱、站在因雨水浸湿的黑色树枝上,享受着更加清新的空气。 恍恍惚惚中,正准备爬上床再睡一个回笼觉的他,被门口的夏至喊了起来,已经半个时辰了,白纯的额头还是很烫,冰敷显然并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不过是让白纯变得不再痛苦。 李弘无奈的叹口气,这帮夯货,看来还得自己亲自来,当时都教过她们如何用酒精,擦拭高烧者的身体来达到退烧的目的,这么一到了关键时刻都变笨了。 不耐的走到夏至跟前,看着那微窘的表情,李弘还是忍不住的敲了一下夏至白皙的额头:“笨死了!” “是,奴婢愚笨。” 懒得理会她的李弘,再次走进了白纯的房间,站在床前再次摸了摸白纯的额头跟身体,有一点儿效果,但是不明显,看白纯的表情就知道,还是难受的很。 “继续拿毛巾冰敷在额头,夏至,把酒精拿过来。”李弘看了看下白纯,只好亲自帮白纯擦拭身体。 退烧可以擦拭身体全部,但腋窝与鼠蹊部则是重中之重,(鼠蹊部是哪里各位都应该知道吧,就不说了。)两个部位的热量很难散发,擦拭些酒精可以适当的帮助全身降温。 拿着蘸了酒精的棉布,李弘直接踩到床上,抬起白纯的手臂,在腋窝处仔细的用酒精擦拭了一遍。 在夏至等人惊愕的神情下,李弘从侧面掀开被子,缓缓的分开白纯的两条腿,然后再次用酒精在鼠蹊部用酒精擦拭了一番,这才又把被子给盖上。 “如果还不退烧,就继续我刚才所做的,多备一些热水,待她醒来后,让她多喝一些。”李弘说完就再次走了出去。 今日他打算前往翠微宫,这可是皇家祖制,如果自己到了太乙城后,不去翠微宫一番,让长安城那两位知道了,少不了又得挨一顿揍。 当年皇爷爷便是在翠微宫的含风殿因病去世,所以他不去是不行的。按制他应该摆太子仪仗前往,但李弘早在心里想好了理由:太乙城如今龙蛇混杂,风云际会,儿臣不宜执仗出行。 猎豹、惊蛰跟小雪三人随他出行,至于自身安全,“神话”已经做好了全足的准备。 这一次太乙城四方云集,无论“神话”还是“精卫”,他们的精力也都因为李弘的到来,把重点放在了太子身边。 无法、无天与精卫的两个头领随行,至于暗处有多少人保护他,李弘没有心情关心这个。 留下夏至几人照顾白纯,并帮着白纯处理一些事情,自己草草的吃完饭,便带着小雪就上了马车,往翠微宫方向行去。 翠微宫做为皇爷爷在世时的皇家行宫之一,其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不然也不会拖着病体,临了竟最终病逝在这里。 其建筑规模自然也是不同小觑,含风殿自然是寝殿,朝臣议事之地就是翠微殿。整个翠微宫旁自然还有太子的别宫,那个时候是属于李弘他爹的。 而到了他爹这一辈,就很少前来这里了,基本上就是洛阳、长安两地跑,偶尔的也会来一次,但李弘是一次也没有来过,对于太子别宫,也不过是知道它存在而已。 但他却不知道,有一次李治与武媚同来翠微宫,两人望着旁边的太子别宫,把李弘可是数落了一个遍。 经过金华门后,便算是真正的进入到了翠微宫的地界,看着不远处打扫的干干净净,尘土不染的各个宫殿,依旧保持着崭新的样子,看来是每年都有翻新、修缮。 “什么人?出去,皇家重地可是你等来的地方。” 刚进金华门没前行几步,前面就跳出来四个人,腰间别着横刀,表情严肃的看着李弘几人斥道。 猎豹、惊蛰面色阴冷,看着前面的两人正要上前,李弘却制止了他们。 “别亮身份,过去摸摸底儿,到底怎么回事儿,看样子像是有人把这里占用了。”李弘一缕缕青烟升起的地方,淡淡的说道。 “是,爷。”惊蛰与猎豹恭敬的说道,然后便向前面的四人走去。 “你俩叫什么名字?”李弘看了一眼无法无天旁边的另外令人问道。 “回爷的话,小人叫方战、小人叫恒乔。” “嗯嗯嗯,看来这里有人居住啊,就是不知道是谁啊,难道是皇家的人?但我怎么不知道?”李弘看了一眼惊蛰与猎豹,正在与那四人说话,喃喃自语道。 来回在台阶上踱步了好几趟,李弘想不明白,这地方怎么敢有人住?这里按说除了自己,就是父皇、母后可以住,但金华门门口,连个毛都没有,肯定不会是父皇、母后!那会是谁呢,这么大胆?还是身份显赫到连自己都不如了? “你俩潜伏进去,查探下是什么人在里面,到底在干什么。”李弘想了下说道,但语气中已经隐隐透出了一股狠劲。 “告诉惊蛰、猎豹,不必纠缠了,我们从翠微山其他方向上去,正好看看其他景色。”李弘对小雪挥挥手,让她去告诉惊蛰与猎豹。 小雪刚走,李弘就迈开步子,在无法无天保护下,便往金华门方向行去。 身后很快便传来了惊蛰、猎豹花孟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三人便赶到了李弘跟前。 惊蛰小声说道:“爷,这些人嘴很紧,不肯说。但……。” “但什么,说。”李弘不耐的说道。 用眼神询问了下无法无天其他路径,于是无法无天急忙在前面领路,从其他地方开始登翠微山。 “他们说,这里住着皇宫的里人,任何人不得擅闯,否则杀无赦。”惊蛰仿佛都感觉到了自己话音在颤抖。 “没了?就这些?”李弘停下脚步问道。 “回爷,没了。” “皇家?皇家的人在这里住?谁他妈的比我还皇家,竟然在我都没有住的情形下住了进来!翠微宫平时是那个寺负责看守?宗正寺?还是少府监?”李弘浑身上下充满了怒气! (ps:有哪位大大追看的话,麻烦去书评签个到好不好,搞得我这两天感觉像是单机了。) 99 死因不明 “精卫”的方战与恒乔已经悄悄的潜入进了翠微宫,至于查探出什么来了,到哪里找主子禀报,他们自然有他们的一套办法。 李弘跟随着无法、无天从另外一侧的山路进山,回自己家的都没办法回去,这让李弘整个人变得阴沉无比,一路上一句话不说,跟随他的五个人,自然是更不敢说话。 只有在上山途中,偶尔的能够听见从小雪嘴里,轻轻的发出一句:“爷,小心脚下。” 一路往上爬,五人间的气氛自然是异常紧张跟压抑。爬到大半山腰后,已经可以窥探整个翠微宫的全貌了,整个建筑依山而建,每一处与山体冲突的地方,都被先贤用智慧、合理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望着那翠微宫的格局,无不给人一种强烈的“道法自然”的感觉。李弘不由得微微有些痴了,这样的自然和谐,恐怕也只有在此时道教还受尊崇的时代,才能够建造出来吧。 山风吹过,带来了一丝丝的凉风,也带来了模糊的说话声音。 无法、无天顿时心生警惕,小雪急忙紧紧挨着李弘,猎豹与惊蛰一前一后保护着太子,五个人瞬间便形成了一个,牢固的三角形守护组合。 李弘的听觉跟人家自然是没法儿比,看着几人莫名其妙的样子,瞬间也知道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继续上山吧,上到山顶去!”李弘心里充满了憋屈,自己家的皇家行宫,竟然被他人挡在了门外,这口气一直堵着他,要不然他才不会有闲心登到山顶。 无法无天在前面小心翼翼行走、查探,猎豹、惊蛰在后面防护、守卫,小雪亦步亦趋,紧紧跟着李弘,一把燕翅弩已经被她紧紧的握在手里。 此时正午阳光充足,树高林密的翠微山半山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竟然坐着两个人,一个约莫五十来岁,身后背着一个竹筐。 另外一个看起来……满脑袋银发,胡须也是花白,面容清癯的一个老道士。 李弘看着两人突然间定住了脚步,刚才的声音显然就是这两个人发出来的。 这老道士不会就是孙思邈吧?李弘心里头嘀咕着。 孙思邈在史书上就像是上一世的黑户,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他是哪年生人,只知道他死于哪年。 李弘思索间,那两人也听到了旁边的脚步声,脸上依旧带着轻松的笑容,同时望了过来。 只见一个少年郎在五个家仆的簇拥下,像是要登山。 李弘看着人家望过来,也不顾小雪暗地里拉他的衣袖,尽力平复了下心里的郁闷之气,努力使自己的小脸肌肉放松下来。 “敢问两位老丈,可是在这里采药?”李弘向护在他跟前的猎豹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一边儿去,然后便走到了两个人身边。 “老神仙,小娃儿问您呢。”一旁五十多岁的人呵呵笑着说道。 “小娃儿……?”李弘心里一阵无语,你身后背个药篓,你说我问他?虽然是主要问他呢。 老道看着李弘缓缓走过来,整个人并没有像他的那些家仆一般,充满警惕性,反而是如邻家少年郎般,呵呵笑着就走过来。 “是,老道随便找些药草。”花白的胡子随着岁月的积攒,显得有些稀疏。但那眼神依旧炯炯有神,明亮无比,丝毫不像是一个老人。 “找了些什么草药?我看看。”李弘的二皮脸跟自来熟的功夫,真是到了极致了。 五十多岁的人明显一愣,这少年郎也太自来熟了吧。 但不等他说话,李弘已经走到跟前,蹲在他身后,伸出白皙的手指开始乱翻。 “你也懂药草?”老道好奇的问道。 “不懂。”李弘边翻边回答道。 老道没有想到李弘回答的这么痛快干脆,愣了下后,瞬间又恢复了那不染尘世的笑容。 “您是孙老神仙吧?您今年贵庚?”李弘拍了拍手,不翻翻草药,恐怕老道还不会跟他对话的。 “少年郎好眼力,老道正是孙思邈。老道今年啊……可能……102了吧。”孙思邈也是有问便答。 “厉害。”李弘对着孙思邈竖了个大拇指,便紧紧挨着坐了下来。 夏至要拿丝帕往李弘屁股底下垫,被李弘很自然的一推手便拒绝了。 “少年郎,你跑这里干什么?你可知道这翠微山有皇家行宫,就怕被人看见赶出去?”五十岁的人透过孙思邈问刚坐下来的李弘。 “知道是翠微宫,刚才差点儿从金华门进去,没走两步这不被人赶出来了,所以就找了这条小路爬上来了,不想竟然还在山中遇见了神仙。”一记小小的马屁让孙思邈也是摇头苦笑,这个少年郎还真是自来熟性子。 李弘接过小雪准备好的水壶,正准备对嘴喝,突然间停了下来,伸出头看了看孙思邈与那个人,问道:“你们带水了吗?给你们喝?” “如此多谢了。”孙思邈活了一个世纪了,什么人没见过,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五十多岁的人看了看,也冲着李弘竖了个大拇指夸赞他。 “不知这位是……?”李弘看着孙思邈喝了几口后,把水壶递给了那人,也不介意。 “他啊,他是这蓝田县的县令,今日与老道相约上山采药,这可是老夫多年来结交的另一个忘年交啊。”孙思邈代那人答道。 “哦……?那您另一个忘年交呢?”李弘问道。 “前几年死了。” “……。”李弘瞬间石化,靠,这么大岁数了,说话还带套路啊。 蓝田县县令听着孙思邈的话,放下水壶哈哈大笑两声,然后冲着李弘说道:“小哥儿别介意,孙神仙如今是返老还童了,这是看与小哥儿有缘才会如此的,不然啊,孙神仙可是不会轻易与人说他另外一个忘年交的。” “是是是,那您小心着点儿吧。”李弘思索着孙思邈到底还能活多久,没怎么在意蓝田县令的话,于是便顺嘴说了出来。 “哈哈……。”蓝田县令不介意的再次放声大笑着。 “呵呵……。”孙思邈也被李弘逗乐了,呵呵的笑了起来。 “小哥儿真是不吃亏的性子啊,老神仙逗弄你一下,你这就要在他另外一位忘年交身上赢回来啊。”蓝田县令看李弘也很顺眼,继续说道。 “还没请教您……。” “在下宗楚客,长安万年县人氏,如今在蓝田县任县令。”宗楚客说道。 蓝田县等长安城周边的县,属于畿县,要比其他地方县令高一级,乃正六品上。只比长安城的长安、万年两赤县的县令低,乃正五品上。 这个宗楚客,看相貌应该五十上下了,没想到才混到了一个正六品上的官职。不过,在众多大唐官员中,也已经是不错了,毕竟可是畿县县令,朝中应该也有人吧。 这如果赶上好机遇,又是天子脚下,连升三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弘接过孙思邈又喝了一口的水壶,小雪心惊胆颤的看着李弘要对着壶嘴喝水,急忙说道:“爷,您用这个水壶吧。”小雪拿出来另外一个一摸一样的说道。 “没事儿,怕什么。”李弘毫不在意的对小雪说道,然后端起水壶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小哥儿可是有难事儿需老道帮忙?”孙思邈明亮的眼神扫过小雪几人,特别是最后面的惊蛰与猎豹,顿时对李弘的身份感到疑惑起来了。 惊蛰与猎豹,在孙思邈看来,无论伪装的再好,他一眼也能看出那是两个阉人,肯定是宫里出来的。 那么自己旁边这个小小少年郎的身份,也就不言而明了。 但刚才少年郎一番话,说自己刚进金华门,就被人赶出来了。看当时神情不像是说假话,因为少年郎说话时,眉宇间还有着一丝丝的怒气。 但如果不是皇家皇子或者宗室皇子,他身边怎么又能有太监呢? 孙思邈把目光转向李弘,只见李弘神色自若,想了下说道:“嗯……我希望您帮我把把脉,看看我是不是有疾病缠身。” “哦?看小郎君神情眉宇,气色精神,可都不像是抱恙之人啊。”孙思邈更加的好奇了。 “万一有些病看不出来呢,望闻问切,还请您给小子把脉一番如何?”李弘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臂,袖子已经拉的老高,就等着神医给他把脉。 身后的夏至等人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虽说孙神医医术精湛,但哪有人没病找病,非得赖着让人把脉!这又不是什么吉祥事儿,怎么还强求上了呢。 他们心里不知道,但李弘却知道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在史书记载上,自己的死因太过蹊跷了,自己23岁那年,父皇因病久不能朝,便有意打算把皇位禅让给自己。 可无巧不成书的是,就在父皇打算禅位之后,自己与父皇、母后前往洛阳,不久便猝死在了洛阳合璧宫绮云殿内。 史书上记载自己死于疾病:痨瘵(肺结核)。也有记载自己死于母后鸠杀。 (ps:99章了,明天就100章了!99也是个吉利的数字,小弟就在此祝大家在16年末,都能够在工作、生活中取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离17年还剩下二十来天,不知道说啥了,提前给各位看书的大大拜个早年,元旦快乐,心想事成!嘎嘎!) 100 茫然 史书记载:在自己死后,父皇悲痛欲绝,以:“慈惠爱亲、死不忘君”为由。破例,诏令追谥自己为“孝敬皇帝。 加上自己这几年与李治相处,他能明显感觉到李治对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父爱。 但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到现在为止,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那痨瘵,自己也并没有感觉到存在于自己身上。 而这也是为何他一直苦苦追寻孙思邈踪迹的主要原因,一是想为父皇看病,二是想给自己看病。 孙思邈含笑看着李弘,宗楚客却是一脸迷茫,这个少年郎怎么没病找病呢还。 “好吧,那老道先给你把脉探究下?”孙思邈看着李弘,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说道。 “如此就多谢老神仙了。”李弘的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但此事也让他懊恼跟纠结,如果查出有病还好,自己还可以治,大不了23岁的时候是一死,然后再接着转世。 但要万一没病呢?没病的话,到底是史书上的李弘没病,还是自己这个九转十世的李弘没病?自己是防备母后还是不防备母后?自己是被母后所鸠杀?还是自己最终死于痨瘵? 孙思邈看了看李弘有些阴晴不定的脸,最终缓缓放下了那如枯枝般消瘦的手,淡淡说道:“小郎君,要是没有考虑好,就等以后再说如何?老道感觉自己还能多活些日子,如果有何异样,不如就来这太乙山找老道就是了。” “小郎君,还不快谢谢孙神仙,这些年,孙神医可是很少轻易许人了,何况还是亲自把脉。”宗楚客急急说道。 李弘神情有些黯然的收回了手臂,小雪急忙蹲在一边把袖子给拉了下来。 “如此就多谢老神仙了,他日如果小子身感有恙,定当前来劳烦老神仙。”李弘心里松了一口气,表情依然显得有些落寞的说道。 “如此甚好,小郎君可知晓如何能够找到老道?”孙思邈活了一百年了,正所谓人老成精,李弘的身份不用猜测了,肯定是皇家之人了。 而且他这一句问话,也是对李弘身份的一种试探性的确认。 李弘九世加起来比他活的时间还要长,比他还要妖怪,自然明白孙思邈的用意。 淡淡说道:“那是自然,小子知晓如何找寻老神仙的。小子先告辞了。”李弘起身,对着孙思邈深深的鞠躬道。 “敢问小郎君姓谁名谁?不道名说姓,难道跟孙神仙也想结忘年交啊。”宗楚客甚是喜欢眼前这个小郎君,怕李弘如此就走失了礼数,急忙打哈哈提醒道。 孙思邈也不出声,含笑看着李弘的背影,他也想看看这个小郎君会如何回答。 李弘止住脚步,扭过头看着宗楚客冷冷的笑了下,然后对孙思邈说道:“小子姓李单字弘,老神仙告辞。” 孙思邈望着李弘渐渐远去的背影,含笑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所料不差啊,但没想到竟然是当今太子殿下。 “姓李名弘?李弘?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宗楚客也同样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怎么,还没有想起来?”孙思邈看着宗楚客问道。 “什么想起来,想起来什么?”宗楚客扭过头看着孙思邈茫然的问道。 “他是当今太子,太子不知道你这个小小的蓝田县令是人之常情,但你身为人家的臣子,要是不知道主子的名字……。” “啊……?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孙神仙你可真是……太子殿下留步……臣宗楚客刚才多有不敬……。”宗楚客急忙起身,也不顾带起的尘土弄的孙思邈满面,火急火燎的便向李弘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弘失去了继续上山的兴致,经此偶遇孙思邈后,本来一心想要看病的他,就在孙思邈准备搭脉时,突然间内心变得恍惚,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他怕知道了自己没病,却又不能确定没病是史书上的李弘没病,还是自己这个李弘没病。 但,这些不是阻碍他突然落寞想哭的原因,唯一的原因是:他想母后了,他想那个成天揪他耳朵、训斥他、责备他,但又时时刻刻把他捧在手心,放在心里的母后了。 脑海里全是这几年他与武媚共处的画面,他由衷的感到害怕了,他发现他是发自内心、不由自主、日积月累、毫无所觉的已经把母子情,在心里种成了一颗参天大树!甚至是那种可以为母后而死的母子情了。 所以他想哭,他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他不想知道自己有病没病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李弘茫然了,自己是死还是不死?又该如何去死! 身后传来宗楚客的叫声令李弘停住了步伐,小雪担忧的看着主子,不知何时,太子竟然是泪流满面。 李弘接过小雪递过来的丝帕,擦干眼泪,抽咽了几下,然后淡淡说道:“今日之事,跟任何人都不得提及,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忘了吧。” “是,爷。”五人同时低声说道。 “殿下请留步,刚才臣有眼不识泰山,对殿下不敬之处,请殿下责罚。”宗楚客身上的衣服,仿佛都跟着主人显得有些慌乱。 “不知者无罪,何况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不是?扯平了。”李弘眼眶微红,笑着说道。 “殿下折煞臣了,宗楚客怎敢如此心想,请殿下治罪。”宗楚客黑黑的脸上全是细汗,也不知道是跑过来累的,还是吓的。 “起来吧,我并没有怪罪你。”李弘看着宗楚客身着朴素,一身粗布麻衣虽然有些陈旧,但是干净整洁,整个人倒也不让人讨厌。 “这……。”宗楚客抬头看着李弘,琢磨不透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意思。 “起来回话吧,你不在蓝田县待着,没事儿跑这里就是为了跟老神仙采药?”李弘扭身继续往山下走,宗楚客这才急忙起来,紧紧跟在猎豹、惊蛰身后。 “回太子殿下,臣……臣确实有其他事情,采药只是臣跟孙神仙好久不见,今日相约翠微山叙叙旧。”宗楚客想了下,还是诚实的说道,而这点儿,也是他五十多岁了还做县令的原因。 宗楚客乃是当年寒门士子的代表人物,当年可是以进士之身进入朝堂的,而且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后来在朝堂上性格过于耿直,在与上司等交往上,人情世故上差了些。所以这么多年了,与他一同入仕的门阀士子都已经迁升了不少,他依然还只是个小小的蓝田县令。 “那你说说,你来太乙城或者是这翠微山有何事儿?”李弘问道。 “殿下,臣此番目的地,确实是来太乙城,臣听说太乙城商会即将开始,所以就来……就来转转。”宗楚客还是有些含蓄,面对如此高位的人,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李弘不屑的笑了笑,继续问道:“哦,这是应客商的请求而来,还是也为那个朝堂大佬打头阵?” “大佬?”宗楚客疑问了,随即意会,急忙辩解道:“臣冤枉,臣并非是为哪个客商请求而来,更不是为哪个上司而来。如果说臣此番目的……臣此番其实是希望……。” “宗楚客,你要是说话一直都是这么吞吞吐吐的,你这个蓝田县令恐怕做的也不是很称职啊,拿俸禄不干政事的话,这样的官员我大唐还没打算给他们养老送终。”李弘突然间停下脚步说道。 “殿下恕罪,臣知罪。臣此番前来,是为推售蓝田县的玉石而来,这里外国客商较多,虽然蓝田玉石跟于阗玉石质地不同,但蓝田玉石同样也受文人士子青睐,臣不想于阗玉石专美,所以就想到了去太乙城推售蓝田玉石,希望能够借此为蓝田采玉百姓,谋得一些利润。还请殿下明察,臣家中并无出售玉石经商一道,此番前来,臣完全是为蓝田百姓……。” 李弘再次仔细打量起宗楚客,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货虽是上山采药,但身为大唐官员,竟然革带上也不佩玉,只是挂了一个布袋的东西在腰间晃来晃去。 “蓝田美玉自然不比于阗美玉差,雕刻出来后,自然也是好东西,长安东西两市多有出售,难道这太乙城,你一直就没有想过为蓝田美玉置一个铺子?”李弘奇怪的问道。 心想,既然你如此心系百姓,就应该早点儿为蓝田美玉在太乙城置上一个或几个铺子,而不是现在才火急火燎的跑到蓝田县推售。 “殿下,臣是三个月前才从东都迁任蓝田县,上一任并没有置铺子,因此臣来之后,这一拖再拖,就到了此时。” “看来是我怪罪你了,但我看你身上连块玉佩都没有,你怎么推售?推售你那药篓吗?”李弘继续缓缓往下走,调侃道。 “臣随身有携带,还请您过目。”宗楚客一边说,一边在李弘的注视下,把腰间的布袋解下来,里面赫然是一块巴掌大小,刻着花鸟的上好蓝田玉。 宗楚客看着李弘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面色一红,尴尬的说道:“此玉还是臣从蓝田一玉商那里借的,怕有所损坏,便缝制了一个布袋装上,免得磕了碰了。” 这宗楚客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太贵了,臣佩不起也赔不起。 101 小径 李弘接过佩玉,拿在手里翻转看了看,确实是一块儿上等的好玉,这东西对寻常百姓或者普通富商,亦或是其他官员来讲很金贵,但李弘来讲,这东西宫里多的是,每年父皇、母后都会赐自己几块儿。 当年被父皇、母后视若珍宝的水晶牌,现在则就显得要廉价了一些,价格也开始比玉石要低了。 “既然如此,记得到了太乙城后找白纯,她会给你安排的,把这个拿着吧。”李弘说完后,解下了猎豹身上的一块玉佩,连同那块玉佩一起递给了宗楚客。 “臣多谢太子殿下。”宗楚客自然明白这是太子对自己的关照。不,这是因为自己,所以对蓝田百姓的关照。 “我给你的这块就不用还了,堂堂一个正六品上的县令,竟然连一块儿像样儿的玉佩都没有,传出去让人笑话,送你了。”李弘似笑非笑的说道。 “臣多谢殿下相赠,臣自会好好珍惜,更加用心为蓝田百姓谋福祉。”宗楚客大喜过望,拿着那块玉佩翻来覆去欣喜的观看。 “爷。”无法突然低声提醒道。 无法、无天比宗楚客更像是个农民,中等的个头儿,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相貌。 宗楚客之前差点儿误以为,这两人是不是太乙城百姓,是做为向导跟随太子而来的。此刻听到两人说话,心里惊了一下,没想到两人竟是太子的侍卫。 “嗯?”李弘不再理会宗楚客,看着无法说道。 “爷,查清楚了。守卫翠微宫的是卫尉寺的人……。”方战与恒乔不知何时,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直接告诉我里面是什么人,守卫不重要,我要知道什么你不清楚吗?”李弘提起这事儿就烦躁,不耐烦的打断直接问结果。 一旁的宗楚客此刻发现自己有点儿多余了,看样子现在的说话,明显不是自己这个级别可以倾听的。 但现在告辞吧,可太子一张脸冷的跟冰似的,而且还刚赏了自己一块儿上好的玉佩,自己主动请辞,会不会失了礼数,或者引得太子震怒? 不等他想明白,不知何时旁边多了的两人,急忙低头对太子请罪。 “是,爷恕罪。”恒乔与方战急忙说道。 恒乔看了一眼方战,继续对李弘说道:“里面的人是贺兰敏之、还有倭国使臣以及萧守道、萧守规等人,正在饮酒作乐。” 李弘一开始已经猜的十有**,恐怕就是贺兰敏之仗着恩宠,住进了翠微宫。他以为温挺跟温振也会参与,但没有想到,竟然是萧守道跟萧守规!这两人真是作死啊! “在哪个殿?”李弘眉头紧皱,语气越发平静,但宗楚客的感受却是不寒而栗的感觉。 “含风殿。”恒乔说完后,已经闭上了眼睛,等着太子的怒火喷涌。 “含风殿!含风殿!好,不错,贺兰敏之你有种!离这里最近的是哪个卫,立刻调集过来!猎豹,立刻拟东宫旨意,召礼部、鸿胪寺、吏部、宗正寺还有少府监的长官到太乙城!”李弘脸上充满了阴沉的杀气!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太子压抑的怒火与震怒! “可还有其他地方能够进入翠微宫?”李弘看着方战问道。 “回爷的话,除了金华门外,其他两个门都有卫尉寺的人把守,只能强行闯入,但还需要等卫所的人来了之后……。”方战小心翼翼,恭敬的回道。 “来不及了,如果走漏了风声,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跑了,必须立刻进入。”李弘烦躁的挥挥手,这次来太乙城,就没有一个好消息等着自己,都是一些糟心的事情。 宗楚客听了半天,也听明白了,原来太子竟然是被他人拒到翠微宫外面了,难怪怎么选了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上山。 只是不知道这贺兰敏之是不是皇后的外甥,如果是的话,这也太胆大了吧,竟然敢连太子都拒之门外! 此刻听到太子问还有其他路否,脑子转了转,又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小声说道:“殿下,臣记得孙神仙说过,有一个能够进入翠微宫的小路,但就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 “走,问问老神仙去。”李弘说完后,又再次掉头上山。 宗楚客等人急忙跟上,来到刚才的地方,只见孙思邈依然还在那里坐着,看到李弘时还是吓了一跳,手拄地缓缓起身,问道:“太子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老神仙,听宗楚客说,您知道一条进入翠微宫的小径?”李弘直截了当问道。 孙思邈愣了下,这太子有正门不走,怎么还走上小路了? 于是奇怪的问道:“太子你这是……?” 活到这个岁数了,先不说他的身份跟成就,就是普通的老者活到这岁数,也早已经不受大唐律法约束了。 所以也就是他,可以毫不顾忌身份跟地位,可以用平常的态度问李弘,对待李弘。 其实别说是李弘,就算是李治亲临,孙思邈也有资格在他面前吆五喝六的,只不过孙思邈一心向医,对于名利一直淡泊,常年隐居山野。要不然也不会活到一百多岁了,竟然还能再活几十年。 “小子不是跟您说了吗,走到金华门没几步,就被人赶出来了,所以才向您求助。”李弘就算是九转十世,现在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郎,心里再烦躁,再愤怒,面对孙思邈的疑问,还是要心平气和的回答的。 “这么说,你是想偷偷进去?没问题,不过你得答应老道一件事儿。”孙思邈也不墨迹,健步走到李弘跟前,伸手虚邀李弘往前走。 两人并肩走在最前面,孙思邈继续说道:“你得答应老道,不能因为老道知道这条小径,而治老道罪可好?” 李弘扭头看着孙思邈,人老了看来还真是童心就重了,竟然还有闲心跟自己打趣。 “没问题,这条小径我今日走过之后,就忘了,可以了吧。”李弘看了孙思邈一眼说道。 “好,那老道就放心了。这条小径,还是老道采药时偶然发现的,哪里的山势严峻,所以当年建造翠微宫时,实在是没有办法连起来,就留下了那么一条小径。” 树高林密处,路径也越来越窄,到了最后,也只能容一人通过。 孙思邈便在前面带路,李弘紧紧跟在身后,两侧则是无法无天护卫着,以防闪失。 小雪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宗楚客自然是不用说了,他只能是在最后面跟着了。 “惊蛰,上前替老神仙开路。”李弘看了看孙思邈手里的药锄,不时挥向两边探出来的树枝,艰难的前行着,于是对惊蛰说道。 “不错,看来太子仁厚、孝敬的贤名非是虚传啊。”孙思邈常年行走山间,脚下依然是很稳健,听到李弘的话后,依然能够语气从容的说道,丝毫看不出是一个一百岁高龄的老人。 “那您就没有听过外界传言,太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李弘神态悠然,一左一右,还有后面都有人护卫着,根本就不怕脚下踩空或者是怎么样。 “哈哈,有所耳闻、有所耳闻,不过据老道所了解,太子的睚眦必报,都是用在了可恶之人身上,并不是针对百姓不是?”前面有了惊蛰开道,孙思邈就轻松了很多,说道最后还能回头看一眼李弘。 山林越来越迷,阳光都被遮挡的,就剩下几缕光线侥幸照射了进来,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杂草树木,不时还能够听到草丛之中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仓皇逃跑的摩挲声。 这里本身离翠微宫就不是很远,所以几人走了不长时间,就来到了一处山崖的拐角处,一道山体与宫墙之间,露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而且还是猫腰才能勉强通过。 “就是这里了,当年建造时,由于这山体太过厚实坚硬,无法砸开,所以就留下了这么一个洞。”孙思邈指着正被惊蛰清除前面杂草的小洞说道。 李弘仰头打量了一番,这山体跟宫墙,如果想要真正连接起来,恐怕就是炸药,以现在太乙城的技术,也得炸好几次才能炸开。 李弘还未来得及说话,孙思邈就继续说道:“如果太子你顾忌身份的话,恐怕就无法通过了。” “怎么会,我身型小,挺直腰杆都走进去了。”李弘踢了踢惊蛰,示意他快点儿。 方战、恒乔一看,急忙也加入进了清除杂草行列,只留下无法、无天跟小雪守护在李弘身边。 看着杂草清除的差不多了,孙思邈笑道:“行吧,你们进去吧,天色也不早了,老道也该回去了,不然的话,再过一会儿出这林子,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方战与恒乔送老神仙回去,然后直接在金华门等候猎豹。”李弘对两人说道。 “爷,可是这里怎么办?我们几个人进去,万一……。”小雪急忙说道,怎么能因为一个老道,就把两人调走,谁知道进去之后,会碰到什么样儿的情况。 “无妨,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按我说的做吧。”李弘命令道。 “如此老道就多谢太子了。楚客,你是……?”孙思邈看向最后面的宗楚客问道。 102 宗楚客 正所谓人老成精,孙思邈看着宗楚客腰间突然多了一块儿玉佩,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何况,宗楚客能够不声不响,神情平静的跟到这里,也说明宗楚客有意投到太子门下了。 “孙神仙,楚客就不送您了,太子殿下在此,身为臣子的,此时顾不得跟您的交情了。”宗楚客虽然是对孙思邈说话,但却是望着李弘的背影。 “好,那老道就先走了。太子您自己小心。”孙思邈笑了笑,便在方战与恒乔的引领下,缓缓往回走了。 无法无天加上惊蛰与小雪,还有宗楚客,李弘便领着五人从那小洞钻了进去。 猎豹去调兵遣将,来时自然会用上已经侦查完地形的方战与恒乔,所以自己这里多他两人,少他两人也没有多大关系。 六人从翠微宫后身一侧缓缓进入,这里常年并没有人看守,偶尔有人过来清扫,如今在皇家没有人来时,自然是显得有些荒凉。 含风殿乃皇帝寝室主殿,李弘六人绕过了外围几道松懈的护卫,在翠微殿后身的栏杆处明目张胆的趴着,自上而下,能够清晰的看到含风殿里,人影绰绰,不时传来歌舞之声与大笑尖叫声。 李弘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到了这里后,他的心境反而平静下来了,脸上神情从容的望着那宫殿里的一切。 “什么人?竟然敢乱闯皇家禁地!”三个守卫兵士,没想到有人这么大胆,竟然敢趴在翠微殿的栏杆上,看样子还挺悠闲。 “留活口吧,带一个过来问话。”李弘淡淡的说道,眼里全是冰冷的杀气! 现在,他把这笔帐不光给卫尉寺算上了,少府监等等,一个都躲不了他李弘的问罪。但这些兵士并无罪,他们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守卫的是什么人。 无法无天两人应声而去,不等三人靠前,身形便如鬼魅一般欺进了三人身前,手臂如鬼影,只在三人跟前留下一道残影,其中两个人被无法无天用手切中脖子,顿时便昏厥了过去。 另一个人被无天从手里夺了横刀,架在了脖子上,面色惨白的被无天推着向李弘走过来。 “你们是卫尉寺的兵士?”李弘坐在栏杆上,好整以暇的问道。 “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这里是皇家重地!竟然敢胡乱闯入!可知道这是死罪!”被刀架在脖子上,虽然脸色惨白,双腿发抖,这个兵士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的职责尽职尽忠的说了出来。 “搜搜身上的令牌,看看是不是卫尉寺的人。”李弘不理会他,示意惊蛰道。 惊蛰在身上翻了会儿,便找到了令牌在手,看了一眼说道:“爷,是监门卫的兵士。” “监门卫?柄部就能够调动是吧?”李弘想了想问道。 “是,爷。监门卫向来只活动与长安、洛阳两地,兵部能够直接调动。”惊蛰继续回道。 “你知道你们守卫的是什么人吗?”李弘再次问那个兵士。 “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兵士理直气壮的说道,只是脸色更加惨白,他心里有些怕自己的一番话,激怒了这个小郎君,万一一怒之下杀了自己怎么办! 但职责所在,还是让他耿直跟理直气壮的回击道。 李弘对小雪挥了挥手,小雪便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兵士:“看清楚了再回话。” “啊……?太子殿下?小的不知……。” “算了,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 李弘话未说完,就被身后含风殿传来的话语声打断:“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里是皇家重地,来人呐,把那几人拉下来。” 李弘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间出现了一道响箭的声音,在白天竟然还带着一条长长的烟火尾巴。 “走吧,下去吧,猎豹他们快到了,咱们去看看这帮蠢货到底在干什么。”李弘从栏杆上跳下来,缓缓的从台阶上走下去。 那个兵士自然被无天打昏了过去,无法、无天一人手里一把出鞘的横刀,走在李弘前方左右两侧,身后则是小雪与惊蛰。 宗楚客一介书生,看了看这阵势,也知道一会儿肯定不可能是谈笑风生、嘘寒问暖的情形。 眼见太子率着几人走了下去,于是急忙跑到另外一个昏厥的兵士旁边,拔出腰间的横刀,快步的跑向李弘旁边,双手拿刀,恶狠狠的盯着前方,一脸的生死置之度外。 含风殿与翠微殿两殿之间空旷的广场上,李弘一行六人缓缓而行,在诺大的广场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无力。 一阵整齐急促的脚步声从含风殿两侧响起,百十来人的监门卫,站在含风殿两侧,腰间横刀出鞘,警惕的看着台阶下的六人向这边走来。 贺兰敏之听到脚步声后,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儿?他们守在门口干什么?不是让他们堵住门口就行了吗?” 兵部侍郎怀里拥着一个半裸的胡女,含笑说道:“看看不就知道了?现在翠微宫,谁还敢触你贺兰公子的霉头不成?管他是谁呢,先捆起来再说,正好给咱们凑个热闹!” “宁侍郎说的对,这有歌有舞、有女人有美酒,就是少了一点宁侍郎说的东西,咱们出去看看?”萧守规同样怀坐舞女,一只手放在女子双腿中间,乐呵呵的说道。 贺兰敏之俊美的脸孔闪过一丝妖艳的异彩,突然间笑了下说道:“既然各位都有如此雅意,贺兰要是不从,岂不是破坏了几位的兴趣,走,看看去!” 于是,众人簇拥一起,以贺兰敏之为首,包括倭国使臣在内,众人拥着怀里半裸的美女,缓缓走到了大门口。 透过主殿门口的台阶,几人并排而立,同时望向那台阶下面渺小的几人。 只见台阶下六人缓缓信步向前,李弘身处正中央,前方两侧各一个手拿横刀的男子,贺兰敏之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惊蛰与小雪,他自然是认识的,这都是太子跟前的人,而在几人身后,竟然还有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横刀,左右张望。 “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是他?”贺兰敏之俊美的脸庞顿时面无血色,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啊?是太子,这……。”宁道明看着李弘的身形,双腿不断的开始打颤。 萧守道、萧守规面若死灰,此刻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下场,那就是一个字:死! 几人怀里的美女有些不解的看着几人,原本还谈笑风生、从容自若的神情,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只是看了一眼台阶下面,稀疏的那几个人,就变得跟碰见了妖魔鬼怪似的。 “贺……贺兰公子……怎……怎么会是太子殿下?”宁道明上次逃过一劫,此次再被太子碰见,他知道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是谁走漏了风声,他怎么会来!”贺兰敏之也是脸色苍白,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宁道明的话,还是六神无主的自言自语。 李弘脸上的杀气越来越浓,看着几人竟然还拥着胡人女子,一个个衣衫不整,脸色通红,看来这是在皇爷爷去世的含风殿,正饮酒作乐! “站住!再敢向前杀无赦!”监门卫的左将军,看了一眼李弘几人还在往前走,不等宁道明发话,双手一挥,率着左右兵士就冲了下去。 “杀无赦。”李弘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道。 声音很轻,但距贺兰敏之等人的距离已经不算远,因此还是轻易的传入到了,还在怔怔发愣的几人耳中。 无法、无天加上惊蛰,早有准备,不等李弘话音落地,三人已经冲了过去。 顿时,台阶上首冲而下的监门卫左将军,被率先赶到的无法,一刀毙命! 头颅高高的飞在半空中,缓缓倒下的身躯脖腔处,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正好喷向了贺兰敏之几人的脸上、身上。 “大唐太子殿下在此,监门卫兵士还不退下!”宗楚客看着往下冲的兵士,突然间手持横刀护在李弘身前,高声喊道! 两腿虽然在发颤,但还是努力的镇静着自己的声音,喉咙都有些干涩,艰难的大声说道:“难道你们想造反不成?这里可是皇家行宫,你们是保护皇家的还是保护你们身后长官的?难道你们也要跟着你们长官一起被抄家问罪不成!我看谁敢靠前!” 宗楚客挥舞着手里的横刀,看着一个兵士快要奔向自己,两手高举横刀就要冲过去,但刚走两步,耳边就传来破空声,只见那兵士眉心处,被一支短小的箭矢射中,顿时躺在了地上。 李弘手举弓弩再次射中一个冲到前面的兵士,然后冷笑着缓缓向前,步态从容、神色平静。 一阶一阶的台阶被他踩在脚下,四周的兵士只是围着他,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他倒要看看,如今敢对自己下杀手的上面几人,特别是贺兰敏之,这次还有谁救得了他! “住手!”贺兰敏之像是刚回过神,俊美的脸上带着鲜血,绽放着一股妖艳,看着李弘手拿弓弩一步一步靠近,突然间大喊道。 103 序幕 李弘一步一步,直到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左边小雪、右边宗楚客,两人神色紧张,警惕的看着四周百十来个兵士。 “噗通……噗通……。” 以贺兰敏之为首的几人,在李弘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后,全部跪在了地上,脑袋紧贴地面,浑身瑟瑟发抖。 旁边衣衫不整的各个美女,看着李弘缓缓走近,不解这些刚才还作威作福、谈笑风生、豪言壮语、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官”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另一幅德行。 但不管怎么着,她们也不是傻子,心里知道这个小郎君,肯定是比他们还要大的官,急忙跟着也匍匐在地。 这时,李弘身后突然间响起了整齐快速的步伐声,两队约莫两千人的军队,从翠微殿左右两侧,无声的向含风殿门口冲过来。 出鞘的横刀、冰冷的马槊,无不透着一股铁与血的杀气,整个队伍全部身着黑色铠甲,只有头盔顶上的红绫迎风招展。 散发着无声的战意、冲天杀气的他们,不等靠近,就已经瓦解了一百多个兵士,原本就已经无心恋战的意志。 纷纷扔下手里的横刀,被赶过来的兵士全部围困到了广场上,等候着发落。 自始自终,李弘连回头都没有回头,太子左右司御率两位将领与猎豹、方战、恒乔等人迅速控制住了局面,然后站在李弘身前不远处,以防不测。 李弘缓缓的在跪在地上的几人跟前踱步,一脚一个,把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全部踢了出去,淡淡说道:“先押下去吧。” 顿时,上来几个兵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硕大的双手拽住头发一手一个,顿时惨叫声四起,一个个被拖到了台阶下面,与那些兵士看押在了一起。 “倭国使者?有意思,竟然跑到我大唐皇宫饮酒作乐,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啊?”李弘脚踢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倭国使者的脑袋,问道。 “宁道明、萧守规、萧守道,你们三个身为大唐朝臣,难道不知道这是皇家行宫?这里是你们饮酒作乐的地方吗?把脑袋抬起来,说说。”李弘背负双手,脚尖来回踢着几个趴在地上不敢动的脑袋。 “怎么?不敢说话了?宁道明,上次让你躲过一劫,你特么的还给我不知悔改,真他妈的找死是不是?把我大唐皇家当什么了?这特么的是你能来的地方!”李弘突然脚踩宁道明脑袋,厉声问道。 “说,谁他妈的给你的胆子!” “臣知罪,请太子殿下饶命。”宁道明被踩在脚下的脑袋不敢动弹,嘴巴紧紧贴着地面,含糊不清的说道。 李弘的脚松开宁道明的脑袋,缓缓在贺兰敏之跟前站定,看着如虾米般的贺兰敏之,李弘身上的杀气是越来越浓。 “宗楚客拟旨:儿臣于今日前往翠微宫祭拜皇爷爷,于含风殿清查饮酒作乐者贺兰敏之、宁道明、萧守规、萧守道、倭国使臣数十人,此乃对我皇家大不敬之罪,有辱我大唐皇家颜面。令,儿臣已召吏部、礼部、鸿胪寺、宗正寺等前往太乙城问询。儿臣思索良久,此事关乎皇家威严、朝堂法纪,儿臣决定将亲自审讯,刑部、大理寺附审。请父皇应允。太子李弘。” 宗楚客把手里的横刀一扔,急忙跟随猎豹跑进了含风殿内,寻找笔墨开始拟旨。 贺兰敏之跪在地上听的一清二楚,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落入太子手里,哪怕自己被交给刑部、大理寺都行,用不了肯定就能够出来,但如果落入太子之手,能不能保得住性命他都不知道。 “弘儿,我是皇亲国戚,你不能亲自审问我,你得把我交由宗正寺才对,这样才合乎我大唐律法。”贺兰敏之跪在地上急忙说道。 “你他妈的还知道你是皇亲国戚?”贺兰敏之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李弘心里本就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立刻如火山爆发:“你他妈的还有脸说这话!谁他妈的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这里作威作福!带着这些污秽之人在皇家歌舞升平!” 李弘踩着贺兰敏之的脑袋问一句跺一脚,只踩的贺兰敏之额头鲜血直流,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你特么的跟我说说,皇亲国戚?皇亲国戚你他妈的把皇家的脸面放哪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真他妈的以为有人罩着你,你就可以在大唐横行无阻了!我告诉你贺兰敏之,这次谁也救不了你!新账老帐一起算!” 李弘恶狠狠的看着脚下被自己踩住的半张脸,狞笑着道:“贺兰敏之,我告诉你,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皇家的脸面你都敢踩在脚下,就别怪我李弘不拿你当人看了!” “无法、无天,所有人全部押入禁区,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我父皇、母后也绝不允许他们探视,如果人丢了,杀你们一百遍都不够!”李弘再次狠狠的在贺兰敏之脸上跺了一脚,扭头便离去。 他相信,只要进入太乙城禁区,任何人都别想从他手里带走这些人! 皇宫内,今日白色的信鸽比往常多了很多,扬武在其他太监的来回奔跑中,手里头已经捏了有七八个密折了。 此时再次从甘露殿门口接过信鸽密折,脚步匆匆,神情凝重的急忙转身跑回御书房,小心翼翼的把密折放在了李治的桌子上,然后再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 李治满脸怒气,潮红色的脸颊加上不时的咳嗽,可以想象,此刻李治心里有多怒。 看着跪在他跟前的武顺母女,怒吼道:“胡闹!你们是疯了吗!含风殿也是由你们胡闹的地方!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在含风殿喝酒作乐的!还有胡人女子伴随!你们把朕的脸面放到哪里了!眼里还有没有朕的存在!” “陛下,敏之尚小,比李弘也大不了几岁,性格是活泼了些,您现在生气也没用啊不是,还是先想办法……。” “啪!”李治一巴掌甩在贺兰敏月的脸上,顿时一道血迹从嘴角缓缓流出。 “放肆!年龄尚小?李弘年龄不比他小!何时见过李弘如此德行败坏!你们还有脸给他求情?朕告诉你,无论李弘怎么处置他,朕都不会插手的!如此蔑视践踏皇家威严,这是大不敬,该斩!”李治通红着双眼紧紧盯着贺兰敏月那张不可思议的脸怒道。 武顺也被吓了一跳,向来温和的李治,没想到发起火来竟也让人害怕,看了一眼贺兰敏月,强自笑道:“陛下,奴婢与敏月不是为敏之求情,只是希望您看看,如何让这件事儿的风波变得小一些,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咱们皇家的脸面可……可不好看呐,毕竟是咱们皇家自家的事情……。” 李治一边听武顺说辞,一边翻看着扬武刚才递过来的密折,当看到李弘以东宫名义,正式拟旨要全权查办此案时,李治是不由得仰头叹息。 密折随意的仍在了武顺脸上,无力的说道:“非是朕不帮你,太子下定决心要亲审,如果朕反对,又如何面对父皇,又如何面对众朝臣与天下人!退下吧,此事休再提起。” “陛下……您……如果敏之有个三长两短,陛下,奴婢也不活了……。”武顺一惊,草草的翻看了一下密折,只见字里行间到处充斥着太子的愤怒跟坚决,此事儿如果陛下再不出面,向来睚眦必报的李弘,因为此事儿斩了贺兰敏之也不是不可能的! “扬武,送他们出宫。”李治扭过脸看着窗外,淡淡的说道。 心里却在思索,皇后那边又会有何动静呢?自己不管也好,反正早看那贺兰敏之不顺眼了,天天进出皇宫,比素节、上金等人还要自由。 “这密折可有给皇后那里?”李治捡起密折,对扬武问道。 “回陛下,奴婢尚不清楚,这密折刚到,奴婢就急忙送过来了。”扬武能够感受到李治心里那股深深的无力感。 “去皇后那,带上这密折。”李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 武媚的宫殿,手里拿着李治刚刚递给她的,李弘上奏的密折,皱了眉头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的都要背过了,这才叹口气缓缓的放在桌面上。 “陛下您的意思呢?真要任由那小东西亲自审讯?朝中大臣、地方刺史、皇家亲戚、倭国使臣,您确定要交由太子亲自审讯?虽然事关皇家颜面,但此事以李弘的性子,要是闹的天下人尽知,岂不是反而更加不妥?” 武媚有些皱眉,要是单纯的只是一个朝中大臣,或是地方刺史也就罢了,可这简直把各个权贵都监押了,闹出来可不是小事儿。 “那皇后的意思呢?”李治脸上毫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礼部、吏部、还有鸿胪寺等人,您已经决定让他们去太乙城了吗?”武媚没有回答李治的话,继续问道。 “不错,朕同意了。这折子是后来上的,朕就算是想更改已经来不及了。”李治叹了口气,贺兰敏之也是活该,偏偏让李弘碰见!就不能等李弘去完了翠微宫后自己再去吗! (ps:绯心不会弃书了吧?嘎嘎。) 104 知子莫若母 夫妻两人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清楚,李弘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治贺兰敏之了,那宁道明跟萧守道、萧守规,恐怕也是讨不了好了。 倭国使臣就更不用想了,那小子像是天生跟倭国、高丽有仇似的,自打生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人家不顺眼。 武媚若有所思的咬着红唇,想了想说道:“陛下,宣许敬宗与李义府进宫吧,或许他们能够想出什么破解之法。” 李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许敬宗跟李义府现在说白了是太子的人,就算是提过来,还会像以前那样听话吗?何况李弘刚刚才敲打过许敬宗。 但眼下又没有其他好的破解之法,总不能就真的任由李弘胡乱整治,真由着他在太乙城搞得风起云涌的。 “好吧。扬武,宣许敬宗、李义府到两仪殿。”李治点了点头说道。 等李治与武媚刚到两仪殿时,许敬宗与李义府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行完礼后,随着李治、武媚缓缓走进了书房。 “赐座。”李治淡淡的说了一声,便在宽大的桌子后面坐下,一旁则是坐着武媚。 扬武得到李治的示意后,拿着那密折递给了两人。 许敬宗与李义府看完密折后,互望了一眼,两位人精不用去想,就已经知道陛下跟皇后的用意了。 “如何?可有什么法子破解你们那主子,如此强硬的态度?”李治靠在椅背上问道。 李义府看了看许敬宗,再看看武媚,恭敬的起身说道:“回陛下,臣倒是觉得可以从人情、律法两处着手,虽然不能保证最终结果如何,但最起码短时间内,太子殿下也很难给他们定罪并行刑。” “哦?义府那你就先说说你的看法儿。”武媚插嘴问道。 “是,陛下、皇后。臣的拙见是:‘兵部侍郎宁道明、还有两个中州刺史萧守道、萧守规都乃正四品上的官员,按照我大唐律法,定罪到行刑,都需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定罪,而且身为太子,中书省、门下省的决议也能够给予太子一定的阻力,这样的话……。” “别说这些没用的,那混帐犯起愣来,这些他是不管不顾的,何况是在太乙城,而且刑部、大理寺都已经有人去了,律法上行得通,但恐怕不能够起到很大的阻止作用。” 李治挥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想了下问道:“说说你的人情是怎么回事儿?” “是,陛下。”李义府继续平静的说道:“臣说的人情乃是:兵部侍郎宁道明,乃卢国公程知节当年举荐,所以人情,就是可以借用卢国公之名,给太子一些阻力。何况卢国公现在还在长安,太子向来敬重这些老臣,去年元日时,还跑到卢国公家里蹭了一顿饭,想来太子会给卢国公一些情面吧。” 李义府真不愧是笑里藏刀,连将死之人程咬金都利用上了。 史书记载,程咬金可是在665年才去世的。此时此刻,恐怕正在府里养老的程咬金,都没想到自己如此年岁,还有被当今皇帝、皇后利用的价值。 “那萧守道、萧守规则是英国公李勣举荐,自然是可以以他的名义阻止了。”李治笑了笑,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 现在想来,是自己刚才太过于担心李弘乱来,反而自乱了阵脚,想来皇后也是如此吧,不然他们两人不会想不到这样的方法的。 “那贺兰敏之呢?”这次是武媚发问,向来只有她宠这个外甥。 许敬宗站起身来,说道:“回陛下、皇后,贺兰敏之一事儿,人情、律法都不适用,只能是从礼法、伦理上入手,贺兰敏之如今二十有余,尚未成家更谈不上子嗣,臣觉得应从此方面入手,拖到贺兰敏之有了子嗣再定罪,如此三五年后,太子的气消了,此事也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武媚听的暗暗点头,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个可以拖的住李弘了,如果不听,他太子就是不近人伦了,想来……那小东西会听吗? 武媚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总觉得哪里不对,仿佛是差了些什么! 李治满意的挥挥手,让两人退下,如此计策,也就能免得李弘乱来了,宁道明等人无所谓,只要贺兰敏之能够活命,他李治就不怕了,要不然天天面对哭哭啼啼的武顺与贺兰敏月,哪还有情趣可言。 “陛下,您觉得这里面现在还缺什么吗?”武媚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但好像又不能把握住那一点点的线索。 “什么缺什么?哦,皇亲有了,京官儿有了,地方大员有了,外国使臣有了,他李弘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想再拉两个王爷进去不成?”李治随随便便的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了!”武媚突然起身,眼睛盯着窗外,由若有所思变成言之凿凿的语气。 缓缓说道:“小东西这是要借此事扩大打击范围,以此来警告如今云集在太乙城的皇亲国戚还有王公贵族,包括朝臣、五姓七望,都在他的算计范围之内。陛下,妾身敢跟您打赌,不出三天,肯定会有王公被李弘收拾的,不信您就等着瞧吧!” 李治奇怪的看着武媚,过了好半天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他这么做为了什么?” 武媚不由自主的白了他一眼,走到跟前说道:“这还不明白吗?他那太乙城因为一个商会的召开在即,惹得小到客商、大到王爷、国公都蜂拥而至,前些日子,宗室来人向您请求,您难道忘了?如今这太乙城风云际会,龙蛇混杂,小东西要是不借此机会给这些权贵立威,他这商会就算顺利召开,能不能顺利结束还是一个疑问。” “对,李弘就是要借此机会,让所有人知道,太乙城商会必须是以他的意志为准则,任何人都挑衅、反对不得,他要的就是说一不二的话语权!不跟权贵们讨价还价的机会!” 真是知子莫若母,武媚已经完全了解了李弘,为何要亲自审讯贺兰敏之等人的目的,小东西眼光长远的很,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李治听的有些头晕,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那这么说,接下来他就该对他的那些皇叔或者姑姑下手了?” “唉……就是不知道谁会倒霉的被李弘钓到了,但总之不会是城阳、新城跟兰陵的,这三人跟李弘好的不行,肯定还会有其他人去找李弘的,李弘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不行,陛下,妾身决定亲自去一趟太乙城,不能任由小东西乱来,不然的话,谁知道他这商会开完了,又会给您留下多少矛盾要解决。”武媚想了下说道。 李治彻底听明白了,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轻松的说道:“皇后,可就算是你想离开去往太乙城,最快也得十天以后吧?” “为何?”武媚茫然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让李治心动的纯美。 “荣国夫人大寿将至,你现在离得开吗?”李治继续笑着说道。 武媚恍然大悟,当初小东西一心想去太乙城,就是想逃离这场寿宴,如今自己因为他,差点儿忘了此事。 荣国夫人杨氏,武媚的生母,当年在说服长孙无忌同意立武媚为后一事儿上,还曾经三番五次的去过长孙无忌府上说情,如今年事已高,早已经在九成宫颐养天年。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李弘并不知道,至于他父皇跟母后正在研究他,他倒是能猜到一些。 他现在只希望母后猜测自己的目的,能晚一些时日揣摩明白,最好是等自己这边忙活完了,她再反应过来就好了。 刚刚回到太乙城庄园,就如武媚所料一样,皇姑奶奶千金公主带着温挺、温振还有那个胡人,以及皇叔曹王李明,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李弘听到夏至的禀报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要是再多一个皇爷爷啥的就更好了,不过还好没有,有的话,辈分太大,自己还不好收拾。 方战与恒乔,在送李弘到了庄园门口就消失了,他们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尽快找到李弘想要的两个人。 一个明崇俨,一个杜元纪,本来是跟萧守道、萧守规同来的,但在翠微宫,李弘却没有看见这两个人。 问清楚了萧守道、萧守规那两人现在在哪里后,李弘便让方战、恒乔回到太乙城立刻去找。 白纯正在伺候着千金公主与曹王李明,温挺、温振同样大爷一般,就连索元礼,也是人模狗样的坐在那里。 白纯的脸颊有些红肿还,原本妖艳妩媚的风情早已经消失不见,此刻看起来倒是弱不禁风、显得有些柔弱无助。 “你就是白纯是吗?现在是你负责这盐、铁等事宜,你是不是应该早些做打算?如今太乙城人多杂乱,本宫也不好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过多的打扰我那孙儿。这样吧,你现在就把本宫跟李明的份额,还有户部的许可给本宫,本宫呢,也不在此多停留了,明日一早就回洛阳了。至于你当日冲撞当朝驸马爷一事儿,本宫就不与计较了。”千金公主三十来岁的样子,比武媚还要小上几岁。 105 千金公主 这些年纪小,但辈分高的吓人的皇族宗室,说白了都得益于,当年皇爷爷李世民当了皇帝后,搞得曾祖李渊天天无所事事,只好无聊的在皇宫给皇爷爷生弟弟、妹妹玩儿了。 病怏怏的白纯笑了下说道:“回千金公主的话,您说的这些事儿,还需要等太子殿下回来后才可以给您,奴婢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呵呵,你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本宫可是听说当日你为难驸马时,威风的紧呢。拿出你当日的威风来,让本宫也好领教一番。白纯,不是本宫强逼于你,即便是我那孙儿站在这里,本宫还是同样的话语,本宫既然来了,自然就不会空手而回,你明白吗?”千金公主冷冷的打量着白纯,大有现在不给,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架势。 李弘在外面听的一阵恶寒,这他娘的不好整啊,辈分太高了,就是父皇见了,礼节上也得客客气气的,尊敬的喊一声:“姑姑”呢。 在门口继续偷听了几句,无非就是千金公主在施压、威胁、恐吓白纯,希望早一点儿拿到铁跟玻璃、水晶等的生产许可,甚至太乙城的所有产业,他都希望能够分一杯羹。 李弘从外面缓缓走进来,阴沉着脸请安道:“孙儿李弘见过皇姑奶奶,见过皇叔。” 千金公主等人一愣,刚才还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立刻消失不见,转瞬间就换上了一副仁慈的笑脸。 “哟,弘儿都长这么高了……。”千金公主急忙起身,走到李弘跟前说道。 “臣温挺、温振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皇姑奶奶、皇叔请坐。”李弘黑着一张脸走到上首坐下,鼓着腮帮子继续生气。 “弘……弘儿,这自打你上次去洛阳,到现在都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吧?黄姑奶奶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还记得你那时候去东都把你母后气的够呛,满皇宫追着你打……。”千金公主坐下后,看着李弘阴沉的脸色,强自笑着拉着家常。 李弘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对白纯冷冷的说道:“白纯,取消贺兰敏之、兰陵萧氏参加商会的资格,还有,查清楚他们背后是不是还有暗自合作的商家,决不允许放过一个,你去办吧。” “是,爷。”白纯行礼后便走了出去。 “弘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敏之……生气了?”千金公主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弘不答反问温挺:“我听白纯说,那天看见你在太乙城撞人了,您没事儿吧?”说完后,李弘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自从他进来就一直站着,不敢再坐的索元礼一眼。 “有劳殿下费心,臣无碍,而且……此事儿当初是臣过于心急、莽撞了一些,不过已经处理妥当了。” “哦,那就好,只要您没事儿就行。真是担心您因为此事受伤呢,如果那样,母后可不会放过我的。”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温挺谦恭的说道。 “弘儿,你那户部下发的文书,皇叔已经看过了,很缜密,层层选拔下来,估计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是难以定论吧?此番颁发许可令,皇叔思来想去,确实是需要严谨一些,免得我大唐这些为百姓谋福祉的秘方,落入他人之手。皇叔此番前来呢,是想从你这里行个方便,毕竟我们都乃宗室,不怕会把秘方泄漏给外人,加上过几日我还得去往封地一趟,所以就想弘儿能不能先把……。”曹王李明点到为止,看着千金公主,像是在说:‘接下来该你说了。’ “是啊,弘儿,皇姑奶奶此番前来,就是想看看弘儿能否先把那许可令给我们?这一路上按说我应该路过长安时,先去见见你父皇、母后他们,说些体己话的,可皇姑奶奶怕你这里急,就先来你这里了,免得到时候宗室都聚集到一起,让你为难,正好呢,我这番回去时,路过长安,再见见你父皇、母后。”千金公主接过李明的话茬,直接了当的说道。 李弘看了看两人,先说道:“那弘儿替父皇、母后先行谢过皇姑奶奶的记挂。说起这户部许可令,这可是父皇亲自批奏的,总共只给了弘儿十七分许可令,让弘儿颁发给皇家宗室与士族勋贵,如今僧多粥少,不过好在,贺兰敏之已经没有资格了,也就少了一个人与咱们竞争。” “呵呵……是吗?这……。”千金公主也是明白人,明白这是李弘拿贺兰敏之等人当挡箭牌,话里话外不就是,母后的外甥都能被取消资格,那么想要这许可令,只能是从层层选拔中选出,走捷径是走不通的。 所以,她才不会顺着李弘的话,问那贺兰敏之犯了什么事儿,竟然被取消了资格。 但她不问,不代表她的败家老爷们不问,千金公主话音刚落,温挺就急忙接上问道:“不知道贺兰敏之犯了何事儿?竟然让殿下如此生气,甚至不顾皇后的情面,取消了那资格?” “哦,也没什么,暗地里拉帮结派罢了,收买了不少客商,希望能够最大可能的获得许可令,不巧被我发现了。哦,还有那兰陵萧氏也是一样,暗地里与外域商人勾结,甚至还达成了协议,只要拿到手,两年之内就把秘方送给外域商人。皇姑奶奶、皇叔,您们可千万不要如此啊,不然到时候,弘儿都帮不了你们的。这次户部、礼部、鸿胪寺、宗正寺都有来人的。” 李弘装模作样的仰头思考道:“我想想,可不,也就明后两天,这些人就会到了,父皇有令,发现任何人暗自拉帮结派,都不得徇私情,必须立刻取消资格,更不得提前接触我跟白纯的。对了,这位站着的是谁?” “回殿下,小人索元礼。” “胡人?” “呃……是,不过小人已经在我大唐多年。” 索元礼李弘九世记忆中就很深,因为他本来就是千金公主府邸的门客,后来在薛怀义进宫后,经薛怀义举荐,然后成了大唐鼎鼎有名的四大酷吏之一,甚至在权利极大时,薛怀义还曾认他为干爹! 如此也可以想见,这索元礼与千金公主他们,已经是相交多年了,不然的话,薛怀义可不会随随便便就举荐他的。 千金公主神色不定的看了一眼索元礼,心道:‘这是不是太子认定了自己,已经与西域外商结盟的信号呢?’ 眼看李弘态度坚决,坐这里半天了,也不见他脸色好转,显然就是给自己看的。 眼看提前拿到无望,只好寄予太子不会因为索元礼而取消她的资格,于是想了下还是继续试探道:“弘儿,那不知皇姑奶奶、还有你皇叔李明,我们是与普通客商一起竞争呢?还是只是咱们宗室单独?” “皇姑奶奶您放心,让您与普通客商一起,岂不是孙儿对您大不敬?父皇知晓了怎会饶过我,自然是皇家宗室。” “哦……。”千金公主回着李弘的话,心里头已经快速计算起,这十七份名额,自己能不能分到一份。 这皇家宗室中,现在辈分高于李治的依然还有人在,但算来算去,就算是加上李治一辈,这十七份基本上都能照顾到了。 新城、城阳、兰陵三人排除在外,这些是李治的同袍,而且这三人已经是身价万万贯钱财了,平日里跟太子就关系良好,走动频繁,已经捞了不少好处了,恐怕不会放下身份参与吧? 剩下的有份量的宗室亲王、公主等人,这些年死的死,废的废,这十七份名单算下来,应该是稳稳入囊中啊。 不过当她看着李弘老神在在的样子,总觉得这小子像是在跟他耍滑头,仿佛有什么事儿瞒着她,弄不好这十七份恐怕不够分吧? “那不知道弘儿打算如何分配?刚才皇姑奶奶算了算,加上宗室的皇爷爷、皇叔、姑姑等人,这十七份显然是足够了,弘儿为何还要选拔呢?”千金公主是势在必得,自己现在虽说贵为皇家公主,可在出生时,就已经不受皇家重视了。 要不是现在李治登基,心地仁慈,加上这几年前往洛阳较多,要不然,恐怕皇家早已经把她这个公主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就算是如此,自己如今过得,依然不如洛阳一些富商或者官员,甚至是连普通的富户都比自己有钱,这几年府里的侍女是越来越少,能够供差遣的下人,也是越来越少。 如果现在不抓住李弘这根稻草,恐怕到不了自己年老,这诺大的公主府邸,就要变得荒凉落魄,门庭冷落了。 “怎么会……。”李弘奇怪的说道。 就在这时,白纯突然神情紧张、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歉意的看了几人一眼外,走到李弘跟前,在耳边小声的说道:“爷,‘精卫’与梁王联系上了,正在来太乙城的途中,最迟到了晚上,他们就能够赶到城里来。” “真的?”李弘听完后,嚯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又惊又喜,让人琢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106 梁王 历史上的李忠在被从太子之位上废了后,便被李治降封为梁王,并授任梁州都督,虽然加使持节,但并无军政实权,不过是遥领以长吏代理其职。 而在同年李忠又改任为房州刺史,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李忠不惜以自污来保全性命,整日惶恐不安、或偷穿妇女衣服来迷惑他人,甚至半夜惊醒后,给自己算命占卜。 不想此事被李治发觉,事后大怒,于是李忠被废为庶人,囚禁于当年李治的大哥李承乾,在黔州的故宅。 四年后,武媚指使许敬宗诬陷李忠、上官仪等人谋反,于是被李治赐死,时年22岁。 李忠死后第二年,太子李弘请求收葬李忠骸骨,得到了李治的同意。 最终,在李忠被赐死四十年后,被追封为燕王,并追赠太尉、扬州大都督。 而如今赶往太乙城的梁王李忠,并没有如史书上一样被另任房州等,如今则是在梁州过着深居简出的简单生活,不时则还会与李弘书信往来。 如今李忠21岁,也就是距离史书上记载的,他还有一年的活头,但现在说出去,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悲惨的命运会降临在整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李忠身上。 思索着历史上李忠命运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千金公主的问话,等回过神来后,白纯在他耳边提了醒下,他才知道,原来千金公主是在问他,为何十七份名额,怎么还要选拔。 李弘看着千金公主与曹王李明迫切的眼神,阴沉的脸如今终于转晴,说道:“因为父皇要我留出给李贤、李哲等人还有两个公主的名额,所以十七份名额其实只剩下”,真心欢迎和期望喜欢唐谋的朋友,移步纵横关注唐谋、支持正版!谢谢大家!) 107 恍若隔世 马车安静的驶入别墅群内,在最中间的一栋别墅门口停下,四周除了有限的几个守卫外,就是李忠此次前来,带来的两个人。 李弘缓缓的走下马车,就看见李忠已经带着两个奴仆,微笑着在门口迎候他了。 道路旁边的宫灯把别墅门口照耀的很亮,两人四目相对,同时都会心的笑了笑。 “弘儿快里面请。”李忠向前几步,伸手在李弘前方虚引道。 “请。”李弘也客气的说道。 两人多年未曾相见,从李忠被废、李弘被立,已经快要七年的时间了。 李忠也从一个青涩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稳重的青年,甚至脸上依稀还有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沧桑跟阅历。 个子虽然不算是太高,但那宽厚的肩膀,以及这几年的磨练,显然已经让成熟了很多,整个人身上少了一丝皇者贵气,多了一丝憨厚可靠与朴实无华。 客厅内,李弘当仁不让的还是坐在了主座上,虽然现在这里是李忠暂时的家,但李弘这个主人在这里,李忠依然还是要拿出对太子的尊重来。 “此番前来,就你们三人?”李弘指了指后面的两个人,那两个奴仆跟李忠可是有些年头了。 “这样路上方便,也好赶路,何况这一路上也太平的很,有他俩的护卫足够了。”李忠把小雪递过来的水杯,在茶几上挪了挪,放到了李弘身前。 “这倒也是,随行的人少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注意力。”李弘点点头。 两人多年不见,彼此之间还是有些生疏,而且李弘现在面对李忠的憨厚与开阔的胸怀,多少有些觉得过意不去。 虽然几年来两人书信来往不断,梁州也在李弘的照拂下,这几年发展的很好,就是父皇也时不时的夸赞几句。 但李忠来太乙城,却是从未跟他在书信中提起过,这也是为何进入长安辖境后,白纯才接到消息。 而李弘在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也是没想到李忠会在此时前来,内心里还是充满了震惊。 但现在李弘看李忠的神色,却是坦诚从容,压根就没有把自己万一暴露行迹一事儿放在心上。 李弘按耐不住心中的奇怪,还是问道:“皇兄,你这次回长安,梁州那边可有安排妥当?” 李忠憨厚的笑了笑,神情之间显得更加从容:“这些年为兄多亏你的帮助,不然为兄在梁州也无法达到今日的地位,父皇也常下旨夸赞,但为兄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功劳。” “你快歇会儿吧。”李弘打断他的话道:“说正事儿,这次来之前梁州可安排妥当了吗?你的身份特殊,没看我都把你安排这很隐蔽的地方了,万一那边有人知道你的行踪,被父皇知道了,恐怕父皇可是不会轻饶你的。” “弘儿你就放心吧,此番前来,我可是得到父皇允诺……。”李忠胸有成竹、从容道。 “什么?父皇知道你来这里?”李弘感觉自己声音都变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胆大了?这还是当初那个跟自己对眼神,都要躲避的李忠吗! “不错,知道你这商会要召开后,我就给父皇去了折子,希望父皇能够允许我参加此次商会,父皇也就同意了。”李忠憨厚的脸上挂着一点点儿促狭的笑容。 李弘紧紧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一朵花儿出来,看了半天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信、不信,肯定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此中肯定有内情,要不然父皇怎么会如此爽快的同意。而且如果按你所说的,我来太乙城时,父皇就会告诉我的。” “你还是那么聪明,一点点事儿都瞒不过你,那时才几岁,你就能把父皇、母后哄的开开心心,把李孝、老三、老四吃的死死的,那时候为兄是真怕你啊,你那眼神看人跟带着钩子似的,让人打心底里感到害怕。”李忠看着似笑非笑,紧紧盯着他的李弘,一脸轻松的说道。 “说说吧,你给父皇许诺了什么,竟然能让父皇如此大方,就把你从梁州放出来了。”李弘往沙发上一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 “我向父皇请辞了梁州都督一职。”李忠看着李弘,淡淡的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你请辞?不是父皇剥夺?”李弘并不为此太感到惊讶。 反而还有些放松,如果真是去除了梁州都督一职,李忠就相当于,让父皇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任杀任剐了。 而且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放弃了一切,包括以后有可能再得的权势,做一个真正的逍遥王爷,或者是一方富商,跟庶民没有什么区别了。 “是的,我两次向父皇请辞,你不是说过吗,任何事情要循序渐进,所以我就按你这个循序渐进的方法,先是辞去了‘使持节’,而后又辞去了都督一职,包括府里的侍女、家奴,留下了不过二十来人,其他的我都遣散了。”李忠述说的同时,自始自终带着那憨厚的笑容,看不出一丝丝的惋惜或者遗憾,只有无尽的轻松与从容。 ‘使持节’在如今已是都督例授,但凡被加封为一周都督,都会例授‘使持节’,虽然并没有真正的节,但仍有监督军事的权利,权利不大,但不代表就一点儿也没有。 要不然当时武媚也不会指使许敬宗诬陷李忠谋反,这就说明了那时候的都督加使持节,还是有一定的权利的。 而使持节也为大唐后来的地方军政要员:节度使,拉开了序幕。 节度使赐双旌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而所谓的节,不过就是一些皇帝赐给的信物:包括两面门旗、龙虎旌一面、节一支、麾枪两支、豹尾两支,此八件。节则是用金铜叶做成。 李弘了然的点点头,李忠这一招儿彻底的,就像是要跟皇家脱离了关系一般,现在除非是父皇其余的七个儿子死绝了,或许他才有可能再次成为太子。 更甚者的话,有可能就是在朝堂复杂的关系变化下,等李唐宗室的男子无人能够继承时,或许朝臣才会想起他吧。 而这样的关系也符合史书上的记载,武媚就是在杀的杀、废的废之后,才有了登基为帝的机会。 再到后来的武周灭亡,还李唐江山,先李哲(李显)、后李旦先后再称帝,接着便是迎来开元盛世的李旦第三子:李隆基。 “那你这次来是何目的?”李弘奇怪的问道。 毕竟梁州离太乙城也不算太远,太乙城的好多产品,都已经给了他生产的权利。 “我想要你的水泥、盐的精细制法。”李忠看着李弘,坚定的说道。 “水泥好说,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给,但盐的精细制法儿你也敢要?玻璃等还不够你发展梁州?”李弘脑门上仿佛画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次你不是籍户部名义开放许可,这精盐如果有了,加上茶叶等,西域客商不就可以不用绕道来往长安……。” “你想得美,盐与铁父皇是下了旨意的,宗室还有勋贵、包括五姓七望,都是没得下放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李弘打击着李忠脸上的从容。 李忠深深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既然盐与铁无法下放,但梁州产铁总可以吧?你太乙城不也是从外面炼铁……。” “去去去,越说越没边了,你真以为我能点石成金,随便指一个山头,那些石头就能变成上好的铁不成?这些都是要根据地质来分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你就别打这个注意了。”李弘还是一口回绝。 梁州现在就是现在的汉中一带,矿产是绝对丰富的很,但李弘并不想现在就发掘,因为梁州土地肥沃,向来有小天府之国之称。 汉中盆地也是名闻遐迩,李弘此时才不会因为钢铁而放弃粮食,万一到时候一闹灾荒,难不成让百姓拿块钢铁啃食?他爹不剁了他。 “我也就随便说说,不给就不给吧。”李忠淡然的说道,脸上没有因为李弘的拒绝,而出现任何丝毫的失望或者遗憾。 陪着李忠吃完饭,李忠还是亲自把李弘送到了马车旁边,拉着李弘的衣袖,郑重的说道:“我此番前来,也希望能够为梁州的商人,争取到一些份额,所以这商会我是会参加的。” “嗯,知道了。”李弘不着痕迹的挣脱开李忠的手,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不知为何,与李忠几年未见,但却给他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李忠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但对他却是了解的很。 包括今日一番谈话,自己的拒绝与同意,仿佛都在那李忠的意料之中似的,很像是这几年自己被李忠研究透了似的。 而上车前李忠的一番话,则就是明确的告诉他,他还会联合其他梁州商人,再争取一些份额的。 108 三司会审 商会的层层选拔已经在暗中开始进行,‘精卫’费力的分析着所有权贵的一切信息,寻找着权贵与客商之间合作的一切蛛丝马迹。 而随着日期的临近,太乙城的风起云涌中,也涌现了一部分权贵选择了旁观,但他们并未离开太乙城,而是在等待结果,然后准备以高价从客商手里买到那些制法,以及户部的许可令。 宗楚客现在跟着白纯天天忙前忙后,自从户部左右两位侍郎来到后,白纯与宗楚客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戴至徳、柳正礼等人的到来,也让寻常百姓意识到了,这一次普通的商会,背后好像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花孟领着戴至徳等人再来到太乙城三天后,才被太子允许了去看望贺兰敏之等人。这中间,李弘则是连他们都没有见过,一直回避着他们,无论谁求见都不好使。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来太乙城,看到太乙城的繁华景象,已经是让他们惊讶的差点儿把下巴掉地上。 但当马车驶出太乙城,缓缓走在前往禁区时,离得老远,他们就已经看见了那如长龙一般,被围起来的禁区城墙! 长龙一般的城墙只有五个城门,除了中间的城门是走人之外,其他的四个城墙,甚至是日夜在运送货物。 短短的五六年时间,当年太子幼稚的语言,惹得众朝臣在太极殿昂首大笑,如今看到这番景象,他们这些人则是早已经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城门口由太子左右卫把守,对他们等人的盘查也是极为严格,整个过程整的戴至徳老脸一直黑着,他在怀疑这是不是那个睚眦必报的太子,成心故意难为他们!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问旁边的花孟:“太子殿下每次来也要经过如此繁琐、严苛的盘查吗?” “戴尚书,太子自然是不需要的,这太乙城的一切都是他的,自然是不需要的。”花孟不卑不吭的回答道。 “那白纯呢?这太乙城既然是太子殿下的,那白纯是不是也应该被盘查?”戴至徳问完后,不等花孟回答就知道结果了。 马车上的七八个人,都被盘查了,只有花孟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花孟都这样了,那白纯肯定不用说了,自然是畅通无阻。 “白纯负责管理这禁区,自然也是不用盘查。”花孟再次不轻不重的回道。 “哼!”戴至徳再次哼了一声,繁琐的盘查终于完事儿了,马车再次载着他们开始进入神秘的太乙城禁区。 贺兰敏之等人被关押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好的地方,一道由新制钢铁打造的铁门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气跟无情! 当戴至徳等人看到这扇铁门后,都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一路上行走过来,这禁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城一般,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压力跟不适。 但直到一脚踏入这个庭院,扑面而来的冷酷与杀气,还是让他们感到了一阵的阴冷。 “人在哪里?”戴至徳问道。 “地牢里。”花孟眼帘低垂着说道。 厚重的铁门缓缓从里面被打开,顿时一股扑鼻的腥味儿,让戴至徳等人一阵晕眩,差点儿忍不住吐了。 “都被你们关押在这里了?”这次是鸿胪寺卿崔敦礼皱眉问道。 如果那些遣唐使臣也被关入这种暗无天日、腥臭无比的地方,要是万一以后传扬开来,这对大唐向往已久的礼仪之邦,可是个重重的打击啊。 花孟这次连说话都省了,只是点了点头,没办法,血腥味儿太浓了,连呼吸都有些难受,张口说话的话,总觉得血腥味儿已经顺着喉咙下到肚子里了。 几人强忍着呼吸困难,跟在花孟后面缓缓地从昏暗的台阶上走下去。 牢房里的油灯同样是无精打采,仿佛是血腥味儿吸多了,都沾染上了一丝妖异。 每一个房间都有一道铁栅栏,铁栅栏里面则就是关押的贺兰敏之等人,而他们的待遇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房间唯一的一件东西就是人形木桩,每一个人都被结结实实的捆绑在上面。 而身上更是血迹满衣,披头散发,分不清楚到底是人还是鬼。 御史台大夫高智周一手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把贺兰敏之、宁道明、萧守规、萧守道还有倭国两个使臣提走。” 不等花孟说话,最里面那一间牢房便传出凄惨的哭喊声:“大人救我,快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了,快放我出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闭嘴!”地牢里的看守冷声喝道,顿时那声音便立刻消失不见。 “贺兰敏之?”戴至徳看着花孟愣了一下,急忙快步走向最里面一间牢房。 “啊……!”戴至徳毫无防备的奔过去,待看到里面的人后,吓得不由的叫了出来。 众人紧随他的脚步赶到,顿时每个人都是脸色苍白一片,这……牢房里的木桩上,捆绑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这到底是谁的主意?难道真是太子吗?他不是一向以仁慈孝敬为德吗?怎么下的了如此狠手!”戴至徳望着里面已经没有人形的贺兰敏之,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也不顾牢里刺鼻的血腥味儿,愤怒的吼道。 一丝不挂的贺兰敏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完整的肌肤,整个身上都是血污与嗡嗡曼飞的苍蝇趴在身上。 戴至徳身后,就是跟着进来的刑部、宗正寺、大理寺、御史台等长官,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太恶毒了。 “放人,立刻放人,送往太乙城医治。”戴至徳指着花孟的鼻子吼道。 “孤倒要看看你戴至徳有何本事,有何理由把他从这里带走!”李弘冷冷的声音从牢门口传了进来。 “你……。”戴至徳没想到多了他们好几天的太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露面。 “我什么我?你身为礼部尚书,不知道侮辱先帝该如何论罪?还是你们大理寺、御史台、还有你刑部、宗正寺不懂这些?堂堂大唐皇帝的寝殿,竟然成为了他们饮酒作乐、欣赏歌舞的地方!你们把对皇爷爷的恩重都喂狗了吗!”李弘一步一句,缓缓的走近,句句凌厉! “贺兰敏之,孤问你一句答一句,如果再敢胡言乱语,别怪孤继续对你用刑。”李弘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浓厚刺鼻的血腥味儿,仿佛一点儿也闻不见。 “告诉孤,是谁给你特权,让你进入翠微宫的?”李弘看着戴至徳等人,冷冷的问道。 “回殿下,是我贿赂卫尉寺卿后,然后跑进去的。”贺兰敏之脖子仿佛断了一样,耷拉着脑袋,强打精神回道。 “监门卫是你第几次调遣了?”李弘低头踢着脚下的地砖说道。 “这……我记不清楚了,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这是你第几次进入翠微宫?” “第二次。” “倭国使臣跟你什么关系?他们为何也会在?” “他们希望能够得到殿下您在太乙城的一切制法,所以就来找我了。” “宗正寺、少府监、萧守规、萧守道又是如何与你们一起合谋的?” “…………………………。” 随着约莫一个多时辰的问询,戴至徳等人的脸色越来越暗,这是死罪啊,连坐的罪名啊! 不说贺兰敏之还是萧守道、萧守规,就是礼部、兵部、宗正寺还有少府监等的长官,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展开追究连坐,他们这些人拉出去一刀砍了,这是最轻的刑罚了都。 “戴尚书、崔寺卿,这倭国使臣在我大唐如此侮辱皇家,孤想知道,你们有何意见?平日里可是你们二位与他们沟通、联系,他们学到的大唐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你们猪脑子一样没有教授到?戴至徳,你有什么脸进来就大吵大叫的?你礼部尚书脸上还有光了?皇家的威严都特么的被人踩在脚底下侮辱了,你特么的让我放人?”李弘一番言论,谁都没有给好脸色。 看着众人不语,偶尔只有牢里贺兰敏之忍不住的哭泣声,李弘眼神中闪烁着阴冷,继续说道:“我大唐人情大于法律,给你们看看,这是我父皇还有母后给我的旨意,还有这些,都特么的是你们这些高官写的求情信!你们的高官厚禄都是大唐给的,你们却还要当大唐的蛀虫,还要为他们求情!想要求情可以,脱了你们的官服,他们就自由了,任凭你们处置,如何?” “殿下息怒,此事臣等还请殿下斟酌。”刑部尚书崔知温开口说道。 鸿胪寺卿崔敦礼同样躬身说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是臣未能管理好外国使臣,臣知罪,请太子责罚。” “责罚?责罚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啊。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你们看着审吧,至于礼部以及你们,回长安城后自己去找我父皇领罪吧,至于人什么时候带走,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了,什么时候再带走吧。”李弘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再次传来贺兰敏之的哭叫声:“殿下,我真的知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我出去……。” 109 商会 没有人知道李治,这次如此放任李弘处理贺兰敏之一案,到底是怀着什么样儿的心思。要人给人、要权放权,戴至徳等人的到来,等于把朝堂上的一半官员给搬到太乙城来了。 但这几日在太乙城,无论是刑部、御史台、跟大理寺三司,还是戴至徳等人,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李治决策的软弱,要不然当年李治问罪李义府,李义府也不会连谢罪都没有,就直接扭屁股走人了。如此就足以想见,李治在朝臣、特别是重臣心里,并不是很有威慑力。 所以当有案情牵扯到皇室,他们都是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总之他们的宗旨就是,陛下与皇后之间求取一个平衡,争取做到谁也不得罪。 戴至徳当初在牢房看到贺兰敏之等人时,就不自觉的用起了对付李治的一套,但没想到却在年轻的太子身上碰了个钉子,非但没有让太子放人的目的达成,在牢里还把他们等人训斥了一顿。 如此强硬、霹雳的手段,可不是当今皇帝拥有的魄力。 所以如今刑部、御史台还有大理寺,已经把提审的结果交给太子三次了,但每次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被送回到手里了,只是卷宗上多了两个字:重审。 三司大佬望着手里的卷宗只能默默摇头叹息,这桩案件可是烫手的不能再烫手了,贺兰敏之杀不得,宁道明、萧守规、萧守道有人求情。 就连倭国使臣,如今礼部戴至徳跟鸿胪寺崔敦礼,都暗自里找过他们,希望此案能够尽力压缩知晓范围。 要不然的话,这事儿一发,不光是皇家脸上无光,鸿胪寺与礼部也将进入整顿时期,这不是戴至徳跟柳正礼想要看到的。 而太子让他们回长安后在陛下跟前请罪,这些他们倒不在乎,不过就是三言两语,在陛下面前认个错儿而已,认错之后,一样是该下朝下朝,该吃饭吃饭,什么都不会影响。 三司长官捧着卷宗摇了摇头,无奈的继续回到太子给他们提供的住处,继续协商、继续审议、继续研究唐律,然后再一次给出结果。 如今太乙城日夜都有太子六率的兵士沿街巡逻,而三司以及还有其他部的长官到来,这几日也在太乙城传开了。 坊间已经有传言,大唐高层好像出现了什么乱子,所以这才把三司还有其他部的大佬叫了过来。 加上太乙城的巡逻兵士,太乙城百姓还是客商、勋贵、五姓七望,仿佛也都通过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最初的商会选拔,也在预定的时间内按时召开,李弘那庄园对面的一个硕大无比的建筑物,没有人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 但今日,所有的客商都将前往那里,也将一窥那座建筑物的全貌。 硕大的木门打开,竟然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看样子足足能够容纳好几百人,甚至是上千人。 每一个进来的客商,都被眼前如此巨大的大厅,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大的大厅,竟然没有用一根柱子来支撑头顶的天花板,这对他们来讲,完全是不能想象的。 每个客商拿着手里的说明书,在位置上坐下后就开始仔细翻阅,不认字的商人,自然是两眼一抹黑,竖起耳朵凝神听听周围人在讨论什么。 整个大厅虽然人头攒动,但并没有发出太大的闹闹哄哄的声音。 而这初次商会,将是由白纯与两位户部侍郎来完成,在把所有的商会主要内容告诉他们的同时,也是让这些南来北往的商会,按照各自身处哪一道,哪一洲,然后在成立洲商会、道商会,这些都将由太乙城统一管理。 李弘拿着手里这几日白纯,与两位侍郎赶出来的商会主要内容,这些也都是经过他批准的。 商会将被他做成一家大型的控股公司一般,被选拔、发放了许可令的商会,都将派出三到五名工匠来太乙城学习,然后才可以回归本洲商会。 而且三年之内,这些商会并不会一下子就得到太乙城的所有技术,他们需要在三年后,才能后一步一步得到这些技术。 李弘如此做,最终还是怕玻璃等技术流传到其他国家。毕竟,现在龙蛇混杂的商会中,依然还存在着大量的,被皇室宗亲、勋贵等等收买的商人。 钱庄同样被李弘利用这次商会,快速的建立并介绍给了这些商人,当这些商人听到以后来往买卖,凭借一张纸而不用带钱就可以买卖时,有些人还是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但一些早已经知道飞钱存在的,规模稍大的客商,像那窦义,则就是自信满满,这些是他早已经就尝到好处的东西了。 方便、快捷、安全,而且还能在商人资金链断裂时,继续资金时给予一定的支持,这让不少人都赶到兴奋,又觉得很不现实。 而窦义却意识到,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大唐开始提高商人的地位了。他也不得不对李弘推出的钱庄暗自较好,时机的把握简直是妙到毫巅。 因为窦义知道,其实大厅里在座的不少商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资金来投入,他们有些人是代身后势力来的,有的则是希望与他人合作,还有的则是希望在这次商会中,是不是能够发掘出其他生财之道。 钱庄的推出,就代表着镖局是必须成立的,所以后世一样的快递也就诞生了,不过这却归了户部来掌管。 庞大的商业帝国网络建立,在太乙城紧张运行四天后,算是圆满的结束了,所有的一切,接下来都将有条不紊的进行。 李弘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利用商会与商人,齐心合力,把钱庄这个他最为看中的项目,终于顺顺利利的推出去了,他相信有了这些商人的信任,钱庄绝对不会像是历史上发展的那般,如蜗牛的速度搬缓缓前行,必定会在自己的有意推动下,快速的发展起来。 到了那时候,大唐边疆的几大劲敌,都将依附在大唐这个巨大的商业网络上,甚至到时候,大唐不必动用铁骑,就可以使一个国家走向衰落。 而大唐也将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如同下一个朝代:大宋一般富裕。 三司第四次把提审结果放到了李弘的桌上,李弘看了看下首的三人,把卷宗放在桌子上一手按住问道:“戴至徳等人回长安了?” “是,殿下,现在太乙城只剩下我们三人,如果此案殿下您同意了后,我们就将提取他们,一同回长安处置。”刑部尚书崔知温从沙发上起身说道。 李弘若有若无的点点头,说道:“人提走吧,至于倭国使臣怎么处置,戴至徳跟柳正礼两人,我相信他们一定找过你们。但我想说的是,如果再有下次怎么办?这次我给礼部、鸿胪寺面子,下次谁给我面子?谁给皇家面子?还是下次再有如此的事情发生时,我依然要继续照顾他们的面子?” 刑部崔知温、大理寺高俊雅、御史台高智周三人一下子明白了,前三次被太子拒绝,缘由看来是出在了他们最为不看重的倭国使臣身上,而不是因为三人,始终坚持未对贺兰敏之等人抄斩的原因上。 看着三人不说话,李弘问道:“戴至徳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回长安干什么?礼部离了他就不能转了?父皇也没有下旨召他不是?” 前两日,也是商会的最后两天,李弘还是参加了好几次商会的议事行程,其实他的作用在白纯眼里,就是站脚助威的。 主要目的不过就是让商人们相信,钱庄的公信力有太子作保,所以大家大可放心,不必担心这是一个骗局等等。 而最终他的出现,也确实给大唐的商人们注入了一份活力与信心,同时在他的两个手下,户部左右侍郎的说服下,李弘被推上台做了一次讲话还。 “倭国王特使请求召见戴尚书,所以戴尚书就先行回去了。”崔知温看着李弘伸手向下虚压,便坐在沙发上回道。 “真搞不懂他,上一次在朝堂上说的话,说给狗听的啊,怎么现在还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哦,不是说你们。”李弘看了一眼几人的脸色不善,急忙最后又解释了一句。 “太子殿下,既然您现在允许我们提人了,那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先把他们押送进太乙城,然后再回长安城。”高智周问道。 “可以,人提走吧。倭国两个使臣留下,或者直接就在太乙城斩了。没有其他商量,你们也别劝导,没用。”李弘看着他们要说话,即刻拒绝了他们。 “殿下,臣等理解您的心情,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儿,就是把他们全部斩首都不为过,但……与倭国之间的关系,我们是不是可以稍微缓和一下?”依然是御史台高智周开口说道。 “好啊,可以缓和。过几日我就上奏父皇,所有遣唐使学子,全部赶回倭国,任何人不得驻留!退下吧。” (ps:喜欢《唐谋天下》的朋友,可以关注本书首发纵横中文网,希望大家看正版支持、阅读!) 110 一级代理商 高智周等三人万万没料到,小心翼翼的劝导,却换来了太子更加睚眦必报的打击!倭国遣唐学子全部遣回! 这……如此政令一出,肯定会立刻引起朝堂震动,而且肯定会让倭国更加对大唐充满敌意的。 “殿下,此事儿不合乎法理吧?如此一来,倭国岂不是对我大唐,更是敌意加深?”高智周皱了皱眉,心里哀叹了一声,早知道就不跟这个小祖宗提起了。这下倒好,直接把倭国学子都送回去了。 “法理?什么是法理?我就是法理!跟倭国谈法理?你脑子没病吧!还有你那顾及的敌意加深,我大唐需要在乎一个弹丸之国的态度吗?高智周,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你也可以回头告诉倭国使臣,我李弘早晚要亲自踏平倭国!” 三人也是一头雾水,这太子不知道为何,只要是提及倭国跟高丽等国,太子殿下就像是被点燃了似的,满心满腹的怒气跟讨厌之情。 “那……臣等告辞。”三人起身同时说道。 李弘挥了挥手,便让三人离开,待三人走到门口时,又被李弘出声叫住了。 “等会儿,你们三个先把这个签了。”李弘撇了一眼桌角的文书,指给他们道。 高智周眼尖,一眼就扫见了,赫然是关于倭国两使臣的处决书! 三人站在桌前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桌子后面那张冷笑着的脸庞,都是一阵阵的叹气。 三人知道,这字如果不签,先别说今天能不能把贺兰敏之等人提走,就是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间门口还是一个疑问呢。 看那张小脸儿就知道了,大有今日不签也得签,签也得签。签了,这事儿就是大唐律法办案,案子就办实了。不签,太子照样可以砍了两个倭国使臣,不过就是少了一份公信力而已。 依照唐制,一般案件则是由门下省给事中、中书省中书舍人以及御史台御史审理,此乃小三司。 而如果是重大案件,就比如李弘亲审的这个案子,涉及面太广,层次也多,就得由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三个大佬来共同审理。 最终,三人无奈的只好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印信,然后拿着太子签了的手令,便去往禁区牢房提人。 宗楚客这几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恐怕就是睡觉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看着三个大人闷着头离去,连一旁行礼的他都没有理会,也不计较,待三人走后,就急忙奔进了楼里。 “请问殿下在吗?臣宗楚客求见。”宗楚客望着门口的侍女说道。 门口的侍女接过他的令牌看了一眼,然后随意的还给了他,虽然这个人这几日经常出现在庄园,但明显级别太低了。 来这个庄园求见太子的,哪一个不是一部之长官或是正四品上的官员,或者是皇家宗室,最小的也是个世家大族。 李弘懒洋洋的晒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看着站在他一边的宗楚客,奇怪问道:“你有什么喜事儿,美成了这样?娶小妾了?” “没没没,殿下您说笑了。臣是按照您的法子,帮着蓝田县推售了不少玉石,甚至还与几家客商谈了合作,以后他们会经常来铺子里收购玉石。所以……所以……所以臣今日此番前来,是想谢谢殿下。” “空手来的?”李弘看了看宗楚客空空如也的手,淡淡问道。 “呃……这……臣这手头拮据您是知道的……。”宗楚客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旁的侍女给李弘把茶水都换了一遍了,就是没有给宗楚客准备。 “那你真好意思说你是来谢我的?算了,不向你讨要了。这样吧,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完成好了呢,我上奏给你升迁,完成不好呢,岭南现在缺下县县令缺的紧张,到时候我给你留一个名额怎么样?”李弘望着窗户外面,行色匆匆的一群人说道。 “臣自当肝脑涂地,为陛下……。” “行了,不会拍就别拍,看见那些人了吗?”李弘指着外面快要走进来的一群人,头疼的说道。 “看到了,殿下,这些可都是宗室啊,臣这几日在太乙城经常碰见。” “是,没错。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打发走,而不是让我来打发他们。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可行?” 宗楚客看着李弘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此刻想露出哭丧的表情,但因为这几天一直挂着灿烂笑脸的脸,此刻哭起来跟笑似的。 李弘无奈的叹口气,看德行就知道指望不上了,站起身来对侍女说道:“告诉夏至,把会议室打开,请他们在那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是没有被发放到许可令的宗室,其中自然就有千金公主跟曹王李明在内。 而让人李弘意想不到的是,弘化公主跟他的夫君,也就是被灭国的吐谷浑王夫妇,竟然也一同前来了。 李弘不知道他们会是兴师问罪,还是请求自己多一些名额给他们。 自己在房间了待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就在夏至已经无法控制住小会议室,所有人不满的情绪时,李弘才在小雪与宗楚客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进来。 “弘儿见过黄姑奶奶,弘儿见过弘化姑姑……。”宗室也有宗室的礼节,这些人都是李弘需要见礼。 而当他见完礼后,则是这些宗室以臣子的身份向他见礼,总之,皇家就算是最简单的见面,没有盏茶时间,是很难落座进入正题的。 分主宾坐下后,李弘挥了挥手,让小雪把怀里抱着的一摞纸张分发给在座的各位。 “您们先看,看完了有什么疑问再问我,我们再讨论,如何?”李弘看着千金公主抬头,于是急忙说道。 弘化公主看了看手里简单的三张纸,本来也想张嘴,但看李弘都如此说了,也只好闷下头先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 李弘说完后,看着众人都在低头研究,就连一直跟着千金公主与温挺的索元礼,也向小雪要了一份。 于是李弘指着索元礼说道:“你出去。” “殿下,小的……。” “这里都是我皇家宗室,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李弘不饶人的眼神,死死盯着索元礼说道。 千金公主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索元礼,再看看神情坚定的李弘,抬头对站起来的索元礼说道:“那你就在外面等候吧。” 望着索元礼离去的背影,李弘心里则坚定的想着,有生之年绝对不会让这个人靠近朝堂半步。 “这代理商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一级代理商,它与二级代理商有什么区别?”曹王李明率先看完,放下手里的文书问道。 “很简单,每个月你们平价从太乙城拿货,然后可以按照我定的价格卖给其他商铺,你们从中赚取差价。”李弘简单的说道。 “那为何要一年期?”弘化公主抬起头问道。 “因为我要保证绝对的公平,不然的话,那些在三年内同样与您们一样拿到许可令的商人,与您们就没有区别了。” “所以我们就算是三五年后,甚至是永远也拿不到半成品,或者是制法来自己制作?”千金公主看出来了,这其实就是这个滑头的临时敷衍之策。 这样一来,可以堵住他们的嘴,也能够让他们看见短期的巨大利益,但当拿到许可令的商人可以完全自主制作时,价格上就要比他们占优势了,而且就算是这个什么一级代理商,到时候所有的优势就荡然无存,而且还必须面对与其他商人在价格上的竞争。 这样一来,就不可能一劳永逸,永远要看他李弘的眼色,一年一签,也就是他李弘今年心情好,他签给你,心情不好,看你不顺眼了,这一年你连一级代理商的身份都被他剥夺掉了,完全没有自主权。 因为府里的用度等开销,自己就必须为了这个一级代理商,对他李弘唯命是从,服服帖帖的。要不然,他李弘一个不高兴,就会断掉给你供货,让你无法再去转手卖给其他商铺。 “弘儿,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永远竞争不过那些手拿许可令的人了?难道你就真的不打算给皇室宗亲一条生路?”曹王李明有些恼怒了,身为皇叔的他,竟然被如此对待,这让他心里开始觉得很不平衡了! 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被白纯跟户部刷掉了资格,这件事儿让他跟千金公主已经郁闷了好几天了。 而且每天看着那些从庄园对面大屋子,叫什么太乙城议事厅出来的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犹如沐浴在春风里般舒爽满意,看着那些人交头接耳,说说笑笑,或是讨论许可令的好与坏,或是讨论洲商会、道商会的代表,看到这些就让他们觉得脸面无光。 特别是看其他宗室非但拿到了许可令,甚至还利用自己在各封地的名望,直接就被其他商人推举成了商会会长,可以每年代表商人,来太乙城参加商会。 看到这些场面,心中滋味,就像是被人狠狠的在脸上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但又无可奈何。 111 武媚来了 李弘无视曹王李明眼里的怒火,这事儿就算是你找到兄弟李治面前,也一样无能为力,总不能让你们跟拿到许可令的人,没有一丁点儿的区别吧,要是那样,户部下放许可怜岂不是一点儿用没有。 “这已经是太乙城能够给的最大优惠了,这样也好,反而让您们少了很多顾虑,不用去担心所有商品的质量跟工匠的招聘,为您们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弘儿,你说的很对,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也就失去更大的利润不是?几年以后,当你循序渐进的把制法下放给拥有许可令的商人后,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弘化公主已经不去想复国了,反而是一门心思,想要在大唐确立她公主的地位。 李弘很明白斗米恩、升米仇的典故,而现在自己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但这对他来讲,是永远也无法避开的,皇室宗亲这碗水,无论他怎么折腾,都不可能端平的。 “长安仅东市按照商品划分,就有二百二十个行业,摊位、商铺达三千多。而且这些还不包括工部与少府监、将作监、军器监掌管的手工业,他们掌管的是专为皇家建造的,曹王叔,这里面就有您为皇家建造的物品吧?而且我记得不错的话,您可是一个工匠都没有用,全部都是不用给钱的刑徒、官奴婢以及您自己的官户。”李弘坐在上首轻描淡写的说道,听的曹王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红,他没有想到,李弘对他了解的如此透彻。 身后的宗楚客听着太子的话,心里更是大为震惊,太子小小年纪,上任户部不久,但却对长安商事如此了解,这些数字,恐怕就是工部或者户部的其他官员,也很难一下子说的清楚吧?心里头对小小年纪的太子,又是多了几分敬重。 “皇姑奶奶,丝麻的纺织您是刚给了别人吧,现在您在洛阳,利用水路从南方运进了不少好东西吧?河南道的绢、江淮的布,这些可都是上等物事,洛阳最起码有三分布匹出自您府里,可对?” 千金公主默不作声,李弘说的都是对的,因为丝麻的利润已经被她看不上了,同时也为了争取太乙城的商品,所以她才把这些置换给了别人。 而且这锦、绣、绫、罗、绢、絁、紬等,还是当年武媚去洛阳时,从他李弘手里敲来给自己的,一下子解决了她府里用度拮据的问题。 这也是为何李弘这次不给她许可令的另一个原因,这些绢布等等,可是李弘从城阳、新城的手里抠掉的。 因为此事儿,李弘在回到长安后,没少挨两个姑姑的臭揍,反倒是兰陵在旁边落了个轻松,那是因为她啥也没有损失。 当年李弘把这一项给他时,千金公主对李弘可是爱到骨子里去了,现在因为太乙城一事儿,又再次把李弘恨到了骨子里,这也就认证了李弘刚才所想:斗米恩、升米仇。 随着李弘当年对大唐经济的介入,当年可以用来当实物货币的绫罗绸缎,也渐渐失去了继续成为大唐通行货币的资格。 加上太乙城的强势快速崛起,迫使大唐的富人、官家等,不由自主的把手里存储的大量铜钱,拿到市面上购买新鲜事物,从而加速了铜钱的流通,缓解了当时同钱不够用,需以布匹以物易物的原始经济。 而在加上对私造、滥制铜钱的强势打压,近一两年,大唐已经完全施行了,铜钱作为唯一通用货币的目的。 这也是为何大明宫重新建造时,李弘愿意拿出大约七成的费用来建造,因为大明宫的建造,完全可以促使关中等相邻地区的经济充满活力。 太乙城所赚到的所有铜钱,也都在相当一部分时间,全部再次购买成了物品,经过加工再加工,衣服、鞋类的先进制作等等,促使着大唐的经济开始缓缓的走向正规。 如此周而复始的情况下,大唐经济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经济巨无霸,在这个时代,完完全全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以与之相媲美。 所以,整个太乙城在白纯的精打细算之下,很难找到多少铜钱的存在,加上如今被命名为“皇家钱庄”的运行,大唐的铜钱已经成了大唐唯一的货币。 他当然想过通过改造铜钱,来促使更多的铜钱流入市场,但随着钱庄的出现,以及跟父皇、母后的讨论,每一次自己都得不到他们的支持,所以一拖再拖,现在也没有解决改造铜钱的问题。 当年他跟李治、武媚在皇宫,他用素描为太宗李世民、皇后长孙画像时,就想过用他们的头像来制作新的铜钱。 最终遭到了两人一致的否决,训斥李弘这根本就不符合礼法,就算是要改造铜钱,也该用他两人的头像。 李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问为什么?脑后被李治与武媚一人拍了一巴掌,算是回答了他的为什么。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这个时代的观念还停留在上应天命的观点中,新的皇帝登基,无论先前的皇帝多么英明神武,多么的文武双全。 都不可能在新帝登基后,再跑出来冒泡施加影响力,当然庙堂里的画像等等不能算。 所以就一拖再拖到了现在,李弘也没有完全解决这改造铜钱的事情。 就在李弘与宗亲们还在讨价还价时,快接近太乙城的官道上,一架马车缓缓的向太乙城城门口行来。 宽大的马车行驶在官道的最中间位置,加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百十来人的官家护卫,惹得来来去去的太乙城客商,在遇见时都不由得紧紧贴着道路两边,等一行人过去后,才慢慢再走上官道。 同时不时的回头看着那马车,心里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人,去太乙城都能这么大的排场。 猎豹与惊蛰一左一右,紧紧跟随在马车后面,两人的神情是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他们还没来得及给太乙城报信,就被连铁制止了,当看到马车时,两人立刻知道,皇后竟然没有通知太子,悄悄的赶到了太乙城。 而这身前身后百十人的护卫,恐怕已经是皇后精简再精简后的随行人员吧? 武媚此时就坐在马车上,远远望着地平线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太乙城,没有了高大的城墙后,一切在她眼里都显得那么的别扭,就跟没穿衣服跑到大街上似的。 一些显眼的建筑物,已经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 “连铁,让他们先带本宫去看望贺兰敏之。”宫女打开窗户,对外面的连铁说道。 “是,奴婢遵旨。” 连铁回完武媚的话后,似笑非笑、也像是幸灾乐祸的对惊蛰说道:“去吧,告诉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接驾吧,但记得万万不可通知太子殿下,要不然皇后的脾气……你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惊蛰看着连铁露出通融的眼神,意思是,能不能宽容一下,让他跟主子打声招呼?不然主子的屁股又得肿好几天。 连铁轻轻的叹口气,他也不想如此啊,可皇后就近在咫尺,如果自己抗旨,到时候皇后责罚的就是自己。 虽然他也知道,不允许太子殿下的人去通禀太子殿下,到时候还会招来太子对自己的发难,但好歹这不是离太乙城还有段距离,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即小声对惊蛰说道:“你我身为奴婢,身不由己啊,太子殿下对奴婢去崇文馆受学网开一面,奴婢自然是感恩在心,可现在……。” “那你好自为之吧。”惊蛰碰了下连铁的肩膀,从前面护卫手里牵过一匹马,飞快的向太乙城奔去。 皇后的旨意他自然也是不得不遵从,所以骑在马背上的惊蛰,只好是在心里替主子暗自祈祷了。 马车在太乙城巨大的铜钱跟前停下,武媚透过窗户看着那庸俗的铜钱,脑海里全是李弘欠揍的模样儿。 “这恐怕是那小兔崽子的主意吧?立这么个铜钱在这里,他是想昭告天下,当今大唐太子爱财如命么?”武媚在马车里自然是脚穿拖鞋,舒舒服服、雍容华贵的靠在软垫上自语道。 宫女半梅,也是较得李弘喜欢的那个宫女,看了看武媚的神情,低声浅笑道:“皇后,或许太子殿下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太乙城的产业跟标示吧。” “本宫倒觉得这是那小兔崽子的恶趣味儿,就是图自己开心、顺畅,总之啊,这段时日在太乙城,太子殿下可是威风的很呢。”武媚摆摆手,示意连铁继续前行吧。 铜钱门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的队伍,不由得看着如此庞大的队伍,都是退避三舍,或者是紧紧挨着街道两边走路,给这队伍留出足够的空间。 这几日太乙城高官、权贵太多,整的太乙城百姓的眼界也越来越高,虽然心中也会好奇这些人是什么人,但绝不会停留在原地看热闹或者是低声打听,都是看上几眼后,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上架感言 在写《唐谋天下》之前写过一本《青叶茶馆》,但无论从名字还是立意还是到设置,都统统没有逃脱唐穿的套路,写了没几万字后,便放弃了,因为总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理想国”。 对了,在我敲这些字的时候,我一直在听张学友唱的《理想国》,看过很多穿越书,对盛唐自然是充满了向往之情。而张学友的《理想国》便是讲述的“贞观之治”,一句:“历史没有如果”,便让人无限遐想。 盛唐风流人物仿佛在歌声中一个一个的变得鲜活了起来,于是我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还是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理解,在键盘上敲打出一个不同于他人的“大唐理想国”。 所以便有了这本《唐谋天下》,第一次的失败,让第二次的开始变的更加困难,也让我更加小心翼翼,但也更坚定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决心。 作为一个新人,恐怕开始写书的时候,忐忑永远多过思考。想要在自己的理想国徜徉,不受他人干扰,不受数据干扰,很难。每一个数据的增长或者减少,都会让我去反思,这本书到底哪里不好?我需要改进哪些方面? 就像是走钢索般,无论是哪一边有风吹过,都会让我在情节创作上摇摆不定、思考良久良久,甚至能魔怔了。 大唐本身争议就很大,而我还不知死活的选择了争议更大的两个人,历史记载进了史册,每一个鲜活的人物也变得失去了灵性,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也因为重大事件被定格在某一个词上面,或者是几个词的定调上。 我们是当代的主角,不是历史的主角,代入感永远都是能够成为历史主角的最佳观感。但无论是以小人物为主、大时代为背景,还是以大人物为主、以小插曲做铺垫。总之,都是为了希望能够刻画出自己心中憧憬的一个“理想国”。 每一个人的一生,远远不是一个词或者几个词就能够完全诠释的,史书记载的不过是使人类进化史,在历史的河流中不至于出现断层,让后世可以看到先辈们的智慧结晶,为人类发展作出的贡献。 我在说什么呢,写简介么?不是说写上架感言吗? 咱们接着往下说,《唐谋天下》确切的说也准备了很久,关于武媚、关于李治,一直想去揣摩他们的情感,所以在看了很多资料后,发现李弘是最好的角度,以他的视角或许能够窥的两人情感十之一二,所以便有了这本《唐谋天下》。 每天在键盘上敲着我理想国发展,就像是在建立一个伟大的城堡。看着各位大大给予的鼓励,内心是分外的有成就感跟感激不尽! 在如今网文动辄几百万字的时期,一本刚刚开始叙述的新书,一个无名无姓的新人,竟然在网文这个大海里,依然交到了不少朋友,这让我对我自己的“理想国”,也开始有了更大的野心。 喜欢看《唐谋天下》的朋友,我想,心里一定跟我一样,有一个对大唐的向往,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大唐理想国”的梦。 所以,借着上架的机会,跟大家分享一下最初“理想国”建立的动机,更希望有“理想国”梦的朋友,与我一同构建我们的“大唐理想国”,我们一同畅游我们的“理想国”,一同在“理想国”里感受历史上风流人物悲欢离合与爱恨情仇。 这不是历史,却是历史人物的假设情感,我们穿越到了那一个年代,我们就是历史中的主角,是大唐盛世画卷中的一角。 感谢编辑流年大大为我提供一个建立“理想国”的平台,感谢更多群好友给我意见与帮助,更更感谢阅读《唐谋天下》这本书的每一个大大,是你们的支持,让我有底气继续构建我们的“大唐理想国”。 谢谢大家的支持。青叶7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112 老妈揍儿子 武媚坐在缓缓而行的马车里,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商人,神情环顾之间,虽然会对自己的队伍表现出好奇,但也只是好奇的看上几眼,然后便忙自己的事情了。 而马车行驶的街道,整块整块的青石板铺垫的如有镜子,平坦的让行驶在上面的马车,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 两边林立的店铺,每一个门口都有商人在那里谈生意,这一切看起来很杂乱,但纵观整条街道,武媚突然发现,这街道上竟然显得如此平和,很难听见商家店铺的吆喝声。 惊蛰快速的回到了武媚马车跟前,身后跟着三个穿着文士圆领长袍模样儿的人,正是刑部崔知温、大理寺崔敦礼、御史台的高智周。 三人在马车前恭敬的行礼,然后由崔知温上前接受皇后的问话。 “人现在在哪里?”马车就停在大马路上,车内的武媚淡声问道。 “回皇后,刚刚从太乙城禁区接回来,臣已经请来了太乙城最好的大夫,正在为他们疗伤,此事皇后恐不宜探望。” “禁区接回来的?他那禁区还有牢房?”武媚秀眉紧蹙,竟然不让自己去探望,这是伤的多重啊,小兔崽子真是下了狠手了啊。 “回皇后,确实有牢房。”崔知温如实禀报道。 武媚在马车里抬头想了想,不巧就看见了自己马车顶上的画儿,此时她才发现,什么时候小东西把自己这架马车的车顶上的画儿,换成了他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挂在那里的,就连嘴角那一抹坏笑,都是那么惟妙惟肖! 顿时气的哼了一声,先抛开小兔崽子那欠揍的笑脸,继续问崔知温:“此事儿本宫同样有疏忽大意之处,本宫掌管后宫,这皇家各处行宫向来该本宫知道用度,但本宫竟也忽略了此事儿。这样吧,本宫就不去探望了,请完大夫后,就送回长安城,听后陛下发落吧。” “是,皇后。”崔知温恭敬的回道。 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太乙城街道上,百十来人站在那里问话,竟然没有百姓好奇的远远围观,这一幕也让武媚心里赶到惊奇。 “总共带出来了多少人?”武媚想了下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再次问道。 “回皇后,只有贺兰敏之、宁道明、萧守规、萧守道四人。” “其他人呢?不是好几十人呢吗?难道都被太子问罪了?”武媚大惊!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这么心狠手辣了,难道真是这件事儿触了他的逆鳞? “太子殿下并没有告诉臣,臣也不敢过多过问,就是这四人,也是臣今日刚刚。” “倭国使臣呢?”武媚打断他的话问道。 “死了。”崔知温语气平静,淡淡的回道。 “什么?” “在臣等赶到那里时,已经行刑完毕,包括贺兰敏之的几个好友,还有倭国共计九人,都已经被斩首。而且。” “而且什么?”武媚有点儿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了,小兔崽子这是要干什么?自己跟他父皇都给他亲自去了一封亲笔信,这么他还敢大开杀戒! “而且太子殿下准备奏禀陛下,遣回全部倭国遣唐学子。” “下去吧,直接去他的什么庄园。”武媚冷冷的说道。 她现在发现了,李弘的主意越来越正了,虽然小时候蔫主意就特正,但是只要自己跟李治相阻,还是能够让李弘听进去不少的,但这一次,李弘是完全无视了他俩的存在。 这到底是给贺兰敏之跟倭国还有朝臣立威,以此来彰显他太子的存在,还是真的因为贺兰敏之翠微宫一事儿,真的动了怒气? 武媚神情凝重的摇摇头,李弘的心思越来越不好琢磨了,这小兔崽子长大了,开始知道太子的责任了。 史书上的记载在经过专家、学者的解读后,大部分都认同:武媚与李弘之间的关系,决裂的导。火索就是贺兰敏之。 历史上,贺兰敏之因为贪慕太子妃之貌,所以在太子李弘成婚前,侮辱了准太子妃:杨思俭之女。 最后迫使太子李弘不得不把婚事拖后两年,从而选择了裴居道之女为太子妃。而他成婚时已经是22岁,也就是说离他猝死只有一年的时间。 甚至大部分的观点认为,李弘与武媚之间的不睦,则就是因为太子妃被贺兰敏之侮辱后,并未因此受罪,导致了李弘的不满,从而让母子两人开始心里有了隔阂。 但历史众说纷坛,很难去理清谁是谁非。但历史又是惊人的相似,李弘与武媚不可避免的,还是因为贺兰敏之又要开始一场追逐战了。 事情的起因发生了变化,但历史上的人物却没有变化,依然是武媚、李弘与始作俑者贺兰敏之。 马车驶进庄园的时候,武媚额头的黑线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了,看着门口硕大的五个字:皇家大庄园! 武媚就手痒痒的,恨不得立刻臭揍李弘一顿。 “连铁,你如果今天敢放走李弘,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传下去,逮住太子者有赏,但切记不可弄伤太子。”武媚在马车驶进庄园时,望着前面的背影,冷冷的说道。 连铁想哭了,这又是夹板气啊,皇后惹不得,那是自己得主子,认了! 太子呢?还是自己得主子啊,而且还是皇室里得奇葩,睚眦必报的太子,从来是不肯吃亏的。 皇后的外甥、他自己的表哥,都能够打得那么狠,从崔知温嘴里听着,都浑身上下冒冷汗,都知道贺兰敏之没死已经是万幸了。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穿着拖鞋,宫女还没来得及给她换鞋的武媚,看着李弘神情茫然的望着马车,露出思索的表情,就知道小兔崽子肯定看出来这是谁的马车了。 在他作势要跑前,立刻打开马车门,站在那里喊道。 李弘刚刚送走所有的宗室,正准备等着李忠过来辞行,心情愉悦的他,基本上已经完全解决了皇家宗亲,甩给自己的问题。 不想没有回头走几步,就看见了一辆马车骄横跋扈、门口两个守卫瑟瑟发抖,任由马车驶进来。 望着熟悉的马车样子发呆时,就看见了母后大人推开车门冲他吼道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母后不声不响、不通知自己来到太乙城,绝对不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她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吓才对。 “儿臣欢迎母后,不过母后,儿臣还有一个重要的商务会议要开,等一会儿儿臣再过来向您请安。”李弘一看阵势不对,百十来个护卫听到自己说话后,立刻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向自己涌了过来。 “鞋鞋鞋,赶紧的,拿那一双鞋,穿高跟鞋还这么揍小兔崽子。”武媚急急的对趴在她脚下,帮她换鞋的半梅与寻兰说道。 换上鞋的武媚飞快的跳下了马车,李弘目瞪口呆的看着武媚跳下马车,整个人站在那里都快要傻了,这是多大的仇啊。 李弘反应过来后,只见四周已经围满了人,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百十来人给堵住,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只能往楼里跑了。 扭头看了看身后五层楼,李弘咬了咬牙,自语道:“哇咔咔!拼了,瓮中捉鳖是吗,我就不信那么多人都能进来,打游击战吧。” 武媚看着小家伙突然间转身就往楼里跑,立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进入楼里本宫还能逮不住你个小兔崽子! 百十来人跟赶羊入圈似的,猫着腰张开手臂,缓缓把包围圈缩小,不想太子殿下竟然自投罗网,主动跑进了楼里。 “半梅、寻兰跟本宫进去。”武媚恢复了淡然的雍容。看着连铁飞身如鹰隼般越过人墙,跟在李弘小小的身形跑进了楼里面。 此刻她倒是不着急了,进入楼里,她不相信小东西还能跑调自己的十指关! 诺大的会议室里,还在收拾东西的侍女,被突如其来闯进来的李弘吓了一跳,刚要行礼问候,只见太子殿下跟防贼似的,躲在一个椅子背后:“把这个死东西赶出去,快点儿。”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武媚的速度真快,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会议室里的侍女都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自然是认识母仪天下的皇后,顿时纷纷向武媚请安。 “你们出去吧,连铁,你也出去吧,半梅跟寻兰留下来。”武媚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淡然的说道。 但听在李弘的耳里,这甚至比杀气还要重啊。 “儿儿臣见过母后。”李弘在会议室门关上后,第一时间说道。 “你给我过来。” “我不,您先说说您为什么要揍我?还有,枉儿臣在这太乙城天天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香、天天想着念着母后,没想到,儿臣千呼万唤的终于把母后盼来了,母后却要揍儿臣,儿臣的心儿臣的心好痛啊。” “心好痛!我一会儿让你小屁股也痛!李弘,今天我跟你一样一样的算账,你父皇在长安呢,告诉你,今天没人救得了你!小兔崽子,我先问你,我那马车车顶上的画儿是怎么回事儿?你什么时候给我换的?” off () 113 去年三月份 “去年三月份。”李弘警惕的看着武媚,果断回答道。 “去年三月份?”武媚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宫女,缓缓向李弘逼近,皱着眉头想着去年三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去年三月份儿臣跟您还有父皇去祭祀,儿臣说肚子疼……。”李弘吞了吞口水,当时真不怪自己,谁让自己吃坏东西了。 “然后呢?”武媚满脑门黑线,此时她已经处于暴怒边缘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弘无辜的眨动着明亮的小眼神,说道。 她隐隐猜到事情的真相了!这小王八蛋当时干什么去了!祭祀进行中,宫女都没有敢随他离开,就他一个人偷偷溜走了,自己本想抓住他,但小王八蛋给泥鳅一样滑溜,所以就没管他跑哪里去了,到底干了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小王八蛋真是吃坏东西肚子痛啊,找不到地方,索性就在自己的马车上解决了,那么马车车顶的丝绸没了,那就是被他……被他……。 “李弘,你真惹我生气了,我告诉你,看我今天怎么扒了你的皮!”污秽之物,自己竟然坐着那小王八蛋……武媚想不下去了,愤怒的要失去理智了!枉她今日一路上还在马车里很享受! “您就不该问。”李弘好心的替他妈着想道。 “李弘我活剥了你我!”武媚控制不住自己了,不等两个宫女控制住李弘,就歇斯底里的跑了过去! 顿时,整个会议室内翻天了,李弘劝诫声,武媚怒吼声,桌椅板凳挪动声,此起彼伏。 门口的宗楚客已经惊吓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蜡像一般矗立在门口:这就是传说中母仪天下的皇后与以仁慈、孝敬誉满大唐太子殿下吗? 费力的扭动脖子,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一个个神色从容、表情淡然,像是对立面正发生的吵闹杂乱声已经习惯了。 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当日你为什么不阻止殿下上皇后的马车?” “阻止了,可没阻止住啊,祖宗要上去,谁敢拦啊。” “完了,等着吧,太子殿下的屁股又得肿好几天了。” 这时会议室又传来武媚的娇喝声:“李弘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我只跟你算马车的账,敏之的账一笔勾销,你过来让我揍你一顿。” “凭什么敏之的账也要算在儿臣头上,那是他活该,要不是母后您阻拦,我早就把他脑袋砍了。”李弘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没办法,三个女人围堵自己,自己实在没处躲了,只好爬进会议桌下面,武媚与两个宫女俯身看着他,就是够不到他。 “行,小兔崽子,你等着。半梅、寻兰你俩在这看好了,我去后面踹他屁股,就不信给她踹不出来。”武媚同样娇喘道,饱满的双峰随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两个宫女显然是最累的,不敢下重手,深怕伤了太子殿下,可力气小了,就逮不住他。这不,太子殿下从半梅怀里挣脱时,甚至还拽走了她的贴身内衣,此刻正被他拿着擦汗呢。 李弘在会议桌下转了个身,地面上铺就的全部是波斯地毯,所以不怕蹭坏了膝盖或者胳膊肘。 “母后,商量一下,我给您看样儿好东西,保证让您脸上有光,以后就算是谁问起,我都说是您想出来的。”李弘随手把半梅的内衣甩给了半梅,连忙说道。 “少拿你太乙城的破烂忽悠我,你这太乙城现在除了香水跟香皂,就没有我能看的上眼的。”武媚扶着会议桌走到另一边,修长的**踢了踢下面的小兔崽子,但只够的到一丁点儿鼻尖,还被人家用手把脚挡回去了。 “这东西可不一样,你要相信儿臣的聪明才智,而且,这件事儿一直在秘密进行,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还有,这里现在就我们两人,只要您同意,保证没人会知道。”李弘看着武媚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踢一下桌子下面,诱惑道。 “先说说是什么物件儿。”武媚逮也逮不住,只能妥协,先把他诱惑出来再说。 “不是物件儿,是一种舞蹈,绝对比胡姬那种胡旋舞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舞蹈,更能让您喜欢。怎么样儿?儿臣今晚就让她们表演给您看,而且儿臣已经把太乙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戒严了,就是为了让母后您好好的欣赏舞蹈。” 李弘看着武媚脚不动了,缓缓的往外爬,不管怎么样儿,一顿揍是少不了的,有了这个舞蹈,就能被揍的轻一些了。 惨叫声在会议室内,足足响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宗楚客整个人从一开始就处于石化状态,完全不敢相信他看到、他听到的! 母仪天下的皇后亲自动手揍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很讽刺?仁慈孝敬、誉满大唐的太子,把自己的母后气的狠狠揍他,是不是很讽刺? 会议室门终于开了,皇后依然是高贵典雅、雍容大方,两个宫女也是明亮可人、清新伶俐。 太子殿下依然是……龇牙咧嘴、狼狈不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满脸哀怨。 “带本宫转转吧。”武媚看也没有看宗楚客一眼,对身后的李弘说道。 “您下次能不能轻点儿,儿臣屁股都快成四半儿了。”李弘正被门口等候的小雪,温柔的搓揉着耳朵,看见宗楚客还在,连忙说道:“楚客,还不快见过皇后,愣那里干什么呢?” “臣蓝田县县令宗楚客见过皇后。”宗楚客短路的脑袋,此刻也反映过来了,急忙把刚才听到会议室的动静扔到了脑后,请安道。 “起来吧。”武媚淡淡的说道。 “你一个蓝田县令,怎么认识太子的?”武媚开始正视宗楚客了,能被李弘介绍给自己的人,向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回皇后,臣前几日在山上采药时,有幸偶遇太子殿下,于是臣便跟随太子殿下来到了太乙城。”宗楚客恭敬的说道。 “行吧,那就跟着太子好好干吧,别辜负了太子对你的栽培就好,下去吧。”武媚淡淡的看了一眼,转身就开始打量起这栋陈设别致的大楼内部。 “是,皇后。”宗楚客看着李弘挥了挥手,于是急忙躬身退出了大楼。 这栋楼自己能进来,已经是万幸了,他可是知道的,这栋楼也只有一楼允许男子包括太监行走,二楼以上,除了太子,谁也不敢上去。 李弘打发走了宫女,刚挨完揍的二皮脸主动牵着武媚如玉般嫩白的右手,嘿嘿笑道:“母后,儿臣亲自带您参观,这可是儿臣的心血之作。” 一楼的两个大小会议室、平时的用来接待的两个客厅,休闲室等等,李弘是眉飞色舞的向武媚、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般介绍着。 最后来到一扇比平常门还要宽一些的门前,只见李弘轻轻伸手横着拉开,赫然是一个箱子似的小房间。 “母后跟我来。”李弘再次拉着武媚的手,缓缓走了进去。 然后武媚看着李弘得意的笑着,把那扇门又横拉关上,于是环视整个小房间,只见四周都刻满了唯妙唯俏的山水画像,名贵的木质加上名家的雕刻,小小的房间显得高贵典雅,不失大气,让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待在里面会有闷的感觉。 随着绞盘、滑轮在弓弩等上面的运用,这手动电梯也被李弘,利用颇为复杂的机械手段建造了出来。 “母后,咱们先看看您的那一层楼吧,然后再慢慢往下走,如何?”李弘摇晃着脑袋,不时拿脑袋顶一下还在打量四周雕刻的武媚。 “听你的,小东西。”武媚也难得放松心情,离开皇宫,也让她少了一丝威严,多一些女性的温柔。 李弘手扶着房间里一个摇柄,然后便缓缓的摇动起来。武媚只感觉到脚下一阵,然后透过前方有些镂刻的雕塑,只见这小房间正缓缓的平稳上升。 不时看见李弘教她的新式数字,2、3、4、5从眼前晃过,等李弘手停下不动,整个房间,也在那镂空的地方,正好对准了一个数字:5。 李弘再次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陪着武媚走出了“摇梯”。(汗,实在想不出好的名字了,看到的大大麻烦给想一个名字吧。)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介绍,武媚可真所谓是刘姥姥逛大观园,到处都是一些新鲜事物,甚至有些她都是闻所未闻。 脚下厚厚的地毯第一脚踩上去,就有一种温暖、舒坦的温馨感觉,柔和色彩的墙壁、宫灯等其他装饰,都是精美到了极致。 这些不同于武媚之前所熟悉的建制,虽然有别于传统,但每一样从李弘嘴里也是被他讲解的头头是道,并不是心血来潮,胡乱设计。 最后,李弘带着武媚来到了她的寝室,轻轻打开双开的厚实木门,像是打开了武媚沉寂已久的少女心。 武媚一手紧捂红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怕自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呼叫出声! 她……仿佛是走进了一个神仙般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布置陈设,都让她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觉。 114 低调 按照上一世的装修风格,在中式的装修风格上又贯通融合了西方的精髓,那硕大的阳台、那落地玻璃窗、那名贵的家具与脚下名贵的地毯,加上冬天所用的壁炉,宽大柔然、让人一眼就想窝在里面享受闲暇午后的沙发。 阳光洒进明亮的卧室,清新淡雅的香水味儿随着一扇窗户打开通风,让整个房间仿佛一座花园般美丽。 原本就偏向女性风格的设计,加上落地窗与很有创意的设计布局,每一处都设计的恰到好处,边边角角、角角落落,宫灯的摆放安装,都是完全符合了设计之精髓,就连最不起眼的地方,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武媚不可思议的在每个房间穿梭来去,这一刻,她仿佛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畅游在自己萌萌的少女时代,整个人有一种飞起来的感觉。 李弘给了她感官上或许是至今为止,最最难以想象的美感,最最难忘的刹那。 “不行,大明宫也要设计这样的寝室,弘儿,母后真是太喜欢了!你这个小鬼灵精。”武媚看着那宽大舒适、柔软高雅的大床,恨不得夜晚立刻降临,好赶紧钻进被窝,做上一个完美的梦。 李弘笑着继续拉着武媚的手,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里仿佛与岁月一点儿也不冲突的美妇,嘴角不自觉的闪现了那一抹坏笑。 “母后,打开这抽屉看看。”李弘故作神秘的说道。 “怎么?还想给你母后惊喜不成?哇……。”武媚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只见里面摆放着各种化妆品。 美丽的水晶首饰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首饰,透过水晶的折射,每一个首饰仿佛都闪烁着靓丽的光芒。 名贵木材其他一些首饰盒、化妆台上摆放的一些香水瓶子,琳琅满目的珠宝、玉石、金银饰物,都让武媚感觉自己这一刻被幸福满满的包围着。 “小东西,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武媚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李弘。 然后突然间起身奔向另一个房间,拉开名贵木料打造的衣橱,顿时又是一阵的两眼大放光芒,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衣服、鞋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每一处都精心摆放、设计过,一些大的首饰、毡帽等等,都被摆放在不同的位置! 特别是中间一个柔然的坐塌,以及那明亮立体的大镜子,都让你足不出屋,就可以完美的装扮自己。 武媚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脚步匆匆的又跑向了浴室,果不其然,上好的丝绸睡衣包括其他浴衣等等,上面都有金线所绣的皇后标志:凤凰。 或是引颈高歌、或是翩翩起舞,亦或是在袖口、衣领、袍带等等处的精心设计,这些都给了她一种可以称之为“梦”的感受。 悠然自得武媚与李弘坐在摇椅上,眼前就是明亮的落地窗,摇椅中间的茶几上,放着新鲜的水果与点心,鲜花插在水晶花瓶里,同样绽放着她的芳香。 半梅正在给母子两人沏茶,而母子两人则是透过明亮的窗户,看着仿佛被踩在脚下的整个太乙城全貌。 “你这太乙城是按八卦图所建?分阴阳两级是吧。”武媚心情舒爽的不能在舒爽,透过那绿树成荫的树林,以及那些簇拥城墙的鲜花,或是那绿油油的草坪,一眼就看出了太乙城的整个布局。 “母后真是英明,其他人来这半年了才看透,您这是一眼就看透了儿臣对太乙城的布局,儿臣佩服。”李弘尽力的拍着马屁。 武媚斜眼看看他,顺手结果寻兰递过来的茶水,看着那精致的杯子问道:“喝茶为什么有水晶杯不用,你偏偏要用这什么瓷杯?” 李弘舒服的晒着午后的太阳,坐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水晶与玻璃的质地跟原料,这些都是儿臣一时脑抽发现的。相比起来,无论是青瓷、白瓷,可都是大唐百姓集体的智慧结晶,比起我一个人智慧来,显然要高明的多了。” “那这杯子不也是土所制?与你那沙子有何不同,不都是廉价的很?”武媚白了他一眼,跟个老学究似的。 “母后这就错了吧,我大唐的火温已经提高到一个物理极限了,这种烧制出来的瓷器,再经过我大唐能工巧匠的加工,绝绝对对的艺术品啊。算了,不跟您说这些了,说了您也不懂,反正您放心就是了,儿臣给您用的,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就是了。”李弘懒得跟她解释,解释也解释不同。 难不成告诉她,这个时代要不是皇家喜欢所谓的唐三彩陪葬,这瓷器还发展不出来呢。 但大唐在冶炼方面,在把火温提高的极限后,无论是陪葬用的唐三彩,其实唐三彩确切来讲都不算是瓷器,而应该低温铅陶的工艺。 但从低温铅陶过度到高温烧制后,再经过李弘把石英石等加入原有的瓷器原料中,都使得现在大唐的瓷器工艺,已经达到了宋时期的水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瓷器的发展,到了如今也已经是巅峰了,至于过了宋再往后发展出来的青花瓷等,李弘认为不过是一些旁门左道,不过是在陶瓷艺术这一正途上难以突破后,想出来的一些牵强之作。 武媚也难得没有生气,这小东西只要懒得说了,就会用这话搪塞自己,搞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 母子俩人就这么一人一个摇椅,在宫女的侍候下,享受着难得的清闲下午。 夕阳缓缓西沉,落日余晖带着一层金色光芒,笼罩着包括太乙城等所有的大地,残阳如血中带着一丝丝的金色光芒,仿佛催促着脚下的大地,要进入万物静寂的夜晚了。 李弘从小就不喜欢黄昏,黄昏总让他觉得感伤,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抑或是其他八世。无数次的轮回转世,李弘对黄昏从未改变态度,都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夹杂着一丝丝的凄楚,甚至有一种孤独。 武媚无奈的摇摇头,这小东西跟种下病似的,每每到了最美丽的黄昏,都是一种犯了病的感觉,总让觉得,小小的身躯里,藏了无尽的悲哀。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算了,母后,儿臣请您去太乙城最繁华的地方用膳。”李弘意兴阑珊,对于夕阳有种莫名的痛感。 “你什么时候去过乐游原?”武媚琢磨着李弘这首看似信手拈来的诗句,用女人完全不能被人揣摩的心理质问道。 起身的李弘无奈的叹口气,这就是女人啊,不关心她儿子为何这么有才,竟然能作出这么一首流芳百世的诗作!却关心她儿子啥时候跑出长安城,跑到乐游原也即古原游玩去了。 “儿臣哪敢没您跟父皇的允许就私自出城啊,就是瞎想的,瞎琢磨的,幻想出来的。”李弘挥挥手,看着半梅拿出了一身衣衫,这是母后出门要换衣服了,于是缓缓走了出去。 什么是更加高级的感受,李弘让武媚是彻彻底底的体现了一回,完全不同于皇家出行的那种,隆重庄严仪式的另类高级仪式。 每次李弘跟着李治与武媚出行,耳边听着礼乐声,看着那些幡、旗、翅屏等在眼前晃悠,再加上礼部或者其他官员的高声朗诵。 李弘总有一种想做一个,在上一世网络上流传广泛的滑稽表情,每每坐上车,他就觉得滑稽表情很适合自己当时的神情。 九辆马车鱼贯从皇家大庄园的门口驶出,每一辆马车外面都有皇家的特别标志,而门口已经是太子六率的兵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戒严了整个路线。 前面四辆马车开道、封路,后面四辆马车保护、守卫以及断后。 武媚与李弘同坐中央那一辆马车,看着自从出了庄园门口后,整个道路被李弘的人戒严,经过路口时,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来回走动,但神情充满警惕的人,打量着被拦挡的人群。 九辆马车行驶在太乙城大街上,不同于皇家出行的鼓乐喧天,热闹场面。反而是无声的行驶中,带着一股神秘高贵的色彩。 这种神秘而又高贵的感觉,让外面被禁行的人群充满了好奇心,不时的伸长脖子张望着一行马车,各个神色向往。 而坐在车里的武媚,观察着周遭人群的反应,那种不同于皇家出行的神秘高贵感,也让她觉得这种出行方式新鲜神秘而又不适高贵。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在路过每一个路口时,武媚那种神秘低调的高贵感觉便会强烈几分,这种神秘低调的高贵,完全不同于皇家出行的显摆,反而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了更多的优越感。 向前望去,只见四辆马车相互交换,相互易位,相互熟练的配合着清道、禁言,两边的兵士同样,手里的马槊闪烁着寒光,阻挡着人群靠近马路。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马车速度渐渐缓慢下来,每一匹马仿佛都踩在同一个步点儿上,让坐在车里的武媚甚是舒心,随着自己的马车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下,只见门口恭恭敬敬的站着两派人,显然是在恭迎自己的到来。 武媚有些茫然的看了李弘一眼,便被李弘拉着手站起来,神情有些依依不舍,刚才那种神秘低调的高贵感觉,她还没有过瘾呢,怎么就到了。 (ps:还有两更,八点,十点,求订阅。) 115 千手观音 菩提树,参天立。枝繁叶茂,云蒸霞蔚。梵音咒,观自在。般若娑婆,碧池盈盈。一茎含苞、金色莲花。晶莹珠泪、滚动其上。 片片、层层、叠叠、徐徐……盛放作意相、袒露心起相、惊艳众生相、于空寂灭相。 舞者身韵形幻,手、眼、身、法、步,转承怒放、转承含苞:孔雀开屏菩萨身、金光绽放缘觉身、和雅清澈声闻身、手眼通天自在天身……观音自在十六身于最后之帝释身完美演绎。 三十二应观音自在于梵音般若空灵中,乍起乍歇、亦或婀娜、亦或妖娆、亦或半屏、亦或飞天,翩翩起舞、低吟浅唱于九天玄外间。 庄严空灵、娓娓如水、清音菩咒,渐缓渐急入耳曰:四天王太子应,若诸众生爱生天宫,驱使鬼神,则于彼前现此身,而为说法。 似梦似幻、亦神曲亦魔音浅浅入耳:女主应,女主即皇后,王后。若有女人,内政立身以修家国,即应现此身,而为说法。 曲终舞停,武媚依然沉醉于李弘利用上一世的千手观音舞蹈,加入了大量的菩萨说,而制造出来的千手观音的强大视觉震撼中。 久久不能相信眼前的武媚,左边坐着李弘,右边坐着李忠,过了半晌才呆呆说道:“弘儿,把这些人请进皇宫吧,十部宴乐曲中,看来要加上你这一个……。” “不不不,母后,这是您的创作,不是儿臣的。”李弘谄媚的样子,跟日本翻译官似的。 武媚白了他一眼,看着还跪在那里的舞者,缓缓道:“连铁、赐赏。” 然后这才扭过头说道:“就你个滑头主意多,这是你什么时候开始调教的?” 看样子武媚不反对,好像很乐意的神情,李弘抱着武媚一支胳膊,嘿嘿道:“您这一天了,没看见白纯她们吧,这不是自从儿臣到了太乙城后,就开始让她们抽空调教了,现在还是差强人意,再调教一番后,会比现在的还要好看。” 另一旁的李忠恭敬、谨慎的坐在那里,对于亲母子两人的谈话,他一句都没有敢偷听。 此刻见武媚扭过头来,于是急忙起身行礼说道:“儿臣李忠为母后贺,此舞怕是只有母后您才能想的出来,说之为我大唐国舞都不为过。” 今天早早就在酒楼门口迎候她的李忠,经过这几年,已经让武媚对他放下了不少戒心,对他也不像以前那般讨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有子李弘,这太子之位坐的是稳得不能再稳了,就算是李弘想暗地折腾,也是无济于事。李弘是谁,这小兔崽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心里跟明镜似的。 “忠儿这次来太乙城收获如何?太子可有为难你?如果有不妨告诉本宫,本宫帮你做主。”武媚嘴上的便宜话,让某人听的直撇嘴。 “回母后,太子一向对儿臣都照应有加,这一次儿臣前往太乙城,只是希望为梁州商人多争取一些,太子也是照顾的很。” 武媚跟他也就是明面上,客客气气的,寒暄几句后,武媚就按着李弘的小肩膀站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吃饭看舞蹈,本宫也累了,忠儿自行回去歇息吧,弘儿送本宫回去就是了。” “是,母后,儿臣李忠恭送母后。”李忠在武媚站起的第一时间就站在了一边,躬身站着。 正在与最后一串葡萄做斗争的某人,被武媚一只玉手毫不留情的揪着耳朵就提了出去。 “疼疼疼,母后,您轻点儿啊,这么多人在呢,您给儿臣留点面子,好歹太乙城可是儿臣……错了错了,母后请。” 酒楼里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看着当今皇后与太子,在宫女、太监的陪同下缓缓走出了酒楼。 夜色下的太乙城,依旧是人来人往,但这一条街道显然不是,虽然是依旧灯火通明,但整条街道上,除了这一家酒楼有客人外,其他酒楼除了亮着的灯光,里面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些武媚也通过连铁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坐在马车上假寐的武媚缓缓说道:“你这一套跟谁学的?整条街被你封的严严实实,光亮着灯,不让人家做生意,你这个太子还想独断专行不成?” “您这就冤枉我了,这不是您来了嘛,儿臣每次出来都是跟着人群晃悠,您这可是第一次来太乙城,儿臣得为您的安全着想,万一都想看一看母仪天下、长得又漂亮美丽的皇后……哎呀哎呀,错了母后。”李弘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蹄子上去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去你那太乙城禁区看看?”武媚美丽明亮的眸子缓缓睁开问道。 “您随时都可以去,要不明天?反正现在儿臣也忙的差不多了,这太乙城的商人也走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要么是有生意的,要么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想等等看的,没啥事了。”李弘往半梅身上靠了过去,舒舒服服的窝在人家宫女的怀里。 武媚无奈的在心里叹口气,懒得看那德行,扭头看着窗外,玻璃上映着她娇美的面孔,一闪一闪的。 连着几日,武媚确实见识到了李弘的手段,无论去哪里,都是封道封道封道,而这种低调奢华的排场,也让习惯了皇家排场的武媚,难得的一连几天感到新鲜,也就由着李弘的性子折腾了。 她也看出来了,这是李弘当着其他宗室得面在刻意卖弄,显摆。千金公主、弘化公主、曹王李明等人,在被武媚召见了一次后,便就开始各奔东西,回自己的老巢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坐以待毙在这种事情上,可不是他们的性格。 但今日游太乙山,武媚是拿定了主意,今日出行,绝不能再按小东西的方式来做,而是要按她的方式来做。 太子六率的随行保卫,被武媚否决了,‘神话’的暗中守护,被否决了,就连白纯等人,武媚都被拒绝了,只让李弘带了白露与小寒两个宫女,剩下的,全都是武媚这次来太乙城的人。 “母后,不可,儿臣不同意。”李弘撅着嘴,站在五楼武媚的寝室内说道。 武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潇洒掸了下身上的衣服,扭头问道:“怎么样儿弘儿,母后穿着你父皇的男装不难看吧?” 李弘生闷气的坐在软软的坐塌上,看了一眼说道:“母后,窄袖衫裙登山不碍事的,您干嘛要穿父皇的圆领长袍?” “你都准备了,放在这里谁知道你父皇什么时候可以穿一次,母后替他穿一次有何不可?”武媚不理会李弘脸上的不满,及腰的秀发已经被半梅像男子般束了起来,一个精致的幞头,被半梅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头上固定好。 此时,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清秀文士,一身淡青色的圆领长袍,纤细的腰身系着一根革带,一块流光溢彩的玉佩悬于腰间,脚穿一双鹿皮薄底中靴。 洁白如玉的脖颈儿、粉嫩细白的脸颊、明亮可人的眸子,细挺诱人的琼鼻,整个人英姿飒爽、明净清新。 “不施粉黛轻峨眉,但妆素裹总相宜。您可别让我父皇看见了,要是看见您这幅样子,恐怕就从眼里拔不出来……。”李弘蹭的从坐塌上起身往外跑。 武媚似笑非笑的背着手走出来,道:“原本前面听着还像个样子,后面越说越没谱了,看来你这段时间是没人管教了!” “我这是夸您好不好?”李弘委屈的说道。 半梅跟在武媚身后,低头轻声笑着,自从皇后来到太乙城这几日后,越来越靓丽了,整个人心情也很好,仿佛……仿佛感觉就像是更像一个美丽的女人了。 马车早已经在楼下备好,除了武媚的两个宫女,便是连铁跟李弘的两个宫女,百十来个护卫,武媚只让连铁选择了十个人。 于是一行十几人便奔向了峨眉山,翠微山武媚很少肚子一个人去,就算是李弘陪同,武媚也是兴致缺缺,除非是李治陪同她,她才会勉强去那里住上几天。 所以如今这几年,武媚是很少来这里,基本上不愿意在长安城住后,就会去东都洛阳。 此中原因多多少少还是有人知道,那便是在处死王皇后当天,当日王皇后在临死前曾对着武媚说道:“武氏狐媚!我来世一定要生为一只猫,咒你武氏转生为鼠,我一定要活活掐死你报仇!” 所以不管是后来李弘装神弄鬼,替她在皇宫施妖作法,还是请得道高僧念经辟邪,武媚还是偶尔会做噩梦,每每梦到王皇后,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很难入眠。 太乙山便是终南山,李唐宗室奉老子为圣祖,在李渊立国后,便就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宗圣宫”,而李弘记得,李淳风与袁天罡好像如今就在此宫中。 李弘面对武媚的疑问,为何当初他选择把太乙城建在太乙山下时,李弘总是撇嘴说道:“可能是我跟太乙山有缘吧,自打一出生就对它产生了莫名的好感……啊。” 脑后果不其然被走在山路上的武媚拍了一巴掌,这种鬼话她才不会信,小东西把太乙城建立在太乙山下,必定是有所图谋。 116 刺杀 李弘选择太乙山脚下建造城池,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乙山庞大的无边无际的资源有多么的重要。 上一世的太乙山依然再被开采,因为他是中国最大的金矿之一,其中还有其他金属跟非金属矿产,建材石料,都是太乙山最为宝贵的财富。 以他九转十世的经验,他要是不把城池建在太乙山脚下,那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一行十几人缓缓的走在山道上,但不知道为何,李弘却越来越感到心惊,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上前默不作声的拉住武媚的手,警惕的看着四周,低声对宫女说道:“小寒、白露,保护好母后。连铁,让你的人提高警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阳光直直晒着山道,两旁原本树林里的鸟叫声,也不知道何时停止了鸣叫,就连那草丛中的虫鸣,也是偶尔冒出一两声。 护卫从前路跑了回来,说道:“前面山石塌陷,无法通行。” 李弘眉头一紧,果断说道:“连铁、半梅、寻兰保护母后,白露、小寒带四个人断后,你们六个跟我开路。” “弘儿……。”武媚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仿佛暗处有不少眼睛盯着她在。 “放心吧母后,没事儿的。给您,拿着这个。”李弘掏出了一把燕翅弩,替武媚把箭矢安好,递给了她。 十几人开始缓缓向山下退去,武媚被保护在中间,左右被她的宫女半梅与寻兰占据,李弘跟连铁两人在她前面,以及六个护卫开道,白露、小寒与四个护卫在最后,保护着武媚身后。 整个山林静静悄悄的,不寻常的诡异气氛越来越浓,武媚的眉头也是皱的越来越厉害,但脸上看不出一丝慌张的表情,稳稳的跟在连铁与李弘身后,缓缓的向山下走去。 前方一片山坳宽阔处,李弘突然间犹豫了,借着山径的掩护,李弘示意所有人停下来,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淡淡说道:“别往前走了。” “那怎么行?难不成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武媚扶着李弘的肩膀,把他拉到了怀里,警惕的说道。 “敌人没有弩箭,所以他们才会截断上山的路,看见前面那宽阔处了吗?那里是他们选择的动手地方,我敢保证,再往前走,道路也已经被截断了。”李弘笃定的说道,伸手拍了拍武媚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那现在怎么办?”武媚轻声问道。 “等。等他们按耐不住后,自然会冲出来的,我们现在占据着地理优势,他们上下都很难攻进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弘一边说,一边示意大家往后退,刚才路过的地方比较平坦,而且山道前后两侧都有可以依靠防卫的大石,跟个小山门似的,只有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眼看着众人都已经进入了较为开阔的山道,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后,李弘仰头打量着天空,再看看两侧密林,说道:“白露,发紫色求救信号。” 赤橙黄绿青蓝紫,李弘把危险等级提到了最高,这足以说明,李弘对此次危险的重视,何况他已经感觉到了,浓厚的杀气正在山道两侧的树林中渐渐蔓延。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露的哨箭带着紫色的烟火冲向天空时,两侧密林中开始出现绰绰人影,兵器偶尔在透析到林间的阳光下,反射着寒冷的光芒。 武媚冷冷的看着冲出来的蒙面黑衣人,此刻她没有心情猜测到底是什么人要看刺杀她,她现在只关注的是,到底有多少人,自己这十几个人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没有一丝喊杀声,只有两两相碰时,偶尔兵器相撞击的铁器声,以及被杀后的闷哼声。 李弘手里的两把燕翅弩并没有射击,在不明确敌人的数量前,他是不会乱发射的。 李弘只觉得眼前一花,旁边的连铁在他视线里只留下了一道残影,而整个人已经冲到了山道最边上。 手里没有任何兵器,但那一双手却比任何兵器都要致命! 仿佛毒蛇一样的两只手臂,反常规的扭动、翻转,不等敌人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已经掐断了敌人的脖子。 不等敌人倒下,连铁猫腰、躬身,仿佛灵猫一样,手肘如刺,直直捣向身后人的心窝,顿时那人便闷哼一声,痛苦的蜷缩在地。 整个山道宁静的让人害怕,除了兵器的破空声与闷哼声外,就是偶尔能够听见的骨头被咔嚓折断的声音。 四面八方都有敌人涌来,白露与小寒一人手里一把经李弘射击的匕首,仿佛死神的镰刀般,曼妙的身体轻轻柔柔,穿梭在敌人中间,每一次出手都能够带出一捧血花。 十个护卫显然也是连铁精心挑选出来的,被三到四人围攻,依然能够不慌不乱,就算是被横刀砍中、刺中,脸上的神情却丝毫不变。 随着瞳孔缩小,闪烁着死亡的光芒,一手抓住敌人刺入身体的横刀,一手扬起便割掉了对方的脑袋,不等手臂收回,便被另一个赶来的敌人一刀砍掉了手臂。 闷哼一声,在把握不住身体平衡的刹那间,突然抽出插在自己身体里的横刀,反手再为自己拉一个垫背的,此时身后又是再中两刀,然后才缓缓的软倒地面。 李弘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用肩膀撞了撞武媚,示意往山顶上走,这里应该离宗圣宫不远了,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帮助。 武媚同样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相对,都闪现着镇静跟从容,在半梅与寻兰的保护下,缓缓往山上继续行去。 但山上冲下来的敌人也不少,此时只见连铁拧断一个敌人的脖子后,纵身一跃,便向武媚这边飞来,人在空中时,两脚却犹如大锤一样,一脚一个,踢在敌人的头颅上。 毫不防备的敌人被踢中后,不受控制的便撞向旁边山道上的石头,不是撞的头破血流失去战斗力,便是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连铁不等李弘命令,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做,抢过两把横刀,一手一把,与半梅、寻兰三人悍不畏死的阻挡着敌人靠近。 三人费力的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想要打开一条缺口,奈何敌人太多,一下子根本无法冲开。 李弘与武媚,此时也不过往前才走了十来步的距离。 静静注视着惨烈无声的杀伐场面,李弘目光穿过人群,手臂沉稳的快速抬起,一道寒光从手中飞过,快速射向包围圈最外围。 包围圈最外面的敌人,显然是一个头领,看到李弘手上寒光一闪,当即举刀便挡,“叮”一声,寒光被隔开,射向了旁边毫无防备的敌人太阳穴中,顿时立刻软倒在地。 李弘严重杀气更浓,不等那人反应,在第一支箭矢被挡后,他便立刻发射了第二支、第三支箭矢,第二支再次被挡,第三支却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精准无比的射中了那人的喉咙。 顿时鲜血从那人的指缝中渗出,浸湿了身上的黑衣,整个人不甘的缓缓倒下。 随着那人被李弘射中,上山道路上的敌人顿时一阵慌乱,在连铁与半梅还有寻兰,加上白露与小寒的冲击下,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 李弘默不作声,快速从腰间拿出一排箭矢,三支箭矢被他飞快的上弦,然后才拉着武媚的手,缓缓向前行去。 两侧密林还是狭小山道,此时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原本护卫的十个人,此时就剩下三个人在强撑。 白露同样脸色惨白,腰腹间一道很长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手里的匕首也不如一开始迅捷、凌厉。 一人斜刺里杀出,横刀从白露身后无声的刺出,待白露发觉时,回身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把横刀离她后心约莫一寸有余的距离,突然间软了下去,太阳穴被一支小小的箭矢射中。 李弘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白露凄惨的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拉着武媚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停留,自己也救不了白露。 连铁一刀带出三道血浪,一下子便让武媚与李弘快速的向前行走了几步! 半梅、寻兰手里的横刀同样不示弱,奋力的点过敌人手腕,此刻她们杀人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够做的便是尽量使敌人失去战斗力。 小寒已经被人群冲散,与白露失去了联系,同样被三个黑衣人围攻,每一招都是往小寒致命之处劈来,小寒仗着身法飘忽,游走不定,同时依靠着树林里树木的遮挡,一时半会儿,三个人还奈何不了他。 连铁闷哼一声,惊醒了看望小寒方向的李弘,刚一回头,便看见武媚如刚才自己般,手里的燕翅弩飞快举起、放下,一道寒光便飞掠而过,射进了连铁身后敌人的肩膀处,电光火石间,替连铁争取到了有利的时间。 (ps:第一天上架,求下首订,对作者很重要。另外感谢雪落君、笑到嘴抽、离鸠晒罩大大的打赏跟月票鼓励,明天三更。求首订!!!) 117 白露 小寒 加上连铁,此时能够保护武媚与李弘的人数只剩下了六人。 半梅与寻兰情况还稍微好一些,与连铁三人护在身后,阻止着追击他们的敌人。 白露与小寒相互扶持着,手里的横刀已经没有力气再挥舞起来。 而十个人的护卫,此时只剩下一人,留在了最后断路,但此时已经被四把横刀同时刺进了身体,无力回天。 李弘一行人此刻无奈,只能是被逼着继续往山上前行,敌人依然还有几十人,此时同样也放慢了追击的速度,他们同样没想到,这十几个人竟然让他们损失了如此多的好手。 无论是山间小路,还是树林处,从刺杀地点追到山道塌陷处,这一路上竟然是铺满了他们的尸体,死伤可谓是不惨重! 李弘与武媚相互搀扶,在连铁等人阻挡敌人之时,已经爬过了塌陷的地方,只要再往前不远,他们就能够到达宗圣宫。 但树林间显然还有敌人藏匿,这让他们母子两人立刻变得形单影只,塌陷处的另一端是连铁五人在苦苦阻挡追击的敌人,塌陷处的这端,竟然还有敌人冒出来。 “母后,快,往山上跑。”李弘扬手射出一道寒光,密林中便倒下了一个黑衣人。 宗圣宫此时已经远远在望,但从山道两侧追击的七八个敌人,也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迂回。”李弘拉着此刻开始有些惊慌的武媚,突然间也冲进了密林处,远远望去,那里有一个可以藏匿的小山洞。 两人的离去,彻底与连铁等人失去了联系,快速的穿过树林,身后依然是追击的敌人。 靠在一棵树后面,李弘抬手再次射出一道寒光,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顿时失去平衡,从斜坡处快速的翻滚下来。 上面的黑衣人立刻躲在树后面,深怕再被射中。 李弘看着滚到脚下的黑衣人,不过是被他射中了胸口,虽不致命,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黑衣人站立不稳,加上胸口一痛,便滚了下来。 李弘抢过横刀,在那黑衣人站起身前,一刀砍向黑衣人脖颈处,顿时一道血浪喷洒而出,溅了李弘一脸。 李弘看了一眼斜坡上面探头的黑衣人,然后扭头对武媚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洞,示意她藏匿到那里去,自己在这里拒敌。 武媚从李弘开始射击到李弘杀人,眼睛则都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整个过程,那小小的毫不慌乱的身型,仿佛那一刻定格在了他的心里。 弘儿为了保护我,竟然不顾自己的安慰,而且……他才十岁! 武媚不由自主的拿李弘与李贤等人作对比,她敢肯定,如果今天换做其他皇子,恐怕皇子此刻已经吓得躲在她身后大呼大叫,甚至看着惨烈的杀伐场面,都会吓得走不动路吧。 武媚脸上突然间写满了笑意,上前两步拉着李弘另外一只手,然后缓缓的往那个小山洞走去。 李弘一愣,抬头看向母后,只见武媚一脸温柔的笑意,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坚定,像是再说,要走就一块儿走。 “服你了,都什么时候了。”李弘拿着手里的横刀劈开前面碍事的树枝,与武媚飞快的往前跑去。 山洞前,李弘深怕里面有野兽,看了看后面显然惧怕他手里燕翅弩的敌人,一个个小心翼翼,接着树木的掩护,缓缓的往这边逼近。 李弘挠挠脸上的汗水,再次看了一眼山洞,然后冲武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里的燕翅弩便射进了山洞,除了箭矢碰到石壁发出声音外,并没有什么动物从里面跑出来。 李弘于是拉着武媚便走向山洞口,然后冲着武媚指了指山洞后面,示意武媚继续往前走,自己在这里利用山洞来拖住敌人。 不等武媚说话,李弘就把身上仅剩的六支箭矢,再次递给了武媚三支,然后就要推着武媚赶紧走。 武媚还是摇头,看了看山洞,又看了看李弘手里递给她的箭矢,伸出手缓缓的推了回去,接着又把自己手里的燕翅弩递给了李弘。 不等李弘反应,武媚一头便钻进了山洞内,是福是祸,现在武媚已经不去想了,山洞并不是唯一能够提供安全的地方,但她知道,只要进入山洞,李弘就少了一份分心。 看着武媚躲进了山洞,李弘也无奈,夹着横刀,一手持一把燕翅弩,在山洞门口处,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便趴了下来。 “弘儿,你说母后会死吗?”武媚在山洞中找了一块儿干净的石头坐下,拢了拢从幞头里散乱出来的秀发问道。 “不会,母后您可是大唐皇后,不会的,有儿臣在您放心。”李弘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只见一个黑衣人快速的从一棵树后闪身而出,手里早已经准备多时的弓弩,瞬间便被击发,不等那人移动另一棵树后,箭矢便从那人侧脖颈处刺进,顿时软倒在了草丛中。 如此一来,李弘更是有效的阻止了这些人快速的靠近山洞,就在这时,这些人身后突然间出现了花孟等人。 白露与小寒不像是从斜坡跑下来的,倒像是踉跄之后,从斜坡滚下来的。 李弘看着连铁五人还是找到了自己,心里踏实了一些,但看到他们身后依然还有黑衣人时,心又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树林中的人影忽隐忽现,一会儿是连铁等人,一会儿是黑衣人,李弘趴在那里默默的注视着,突然淡淡的说道:“儿臣一定要亲自查明,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铁他们赶过来了吗?”武媚站起身子探头看向外面。 只见白露正被无声的一刀刺中了心脏,小寒从身后砍了那人脑袋后,在与白露对望一眼后,同样也被另一个黑衣人刺中了要害,两个人缓缓的倒了下去。 “母后小心。”李弘突然间大吼一声,手里的两把燕翅弩,快如闪电般射向了洞口一侧,而那人正从空中飞跃过来,手里的横刀直指探出头的武媚。 此人显然是早已经偷偷潜伏过来的,因为害怕李弘手里的弓弩,所以一直潜伏着等待机会。 李弘不知道手里的弓弩有没有射中,在发射的同时,李弘就站了起来,飞快的扭身扑向了武媚,把自己的身后留给了自空中落下的黑衣人。 “嗯……。”李弘闷哼一声,左肩膀突然间火辣辣的疼,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物体坠地的声音。 武媚则是脸色苍白,愣愣的看着李弘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弘儿,弘儿……。” “没事儿,母后快上里面去……。”李弘浑身发软,肩膀上火辣辣的痛感直穿脚底,让他整个人一下子脚下浮虚,有些站不稳。 不等武媚继续查看伤口,李弘突然弯腰拿起自己扔的那把横刀,狠狠的向身后刺去,只是瞬间的时间,又一个黑衣人冲到了洞口。 李弘手里的横刀刚刚举起,那黑衣人就像是被人在身后踹了一脚似的,突然间直直的向李弘倒了过来,正好胸膛撞在了李弘手里的横刀上。 李弘早已经有气无力,加上黑衣人的一撞,整个人顿时再次被撞进了武媚的怀里,而武媚一直注视着李弘肩膀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理会眼前发生了什么,于是娘俩一下子全部被直挺挺倒下的黑衣人撞到在地。 娘俩躺在地上快速的起身,就在这时,洞口突然间出现了两道人影,赫然是无法、无天。 李弘看见是他俩后,加上肩膀上的伤口此刻依然是火辣辣的疼,在被武媚扶起来后,艰难的说道:“保护好我母后,找个人带我去看白露跟小寒。” “弘儿不可,你肩膀上的伤口……。” “没事儿,儿臣忍得住。”李弘的声音有些像要哭了。 要不是刚才突然间被白露与小寒被刺的场景所阻,恐怕也不会给那个潜伏的黑衣人机会。 无法、无天两人点点头,于是立刻有两个人上前,一个人手拿绷带,快速的帮被另一个人扶着的李弘包扎着伤口,然后缓缓的走了出去。 此刻,树林中的黑衣人已经被团团包围,每一个反抗的黑衣人都是死相惨烈,基本上这片树林里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血腥味儿也开始在林间缓缓蔓延开来。 连铁与半梅还有寻兰,看见李弘后急忙行礼,李弘苍白着脸,嘴唇都有些发青,说话更是因为肩膀上的伤口而出现了打颤:“去山洞照顾好我母后,你们没事儿吧。” “谢殿下关心,奴婢无碍。”三人同时说道。 “快去吧。”李弘看着三人都是一脸血迹,走起来一瘸一拐。 连铁的腰间湿漉漉的,显然是伤口所致,而半梅与寻兰也同样,身上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势,就是这样,还是快速的走向了山洞。 “留几个活口。”李弘一边命令,一边有些害怕的往刚才白露与小寒的方向走去。 草丛中,只见白露与小寒两人头靠着头,满脸血迹的躺在那里,原本美丽的眼睛早已经黯然无光,嘴角依然有鲜血流淌。 (ps:谢谢燕羊打赏鼓励,谢谢理查德m吴两张月票鼓励!今日还有两更!) 118 殉 李弘脸色苍白,在一位‘神话’成员的搀扶下,缓缓跪在了地上,凝视着奄奄一息的白露与小寒,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扬起头看着高耸的树木,想让眼泪倒流回去,但依然是顺着眼角直流而下。 深深的吸一口气,低头用双手费力的抚摸着两人沾满血迹的脸颊,李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们说话。 “爷不……哭……爷不哭。”白露勉强让自己黯然无光的眸子睁大一些,沾满鲜血的双手挣扎了半天,依然是无法抬起。 “还有救吗?”李弘双眼噙着泪,哽咽道。 “爷……奴……奴婢下下辈子……还要侍候您。”小寒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但在沾满鲜血的脸上,却显得凄惨无助。 “回殿下,好几处伤都在要害,实在……。”一个神话的成员低声道。 “下去吧,都退下吧,我想跟她们待一会儿。”李弘抽咽着说道。 泪水模糊了视线,让他无法看清楚白露与小寒清晰的脸颊,跪在两人头部跟前,不顾自己左肩膀的伤势此刻又开始冒血,费力的要把两人的头抱进自己的怀里。 一旁的神话看着太子小小的身型,不顾整条左臂已被鲜血染红,正在费力的挪动两个宫女的头部,刚刚蹲下身子,想要伸手帮忙。 “滚!”李弘冷冷的说道。只好小心收回自己的手,缓缓的退到很远的距离,与其他人把一主两仆围在中间。 李弘费力的伸直双腿坐在地上,与白露、小寒三人,努力的把她俩的脑袋放在了两条腿上。 泪水从李弘脸颊上肆意的流淌,晶莹剔透的泪珠如玉珠帘,打在白露与小寒原本沾满鲜血的脸颊上,顿时,沾满鲜血的脸颊仿似盛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花。 “爷不……哭,奴……婢很……安心。”小寒努力的伸出一只手抓住李弘的手,断断续续道。 “我不哭,真的不哭,只要能看着你们我就……我就不哭。”李弘任由泪水横流,模糊双眼,低头看着模糊的白露与小寒。 白露凄然泪下的笑着,望着李弘左肩膀上的鲜血直流:“爷……奴婢对……对不起……白纯肯定……会骂奴婢的……爷受……受伤了,她们……她们会很心疼……。” “不要说了白露,爷不疼,她们不会怪你的,你们都是我的好奴婢。”李弘只觉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从小就被她们宠着,把自己侍候的很满足,自己离不开她们。 “爷……下辈子奴婢……还……侍奉您……。”白露继续断断续续的说道,但看着李弘受伤的肩膀,让她心痛如绞,但却又无能为力。 “爷……奴婢……奴婢疼……帮……帮奴婢……。”小寒灰暗的眼神祈求着李弘。 李弘看看小寒,再看看白纯,抽泣着直点头,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两人身上,依然还在往外流的鲜血。 “啊……。”李弘仰天惨叫着。 身后的无法、无天缓缓跪在李弘身旁,等李弘平静下来后,拿出了两粒黑色的药丸,伸到了李弘跟前。 “爷,没有痛苦的,很快她们就……。” 李弘紧咬嘴唇,颤抖着松开小寒的手,接过无天递过来的药丸,拿在手里看了看,闭着眼睛把两粒药丸喂食给了白露与小寒。 几乎是短短的几息时间,李弘就感到双腿上的头颅突然间变沉了……。 当李弘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是母后一直关切的双眸,床边站着熟悉的几个人,花孟、惊蛰、芒种、猎豹,以及还有小雪与夏至。 白露、小寒已经死了,李弘再次又闭上了眼睛,他不想醒来,当他看见小雪与夏至时,就会想起白露跟小寒。 “弘儿,好点了吗?”武媚看着李弘睁开眼睛扫了一圈,又合上了眼睛,于是轻声问道。 “母后抱抱……啊。”刚想起身用撒娇忘记失去白露与小寒之痛的他,左胳膊一动,立刻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好好好,母后抱抱你。”武媚急忙按住李弘没受伤的肩膀,防止他挣扎着起来。 然后坐在床边俯下身子,把李弘的头搂在怀里,轻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可是吓死母后了!” “母后,让小雪她们出去,儿臣现在不想看见她们。”李弘被武媚的高耸挤压着,发出嗡嗡的声音说道。 武媚起身,放开小东西的头颅,食指在额头上点了下说道:“你是太子殿下,怎可如此失态。” “那怎么了,父皇都还有哭的时候呢。”李弘的双眼此时还肿的像桃子。 而在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已经奇奇跪在床边的小雪、夏至等人,也都是眼睛红肿。 武媚无奈的摇着头看了看这主子,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几个奴婢,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她们疼你,还让她们出去?这两天这些人可是对你寸步不离。” “那我们现在在哪?”李弘一只手把原本蒙着头的被子掀开,看着武媚温柔的脸颊问道。 “在宗圣宫,你小子真有福气,正好孙神仙在这里,要不然,等回到太乙城再给你治伤,恐怕你这胳膊都要废了。”武媚亲自端着药汤,看着夏至跟小雪起身,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把李弘扶起着做起来。 嘴唇并不是很干裂,看来在自己睡着好,一直有人给自己湿唇,难得被武媚如此宠爱,于是某人也就配合着武媚,一口一口的把碗里的汤药喝完。 “真苦,简直不是给人喝的。”李弘看着武媚放在药碗儿,第一时间抱怨道。 武媚回头瞪了他一眼:“这刚醒就开始找不自在了是吧?” “嘿嘿,起来吧都。”李弘冲着武媚挤出个前奏的笑容,然后对地上跪着的几个磕头虫说道。 武媚坐在床前,看着这个小男子汉,心里既欣慰又失落,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这老大跟那三个一比,那三个简直就……就没法子看了。 就昨天遇刺一事儿,李弘表现出来的所有一切,武媚都怀疑,恐怕就算是换做夫君李治,也不见得能如李弘昨日般,那样冷静、那么沉着、那么勇敢跟自信,虽然到了最后却哭晕了过去。 “白纯呢?”李弘眉目间一丝杀气若隐若现。 武媚呼拉了一下李弘的脸,臭小子那嘴角的坏笑配上那冷冷的眼神,跟个修罗似的,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回殿下,昨日白纯就出门了,她让奴婢转告您,三日之内必定查出凶手。”夏至站在那里,关切的看着李弘,小声的说道。 “无法、无天人呢?以他们的经验,难道判断不出来?问问他俩干什么吃的!‘神话’如果就这点儿水平,我觉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就差一点点儿,如果他们晚来一步,他们就只能给我收尸……哎哟。”李弘对昨日无法无天的救援很不满意。 脑门上被武媚拍了一巴掌,说话一点儿忌讳没有,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无法、无天昨日把您送到宗圣宫后,就消失了,只是说了一句,这些人不是从太乙城、长安或者是蓝田等地过来的,说是可能今日刚到,现场来看,他们并没有经过很精心的策划,倒像是仓促之间布置……。” “废话,昨日那样的景况,谁都知道是仓促布置的,谁特么的傻啊,刺杀不带驽,就带着横刀来刺杀!要不是昨天……哦哦,我不说了就是。” 武媚担忧的看着李弘,刚刚有点儿血色的脸颊,因为一番话变得又有些苍白,便揪了揪靠在她怀里,一直被他揉捏的李弘的耳朵。 敲门上惊动了屋内的几人,夏至急忙跑到门边,打开门,赫然是仙风道骨、淡然悠远的孙思邈。 “老道见过皇后、见过太子殿下。”老道缓步走进来,看着两人说道。 “孙神仙客气了,夏至快赐坐。”武媚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依然搂着怀里的李弘。 李弘想动,无奈只有一个肩膀能动,还被武媚抱着,所以也就冲孙思邈点了点头。 夏至把一个软坐塌放到了床前,武媚这才把怀里的李弘扶着靠在了床头,然后在以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多谢皇后。”孙思邈笑着谢过。 然后伸出手开始为主动把胳膊伸出来的李弘把脉,约莫盏茶时间,枯瘦如树枝的手便放开了李弘的手,看着武媚说道:“殿下洪福齐天,加上有您与陛下护佑,已经无大碍,只要把伤口养好即可。” “如此多些孙神仙了。”武媚微笑着说道。 “小子见过孙神仙。”李弘冲着孙思邈眨了眨眼睛。 武媚昨日到了宗圣宫,就已经从小雪嘴里知道,孙思邈与李弘两人前些日子,曾经不期而遇过。 所以看着李弘俏皮的对孙思邈眨眼睛,她也不觉得奇怪。 对于这个跟谁都能自来熟,一点儿也不怕生,也不摆架子的太子,武媚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这跟宫里那两个时不时招猫逗狗、调戏宫女,但见了外人又显得拘束的李贤和李哲,可是有着天地之差。 (ps:这章求别骂。这章章节数字好,祝大家财源滚滚!谢谢北海以东打赏鼓励!) 119 轮椅 李淳风 孙思邈笑了笑,看着李弘说道:“养伤期间切忌勿动怒,否则对于伤口愈合有弊,虽然太子殿下刚刚十岁多些,但老道在为殿下医治时,还是能够感觉到,太子殿下身体强壮,健康的很,所以无需忧虑,等过几日拆了线后,再返回太乙城如何?” “您都如此说了,小子哪有不从之理?”李弘看了一眼武媚,显然是早就想着回去了。 “宗楚客还在外面候着,是否……。” 孙思邈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替他那个忘年交着想,李弘抬了抬眼皮,看着他说道:“让他进来吧,正好有时事情给他交代下。” “那好,皇后、太子殿下,那老道就先告辞了。”说完后便起身在夏至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宗楚客就神色有些紧张的跟着夏至走了进来,躬身先对武媚行礼道:“臣宗楚客见过皇后,见过太子殿下,为殿下祈福。” “都是些没用的话,祈福我的伤就能好了,你第一次来看我就是双手空空如也,这次还是空空如也,我母后还在这里呢宗楚客,你就这么好意思空手而来?”李弘拥着柔软的棉被,刻意调侃宗楚客,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暂时不去想白露跟小寒。 “臣家里确实拮据……。” “得,打住,懒得听你哭穷。现在我就在这躺着,看你也看了,望你也望了,问你问了。这样吧,交给你个任务,找太子清道率的两个长官,让他们配合你检查太乙城,所有客栈等流动人口众多的场所,每一家客栈都有登记,检查仔细些。” “是,殿下。”宗楚客急忙应声说道,而那边,花孟以及把太子的旨意写好,装进了密封好的信封里,同时把太子的一块令牌递给了他。 武媚看着宗楚客行礼后离去,担忧的看了一眼依然还脸色苍白的李弘,问道:“你觉得会是从太乙城出来的?” “不知道,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呗,哎呀。”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刚睡醒就开始不正经了。”武媚打完后立刻给个甜枣,又揉了揉那刚刚被夏至梳好的马尾。 “嘿嘿,那就等等白纯跟无法无天吧,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李弘笑着说道。 武媚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盯的李弘都要发毛了,武媚才缓缓说道:“白纯她能查出什么来?她不就管着你这太乙城,她跑出去怎么查?” 李弘愣了一下,立刻说道:“这不是太子六率各两千人后,多出了两千人嘛,就就正好负责太乙城治安,所以就交给白纯了。” 武媚不信的看了他一眼,小东西肯定儿有事儿瞒着他,但只要小东西不说,你就别想问出来,但想来能让白纯去管的,也不会说是重要到哪儿去,估计还是他那太乙城一亩三分地的事儿。 武媚也懒得追究他,刚要说话时,就看见夏至开门后,进来两个人,只见是李弘的两个家奴,好像叫什么任劳任怨,尴尬着走了进来。 “你俩来干什么来了?”李弘好奇的问道,不好好在禁区待着,跑这里来干嘛来了。 任劳任怨站在门口,先是紧张的在夏至的指点下给武媚行礼,然后才搓着手说道:“小的听说爷您受伤了,所以就来看看您,连夜给您打造了一副车,省得您……。” 两人一边说,一边从外面推进来一辆……轮椅? 李弘看见了两个人尴尬笑着缓缓推进来,顿时脸就绿了,坐在床头的他,此刻有种他母后揍他时的愤怒感! 顺手从床头抄起一个枕头就砸了出去:“我是肩膀受伤了,又特么的不是腿脚受伤了,你见过胳膊受伤没法走路的吗!你给我打副轮椅你是咒我呢是吗?起来,谁也别拦我,看我不收拾死你俩……。” 武媚看着脸都气绿了的李弘,胡乱扔着床上的东西,顿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也怪不得任劳任怨,要怪还得怪她,昨日因为李弘受伤昏迷不醒后,过于紧张,就突然间觉得李弘应该需要一个这个,没想到竟然被他的家奴,一晚上就鼓捣出来,还准备等李弘坐上后,自己好赏赐这两个人。 现在被李弘一提醒,立刻知道这轮椅跟他的伤势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一下子就笑的花枝乱颤,让房间里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李弘看看母后,再看看那轮椅,立刻也明白了事情缘由的七八分,这事儿要不是母后指使,恐怕以母后的性子,此刻早就将两人赶出去关牢里了,诅咒太子可也算是大不敬呢,但要是她吩咐的,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好了,弘儿,别生气了,这件事儿是母后思虑不周,不怪你的人。你就好好在这里养病吧,今天一早就接到了你父皇的旨意,此刻恐怕他已经在来太乙城的路上了,母后就先回太乙城了,到时候母后带你父皇过来看你。”武媚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对李弘说道。 “哦,儿臣知道了,那儿臣送您出去。”李弘在夏至与小雪的搀扶下从床上起身,缓缓的与武媚一同走出了房间。 走在宗圣宫的石板路上,此时已经是禁卫森严,穿着铠甲的太子六率,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把整个宗圣宫给戒严了,原本平时就人不多的宗圣宫,此刻更显得人迹寥寥。 望着武媚在其他宫女的陪同下,缓缓走出,突然武媚停下脚步,走回到李弘身边,看着李弘郑重的说道:“人死不能复生,白露与小寒你向来待她们不薄,母后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们能够在你怀里离开,已经是很满足了,所以,弘儿你一定不要再伤心,过几日母后给你送过来两个,如她们一般……。” “儿臣多谢母后,此事儿先不说了,儿臣现在也长大了,有夏至跟小雪就够了,如果儿臣需要的话,会找母后您要的。”李弘强笑着说道。 “那好吧,听你的,小东西现在有主意了,不过打小你这主意就正,母后管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啊,还是没把你这小东西管好,母后对不起大唐啊。”武媚回想着这些年跟李弘的场景,不由得也是陷入里面,久久不能自拔。 望着武媚离去的背影,李弘在夏至跟小雪小心翼翼的陪同下,缓缓在宗圣宫散着步,初升的阳光下已经有了一丝温热,空气中游荡着和洵的风儿,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懒意。 远远望去,宗圣宫一座观前,站着一个青衣道袍的道士。 李弘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只见那道士正含笑望着他,便缓缓往那道士跟前行去,而道士看着他走过来,也是急忙往李弘这边走来。 一边走一边对夏至问道:“白露与小寒安顿在哪里了?” “爷,白露与小寒已经送回太乙城了,等您伤好了后,就可以去看看她们。” “嗯。”李弘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默默的点了点头,信步往前行去。 那道士还没有走到李弘跟前,就被花孟等人远远的拦住了,自从昨日受伤后,花孟等人对李弘可是保护的更加严密了,绝不会允许陌生人靠近李弘十步以内。 李弘示意了一声后,花孟便缓缓侧过身子,示意道士过去,但一双眼睛,与其他几个人,一直警惕的看着那道士。 道士快步走到李弘跟前,拂尘往臂弯处一打,行礼道:“贫道李淳风见过太子殿下。” “李淳风……道长?”李弘愣了下,差一点儿直接喊出李淳风的名字。 “正是贫道。”李淳风此时已经六十有余,看神情、精神都中气十足,像个四五十的中年人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宗圣宫里,李弘右手拿着人李淳风的拂尘,漫无目的的在空中扫来扫去。 拂尘属来自汉传佛教的法器,既是一种武器,也是象征着扫除烦恼之意。 李淳风也不介意从他臂弯处提走拂尘的李弘,微笑着问道:“殿下可是有心事儿?” 李弘没理他,自顾自耍着手里的拂尘,淡淡说道:“对了,哪天我送你一把拂尘,是太乙尘,比你这个用马尾巴做的好多了,通体雪白,可好看了。” “如此……贫道就多谢殿下了。”李淳风愣了下说道。 “对了,我还有事儿想问你呢,据说在我出生当日,你曾经说过一句谶语,说什么五皇子乃太上老君转世为人主,化名李弘,拯救众生。哦,对了,说是“老君当治、李弘当出”对吧?”李弘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落后他半步的李淳风问道。 李淳风并没有显得过多惊讶,看了看脚下,淡然笑了笑,说道:“道家众徒之言,信则有之、不信则无。殿下又何必把此谶语强加给贫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啊,我父皇跟母后为我取名,不也是应谶意?”李弘继续往前走着。 当年确实是如此,在他快要出生的几天,满长安一直流传着这个“老君当治、李弘当出”的谶语,而在李治与武媚为他们的长子取名时,确实有应谶意之意。 李淳风还是含笑跟随,想了下说道:“此谶语虽然非出自淳风之嘴,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殿下您现在身为我大唐之太子,大唐的储君,岂不是就应了那谶语。” “嗯,是这话,这么说也不错。但你跟我说说,现在绿林草莽经常有假借李弘之名,行造反之事又该如何?你一句话,却让民间多了多少无辜冤魂?”李弘把拂尘丢了李淳风说道。 李淳风是脸上一僵,这事儿是他从未有料到过的,听到李弘如此一说,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所以说啊,有时候是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的,会出人命的。”李弘轻松的说道。 李淳风由衷的对李弘躬身说道:“太子殿下仁慈、孝敬果然名不虚传。贫道佩服。” “算了,不扯那没用的了。其实要是今日不碰上你,我还打算找你呢,你当年著有的《十部算经》如今已经跟不上大唐的步伐了,还有你那观测天体的“浑仪”,现在你还玩儿吗?至于你的《三元真经》跟《五代史》我不敢兴趣,怎么样儿?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长安,在我的崇文馆开开眼界?当然,你那浑仪现在已经落伍了,想来你也知道太乙城的玻璃,你就没有想过通过他,看看这天上?或许能看的很远也说不准呢。”李弘似笑非笑的说道。 却听的李淳风是一惊一乍的,他没想到太子竟然对他如此了如指掌,除了没有提起自己与师兄袁天罡合著的《推背图》外,自己生平所有的著作,都被他了解到了。 而关于《十部算经》跟测量天体的浑仪,特别是《十部算经》,早年间被国子监录用,用来受学大唐学子。 此前自己已经有所耳闻,太子殿下自己所做的《算学》,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十部算经》,被如今国子监、崇文馆、弘文馆录用,现在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至于那测量天体的浑仪,看太子神情,显然对天道像是同样有着非一般的研究,不然的话,也不会单单指出来。 “殿下真乃当世人杰,淳风佩服。《十部算经》当年已经耗费贫道不少心血,如今想要精进一步,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何况贫道也早已耳闻,殿下您所著《算学》一书,早已经超越了贫道,殿下您就不要拿贫道开玩笑了。”李淳风郑重的说道。 别人怎么说,李弘都能揽到自己身上毫不脸红,但对李淳风这样的,用上一世的眼光来看,也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巨人,他一生的成就放到上一世,绝绝对对诺贝尔奖能拿好几个。 经这样的时代巨匠如此一夸,二皮脸自己都有些脸红,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摇了摇头,一旁的夏至急忙紧张的跟紧,深怕太子殿下哪里不适。 但李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儿,歪着脑袋深思了,觉得还是岔开话题好,天文历法在这个时代跟神仙鬼怪差不多属于一路,都是神秘的物种,而自己这个半吊子的天文学,就更不用提了。 如果有了李淳风,再加上另一个著名的神棍袁天罡,如此两人要是鼓捣点儿什么出来,恐怕就是惊世之作了,从学术上来讲,绝对比自己九转十世要重要的多。 《推背图》他不闻不问,则是因为他自己有些心虚,自己属于九转十世的人,而历史的轨迹也正在偏移,这两个神棍合著的《推背图》到底还有那么灵验神秘吗! 不过看李淳风的样子,像是对玻璃很感兴趣,刚才听到李弘解释说,这玻璃可以当眼睛一用时,就已经是心下大动。 “这太乙山最高峰哪座?”李弘手搭凉篷,遥望着宗圣宫四周葱葱郁郁的青山,问道。 两人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楼观台,这里乃是整个最佳的观赏地点,要不然也不会以楼观台命名了。 当初就曾有“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终南千里茸翠,以楼观为最佳。” 李弘不理会还在张望的李淳风,就站在一片青石板铺就,中间放着传说是太上老君炼丹的八卦炉旁说道:“到时候给你在这里建一个可以观测天体的浑仪,以太乙城现在的手艺,不是我跟你吹,到时候建好了,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李淳风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再看看那四周郁郁葱葱的山体与树丛,喃喃道:“确实是最佳的观测点儿啊,如此以来,贫道就可以揭开天道之谜了。” 李淳风说完后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对,愣了下急忙低头,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李弘,无奈的摇头苦笑道:“太子殿下神机妙算啊,贫道如今年已花甲,竟还能得太子殿下垂青,贫道心里是惶恐不安啊,只是怕贫道如今心力不济,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儿。” “无妨,于天道而言,世间任何大事小情都不叫事儿,窥的天道、解得大道,当年圣祖能够骑牛出函谷,悟得道法自然,你学学他,万一让你悟出个天道自然啥的呢?”李弘肩膀有些难受,夏至急忙搀着另一条胳膊寝殿走去。 李淳风跟在一边不由得继续摇头苦笑,短短几句话,太子就把自己身上的压力卸的一点儿不剩,就让你在楼观台玩儿还不行吗。 随着李弘来到了专门给李弘腾出的一片宫殿前,李淳风看了看森严的守卫,就知道这太子殿下在当今皇帝与皇后心里有多重要了。 每一个兵士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盯着盗贼一般,也像是在看沙场的敌人,时时刻刻都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如果敢拍下太子殿下的肩膀,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些人手里的弓弩射成刺猬! 李淳风对于医学自然是也有很深的研究,在李弘坐下后,于是帮着打开受伤的肩膀的绷带,在孙思邈来之前,先把伤口处渗出来的鲜血给轻轻擦拭掉。 (ps:真的很感谢大家订阅,所以这张章节五千字,好像应该还是按三千字收费的。明天继续三更!) 120 观棋不语真君子 李治的到来让整个太乙城瞬间陷入沸腾中,又从沸腾中飞快的陷入到了沉寂中。 这一次李治甚至是把整个朝堂搬了过来,无论是中书省、门下省、还是六部九寺五监,都被他统统的搬了过来。 如此阵仗,比前几日太子宣朝堂官员入太乙城问询,要显得隆重了太多太多。 而整个太乙城在李治还未到达时,就已经被千牛卫、左右金吾卫戒严,虽然没有城池,但每个人从太乙城的几条路出城,都会遇到严格的检查。 整个太乙城在李治进入皇家大庄园后,守卫森严的程度达到了最高级。彷佛一下就连空气就变得沉重了不少,原本安详、宁静、热闹、繁华的太乙城,此时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森严跟杀气。 这一切让原本习惯了自由的太乙城百姓,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正常的生意往来外,百姓们开始也变得行事小心翼翼起来。 “弘儿如何了?让朕看看。”李治黑着脸,皱着眉头,身后跟着一群官员。 “妾身见过陛下。”武媚站在门口迎候。 “人呢,怎么样儿了?伤的可严重?”李治拉着武媚的手就往楼里走。 武媚任由李治拉着她的手,对于第一次来这栋楼的李治,一进门后就有些傻眼,看了看武媚,意思是往哪走。 武媚笑了笑,牵着李治的手先来到了一楼的客厅,随即几个官员也跟着走了进来,在左右两侧的沙发跟前站着。 李治虽然如此,但心思一直还在李弘身上,刚被武媚按在沙发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李弘现在到底怎么样儿了?” “陛下,他已经无碍了,肩膀上有一道刀伤,孙神仙正好就在那里,是他亲自帮助李弘疗伤的,今日妾身下来迎候您时,还是他送我到山门口的。”武媚坐下后,按着李治的手抚摸着说道。 李治听完后叹了口气,神情之间也显得轻松了不少,伸手示意几个朝堂大佬坐下后,便开始听武媚讲述昨日遇刺的种种,听到紧要时刻时,把武媚的手都握的失去了血色。 两边的官员也是听的目瞪口呆,对太子殿下也是充满了深深的佩服之情,竟然能够在如此险境之下,还能保全皇后不受一点儿伤害。 李治等人在听到李弘因为死了两个宫女,所以后来才哭晕了过去,李治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妥,虽然从小跟着他长大的,但身为帝王,为两个宫女伤心的昏厥过去,这还是让他觉得李弘还需磨练。 群臣则是无视了李弘晕厥过去的事情,而是对李弘面对险境,临危不惧、处事果断、冷静沉着,在如此被动的条件下,还能够冷静的分析局势,判断敌我优劣感到心惊!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小的少年郎君就能够做到的。 不等群臣说话,李治自己就开始先得瑟上了,与普通人家望子成龙的爹一个德行,先是看了一眼群臣,然后装模作样的说道:“朕早就告诉他要好好习武了,十岁的身子骨长得比素节他们还高,就不是听,天天就知道他这太乙城,如果早些习武,还能这样吗?如果不是皇后你经常宠着他,你们昨日会遇到如此险情吗?他就不会受伤了!朕决定了,等他伤好后,让他在东宫习武!” 武媚听的直翻白眼,真好意思说我宠的,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谁被小东西吃的死死的,但今日当着朝臣在,武媚也不好反驳他,只好顺着他道:“是,妾身管教不严,还请陛下恕罪。” 李治知道小兔崽子无碍后,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但眼神里的那股冰冷在面对群臣时依然还在。 “此次皇后与太子遇刺之事,刑部、兵部、大理寺可有对策?如此多人潜入我大唐,这里离长安多远?如果有一天杀到了长安会如何……。” 武媚听着李治的话,此时才发现,平时一直都在身边的扬武,这次竟然没有跟过来,而是另外一名太监花吉。 李弘这几日一直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自从在宗圣宫教会了孙思邈跟李淳风、还有袁天罡这个神棍象棋后,天天孙思邈都会借着给他看伤势的理由,过来跟李弘杀几盘。 每次虽然都败在李弘手里,但每次都是乐乐呵呵的,丝毫不把成败放于心上,淡然宁静的心态,就是李弘都不得不佩服。 李淳风下棋是在四人里面出了名的慢,同样还是一个臭棋篓子,在孙思邈霸占着李弘时,李淳风就与比他大十多岁的师兄下棋,每次都能听见袁天罡嚷嚷着让他快点儿走。 而且两人也因为悔棋不悔棋,已经争吵过好几次了,甚至大有要先棋盘的架势。 长长的树荫底下,李弘与孙思邈并肩而行,刚才杀了五盘,孙思邈自然是输了五盘,但丝毫不在意,而且老神仙是从来不多下,就五盘。 用他的话说就是,凡事不贪多,体会到了乐趣就行,沉溺其中的话,影响道行。 李弘就借机打击他,那您能不能把这医药放下,研究点儿别的? 老神仙就开始拂须仰天笑几声,说道:“那可是老道这辈子的心血,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不让老道研究药理,那是要老道的老命啊。” 两人缓步行到小亭中,只见李淳风与袁天罡在一个小道童的陪同下,正在继续下棋,木制的象棋并不是什么名贵材料,而棋盘也不是什么名贵材料,但两人的神情则就是大同小异了。 李淳风不疾不徐,一只手摸摸那个棋子,然后摇摇头,又放了下来,然后再看看袁天罡的黑子,思索半天,才举起一枚棋子,然后仿佛被定在空中一样,就在袁天罡都要等不及时,李淳风又放回了原处,嘴里憋出两个字:“不妥。” “你能不能快点儿,下棋又不是真的打仗,快点儿。”袁天罡乌黑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李弘与孙思邈站在一边,李淳风与袁天罡也是看了一眼,便又开始继续盯着棋盘,看着上面的黑红子,又聚精会神起来。 经过多日的相处,他们才发现太子真的是不同于常人,特别是把袁天罡把李淳风叫到一起,对于浑仪的一些答案,对于天体的一些见解,听的两个人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 当他们知道自己竟然是活在一个圆球上面后,就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当李弘再次说出,这圆球的中心处,可是能够把整个世界都融化的岩浆时,两个人就开始撇嘴了,认为李弘是《山海经》等看多了。 但当李弘给两人举例说那火山爆发等等,两人又开始面面相觑,走南闯北多年,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于是又开始沉默寡言。 至于关于古人一直向往的头顶那一轮明月,在听完李弘的讲解后,两人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一下子任何美丽的幻想跟诗情画意都消失殆尽,只留下心底处跟月球上冰冷的岩石般的荒凉。 天文、地理、宇宙、星相,李弘总是能够给出他们一个,与他们认知完全不同的答案,当李弘所说到那些星星会因为碰撞,然后产生流星掉落地面,对地面的伤害有多大时,吓得李淳风一晚上坐在楼观台注视着星星。 天狗吃月等等,让两个神棍沉默不语,再也不去拿这个去给人占卜凶吉了。 所以在这几日的相处中,两个人对李弘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也就答应了在李弘伤好后,陪同太子殿下一同去崇文馆,发挥余热。 “你跳马多好啊,支士他将你你怎么办?”李弘踢了踢李淳风,于是李淳风举起来准备落子的手又一次定在了空中:“不妥。” 袁天罡气的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人家是太子殿下,而且学问也高,自己没办法,只好继续忍耐李淳风的墨迹劲儿。 当李淳风走完后,袁天罡是立刻就落子,接下来又是李淳风。 而李弘在看了几步之后,就开始两边支招儿,一会儿给李淳风支招儿,一会儿给冲劲十足的袁天罡悔棋,总之,在孙思邈的笑声中,李弘比两个下棋的人还忙活。 “太子殿下,您不是说过,观棋不语真君子吗。”袁天罡无奈的抬头看着李弘,这棋没法儿下了,现在他跟李淳风,都不知道是自己下棋呢,还是成了太子殿下的提线木偶。 “是啊,观棋不语真君子,我又不是君子,孤是太子,快,该你走了。”李弘不要脸的德行,让孙思邈三人怀疑,皇家这么会出这种太子,这是大唐百姓的不幸,还是整个宗圣宫的不幸。 无奈的李淳风与袁天罡,还没有碰见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而且还惹不起。 向来都是受人尊敬的两神棍,听到太子殿下的话后,只能是无奈的翻翻白眼,然后齐齐把目光对准了孙思邈,意思是:赶紧把他带走,求您了。 不等孙思邈说话,李弘看着两个人这几日一直出现的眼神,立刻挑衅道:“怎么?不服还是咋滴?” (ps:谢谢“你说的什么”大大月票鼓励!还有两更今日。) 121 陈仓 两人只好无奈的闷头不吭气,没办法,人家的实力在哪摆着呢,两人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而且还赶上太子殿下恶趣味儿十足,每次与两人下棋,都要吃光子为止,就给人家留个老将。 中间自然是还都不准悔棋,于是每次两人跟李弘下完棋后,总觉得头顶上凉飕飕的,被剃光头的感觉,让两人是郁闷的无以复加。 “怎么不说话了?信不信我下的让你俩怀疑人生?”李弘挑衅的问道。 “殿下您厉害,贫道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贫道自从第一次被您吃光子后,就开始怀疑人生了。”袁天罡讨饶的拱手说道。 七十岁的人了,天天被一个小孩儿欺负,这脸上无光不说,只怕是传出去让人笑话啊,他袁天罡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爷,无法、无天回来了。”夏至在旁边低声说道。 “他俩回来了?白纯呢?白纯怎么没回来。”李弘转身便准备离开这里,一不小心,脚碰到比他膝盖还高的棋盘,自然是把人家的棋局给搅黄了。 “太子您……。”袁天罡看着李弘满不在乎离去的背影,黑脸直反光,再有两步就要彻底将死李淳风了。 李淳风轻松的看着袁天罡无处发泄怒火的黑脸,轻松的道:“这局不算,棋盘都翻了,重新来战。” “不不不,我记得刚才每一个棋子的位置,再摆上……。” “没法儿摆了,重新来就是了,师兄你是不是输不起啊?” “谁输不起啊,再有两步我就彻底将死你了?” “怎么可能,没看见我的马已经卧槽了……。” 李弘施施然在夏至的陪同下往寝殿走去,后面的吵闹声,在他听起来,比早上山中的鸟叫声还要悦耳。 无法、无天两人神情疲惫,好久天已经没有合眼了,为了追查那些刺客的身份跟目的,他们这几日连同‘精卫’,可是一刻都不敢歇息。 “怎么样了?说说。”李弘在正厅坐下,看着疲惫的两人,示意两人坐下说。 “回殿下,查出来了已经。另外一小部分当日逃走的刺客,化妆成了商旅,在路上已经被截住了,此时已经被围在后山了。”无法端起侍女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说道。 李弘撅着嘴,两眼写满了凝重,想了下问道:“那么是谁主使?为何而来?” 无法、无天两人对望了一眼,神情都显得有些不自在,同时起身,无天说道:“爷,白纯现在就在后山围堵着他们,剩余的所有人都在里面……。” “砰!”李弘手里的茶杯飞到了无法的脑袋上,顿时无法的额头处血流如注。 夏至与小雪被李弘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儿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自从遇刺第二天醒来后,虽然太子表现出来的与平时并无两样。 但她们跟随了太子多年,对太子性情已经了如指掌,知道太子心里一直压着一股怒火没发泄出来,所以这几日做任何事儿都是小心谨慎,深怕惹得伤还没有好的太子殿下生气。 花孟等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恭恭敬敬的站在身旁两侧,与夏至,还有无法、无天一同鞠躬行礼道:“爷息怒。” 无法任由额头上温热的鲜血流下来,流过眼睛,顺着鼻梁流到嘴里,再流到下巴乃至脖子处。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问你什么了?”李弘肩膀处此时也不由的渗出了血渍。 刚才他就是用左手拿起杯子砸的,本来是想砸说话的无天的,但准头差了很多,砸在了无法的额头上。 “噗通。”无法、无天两人跪在了地上。 夏至等人一看,同一时间也跟着跪了下来,一个个低头不语,等着李弘发火。 当场只有一个人没有跪,那便是小雪,此刻正战战兢兢的站在李弘身侧,温柔的解开李弘上身的衣服,只见李弘白嫩的肩膀处,原本刚刚拆线的伤口,又裂了一小处,此刻正往外渗血。 “都跪在地上干什么?这样白露跟小寒就能活过来吗?都给我起来!”李弘拨开小雪的手,怒声吼道。 看着一动不动的众人,李弘气的再次甩开小雪的胳膊,走到每人跟前,一脚踹一个,到了夏至那里,脚刚抬起,哼了一声又放了下来,然后又回到座位上。 “说吧,这次刺杀是不是冲着我母后而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李弘语气平淡,但谁都能感受到那一字一句间的杀气跟冰冷。 “是,爷。确实是冲着皇后而来,当天感到太乙城的,正好看见了您跟皇后,出行,便仓促之间,赶在了前面布置了杀局。” “朝堂之中有人?还是太乙城有眼线?还是那皇家大庄园有眼线?”李弘沉声问道。 李弘如此猜测其实是对的,在武媚来太乙城时,这些人就得到了消息,不过是他们为了隐蔽,所以并没有经过长安城,也没有经过太乙城,而是从蓝田县那一边迂回过来的,每天赶路到了晚上,都不在城里住宿,而是选择在野外自行搭营。 “回爷的话,具体情形还不清楚,只是白纯从侧面了解到了这一群人的动向,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还需要把围困在后山的……。” “带上左右清道率,出发。”李弘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伤口也刚刚被小雪包扎好。 “爷……。” “违令者、斩。”李弘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夏至等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跟在身后。 出了门口后,花孟就急忙跑了出去,约莫盏茶时间,两千人的左右清道率已经被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还在小亭中下棋的三人,看见突然间涌出来的两千人,各个全副武装、横刀、马槊、弓弩闪烁着慑人的杀意,不由得互望了几眼,不知道太子这是怎么了。 “孙师叔,您不过去问问?万一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这可是要算在宗圣宫头上的。”李淳风看了看原处一脸冰冷的李弘,又看看一脸思索表情的孙思邈说道。 “太子殿下并非常人,天罡你不是跟他下棋时,特意碰触过他的手,你那摸骨算命有几成把握?”孙思邈低头看着手里拿着棋子把玩儿的袁天罡问道。 袁天罡闭目沉思,然后不时探头看看被孙思邈挡住视线的李弘,缓缓说道:“此行应是无惊无险,况且太子殿下绝非凡人,帝王相如今不过缺几个小角而已,成龙指日可待。” 孙思邈默默的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快步走了过去,一百多岁的人了,走起来路来丝毫看不出老态。 边走边让道童去药房拿些上好的创伤药过来,然后走到李弘身边后,笑着问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出行?还是准备回太乙城?” “老神仙,不回太乙城,有了点儿当日刺客的线索,小子不放心他们去,所以决定亲自去看看。”李弘微笑着说道。 “哦,那好,太子殿下不妨等一下,老道备了点上好的创伤药,不如带上一些,以防万一如何?” “如此多谢老神仙了。”李弘望着匆匆跑来的道童,示意惊蛰接过来。 芒种已经把一匹全身无杂色,向来给太子车架的骏马牵了过来。 李弘拍了拍马嘴,又抚摸了抚摸马脖子,那骏马像是通人性般,知道这是自己的主人,轻轻的拿头在李弘怀里撒娇的蹭了两下。 在夏至与小雪的帮忙下,李弘有些费力的骑了上去,小雪与夏至也急忙牵过自己的坐骑,如两朵绽放的花儿般,飘飞上了马背,一左一右护着太子的坐骑。 终南山很大,西从陈仓县一直到东蓝田县,而无法无天所说的后山,就是指已经快要出终南山的陈仓县后面,距离宗圣宫,如果快马加鞭,约莫一个时辰便足已感到。 李弘知道陈仓县,再过几十年,就将要被自己的子孙,唐玄宗李隆基命名为:宝鸡了。 当年据说李隆基为逃避节度使安禄山起兵反叛,一路向西逃到了陈仓,在被叛军围困孤立无援时,突然飞来两只山鸡,盘旋之后,带着李隆基向南,来到了陈仓山顶的一座庙观之中。 但待叛军追到时,突然间天地失色,大风渐起,不一会儿便是冰雹倾斜,砸退了叛军。而李隆基再找那两只山鸡时,却见那两只山鸡已变成了石头鸡,昂首屹立。 于是李隆基便脱口而出:“陈仓、宝地也;山鸟,神鸡也。于是陈仓便得名宝鸡。 而位于陈仓县的终南山一段,也被由陈仓山更名为了鸡峰山。 此时的陈仓山与上一世的李弘当年来过时,有着巨大的差别,怪石林立、道路崎岖,甚至刚一到山脚下,就仿佛走进了原始森林的感觉。 李弘早已经把他母后跟父皇的叮嘱,任何时候不得私自出离长安范围的警告抛到了脑后。 前方清道率开道,后方自然还是清道率断后,骑兵此时只能在山脚下,随着一些隐约的羊肠小路,或是采药人留下的杂乱的路径上,缓缓穿行。 122 围猎 白纯率领的两千早已经把这里层层包围,此时正在继续压缩围困范围。 李弘在一干人的保护下,缓缓走到包围圈的外围,并没有看见白纯在这里,而是由一个亲卫将军,跟方战、恒乔在这里等候他。 “白纯人呢?”李弘脸色并不好看,冷冷的问道。 “回爷的话,白小姐正在包围圈最里面,她说她会想方设……。” “啪!”李弘的脾气变得很暴躁,抽了回话的方战一耳光:“你什么干什么吃的?‘精卫’的首领冲到最前面,留下你们这群废物在这里等我?白纯有个闪失你负的起责任吗?” “是,爷教训的是。”方战脸上并没有委屈,显得很坦然,像是李弘当着众人的面,打他是对的。 “进去多久了。”李弘自顾自往前走,而围着他的包围圈也缓缓移动起来。 前几日太子殿下差点儿丧命,如今再跑到这荒山野岭,充满危险的地方,万一再受点儿伤,他们这些人就可以自己直接主动抹脖子了。 “回爷的话,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几个人保护着她?”李弘皱眉问道。 “六个人。” “立刻把她给我喊出来,哪怕拖也给我拖出来!小雪跟着过去。”李弘冷冷的说道。 说完后就开始慢慢打量这片山势,此处地势山高林密,但地势相对平坦,而且并不是一个适合防守的地方,看样子倒像是被白纯他们给逼到这里来的。 这些人应该是从整个终南山后面下去的,翻山越岭然后逃到这里的。 “他们有多少人?”李弘无奈的问道。 当初说留几个活口,但当自己在白露与小寒身旁哭昏过去时,其他人一慌乱,于是给了这些人逃跑的机会,地上除了一地死尸外,没有一个活口。 “人数大概还有一百多人,不像是一般的游侠之类的,倒像是经过训练的……。”恒乔接过话说道。 “那是自然,侠客不会做这事儿的,但凡有点儿能耐的,不是给官员当护卫去了,就是在衙门任职,就算是无心仕途的,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何况,当日一看那些人就是训练有素,跟散兵游勇完全不搭。”李弘来来回回在一小块儿空地上踱步,淡淡的说道。 此时的江湖还没有形成,门派之争之类的武侠之风还刚刚处在萌芽状态。 像风尘三侠般地位高、威望足的存在,还是少之又少,此时大部分以侠义为理想的侠客,基本上就是以侠儒、侠道思想结合起来的侠义精神。 倡导着为国为民、忧国忧民,或是清静无为,或者是深居简出,还有就是已经入市为街头嬉闹的侠客,以及作奸犯科恶后为侠的,各种各样各类型的侠客在这个时代,慢慢的就开始形成了一个大集团势力。 而随着这些人的出现,各种各样的行事风格与言行举止慢慢的发生矛盾,也就形成了各自的集团,随之而来,便是集团利益,到了最后就是门派之争。 此时,名传千古的易筋经竟然还没有写出来,只有道家的一篇名为易筋的养生学篇。 这些也都是当初李弘在碰见惠能以及神秀,包括前几日跟孙思邈下棋聊天时,聊起来后才知道的。 白纯真是被人拖着过来,小雪拽着她的手,两人脚步都显得踉踉跄跄的,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急步来到了李弘跟前。 白纯整个人显得瘦了一圈,眼神虽是无精打采,但却闪现着无奈跟痛苦的意味,整个人比以前要憔悴了很多,脸色苍白还带着污渍,身上纯白棉布的衫裙,早已经脏兮兮的,有些地方都被树枝等划破了。 一头原本披散到臀部的秀发,被一根树枝随意的盘在头顶,整个人既显得痛苦不堪,又是显得孤寂无助。 李弘无奈的叹口气,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下,然后先是对无法、无天以及方战、恒乔说道:“去吧,强攻过去,他们的头领会投降的。” 无法、无天以及方战、恒乔,包括花孟等人,都觉得追击刺客一事儿很蹊跷,总感觉太子殿下跟白纯之间,好像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白纯落寞无助的站在李弘的对面,看着夏至把刚才固定李弘肩膀的白色绷带紧固了下,泪水再次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一下子整个人就更显的凄然无助,让人心疼不已。 “哭什么哭,我又没死!这事儿跟你又没有关系,你自责什么你?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哭哭啼啼的,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冒失?你以为你那样就能洗清嫌疑?赶紧把你的眼泪收起来。”李弘扔了一块儿小雪递过来的锦帕给白纯。 白纯不说话,但是哭泣的更厉害了,李弘又气又无奈,只能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把我哭死你就满足了?是不是就合你心意了?如果不是,立刻把眼泪给我收起来,还有话要问你呢!” 白纯抽咽着拿着手帕擦着眼泪,夏至也给递上了一条湿毛巾,沾满污渍的绝美容颜,经过简单的洗刷后,再次恢复了让人迷醉的样子。 李弘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问道:“跟他们对上话了?还有什么人?我就不相信只有晋阳王氏一家,这些人里是不是还有东突厥的余孽?” 白纯点点头,哭红的眼睛让人看着楚楚可怜,低声说道:“目前具体是什么人领头不知道,但奴婢从当日现场还有这几日的追查来看,很像是晋阳王氏与东突厥的人联合作案的,而且王康、王景应该还有突厥人都在此中。” “维应当年死了没有?”李弘突然间想起了那个和尚,他与白纯的关系可是不简单。 “没死。”白纯低头说道。 “你跟他还有联系?”李弘纳闷的问道。 “无任何联系,从奴婢跟在您身边后,就没有跟那些人联系过。”白纯静静的说道。 李弘看了看她,伸手把脸上的眼泪给擦掉,淡淡说道:“走吧,上前看看去。” 李弘率先向前走去,身旁的人急忙跟上,把他保护在最中间,一行十几二十人,登上了一个视野较为辽阔的高坡上。 透过稍微稀松一些的树林,能够清楚的看见,此刻左右清道率跟一开始围困刺客的两千人,已经开始缓缓把刺客围困在了包围圈。 左右清道率与另外两千兵士,一半手持弓弩缓缓围拢包围圈,手里的弓弩不时发出破空声,接着便能听见惨叫声在树林里回荡。 这些刺客显然也是困兽斗,没有当初刺杀时的那种决绝,渐渐缩小的包围圈,让他们变得更加慌乱、无秩序。 弓弩兵士后面手持横刀、马槊的兵士,在经过一个个尸体时,都会小心翼翼,在保护手持弓弩兵士不受伤害的前提下,不分青红皂白,三丈多长的马槊,就先飞快的递出,犹如银蛇般刺向躺在地上的刺客身上。 顿时地上还未完全断气的刺客身上就多了几个血窟窿,身子抽搐几下,便躺在地上不动了。 李弘极目望去,被黑衣刺客围困在中间的几人,虽然看不见容貌,但几人的身型中,确实有很像王康跟王景的。 随着包围圈继续缩小,那几人也开始感到了不安,这一次他们本来准备的很周全,但武媚从太乙城不按计划的出游,还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没能在最短时间内作出最周密的部署。 随着保护他们的黑衣人一个个被强力的弓弩射杀,那几人显然也知道大势已去,无奈的望了望四周,然后几人低声商量了下,便有一人突然喊道:“投降,我们投降。” 声音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回答他的却是无声的寂静,包围圈仿佛都是聋子一般,继续缓缓向前,手里的弓弩不时的射出一箭,不是直接射杀,就是致人失去行动能力。 无法跑到了李弘身边,等着听李弘最后的决定,虽然包围圈依旧在压缩,但所射杀之人,都是那些看起来不太重要的人物。 “留下看似头领的那五人即可,其余人,杀。”李弘看着花孟拖过来一具尸体,撕开面巾后,赫然是一个东。突。厥人。 无法额头上被李弘砸破的伤口处,随意的包扎了一块破布,样子看起来滑稽的很,听到李弘的话后,点点头说道:“是,爷。” 语气平静的不像是去杀人,倒像是干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但李弘却知道,这个时候的无法,恐怕才是最为心狠手辣的时候。 在李弘命令完后的第一时间,远处的包围圈中,就开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弓弩箭矢的速度跟准度,包括那力度,显然都超过了刺客的预料,只要被箭矢射中,基本上就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随着那几个像是头领旁边的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整个包围圈也就缩小到了约莫十几二十丈的范围。 几个黑衣人放眼望去,正好看见那一圈圈手持弓弩,原本弯腰曲背潜行的兵士全部直起了腰,一个个手持乌黑冰冷的弓弩,双眼无情的注视着他们。 123 皇家的妥协 “摘掉面巾,放下手里的兵器,双手向后抱头。”无法看着包围圈中仅剩的五人,冷冷警告道。 看着几人一动不动,无法拿过一旁一个兵士手里的弓弩,便对准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射了一箭,箭矢在众人眼中只留下一道残影,不等蒙面黑衣人反应,箭矢已射中肩膀处。 “啊……。”被射中的黑衣蒙面人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箭矢如何就飞到自己跟前的,只感觉到自己肩膀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般,接着便传来的钻心发麻到全身的疼痛。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无法话音落,箭矢出,那黑衣人另外一个肩膀瞬间也中了一箭。 无法向来都是平淡的语气,无论做什么事情仿佛都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此刻语气虽平淡,却充满了让几人起鸡皮疙瘩的冰冷寒意。 李弘远远的看了几眼,再回头看了看一望无际、蜿蜒崎岖来前的小路,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上前看一眼那几个人是不是自己猜测的晋阳王氏的王康跟王景。 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刚刚走到包围圈前,身后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李弘刚才一望,已经看见了,来的路上是扬武他们。 心里无声的叹口气,然后扬武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恭敬的对他说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让奴婢带他们回去受审。” 李弘摇摇头,审视着扬武说道:“你是不是在哪犄角旮旯猫着呢?就等我的人制服了他们,然后你好出来抢人?” “奴婢不敢,奴婢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扬武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水晶佩,赫然是当年李弘送给李治的第一块儿水晶龙佩。 此佩李治是极为珍惜,虽然现在已经不经常佩戴,而且他也知道这水晶的价格,已经开始略低于玉佩的价格了,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珍贵了。 但李治对于李弘送他的这块儿却是珍惜到骨子里去了,时不时的拿出来翻看翻看,一脸满足跟骄傲,从来不让人随意碰触,就是武媚也很少能够拿着它翻来翻去的看。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李治不知不觉的,就把这块儿水晶佩变成了,能够代表他自己的一件极为重要的信物。 所以慢慢的,朝堂上就形成了不成文的一个规矩,见到这块儿水晶佩,就等于是接到了皇帝的旨意。 而朝堂百官当中,自然就有人拿这块儿水晶佩做法,隐约已经开始流传着,这是皇帝坚决支持李弘为储君的态度,甚至有人说,陛下极为重视这块儿水晶佩,其实就是放权给太子的一个信号。 李弘自然也是听闻过这些传言,此刻看着扬武把这块儿水晶佩也搬出来了,没好气的撇撇嘴,自己还是晚了一步,看来父皇跟母后那边,像是已经知道内情了。 不耐烦的挥手示意扬武把水晶佩收起来,看了看包围圈中已经解开面巾,双手向后抱头,蹲在地上的五人,果不欺人就是王康、王景还有维应。 另外两个是突厥人,李弘并不认识。扭过头问道:“他俩是谁?” 扬武脸上闪现着为难的表情,陛下给他的旨意中,就有尽量不要让小兔崽子,多问关于那两人的身份这一条。如果问起来,可以不回答。 当时说的时候,武媚就在一旁撇嘴,还泼冷水说道:“你问问他扬武有那胆子拒绝小兔崽子吗?” “太子殿下,陛下与皇后如今就在宗圣宫,他们已经知道您私自出了长安城界……。”扬武勉强的岔开话题,暗示着李弘别问了。 “呵呵,扬武,能耐了啊你。他们已经知道我出了长安城界线了,你说我回去逃的了这一顿揍吗?逃不了吧,逃不了我干嘛还不让现在痛快会儿?赶紧的,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小心我揍你!不对,我现在就把人杀了!”李弘威胁道。 “殿下恕罪,奴婢知错。殿下,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这两人是东突厥前可汗车鼻可汗阿史那斛勃之子阿史那特勒的两个亲信木昆和葛逻禄的。”扬武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让李弘好一阵子鄙视。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了,谁让你带着父皇的旨意呢。算了,那我……。”李弘缓缓走到包围圈里面,看着五人已经被五花大绑。 “殿下您吩咐。”扬武立刻跟在身旁说道。 “那我能不能打他们一顿出出气?你看看我这胳膊让他们给砍的。”李弘问道。 扬武都快哭了,表情比苦瓜还苦瓜,就知道太子殿下肯定没有这么好说话,要是好说话就不是太子殿下了! 但陛下的旨意自己已经违抗了,再违抗就是身为奴婢的不忠不孝了,于是悍不畏死的坚决摇头道:“不行,殿下。陛下说了,必须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只要您不打脸,您随意。” “呵呵……。”李弘笑了笑,对王康王景说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干造反派干的事儿,活该。无法无天,留一口气就好,对了,那胳膊都卸下来,也让他们尝尝肩膀不能动的感觉。” “你不能动我?就算你是太子殿下也不行,如果你敢打我,等我回去后,我们族人就会准备脱离大唐的统治……。” “你大爷!给你脸了,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李弘突然间抽出了一旁无天手里的横刀,一道带着杀意的寒光闪过,横刀切进了那人的肩膀中。 “啊……。”木昆立刻痛苦的嚎叫起来。 “嘴给他封上!给你脸了,还真把自己当人了,回去告诉你那什么特勒,老子早晚让他服服帖帖的。”李弘松开横刀,众人也不敢管那还卡在木昆肩膀骨缝里的横刀,只能干看着太子殿下出气。 “行了,人交给你了,我们走了。”李弘拍拍手,无奈的心道:这就是大局啊,自己没办法,父皇没办法,母后也是没办法。 为了让东突厥的人彻底臣服在大唐脚下,为了取得大唐东边一时的安宁,现在就是大唐皇帝,面对东突厥人的求情,也只能是吃个哑巴亏了。 但李弘却不这么想,东突厥这次敢跟晋阳王氏一起刺杀母后,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的话,谁知道这帮货会不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刚走两步,扬武就又腆着脸跑了过来,干笑道:“太子殿下,陛下跟皇后有旨,让奴婢把白纯……白纯那个……与他们一一起带……。” “扬武我看你是要疯!白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都多少年没联系过了,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李弘两眼一瞪,护犊子的问道。 “殿下您误会了,其实就是让白纯回去接受下刑部等人的……。”扬武惶惶的说道。 “滚滚滚,不可能,敢动白纯一下,我剁你一只手,可不是像以前剁你一根指头了。人家都骑到头上了,不去拿人家撒气,就拿自己有本事儿?快滚!”李弘受不了这股窝囊气,心里很不满。 但现在父皇与母后的旨意,自己还是要遵从的,而且也需要去理解父皇跟母后的难处。 没办法,这就是身为大唐皇帝跟皇后的无奈,更是自己这个身为人子的无奈。而这也就是身为整个皇家的难处,皇家也不得不妥协的一种悲哀。 看似高高在上、主宰众生的皇帝,其实很多时候都有着种种的无奈跟遗憾,权谋之术,说白了就是为人处事、接人待物的升级版。 在处理这些还不怎么开化的蛮夷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完全无法通行的。大唐如今虽然很强大,但还并没有真正的有绝对的影响力跟震慑力,这也是为何周边一直还有战争在持续。 吐蕃灭亡了吐谷浑,自然会让臣服于大唐的东突厥等人,看到了大唐的一丝软肋,给了他们蠢蠢欲动的野心一丝光亮,开始让他们用撒泼打滚的方式,试探大唐的底线跟原则。 所以,李弘如今既要把这件事儿交给父皇跟母后处理,也要在表面上作出与皇帝、皇后步调一致的举动。 但他相信,这次刺杀事件,对晋阳王氏还将是不小的打击。毕竟,晋阳可是李唐打江山时的大本营,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绝不会允许那里出现动乱与不和谐的声音的。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身后被无法、无天卸掉胳膊后,因疼痛哭的涕泪横流的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每一个人嘴上都被厚厚的棉布紧紧的塞着。 宗圣宫已经远远在望,到了山脚下后,不单李弘最不喜欢的黄昏到来了,而且整个山脚下已经被千牛卫与金吾卫所包围,不用说,父皇跟母后肯定就在这宗圣宫里,等着揍自己了吧。 李弘的左右清道跟白纯的两千人,自然是不可能再往上了,于是便在各自长官的率领下,缓缓往太乙城禁区里的军营行去。 刚一踏进山门,李弘就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看着门口禁卫森严的兵士,随便招手划拉过了一个问话:“那个……我父皇跟母后现在哪里?” 124 安慰 皇帝与皇后只在宗圣宫逗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太子李弘下山,再次回到了太乙城的皇家大庄园。 一路上李弘在白纯问题上的坚决态度,让李治跟武媚也是无可奈何,此次刺杀事件,仿佛一下子给三人之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太乙城的天气阴沉沉的,却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李治领着李弘,缓缓的步行在庄园里的花园中。 “阴天有时候不一定就要下雨,就像晴天有时候会有阵雨出现一样。所以啊,有些事情,不会因为它的前因,就必然会出现想象中的后果。弘儿还想不通吗?”李治带着李弘来到一座八角亭坐下,李治淡淡的问道。 “没什么想不通想的通的,只是儿臣替母后以及儿臣死去的两个宫女感到委屈遗憾。”李弘怏怏不乐的说道。 这一路上自己请求了半天,希望父皇能够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处理,可以不杀突厥人、可以从轻发落晋阳王氏,但都被父皇坚决的拒绝了。 “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情绪不稳定,弘儿,父皇匆匆赶到太乙城,你认为就是为了阻止你报复他们吗?父皇也有父皇的苦衷,你母后难道不委屈吗?但为了大唐社稷的安稳,父皇暂时不得不选择忍耐。”李治拍着李弘的肩膀说道。 李弘无声的叹口气,这些他比谁都清楚,但此次事件自己损失两个宫女一事儿,让他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而且这两天神经病似的情绪,除了因为白露与小寒的死,还有就是因为自己心中已经猜测到了,此次事件的可能主使者是谁,而且也隐约预感到了此事可能会不了了之。 史书上并没有记载母后有没有遇刺的事件,但母后与晋阳王氏交恶却是真真切切。所以,当日他醒过来后,已经猜测到了凶手大概是谁。 无法、无天昨日告诉自己时,自己忍着肩膀的伤痛前去,就是想要在父皇赶到之前,把整件事情坐实了,到时候只要自己从王康、王景等人嘴里得到了口供,是杀是囚到时候就算父皇想改变结果,也是很难更改。 但可惜在最后时刻还是被扬武赶到制止了,而且不单单如此,父皇派扬武阻止自己时,也想到了如果无法阻止的话怎么办? 所以就在当中放上了白纯这个与自己谈判的筹码,那就是李弘你要是想查,非得查。也可以!连白纯一起查吧,就算白纯跟此次事件没有任何关联。 但现场的王康、王景,还有维应大和尚,那都是当年与白纯密谋过的一伙人,当年贩卖了多少大唐工匠?正好新案、旧案一起审,只要你李弘舍得,那就查。 白纯没有来宗圣宫向自己禀报,而是派无法、无天回来向自己禀报,说明白纯那时候,已经完全猜测到了那几人就是王康等人。 甚至有可能,王康等人在被围困后,还像白纯求情过!这些就是无法、无天向自己禀报时吞吞吐吐的原因。 而自己发怒,也是因为无法无天两个白痴,赶回来向自己禀报,却把白纯留在那里,正好是随了白纯的心意。 白纯没有想过再继续活下去了,她怕因为她自己而牵连太子,所以她的打算就是,从王康、王景嘴里得到想要的口供后,然后死在他们手里,这样,太子殿下就能够毫无顾忌的处理此事了。 白纯自责李弘受伤,也自责白露与小寒的死,虽然此事与她无关,但那几个人当年可是跟她有着很深的关系,所以白纯始终觉得自己无法再面对李弘。 而且他们刺杀的是大唐皇后,如果因为此事引得陛下震怒,白纯害怕因为自己而使太子受到牵连,万一再引发了皇家巨变,使得太子之位出现动荡,自己就更对不起太子了。 “白纯做的很对,如果她死了,就可以使得你这个太子不受任何牵连了。”李治看着思绪游荡、两眼放空的李弘说道。 “白纯死了对您有什么好处?儿臣没觉得她做的很对,愚蠢笨蛋的人才会如此做。”李弘没好气的说道。 李治不理会李弘语气里的不善,摇摇头说道:“白纯能够有你这么一个好主子,就是死也无憾了。可惜啊,他的主子心中柔情太多,死了两个宫女都能一蹶不振好几天。” “那又怎么……。” 李弘刚要反驳,只见李治望着亭子外面,背对着他摇摇手,叹了口气说道:“弘儿,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无奈啊,你身为太子,不也是为了白纯,而放弃了原有的坚决,选择了妥协?” 李治扭过身,一双眼睛明亮无比,此刻充满了睿智的神采,看着李弘说道。 李弘不屑的撇了撇嘴,李治自然知道的他的心思,这小子的性格就是睚眦必报,年纪尚小过于冲动,不敲打他是不行。 现在东西两面都有战事,如果因为此次事件惹急了东突厥的人,身在百济的刘仁轨就将两面受敌了。 叹了口气走到跟前,搂着李弘的肩膀说道:“当年颉利与突利二十万铁骑兵临渭水,你皇爷爷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接受与他们达成同盟,并且赠送了大量的金帛财物于二人,那个时候大唐可不像如今这般富庶,你皇爷爷可是倾整个皇宫财物于人啊。像你皇爷爷那般英明神武、文韬武略俱佳之人,都选择了暂时的蛰伏,然后励精图治多年后,终于打败了他们、一雪渭水之辱。弘儿你身为大唐未来的皇帝,难道就不能学你皇爷爷那般?” 五楼的窗户处,武媚站在窗前,望着花园里的父子两人倾心交谈,突然间也觉得,皇家能够有如此和谐画面,岂不也是一件极为美满的事情。 “您可别这样说,儿臣没想学皇爷爷那个什么,何况您现在正值盛年……。” “哈哈……。”李治不由的仰天笑了两声,说道:“父皇的身体父皇心里清楚,以后等你当了皇帝,就知道这个位子坐起来可不是那般容易了。” “唉……。” 李弘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皇帝老子都这样开导自己了,自己要是再不识趣,就真的是屁股痒痒了。 而且为了让自己不再郁闷,父皇甚至拿自己与皇爷爷相比较,足以想见,父皇是多么的在意自己。 况且这么多年,父皇最最推崇的,就是他小时候带着他上朝、下朝,在皇奶奶去世后,把他留在身边亲自抚养大的皇爷爷。 “那晋阳王氏呢?您不会觉得晋阳王氏也……。”李弘问道。 “这个你不必多问,晋阳王氏被猪油蒙了心,实在是咎由自取,朕绝不会轻饶,一定给你跟你母后一个说法儿如何?” 李弘看了一眼李治,嘿嘿笑道:“其实也很好办,晋阳王氏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利用此次事件把他们分化下也未尝不可,而且儿臣还有一个好主意,户部这次在太乙城确实也给了他们好几道许可令,晋阳王氏虽然独大,但也不是没有对手……。” “把握好分寸,还有,别利用你户部尚书的权利,把事情做的太过分了,特别是这眼看着就秋收了,之后就将进入寒冷的冬季了,云中都护府每年这个时候都需要大量的粮食跟财物,你别在这上面做手脚。”李治斜眼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云中都护府现在统辖着整个东突厥之地,每年到了冬季,粮食不够吃的他们,总是会伸手向他要粮,要是任由李弘胡来,谁知道会不会把整个云中给搞得乌烟瘴气。 “这您放心,儿臣怎么会如此行事儿呢。对了,您不用陪母后吗?”李弘看了看五楼的窗户,原本刚才还站在窗前冲自己跟父皇招手的母后,此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怎么了?”李治奇怪的问道。 “没事儿,您要是不用陪母后的话,儿臣带您出去逛逛如何?这太乙城自从您来了之后,天天都是屁股后面挂满了朝臣,今日难得清闲,儿臣正好孝敬孝敬您。”李弘看了看花园四周,都是金吾卫的守卫,但整个花园里,就他们两人,所以说话也就无所顾忌。 “行是行,到时候你母后要是过问,你记得说是你带朕出去的。”李治犹豫着看了一眼五楼的窗户,同样也对出去透透气充满了向往。 何况,他也从武媚嘴里听说了,那千手观音舞蹈是如何如何精彩,太乙城如何如何繁华热闹。这段时日一直忙,根本没有时间欣赏,正好借着今日闲暇,出去看看。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弘浑不在意的应道。 但父子两人眼神对望时,都看见了到时候武媚问起来后,彼此眼中的出卖:“没办法,是父皇让儿臣带他出去的。” 而李治肯定会说:“李弘说带朕体察民情,朕对太乙城又不是很熟悉,自然是让他带朕出去看看。” 李治本身就是一身便装,倒不需要刻意伪装,走到花园入口处,顺手招来了扬武,李弘也让无法、无天等人暗中随行,至于花孟等人,自然是需紧紧跟在左右。 (ps:多谢静望枫雪、云子晗大大打赏鼓励!) 125 斗富 太乙城无论是酒楼还是客栈,茶肆、赌场,还是风月场所,自然都是应有尽有,但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是,这里的酒楼客栈、风月场所,往往都装饰的豪奢气派。 李弘带着他爹李治,在自家酒楼用膳完毕后,两个人就心照不宣的选择了这家名为“醉红楼”的风月场所。 花孟与扬武等人自然也是跟随着进来,而这里来往客商较多,不知何时,方战与恒乔也出现了,在花孟跟扬武跟前低语了几句后,就隐身到了暗处。 李弘带着他爹欣赏歌舞,自然要坐在最前排,也是票号最贵的位子上,圆圆的舞场四周最前面的位子,自然是花银子最多才可以坐到的。 李弘与李治坐在最前端,高出地面几个台阶的舞台上,此刻正是一个妖娆的胡姬在那里扭腰送臀,好不妖艳。 短裙随着身体飞转,绕着腰际缓缓飘起,裙下的风景自然是如今大厅里男人最为关注的地方。 胸前的高耸竟然穿的也是太乙城新制的内衣,一片片花白裸露在外,闪耀着诱人的光芒,随着身体的晃动,抖出一阵阵的乳浪,让人目不暇接。 大厅内随着胡姬妖娆的身姿,人是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大厅已经是人满为患,店伙计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绕来绕去,为每一桌送上客人点的不同的酒水。 太乙城的流动人口此时虽然不如长安多,但是在密度上已经完全不输长安了,而且太乙城的流动人口,多以富裕的商人为主,来到太乙城做生意,自然是不会放过来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消遣一番。 而这些人的到来,往往都是带着自己的护卫,如果碰上好点儿的主人,自然会赏两杯水酒,如果碰上小气的,只能是站在身旁两侧干看着。 “昆仑奴、新罗婢”是此时大唐贵族豪门最为喜欢的,所以这些商人随着金钱越来越多,也开始购买一些昆仑奴带在身边,一是能够护卫安全,二是还能用来当作自身财富的象征。 醉红楼自然也有自己的昆仑奴跟新罗婢,都是作为伙计来使用,而且这家醉红楼用的昆仑奴,还并非是一般的昆仑奴,而是真正的属于黑人人种的那种昆仑奴,为了与一般的昆仑奴区别开,大唐人又给他们起了一个新名称:僧袛奴。 这种在大唐数量还算是稀少的奴隶,可是很难流落到平常人家,就算平常的富商,也很难买得到一个两个。 僧袛奴向来以体壮如牛、性情温和、踏实耿直著称,深得勋贵、豪门喜欢,加上数量少,基本上很难看见太多。 但这家却用那几十个体壮如牛的僧袛奴当跑堂伙计,足以想见,这家醉红楼的后台老板得有多大的势力了,这一幕就是李弘跟李治也是面面相觑。 整个大厅随着舞台上的胡姬越来越多,但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顿时陷入了激情的时刻,此时,出手阔绰的商人开始往舞台上抛一些赏钱,有扔铜钱的,就有扔银子的,甚至金子、珠宝之类的,都有扔到台上的。 李治今日本来就很高兴,加上没人管束,在晚上用膳时,就多喝了几杯。此刻看着身后的花孟把酒给他斟好,于是就着大厅热闹狂热的氛围,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同样跟着大厅中的众人嘴里发出古怪的叫声,起哄着舞台上的胡姬,继续脱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服。 一些领着新罗婢的商人,此时自然也是毫无羞涩之意,在大唐这个男女较为平等,观念又很开放的时代,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表演有何不可,而且新罗婢也有她们的小心思。 那就是在僧袛奴穿插于大厅中时,很享受僧袛奴不经意的大手触碰她们的身体,甚至有些新罗婢,在僧袛奴经过时,还会刻意的把自己饱满的胸部再往上挺一挺,让过往的僧袛奴方便揩油。 但这些都跟父子两人没有关系,围着舞台一圈最靠前的位子,每一个桌面前的舞台上,都有人家扔的钱财,但唯独李弘父子俩这里是空空如也。 胡姬显然是受到了场外的示意,认为这两人乃是新来太乙城的客商,能够坐到最前排,肯定是一方富贾。于是开始特别卖力的在两人跟前摇曳生姿,各种各样的**不雅姿势在两人跟前摇曳,在台上妖娆的扭来扭去。 李弘跟李治两人更是面面相觑,自然是知道人家要干嘛,互望了一眼后,于是同时把手伸到了后面,第二排被花孟等人包了下来,此刻就做着他们五人。 看见二位爷的手后,急忙把兜里那点儿零碎递了过去,尴尬的在耳边说道:“爷,奴婢等出来,从来不带钱的,只有这些了。” 李治耳尖,听见后急忙回头,在后面花孟跟扬武身上扫视了一圈,于是两人腰间的玉佩,就被拽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就扔了上去。 顿时,对面的一个商贾看到李治如此豪放,索性把自己的银袋子交给了旁边的新罗婢,同样也解下了自己的玉佩,挑衅的看着李治,然后扔到了台上。 李治看了一眼,然后再看看李弘,后面那几人指望不上了,现在老子只能指望儿子了。 而李弘也注意到了那人的挑衅,刚从花孟五人手里抢来的没几两的碎银子,一股脑儿也全扔到了舞台上,然后同样挑衅的看着那商人。 商人没想到李弘还敢挑衅,看着李弘冷笑了下,然后拿过身旁新罗婢手里,足足有几十两的银袋子,对着李弘跟李治晃了晃,啪一下,再次扔到了舞台上。 顿时,对面的商人更加**裸的目光挑衅着他们,接着从怀里又掏出了一袋银子,最起码比刚才扔到舞台上面的多出不少,拿在手里掂来掂去,大有继续斗下的意思。 李弘与他爹面面相觑,怎么个意思?跟我比有钱不成? 两人条件反射的想要向后伸手,突然间又想起来后面那几个穷鬼已经没有钱了,今天本来吃饭就没结账,而且进入醉红楼时,方战与恒乔早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两人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两个祖宗会在醉红楼跟人家斗上富不是。 李弘看着商人哼了一声,手在自己胸口摸了摸,啥也没有。而李治也是进行着同样的动作,浑身上下真是一干二净,啥也没有。 而此时舞台上几个胡姬已经把观众的情绪挑逗到了最**,铺着厚厚地毯的舞台上,如下雨般的飞着各种银子、金子以及首饰珠宝。 就是对面的商人,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扔了两袋子银子上去,此时更是挑衅的看着李治跟李弘,眼神中大有:穷酸样儿,跟我斗,老子有的是钱。 被钱财铺满的舞台以及其他客人,都像是在与李治父子俩做对般,好巧不巧的,只有他们跟前的舞台上,孤零零的躺着一点儿碎银子跟两块玉佩。 而且花孟跟扬武两人都是财迷,从来不戴什么名贵的玉佩,所佩戴的,就是一般客商都能在腰间佩戴一串的! 李治面对对面商人的挑衅,身为九五之尊的威严,怎么能让人家给藐视了? 与李弘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都把手伸向了彼此的腰间,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都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解下了对方身上唯一的一件玉佩,顺手就扔到了舞台厚厚的地毯上。 顿时两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急声说道:“喂,那是你母后在我今年生日时刚送我的!” “喂,那是我母后在我今年生日时刚送我的。”李弘也瞪着眼睛看着李治。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后,就意识到了扔了这两块玉佩的后果,李弘不等李治反应,起身就爬上了舞台,急忙捡起两块玉佩就要下台。 而就在这他弯下腰捡起来准备下台时,音乐突然间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怎么还有赏赐后往回捡的。 “小郎君,要是没有钱就不要来这种地方,这里可不是其他地方一样,有点儿钱就能来的。”那个商人冷冷的说道。 李弘扭身正要说话,只见舞台上走上来一个管事儿模样的人,看了看李弘,又看了看李弘手里的两块玉佩。 与在座的客商一样,这些人的眼睛不可谓不毒辣,包括刚才挑衅的客商,一眼就看出了这两块玉佩,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管事儿先是对李弘拱拱手,然后说道:“小郎君,醉红楼向来是不退还客人们赏赐的一切金银财物,所以,还请小郎君把刚才扔上来的两块玉佩再放回去可好?” 李弘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这可不行,这两块儿玉佩要是给了你们,可是会死人的。下次吧,下次再来时,多多捧场就是了。” 李弘轻松坦诚的神情,以及认真的话语,听的众客商一阵哄笑,他们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不懂规矩的客人,按说想要拿回东西,应该是轻声细语的跟管事儿好好商量的。 这小郎君倒好,话从他嘴里出来,仿佛就像是理所当然般,而且那“下次吧”的语气,听着跟恩赐这醉红楼似的。 126 窦义 管事看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决绝,大厅在灯光下亮如白昼,那两块玉佩在李弘手里左右晃动,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无论从材质还是刀工,在这个以玉比人、爱玉如痴的年代,就算是个外行,也知道这两块儿玉佩绝对的价值不菲。 “小郎君,如此不合规矩,还望小郎君把玉佩放回去。”管事儿的站在那里,看着神情自若的李弘说道。 “就是,放回去,都赏赐给人家了,哪有要回去之理。” “我大唐可是从来不会如此的。” “这风月场所,如此这般拿回去,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李治静静的看着舞台上的李弘跟那个管事儿,好像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尴尬般,竟然是饶有趣味儿继续看着。 身后的花孟刚想要冲上去,却被李弘一手拦住了:“不必,这些人并不会对弘儿不利的。” 李弘看着管事儿,笑了笑说道:“这个真的不合适,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这两块儿玉佩名贵不名贵先放一边,值不值钱也放到一边,这不是你们能承受的起的。改日,改日我再来捧场,一定会比他多。”说道最后,还不忘嘴上打击一下与他斗富的那个商人一眼。 管事儿还是摇头,看了看李弘,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还在喝酒的小郎君的父亲,淡淡说道:“小郎君,您如果非要如此,以后我们这买卖就没法儿干了,以后都想您这般赏赐后又要回去,我们还指什么挣钱啊。” 就在这时,台下响起了一个声音,说道:“我帮这位贵人给钱如何?” 李弘一愣,难道在太乙城自己还有熟人? 李治也是一愣?这游侠除了劫富济贫,连风月场所这种赏赐的事情也管? 此时,只见一个约莫五十岁上年的中年人,从第二排位置站起来,看着李弘望着他,先是对着李弘恭敬的行了个礼。 刚刚抬起身子,就看见另外一位大佬,两手扶着椅子,扭着身子看自己,顿时身子一紧张,急忙又躬身对着李治行了个礼。 李治看了看李弘,见李弘的神情不像是认识人家,而他就更不认识了。 管事儿看了看那人,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非是在下不给窦兄面子,实则是醉红楼的规矩还从未被人更改过,所以,还请窦兄原谅了。” 窦义?难怪会为自己出头,这个历史上都有留下名字的传奇富商,而且还是一个绝对的慷慨之人。 据说当年长安建造寺庙,官府打算从民间筹钱,但老百姓很不愿意出这一笔钱,愁眉苦脸之际,碰见从外地经商回来的窦义,听说了此事后,第二日变拉来了三十万贯钱,替那些百姓交给了官府。 而最为传奇的,自然就是属他救了身边的胡人米亮,当初米亮流落长安街头,是窦义给了他一贯钱救济了他。 而米亮为了报恩,一日在长安西市,经过一家住户时,发现那户人家的捣衣枕,竟然是一块未被开采的上等玉石,于是便告诉了窦义,劝说窦义花巨资买下了那座宅子,得到了那块玉石。窦义利用那块玉石经过加工、雕刻等,就足足赚了十四万贯钱。 如此一个传奇的富商,此刻站出来为李弘父子俩解围,并不是因为又发善心了,而是他参加过前段时间的商会,见过当今大唐的太子殿下,所以才会出头为此解围。 李弘听说过窦义的名字,也知道那个典故,甚至也为那个捣衣枕动过心思,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呃,好吧,因为那年被武媚禁足后宫长达半年出不去,所以等他知道时,已经被窦义买走了。 于是可怜的太子那几日更得了失心疯一样,见谁都是傻乎乎的,魔怔了一样。特别是看见玉佩,就抱在怀里痛苦的哀嚎着:十四万啊、可是十四万啊,就这么白白的错过了。 因为那几日的魔怔,李治跟武媚还没少吵架,直到约莫半个月后,太子才恢复如常,只是不能看见玉石之类的东西,看见后就心疼的像是被人割了一块肉下去。 李弘见那管事儿的还是不同意,好笑的走到跟前问道:“你这家醉红楼是什么时候开的?掌柜的是谁?我跟他说可以了吧?” 管事儿的苦笑着摇摇头,还是不同意,在他看来,这少年郎跟他父亲,就算是在有身份跟地位,也是无法跟他们身后的那位人物相比的。 如果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还要麻烦后台老板,自己也就不用再在醉红楼干了,主动卷铺盖卷走人好了。 窦义看着眼前的状况,再看看刚才太子看自己的眼神,显然是知道了自己是谁,想来也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看太子殿下与管事儿的继续交涉,显然是顾及身份,不想被在场众人知晓其身份。 而他自己也已经说话了,此时这事儿无论如何他都得管到底了,于是快步向前,依然是先对着李弘行李,然后在管事儿的耳旁悄声说话。 说完后看着管事儿,管事儿还是苦笑摇头,他们能够在太乙城开的起这个醉红楼,用得起这么多僧袛奴跟新罗婢,其实已经向在场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后台有多硬了。 如果有人破坏规矩,那不单是打醉红楼的脸,而是让自己身后的大人物难看啊。 李治不耐烦的看着这么一件儿小事在那纠缠不清,失去了兴致的于是起身说道:“不管是谁的产业,让他来找我,弘儿,走,我们回去。” 李弘站在舞台上哭笑不得,这样子强闯的话,虽然无妨,但要是闹起来,等回去被母后知道了,还不被扒下来一层皮。 但看着父皇已经移步了,于是只好提着两块儿玉佩,拍了拍窦义的肩膀,说道:“这件事儿你搞定,完事了明日去找我。” 说完后便跳下了舞台,跟在李治屁股后面就要走。 刚一走到门口,就被不少人给围了起来,管事儿的也从里面跑了出来,虽然没有动粗,但言语已经警告意味很明显了。 窦义尴尬的跟着跑了出来,看了看李弘,感觉自己有负所托,此刻站在那里不知改怎么办才是。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巧妙,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在李治跟李弘,在花孟等人的包围下,与管事儿的以及其他人吵得不可开交时。 武媚带着白纯等人,此时也正在游览夜色下的太乙城,望着前面一家店门口闹哄哄的人群,武媚皱眉问道:“这是这么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白纯看了一眼,皱了皱秀眉,说道:“可能是又有人喝醉了吧,但您放心,在太乙城不会发生打斗事件的。” 武媚再次望了一眼,说道:“算了,那就别往前去了,往回走吧,万一陛下与李弘他们此时已经回去了呢……。” 武媚边说边又撇了一眼那边,好巧不巧的,与白纯同一时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是陛下?! 陛下此刻正在干什么?陛下此刻正被扬武挡在身前与一个老百姓对骂:“田舍奴,你等着,我早晚封了你这家店,我今天就拿走了!看你能耐我何?” “这位先生,我们醉红楼可是讲理的地方,赏赐的东西再要回去,这不是君子所为!”管事儿也急了,还从来没有碰见这样的人,赏赐了之后要回去,而且态度理直气壮,总让人觉得他高高在上,比自己等人高一等似的。 “讲理?怎么个讲理法儿?我不想给就不给?大唐律法哪一条规定了,赏赐的东西就不能要回的?”君无戏言、金口玉言的皇帝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 李弘在一旁都听的汗颜,好歹是皇帝呢,律法是没这规定,可你一个皇帝赏赐给大臣后,也没见你要回去过啊,你也不好意思要回去不是? 但今天这事儿不同于朝堂之上,何况这玉佩乃是母后所赠,无论如何是不能赏赐到这种地方的,就算是抵押给饭庄、酒楼、茶肆都行。 但要是抵押给这种风月场所,哪怕是最后人家给送回来,恐怕母后也会不高兴很长时间的,毕竟这关乎到皇家脸面的大是大非上了。 于是李弘看到父皇都急了,当着这么多人更不可能说自己是太子了,而且就算是现在告诉管事儿的自己是太子,估计能被人家打一顿然后送到官府。 李弘拉了拉李治的手臂,示意李治别跟他掰扯了,直接打趴下了事。 李弘正要示意花孟等人强行硬闯,而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原本围着他们的众人,让开了一条通道,连那管事儿的也是一脸笑脸的看着那通道尽头。 李弘跟李治一愣,怎么了这是?他们的掌柜子来了? 可惜,人家的掌柜子没来,他们的救星倒是来了。 李治与李弘看着白纯缓缓走来,李治正要示意白纯,却又再次被李弘制止了,同时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父皇,别出声,我们得装作不认识白纯,不然身份就暴露了。还有,儿臣感觉到了杀气,母后肯定来了,您记得啊,是您要出来的,不是我带您出来的,先把玉佩戴上,别被母后发现了。” 两人手忙脚乱的开始佩戴玉佩,却不知道,这一幕都被远处的武媚尽收眼底。 (ps:谢谢燕羊大大打赏鼓励,谢谢云子晗打赏加月票鼓励!) 127 于志宁 白纯的到来,顿时让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淡淡的看了李治跟李弘一眼,白纯心里却有憋不住的笑意,她此刻已经能够想象到,一会儿这父子俩人的下场了。 但此时她需要装作不认识陛下跟太子,紧绷着一张绝美妖艳的脸颊走到中央,看了看管事儿的,问道:“为何在这里吵闹喧哗?” “白小姐,这位爷把玉佩赏赐给胡姬之后,又冲到了台上拿了下去,这不合规矩不是,所以就与他们发生了一点儿口角。醉红楼在太乙城向来是童叟无欺,但也不能让人坏了……。” “这是谁定的规矩?我今天就坏你这规矩了!”李治气哼哼的打断管事儿的话,看了白纯一眼,然后拉着李弘的手就要离开。 “唉,把那个……。”管事儿的刚要说话,却被白纯制止了。 围观的人群合拢了,扬武正要动手强硬冲出去,不想却被李弘及时的在屁股上踹了一脚:“着什么急,等一下再走。” 白纯看了一眼李弘他们,然后扫视了下围观的人群,脆声说道:“都散了吧,此事我会给管事儿的一个公正的结果,太乙城向来不兴看热闹,散了吧。” 众人听到后,有些立刻就往大厅里走去了,有些则是神情疑惑,拉着正要走的人低声问道:“这漂亮的跟仙子般的娘子是谁啊?她说话在太乙城就那么管用?” “小点儿声吧,想在太乙城赚钱,可不能得罪这个仙子般的漂亮娘子,她就是太乙城的白小姐,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儿,这整个太乙城都是她说了算的,你说她说话管用不管用!”一个客商低声跟他解释道。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此时场边自然就只剩下了花孟跟白纯,以及窦义还有那管事儿的。 至于李弘跟李治,白纯也不敢留的,除非她想回去后,让那个被他母后揍过的人烦死,何况还有陛下也在,这天底下还没人敢让他俩站住的,当然,除了这个不知死的管事儿的。 管事儿的看着一向公正严明的白小姐,看着那父子俩离去,竟然不闻不问,正要说话时,只见白小姐扭过了头。 “白小姐,这……您不能放他们离开啊。”管事儿的一脸为难,没想到这白小姐也有帮偏的时候。 白纯还没答话,就听见某人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过来:“对了,让那个窦义明日过来一趟,我有点儿事问问他。” 白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对那管事儿的说道:“明日让于大人到庄园来赔罪吧,嗯……你这醉红楼也转让吧,就你身旁的窦义吧。” 管事儿的瞬间石化了,他没有想到他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天,呆呆的问道:“白……白小姐,您您您是说让于大人赔罪,还转让这醉红楼?为什么?您不能这样,您知道的,于大人在太乙城就这一家铺子,这要是转让了……行,但就算是……您总得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不是?这……您看能不能不转让,或者让于大人跟那位爷商量后再做决定?” 管事儿的有些结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勉勉强强的把想要表达的刚说完,就听见白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于大人不配跟他们谈条件,至于你,更不配知道他们的身份。” “窦掌柜,就麻烦你接手了。”白纯回过头跟窦义说了一声,然后便转过身子走了。 武媚铁青着脸看着父子俩尴尬的走过来,她倒不是因为两人去风月场所,而是因为两人竟然无耻的拿自己给他们的玉佩,赏赐那些胡姬!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弘你给我过来。”武媚看着跟在李治身后,磨磨蹭蹭不往这边走的小兔崽子,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咦?母后您怎么在这里啊,您也来欣赏太乙城的夜景吗?那正好,让父皇陪您欣赏吧,儿臣突然间感觉头很痛,就先回去了啊。”李弘捂着肚子装模作样的这就要遛。 不想却被李治一把拽住了,替死鬼要是跑了,那不就轮到自己了? “弘儿,父皇突然间又是头晕目眩,恐怕今日逛这太乙城累到了,你陪你母后再逛逛吧,朕就先回去了,扬武,随朕回宫。”李治把李弘拽到了武媚跟前,低头淡淡的说道,一边说一边撒开李弘的手,快速的往庄园方向走去。 “啊?父皇,儿臣陪您,儿臣照应您……啊。”李弘的耳朵被武媚一把抓住揪到了怀里。 武媚如今对抓李弘的耳朵已经研究出了心得,现在基本上已经练得是百发百中。 自然,在大街上李弘就被武媚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而另外一个罪魁祸首早已经跑回到了庄园里。 武媚拧着眉头,任由李弘腆着脸,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卖萌,在花孟、白纯等人的簇拥下,缓缓步行着往庄园走去。 对李弘伸过来的糖葫芦也是来者不拒,不嫌李弘脏的看着李弘咬下一颗递给她后,毫不犹豫的也咬下了一颗。 “你刚刚说你父皇怕我吃醋是什么意思?”武媚问着蹦跳走路的李弘。 “就是吃醋呗,怕您嫉妒……也不对,总之就是怕您阻止他去看胡姬舞蹈吧。”李弘撒开武媚的手,在前面蹦跳着话音刚落,就被武媚从屁股上踹了一脚。 “我是问你吃醋什么意思,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武媚每次跟李弘一起,都是身心俱疲,这一个比在宫里的那几个都让她心累。 “这个您怎么会不知道呢?这还是父皇跟我讲的,说当年皇爷爷赐给了房玄龄两个美女,房玄龄不敢要,怕家里的老婆反对,但又不得不要。”李弘看着武媚,倒着走路道。 “你小心点儿,别肩膀还没好,你再给我摔个跟头。所以你皇爷爷那日在朝堂上,拿了一杯醋,说是毒酒,逼着房玄龄的老婆喝掉,如果喝掉呢,就不赐美女了,如果不喝掉,就把美女领回家。你的吃醋就是如此来的?”武媚看着跟前欢乐的小鹿般,倒退着走路的李弘说道。 “母后真聪明,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以后女人要是嫉妒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子一起,就可以称之为吃醋了。对了,白纯,那醉红楼谁家的?是哪个宗室的还是哪个高官的?”李弘突然间想起了正事儿,问道。 “是于志宁于大人的。”白纯淡淡说道。 武媚听到白纯的话,眉头先是皱了皱,然后又舒展开了眉头。 此人当年虽然不像是长孙无极、诸遂良一般极力反对陛下立自己为后,但也没有选择支持自己,反而是一言不发,选择了中立。 可知道他当时的态度其实对武媚很重要,当年李治还是太子时,他就是太子府詹事,算是陛下的近臣,但却在这一事儿上,保持了沉默,这也让武媚多年来,对他谈不上什么好感。 李弘表情轻松,依然跟武媚面对着面,倒退着走路,说道:“难怪这么大谱儿,那么多的僧袛奴能够被用来当跑堂伙计,我还以为皇室宗亲什么时候都有这么大的权利呢,原来是他啊,那就解释的通了。” 母子俩人于是开启了八卦模式,武媚疑惑的看着白纯确认道:“你确定是于志宁?这么多年,他在朝堂上向来是以清廉自居,前些年陛下赏赐他跟张形成以及高季辅田地时,他还请求陛下收回赏赐他的,最后陛下听了他的意见,把那些田地又再次分成两半,赏赐给了高季辅跟张形成,此人的这些举动,看样子不像是贪恋财物之人。” 不等白纯回话,另一个八卦者就神情轻松的说道:“那怎么了,田地一年才能挣多少钱?而且还落不下好名声,如果开这么一家醉红楼,日入万贯都是轻松加愉快。何况,您看看那些僧袛奴,来到我大唐之后,可是需先经官家之手,然后才能进的了东西两市,而且,这僧袛奴可是到不了东西市就被豪门贵族抢走了,到了东西市的,都是昆仑奴罢了。这么大的权利,无论是六部哪一个,还是中书、门下,都不具备只手遮天的权利,唯一有这样权利的,当然就是尚书省左右仆射了。” “这么说倒也解释的通,但大唐律法规定,官员一律不得经商……。” “他坐在家里数钱就好了,经什么商啊,今天那个管事儿的,您想,连长安城有着大善人美誉的窦义的面子都不买,就可想而知了。”李弘说的高兴了,但武媚却听的皱眉头。 这小兔崽子刚才看来没有跟自己全盘说出啊,这还藏着掖着呢,要不是现在一时走漏了嘴,恐怕自己还不知道这父子俩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 “窦义的面子都不买,那管事儿的那么厉害?白纯你打算如何处置?”武媚虽然最后问的是白纯,但她知道,小兔崽子肯定会抢先回答的。 果不其然,小兔崽子傻傻倒退着走路,太乙城夜色下上演的母子温情,让他忘记了他母后的聪明绝顶以及睚眦必报。 128 尚书令 “可不是,当时我跟父皇把玉佩扔上去之后,再想拿回来,待我爬到舞台上面,拿起玉佩准备下来时,就被人家拦住了,愣是在舞台上站了好久,母后您可不知道,当时那么多人都看着我,但儿臣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慌乱、怯场,与那管事儿的据理力争,就在这时候……。” 李弘突然停下脚步,学着上一世的评书大家单田芳的语气神情跟动作形态,压着嗓子说道:“只见那长安城富商窦义,突然间站了起来,开口就说道……哎哎,母后,您干嘛又揪我耳朵。” “我掐死你个小兔崽子,你带着你父皇都干了些什么你!”武媚再次揪住了李弘的耳朵,庄园门口的金吾卫是面面相觑,用余光看着当今大唐皇后揪着当今太子殿下的耳朵,咬牙切齿的进入了庄园。 第二日李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透过窗户,只看见了于志宁的背影缓缓走出了庄园,所以他并不知道于志宁跟父皇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这些跟他也没有关系。 于志宁可是老臣了,而且一直把守着尚书省左仆射这个实权位置。 尚书省长官尚书令自从太宗李世民登基为帝后,就没有人再被任职尚书令一职。 为了避讳他曾经担任过此职,尚书令这一职位一直空缺,尚书省的政务则就由左右仆射来处理。 尚书省掌管六部,权利极大,左右仆射各掌三部,所以,于志宁能够弄来这么多僧袛奴是一点儿也不让李弘觉得奇怪。 看着于志宁出了庄园门口,李弘的思绪却一直停留在了尚书省尚书令这一职位上,怎么摇头晃脑,那尚书令三个字就跟牛皮糖似的,一直在他脑海里晃荡。 此职位很难啊,以父皇对皇爷爷的敬重跟崇拜,想要此职位,恐怕不是凭借太乙城这点儿成就就能达到的。 除非自己能够在西域之地,为大唐打下一片太平盛世,最不济,也得让西域周边的豺狼虎豹服服帖帖,这样说不准自己还能有机会摸摸那个位置,毕竟,那个位置可是相当于,拿走了皇帝一大半的权利。 费力的把脑袋里那尚书令三字暂时压下去后,白纯静静的出现在了寝室内。 “怎么了?”李弘任由夏至帮他打理着头发,问道。 “皇后让奴婢告诉您,明日准备回长安,说您要是还有什么事儿,赶紧处理。”白纯拿过长袍,亲自给李弘穿上。 “母后的意思是让我明日跟他们一起回去?”本来还想再待一段时间的,看来是没戏了。 白纯无声的点了点头,继续帮他穿着衣服。 “白露跟小寒安顿好了?”李弘问道。 “嗯,就在太乙城禁区内。”白纯声音显得有些自责。 李弘叹了口气,想了下说道:“下午去看看白露跟小寒,明天就回长安吧。” 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无奈跟悲哀,太乙城一行,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这让李弘感觉,像是留下了自己部分肢体在太乙城。 武媚跟李治也没来烦他,自己单独一个人用完膳,就让扬武替他向父皇、母后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他那几个人,乘着马车缓缓的出了皇家庄园。 李治与武媚看着那马车缓缓驶出,武媚轻轻叹口气:“弘儿还是放不下啊,终究还是去了。” 李弘无声的点点头,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了,才缓缓开口说道:“希望此次事件,能够让他的心志变得更加坚强吧。这今年,宫内、宫外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弘儿都能够从容面对,想来这次他也能跨过去。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从他年幼时,就一直跟着他的,突然间失去了,难免有些悲伤。” 武媚听着李治的话,心里却是有着隐隐的担忧,如此有情有义的储君,这在朝堂之上,在皇宫之内,可是一个很容易被人拿来攻击的软肋啊。 马车缓缓驶入太乙城禁区,在一片极为宁静的区域停了下来,这一片区域并没有过多的人为建筑,整个地方依然保留着太乙山山脚下的本来面目。 涓涓泉水从太乙山上流经下来,在此片区域盘旋蜿蜒,然后顺着地势缓缓的再流出去。 一些树木丛林依然被保留着,林荫小道上,李弘领着白纯、夏至、小雪,身后跟着花孟、惊蛰、猎豹、芒种四人,无法、无天等人则留在了外面守卫。 绕过树林丛荫,只见前面仿佛进入到了一片花海中,这里的花朵,全部是用来制作那太乙城的香水、香皂等。 此刻,却在花海中,矗立着两座显眼的墓碑,一条窄窄的花径直通墓碑跟前。 按照李弘的意思,用汉白玉打造的墓碑之上,镶嵌着当年他为白露、小寒做的肖像画,肖像画外面则是被一层玻璃遮挡,以防被雨水侵蚀。 画里的佳人带着浅浅笑意,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纯真无邪,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温暖,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又透露着一股俏皮与狡黠。 墓碑上只是简单的刻着两人的名字,并无其他字迹。 “让一切随风而去,让一切用留心间,让往事……飞。”李弘淡淡的念道。 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白露与小寒当日的情形就发生在昨天。 白纯缓缓走过来,站在李弘跟前,拿出了一个淡红色的香囊,红着眼睛说道:“爷,这是白露与小寒的。” 李弘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接过白纯手里的香囊,打开后轻轻扯出里面的秀发,那秀发上仿佛还带着当日血迹。 看着那两人的秀发,李弘苦笑着又把秀发装回去系好,自然而然的挂在了脖子上,轻轻的说道:“以后无论如何,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许离开我,我不喜欢。” 说完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上,两个娇艳如花儿的白露与小寒的画像,便转身离开了。 九转十世,早已经看透生离死别的他,却从来没有一世如这一世般,被人如此宠爱,任由自己想哭、想笑、想嚎、想叫,她们都会忠心不二的陪伴自己左右。 皇宫内飞驰的滑板上的少年,身后两个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宫女白露、小寒:“殿下,您慢点儿,我们跑不动了。” “殿下,快停下来,皇后来了。” “爷,快跑,御史王义方来了。” “爷,陛下来了,您要不要躲一会儿?” 秋风带着独有的萧瑟,掠过李弘身后的花海,吹拂过洁白如玉的墓碑,然后掠过那一片花海。 娇艳的花瓣儿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便在萧瑟秋风的摧残下缓缓凋零,一阵花雨在李弘身后翩翩起舞,像是哭泣,也像是白露与小寒的呢喃永别。 太乙城缓缓的被留在了身后,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也给大地沾染上了一层金色。 回宫后的太子殿下,被李治跟武媚同时勒令开始习武,既然崇敬你皇爷爷,那你就得像你皇爷爷当年那般,文武双全才行。 于是,太子殿下或者是户部尚书,如今在皇宫,除了上朝以及处理户部的政务外,就是天天被人跟在屁股后面逼着天天习武。 先马槊、后横刀,强身健体必不可少,每天天不亮,就被夏至跟小雪从被窝里喊了出来,但那两个宫女能管得了他? 于是,皇后武媚红唇轻启:“明日起,太子殿下与本宫同住紫微殿,由本宫每日叫他起床。” 一道轻飘飘的旨意,却让皇宫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李贤、李哲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宫殿跟宫女,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突然的煞白。 老五得恩宠他们是知道的,但如今已经成为太子的他,竟然因为习武起不来床的原因,就被母后召回了紫微殿,与母后同住,每日由母后负责喊他起床。 这样的恩宠,让两人感觉这天仿佛一下塌了般!而他们,则更像是已经被父皇与母后遗忘了一样。 李弘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如此一来,自己就真的要告别温暖的被窝了。 某人不情不愿的大包小包,拖着宫女带着太监,一脸世界末日的再次回到了后宫,看样子就像是被重新圈禁起来,失去了自由翱翔天空的鸟儿般。 但太子殿下非比常人,在连着被武媚天天揪着耳朵,从被窝里揪出来后,便开始思索起了对策。 终于,某人每天都是左腰挎横刀,右腰挎马槊,人未至,声先至。 长达三丈多的马槊比李弘还要高出一半多,于是每天李弘就走到哪里都拖着那马槊,锋利的矛刃哗啦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直冒火星子,吱吱啦啦的声音,离的老远就能够听见。 腰力的横刀,每天都得夏至跟小雪不厌其烦的,帮他系上几次。前两天两人稍微一松懈,没有照看好太子腰间的横刀,横刀就突然从腰间脱落,砸肿了某人的脚脖子,某人也因此休息了好几天。 而此刻,武媚听着外面传来那吱吱啦啦的声音,终于又再次忍不住满脑子的黑线:“李弘,你能不能把你那马槊给我举起来!” 129 监国 黄昏下的草原格外美丽,一层层淡淡的金色光芒覆盖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牛羊在东突厥人的吆喝声中,自觉的缓缓往羊圈、牛圈走去。 远处成群结队的马群,扬起一片烟尘,与金色的黄昏交织成一片,像是佛光背影一般,充满了神秘。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都显得有些失色,尘土飞杨中,马群飞奔于草原之上,与天际边的那一层淡淡的黑云,交相呼应,形成了一片和谐美满的画面。 但就在东突厥人刚刚把牛羊、马群安置好后,那夕阳下原本一层淡淡的黑云,突然间像是变了性子,在天际边是越积越多,越来越浓,翻滚盘旋着开始往草原上压过来。 远处趴伏在草原上的山包,瞬间便被滚滚黑云淹没,隐约间能够听到那滚滚而来的黑云,携带着电闪雷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势不可挡的飞扑过来。 草原上的风随着压得很低的黑云,像是被追赶一般,也吹的越来越疾,东突厥人迎着风走一步退两步,费了半天劲才钻进了自己的帐篷中。 电闪雷鸣的轰隆声中,仿佛还夹杂着狼群的啸声,顿时让马群、牛群、羊群不由自主的又往一起挤了挤。 整个草原此刻在天地间突然间变得渺小了起来,原本还有着丝丝光亮的草原,此刻变成了乌黑一片,疾风夹着呜呜声,瞬间便把原本直立的草从全部压向地面。 东突厥人的帐篷,仿佛也在来势汹汹的黑云下,显得摇摇欲坠,被风吹敲打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哀鸣声,让人感觉如果风再大一些的话,就会被拔地而起。 滚滚黑云盘旋汹涌,开始肆虐着整个草原,原本还笼罩着一层金光的草原,此刻仿佛就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在大自然的狂躁下,摇摇欲坠。 马群中传来嘶鸣声、羊群中传来咩叫声、牛群哞哞的叫声此起彼伏,厚厚黑云裹挟着电闪雷鸣。 而在大地上,随同黑云一起压境草原的,还有那在草原上飞驰的十几群狼群,闪烁着绿光的眼睛,紧紧盯着东突厥人的牛群、羊群。 一声响彻天地的炸雷,像是上苍的命令一般,随着炸雷声缓缓滚向天际,震动着整个草原。 狼群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头狼迎风长啸,命令狼群开始冲击。 血腥味儿顿时从草原上四散开来,帐篷里的东突厥人,无法从摇摇欲坠的帐篷中跑出去制止冲入羊群、牛群、马群中的群狼。 整个草原于是开始陷入了仿佛地狱一般的景象中,撕咬声、哀鸣声、浓烈呛鼻的血腥味儿在整个草原上肆意蔓延。 一队约莫百十骑的突厥人,像是跟随着狼群而来,在狼群已经取得了丰厚的战利品后,他们才在黑暗中,渐渐找对了方向。 “急报大都护,马群被草原狼赶跑了。”黑暗中的声音刚刚说完话,整张脸都变了颜色,简单的一句话,肚子里已经灌满了疾风跟血腥味儿。 长安城东宫崇文馆内,梁孝仁跟宇文融站在李弘跟前,郑重的说道:“曲江池的水已经超过您当初划的警戒线了。” “永安渠、龙首渠的水也开始从南渠,往外溢了,最为严重的还是,这些雨水必须从南渠、还有东面的龙首渠排泄出去,但如果这样,就会在秋收前,淹没掉关中十好几个县的庄稼。”梁孝仁也不无忧虑的说道。 “太液池呢?曲江池水都满了,太液池不得把新建的大明宫也给淹了?”李弘看着沙盘上的地形图问道。 “太液池暂时无事儿,龙首渠向东的方向开了一道小小的闸口,此刻正在往外排水。”梁孝仁回道。 李弘手里拿个细长的木棍,不时的敲打着沙盘上的长安地形图,淡淡的说道“三原、高陵地势要比永安渠这边高,无法把水排入渭水,蓝田县又不能进去,那你们的意思呢?” 说完后,李弘放下手里的细长木棍儿,微笑着看着现在已经在工部任职的两人。 梁孝仁跟宇文融互望了一眼,太子殿下的意思不言自明啊,这是要从长安万年县把洪水排出,当年芷阳县并入万年县后,统归京兆府管辖,如果从万年县排出,势必会要把长安城靠近城墙的几坊之地冲毁。 “殿下,如此一来,恐怕万年县的损失……。” “你们当年的预警机制呢?这不是正好就用上了?冲毁几坊之地,总比淹没了蓝田、高陵等县的庄稼好吧,京兆府统领着周边二十二个县,如果不从万年县过,最起码周边得有十好几个县跟着遭殃。” “此事恐怕还得您召门下、中书两省过问,不然的话恐怕很难……。” “去办吧,当年你们研究的泄洪路线,不就是这样?何况闸口现在已不如从前,能够及时的开闸泄洪不是。花孟,召中书、门下以及户部侍郎、兵部尚书过来。嗯……就在崇文馆。”李弘想了下说道。 “可……。”梁孝仁跟宇文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弘准备离开去往崇文馆议事堂,见两人还犹豫,笑了下说道:“父皇跟母后去往东都前,已经任命我为京兆府尹,府长吏是我任命的,你俩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互望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喜色,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自己就怕是殿下又来个先斩后奏,而且这样的事情,如今在朝堂上可是发生了不止一次了,气的陛下每次上朝都是对着他拍桌子,但依然是无济于事。 顿时同声说道:“是,殿下,臣这就去办。” “切记,迁出大宁、兴宁、永嘉三坊百姓时不可用强,城武卫会配合你们一同迁移百姓。” 李弘说完后,刚准备要离开,小雪就跑了过来,脆声说道:“殿下,宗楚客在门口求见。” “他还知道过来,他这个京兆府长吏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了才露面,告诉他我没空,让他与梁孝仁、宇文融一起迁移、疏散三坊百姓。” 还未出门的梁孝仁与宇文融一听,心里更是大定,有了这个实质上的京兆府父母官儿,迁移百姓,排泄洪水就要快捷迅速多了。 顿时两人对着李弘又是深深的躬身行礼:“学生谢过殿下。”说完后就急忙跟着小雪去找,从蓝田县令升任京兆长吏的宗楚客去了。 京兆府在之前被称作雍州府,职能都是统管长安、万年两县为首的周边各县,虽然是遥领,但此职在当年李世民未登基时,也曾经担任过,而且还是实权担任。 当时的秦王李世民曾身兼:左右大将军、尚书令、凉州使持节、雍州牧、凉州总管于一身。可谓是权利已经大到了架空皇帝的地步。 而现在李弘,虽然是名义上遥领京兆府,但朝堂官员心里都明镜一样,这是**裸的另一个先帝啊,谁见过遥领京兆府,还能自己任命府长吏的? 说白了,这是帝后打算培养下一个先帝。 但就算是加上京兆府尹这个职位,还有他户部尚书的职位,李弘跟他爷爷一比,还是寒碜了很多。 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孙子就是孙子,孙子永远都是孙子。” 看着几人离开后,李弘在夏至的带领下,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只见宗楚客披着一个简单的蓑衣,落汤鸡似的站在屋檐下,等候着回复。 “派人给他送碗热汤过去,别因为这场暴雨,再让他暴毙了。”李弘叹了口气,说道。 夏至便轻声示意其他宫女快去办,然后领着李弘来到议事堂。 此时,李治与武媚因为东都合璧宫等几处宫殿建成,便兴高采烈的扔下朝堂政务,跑到洛阳玩去了,留下了太子在长安监国。 不一会儿的功夫,中书省中书令裴炎,门下省侍中岑长倩,户部侍郎敬晖,兵部尚书任雅相便匆匆赶了过来。 李弘坐在上首居中的椅子上,看着几人以及他们的左右下属,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 “可有我父皇的旨意?”李弘看着中书省长官中书令裴炎问道。 “回殿下,陛下并无旨意。” “他们倒是想的开啊,这么大的雨,都下了好几天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吧?心可是真够大的。”李弘不满的撇了撇嘴。 然后示意太监芒种,把刚才吩咐给梁孝仁跟宇文融的文书,递给了在场的几个人。 “各位看下,如何?如何没有意见就可以签发了。”李弘端起一杯白开水,喝了一口说道。 本来他都已经开始喝茶了,但有次跟孙思邈下棋,老道看了看宫女递给的茶水,低着眼皮子没好气的说道:“小小少年没事儿喝什么茶?等你有了子嗣,或者真正长大了再喝茶吧。” 李弘一脸奇怪的问为什么,老道又哼着说道:“怕你以后对房事不感兴趣,你以后可是三宫六院,各个都得宠幸,现在就喝茶对你不好。” 于是,从那天开始,没等他整明白老道的话是真是假,夏至跟小雪就自作主张的,帮他把茶水换成了白开水。 130 云中都护府 乾封元年(公元前666年),大唐皇帝陛下与皇后,驾临东都洛阳,留太子李弘于长安城监国。 东宫崇文馆议事堂,裴炎与岑长倩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开口道:“殿下,您这次又是先斩后奏啊,您不能每次都这样不是,您要是这样……。” “哎呀,事急从权嘛,你看看外面这雨下的,跟泼水似的,要是等你们两省签发,尚书省下令,恐怕大明宫都要被淹了。”如今已经十四岁的李弘,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帅气的半大小子。 整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英气十足。古铜色的肤色,冷峻的脸盘儿,浓眉大眼,加上因常年锻炼,而越发显得精壮结实的身板儿,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但嘴角那一抹坏笑,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那么明显。 而就是这抹坏笑,十几年了,武媚每次都看见都还是不由自主的手心痒痒,而且现在想再揪耳朵,都得伸长胳膊揪了。 好在儿子很配合,每次揪耳朵,不等伸手,人就先弯腰把耳朵递过来了。 “可是您这样不合章程啊,御史台如果知道了,会弹劾您的,而且……尚书省左右仆射还不知道吧?”岑长倩说了一半,忽然间狐疑的问道。 “打算一会儿告诉他们,你俩先把这个签了吧。”李弘好整以暇的敲着桌面,示意道。 中书、门下两省的长官无奈的对望了一眼,签吧,要不然还能怎么样,而且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了。 于是两人苦笑着摇摇头,拿起笔便在上面签完了字。 李弘看两人签完后,第一时间就抢了过来,看了看字迹,然后弹了下那两本文书,对兵部尚书任雅相说道:“城武卫配合迁移、疏散三坊之地百姓。对了,敬晖,三坊的百姓准备安排在哪几个寺庙了?” 对着兵部尚书任雅相话说了一半,就开始问他的左侍郎敬晖了。而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让裴炎跟岑长倩觉得殿下如此着急,必有所图。 “回殿下,三坊之地的百姓按照您在户部制定的紧急机制,此次会安排进慈恩寺、大兴善寺、大庄严寺还有安国寺。臣在去年下雪之际,就曾经去几寺看过,完全符合安置百姓。” “好,那就好。行了,没事儿,你们还有事儿吗?”李弘轻松的拍拍桌子问道。 在座的几人只能是无奈的摇头,你说太子殿下专权吧,平时是从来不过问其他事情,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就守着他户部的政务,其他政务一概不参与。 但要是碰见譬如说,前两年那修建从长安至玉门关的官道一事儿,太子殿下就差点儿把工部尚书阎立本给架空了。 整的那几日阎立本天天在家生闷气也不是,去工部吧,去了好像显的他更闲!于是天天孤魂野鬼似的在长安城晃荡,却无处可去。 再有就是跟他的死对头戴至徳,这两年两人的关系更是恶化的变本加厉,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当年把倭国遣唐使一怒之下全部赶到海里,让人家在海边等船回倭国,因为此事儿,倭国前前后后又派遣了不知道几波使臣,前来大唐请求陛下,允许倭国遣唐使来大唐学习,但都被管着户部的太子殿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的给拒绝了。 于是户部尚书与礼部尚书还有鸿胪寺,基本上除了政务往来外,很少能看见他们走路碰面时笑一下,大部分时候碰见了都是用鼻孔看人。 所以现在户部无论大到左右侍郎,还是小到支司的小官吏,都是看人家不顺眼,见了面恨不得咬对方一口,好替自己的主子出出气。 但这也是仅限于这个财大气粗,有大唐储君罩着的户部。 而礼部跟鸿胪寺官员就惨了,天天日子过的是心惊胆颤,自己的上司得罪不起,毕竟还得在人家手底下干活儿呢。 户部尚书他们是更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啊,毕竟人家是大唐太子殿下,得罪他那是真的找死!因此,两部官员暗地里,都不知道把自己的长官在心里骂了多少遍了。 隔三差五的,户部就把他们一个月的俸禄,延长至两个月发一次,虽然不缺贯少纹,但干一个月活儿拿不到钱,谁心里也不好受不是。 因为这倭国遣唐一事儿,中书、门下也不敢乱批条子,直接让礼部、鸿胪寺开办,每次碰见倭国遣唐使,或者是看着礼部、鸿胪寺的折子,他们要么按住不奏。 要么李治一高兴,给批了,他们却是留中不发,不为什么,因为发了也是白发。 太子殿下撂话了,你要是把文书发给他们,我就把你们发配到岭南,不信就试试! 但除了上述这些事儿之外,平常时候,太子殿下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今日洪灾一事儿,就算是陛下在长安,恐怕也是会如此做。 就在几人苦笑着准备向李弘行礼离开时,花孟又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殿下,尚书省左右仆射赵仁本、张文瓘求见。”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让他们进来吧,正好,你们等会儿再走。”李弘对裴炎等人说道。 尚书省的两个实权人物,在于志宁当年因为太乙城私自经商被查出来后,于是选择了辞官告老,不想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 李弘得知此事时,正在与武媚逗弄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妹妹:太平公主李令月。 而这个妹妹,可是父皇与母后生了他们几个“孽子”之后,终于如愿以偿抱得了一个公主,宠爱的可是已经无法无天了。 当时听到于志宁因病逝世的消息后,武媚还是一愣,看着李弘老神在在的,还以为是他用了手段。 谁知道人李弘无辜的说道:“我弄他干什么,又跟我没啥关系。儿臣觉得他是无聊死的,想当年任职尚书左仆射,那可是权倾天下啊,如今一赋闲在家,自然是极不适应,所以就死翘翘了呗。” 不负责任的话语,自然是让武媚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想着往事想的怔怔时,隐约听见张文瓘说云中都护府八百里加急,云中遭遇百年难得一遇天灾,狼山、云中、苏农、定襄等州府,共计损失马匹多大四千屁,而牛羊更是数不胜数。 “什么?怎么搞得?查清楚了吗?确定是天灾?”李弘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 “云中大都护薛泰的亲笔信,臣觉得此事儿应该不会有假。”张文瓘拿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一脸茫然的李弘。 李弘接过密信,仔细的看了一遍后,问道:“前日夜里,八百里加急,还赶上了关中暴雨,嗯……算算时间,确实对的上。” 挠了挠头,挥手示意张文瓘跟赵仁本先坐下,想了下说道:“敬晖,你先走吧,尽快把长安三坊百姓安置妥当,启动青级警报,筹集物资。中书、门下发文下旨晋阳、马邑,动用他们的府兵,准备接手灾民。还有,下旨给安北都护府,切记严防东突厥人进入安北后,往新罗当方向逃亡,并同时筹集物资,第一时间送往云中。” 说完后看着敬晖离去后,中书、门下两个侍郎也在听了各自长官的命令后,对着自己行礼后,脚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准备起草文书了。 “薛涛没说他回长安吧?”李弘抚摸着自己左肩膀衣服里那一道刀疤问道。 “薛涛不会回来,他需要留在云中镇守,他的副手李浚,会连同阿史那特勒来长安,恐怕还得两三天才能到达。”赵仁本说道。 李弘无声的点点头,阿史那特勒!四年了啊,这笔帐咱俩得算算了,怎么样才能至你于死地呢?这天灾**能让你免除责罚吗?如果让你免除了责罚,那我还怎么把你们这些可汗啥玩意儿的变成平民啊,不变成平民,你们在东突厥就依然有影响力啊。 深深的吸了口气,摇了摇头,看着三省长官,李弘道:“那个车鼻可汗阿史那斛勃死了没有?” “重病在身,但最近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消息。”岑长倩开口悠悠的说道。 “这个老东西要是不死,云中对我们一直是一个牵挂啊。”李弘摇头叹息道。 前年父皇要更名云中都护府为单于都护府,最后被李弘好说歹说,做了八百遍功课,而且还跟老六李贤做了个交易,才让李治放弃了更改云中都护府为单于都护府。 在李弘看来,改成单于都护府,等于是让东突厥人一直记着他们的先祖,无法把他们从根儿上灭掉。 而且,就在李治快要被说服时,老六李贤这个二货哭着喊着跑过来,说什么云中都护府听起来不如单于都护府感觉大,跪在地上还坚持要改。 最后迫不得已,只好许给了李贤一个香水作坊,算是勉强同意了。 没办法,李贤作为秦王遥领云中都护府,虽然只是遥领,但做为亲王,好歹也得听听人的意见不是。 (ps:多谢大唐浮雕、离鸠晒罩、凡心问道197、云子晗大大的打赏以及月票鼓励!) 131 李贤 李贤如今人还在长安,不过已经搬到了自己的王府。 当年的王勃,如今成了他王府里的王府修撰,十分得李贤的器重,甚至大部分时候,李贤都会听从一些王勃的意见。 而且听说这些天又跟王勃,还召集了几个文官,开始给《后汉书》作注,被后世称为《章怀注》,用的是他当太子时的名号:章怀太子。 而现在李贤已经被晋封为沛王,与曹王李明两人走的甚近,这家伙在史书上,也是对于权利很热衷的人。 史书记载,李弘死后,他被立为太子后,曾经因为权利而与武媚明争暗斗,最终却被武媚连同李治一起废掉了他。 而现在的李贤也是荣誉满身,前几年改封沛王之后,又加扬州大都督、左武卫将军,包括如今被狼群袭击的云中都护府,食实封一千户。 就在李弘跟三省长官谈完正事儿,闲聊阿史那斛勃啥时候死的时候,夏至悄悄在李弘耳边说道:“殿下,沛王来了,正在丽正殿客厅等您。” 李弘看了看夏至,好笑道:“这家伙是不是也得知云中的事情了。要不然他会冒着这么大的雨跑过来?” “不知道,看样子好像很焦急的样子。”夏至抿嘴笑了笑,说道。 “行吧。几位大人,云中之事就靠你们了,还有这排水泄洪一事儿,有事儿就来找我,反正现在父皇不在,东宫的行文施令章程,这几日各位大人也都熟悉了不是,很简单,比你们在朝堂上要快了不少。”李弘淡淡说道。 “是,殿下,臣等这就回去处置。”几人起身说道。 张文瓘想了下问道:“殿下,那云中李浚与阿史那特勒来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那是自然。还有,倭国使者不见,无论拿什么好东西都不见,别以为送过来几个侍女,就能让我网开一面,此事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算是父皇下旨也不行。”李弘昨天就听说了,倭国又派使臣来长安了,自然是派遣唐使一事儿。 几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他们心里,到现在也没有闹明白,这太子殿下怎么就看倭国人不顺眼呢? 好像打从蹒跚走路开始,太子殿下就一直对倭国人很讨厌,这么多年了,除了当年翠微宫一事儿之外,倭国人并没有得罪过他,但殿下对倭国可是严苛到了发指的程度! 人家送来的金银财宝跟美女,都被他照单全收,但只要说到正事儿,原本收礼时还笑眯眯的脸就变成了寒冷的冬天,无论倭国使臣如何说服,殿下那脑袋就跟拨浪鼓一样,就是不同意。 看着众人离去后,李弘走到房檐下,雨势依旧没有减缓的迹象,依然是瓢泼大雨哗哗的冲刷着整个长安城。 太监把轿子抬到了跟前,李弘看了看雨势,抢过夏至手里的油纸伞,说道:“谁要跟我雨中漫步?” “殿下不可,万一沾染上风寒可就不是小事儿了,还请您坐轿去丽正殿吧。”夏至赶忙拉着李弘的胳膊,胸前的高耸挤压着李弘的胳膊肘,担忧的说道。 “无妨,好久没有畅快的淋过雨了,父皇、母后没在,正好淋淋雨,去去身上的凡尘之气,呵呵。”李弘说完后,就迈步冲进了雨中。 “你们快跟上。”夏至看着还依旧任性的祖宗,无奈的摇头说道,然后伸手在额前搭个凉棚,急忙冲进雨中,陪同着李弘一起往崇文馆身后走去。 “咦?你不是说你不来吗?”李弘看着刚在雨中跑了几步距离,就差些浑身湿透的夏至问道。 “保护您是奴婢的职责,您都不顾及您的千金之躯,奴婢又岂会在乎奴婢……。” “快别说了,淋个雨让你说的罪大恶极一样。”李弘搂着夏至柔软的腰肢,两人共乘一伞在雨中往前行去。 身后则跟着一顶轿子,花孟、惊蛰、猎豹、芒种四人一人一把油纸伞,自然也是紧紧跟随。 六人加一顶轿子就这么缓缓在雨中前行,东宫这些年基本上就没有变样儿,太极宫现在也基本上失去了他皇家的功能,身后巍峨庞大、雄伟壮丽的大明宫,已经完全接替了太极宫的所有职责。 视线在瓢泼大雨中受阻,无法看清那一片辉煌浩大的宫殿群,但每一个外国使者来到长安,远远望着大明宫方向,心里都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这在他们心里,那庞大巍峨,雄伟壮丽的大明宫,简直就不像是人间能够拥有的,就算是他们想破脑袋,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宫殿可以建造的如此雄伟壮观。 特别是那被称作空中花园的建筑,如果天气好的情况下,站在长安城外都能够看见,那仿佛漂浮在空中的花园,姹紫嫣红的花儿、绿树成荫的碧绿景象,都让他们的内心感到无以伦比的震撼。 这到底是怎么样强大的一个国度,才能够拥有这些仿佛是仙境中的建筑瑰宝。 丽正殿的台阶上,早已经有不少宫女太监在等候太子殿下回殿,远远的看着一行人一顶轿子,在雨中缓缓行过来,顿时手里的油纸伞万花齐放般,在丽正殿屋檐下齐齐打开,然后有序的跑到台阶下面,准备迎接太子殿下。 滂沱大雨中,待站立两侧的宫女太监,看清楚了太子殿下竟然没有坐轿,反而是拥着湿漉漉的夏至,两人共乘一伞,在雨中有说有笑的缓缓走来,下巴差点儿都掉到地上。 身上的长袍早已经被雨水湿透,夏至也同样,衫裙此刻已经完全湿透,鞋子里面自然也是灌满了水,但她却觉得,此时此刻,恐怕是她此生最为幸福的时候。 被已经比她要高的太子搂着细软的腰肢,从掌心传来热烘烘的温度,烧灼着她的腰肢,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有一种身心处在云端的飘然感觉。 小雪站在丽正殿门口,撑着油纸伞看着台阶下的一幕,无奈的翻个白眼,然后急忙转身跑回宫殿里,示意其他宫女赶紧准备衣服,等殿下进来后,先赶紧让他洗个热水澡才是。 “老六,等一下,我先换个衣服。”李弘把油纸伞扔给了夏至,冲着客厅的门口喊了一声。 “有毛病,有轿子不坐,非得淋雨。”客厅里传来李贤的声音。 李弘不以为意,也懒得理他,跟随着小雪急忙跑到后面,在小雪的伺候下,胡乱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一身干爽的锦袍,这才施施然的走到客厅。 “大下雨天的你跑过来干嘛?”李弘坐下后,看了看左手的李贤,然后冲向他行礼的王勃挥了挥手,问道。 “你说我为了什么,少明知故问。”李贤如今十二岁,看起来已经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少年,整个人长得白白净净、英俊潇洒,李弘无事儿时,就喜欢喊他小白脸,每次都能气的李贤直跺脚。 然后就再次被李弘无情的嘲讽,跺脚更是女性行为。穿着上,李贤就比李弘要显得讲究了很多,身上的衣服向来都是以名贵华丽为主。 “你说你一个遥领亲王,干嘛还这么关心这事儿?我还没问你呢,这事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怎么比我这个监国的太子,看起来还要快上几分?”李弘换了个姿势,看着李贤问道。 “遥领也要尽一份心不是,你现在是监国太子,事情自然繁多,等你过问的时候,恐怕云中都饿死人了。遥领云中,自然是从薛涛那里得到的消息,笨死了,这消息哪有就一份的?向来都是好几份连发,我知道很奇怪吗?”李贤神色平静,撇着嘴说道。 “行行行,你小你有理。说吧,想让我做什么?”李弘懒得跟他废话,问道。 “简单,以我的名义送一份物资过去。”李贤挺起小胸膛,扫了一眼没捞着座儿,只能站着的王勃说道。 “你自己筹集物资,以你沛王府的名义发不就是了。”李弘接过小雪送来的温水,还没有放下,就被李贤抢走了,然后把他跟前已经放凉了的,推给了李弘。 “我没钱。” “你放屁!” “我真没钱!” “胡说八道!” “是真的。” “你钱哪去了?”李弘抢回自己那杯白开水,拿在手里防止再次被抢,追问道。 “花了。” “干什么了又花了?香水作坊一个月的利润你当我不知道是多少?白纯给你作坊时,是连同销售渠道一起给你的,那么多钱你都干什么了?”李弘伸手想拍李贤,被李贤躲过。 “真花了,我要有钱,干嘛还找你。”李贤无辜的说道。 “不说实话是吧,行。”李弘没打到李贤,伸出的手在空中指着李贤的鼻子,冷冷道:“花了是吧,天晴了我去沛王府查账,我还就不信那么多钱能被这么快败光了。” “嘿嘿,五哥,别这样,有话好说,我告诉你就是了,我那个什么了,沛王府我得翻修一次不是,好多建筑都旧了,而且也不如身后的大明宫那般好用,所以我就想要改造下……。”李贤嘿嘿讨饶说道。 132 改造 “父皇跟母后知道吗?你找工部了吗?”李弘皱着眉头问道。 “没,没找,这事儿还得你帮忙。”李贤现在的脸皮,绝对有当年李弘的一半厚了。 “我不管,你自己找工部去,前些日子我把阎立本给得罪的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去找,他肯定回绝我,到时候再告诉父皇母后,你那王府也就别改造了。”李弘拒绝道。 “我找不好使啊,阎立本哪给我面子啊,一个亲王而已,又不是太子。”李贤沮丧的说道。 “你也是真有毛病,你这住进来有两年吗?就不能再等等,再说了,你看我这东宫,我都没有改造,当年父皇在时啥样,现在不还是啥样儿?” 李贤撇撇嘴,只知道你东宫没修缮,可你那太乙城的皇家大庄园,可是豪奢到了极致! 放弃跟李弘对比,想了下继续讨好道:“要不这样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改造王府一事儿呢,就不让你管了,你就以我的名义给云中物资就行了。” “我得听听你这个消息值不值钱,然后再定。”李弘斜了他一眼。 现在别说是长安,就是整个大唐,包括周边西域各国,只要自己想知道什么消息,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云中之事儿,昨日自己就已经知晓了,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才装作不知道,需从正规渠道装作知道罢了。 “这事儿你肯定不知道,我告诉你,贺兰敏之今日在酒楼有宴请,我们过去砸场子好不好?”李贤两只眼睛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李弘看着李贤兴奋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 “义阳说的,那酒楼她不是后台吗?昨天贺兰敏之就派人定了,整个二楼都被贺兰敏之包下了,肯定有好玩儿的事儿。” “有好玩儿的事倒是没错,但也有可能让父皇、母后揍我的事儿。”李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贤是从义阳那白痴那里知道这些不足为奇,而且自己也知道今日贺兰敏之在酒楼有宴请。 高丽王盖苏文已死,三个儿子如今明争暗斗,长子泉男生继承了王位,在出巡其他地方时,把王城留给了两个弟弟来施政。 于是他前脚刚出王城,就有人在他两个弟弟跟前谗言,说他有意要杀死两个弟弟泉男贱、泉男产。 高丽棒子真特么会起名字,男生、男贱、男产,是不是再生一个就得叫腹产了。 泉男生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派了亲信回王城查探两个弟弟的反应,不想却被弟弟所抓,并命令他立刻回王城。 泉男生此时哪敢回去送死,只好在其他城暂时留守,并派他的儿子泉献城来到长安求救。 此时李弘,还没有从三省得到泉献城求见的消息,但却从白纯那里得知,今夜贺兰敏之将在那里宴请泉献城。 李贤看着陷入空灵中的李弘,推了推他的胳膊,催促道:“怎么样?去不去?” “去倒是去,过去看看贺兰敏之到底宴请的什么人。”李弘想了想说道,正好过去看看,贺兰敏之这又作什么幺蛾子。 “那我的事儿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李贤起身,看着又陷入沉思中的李弘,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走吧,晚上酒楼见,喊上老三跟老四,咱们也好久没有聚了。”李弘看着快要走到门口的李贤,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 看着轿子缓缓离去,李弘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对着芒种说道:“告诉敬晖,给他准备一份送过去。” “是,殿下。”芒种恭敬的说道。 虽然他们几个人心里,都很不满这个时候沛王的要求,一看就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贤王的名声,而且还不用动手,只要动动嘴就好了,累的确实殿下。 但他们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么多年了,他们已经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他说,分寸、火候一定要把握好。 虽然太子殿下平素对他们真的很好,但在大是大非,关于朝堂原则问题上,可谓是严厉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倾盆大雨在接连下了好几天后,终于在下午时分,被从云层中挤出来的太阳赶走了 李弘站在大明宫空中花园的最高处,手持一个单筒望远镜,看着长安城内从东侧缓缓而动的人流,在经过东市分流后,一个个拖家带口的进入了各个寺院。 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交给小雪,看着小雪也拿起望远镜望向远方,淡淡的说道:“你还别说啊,这个李淳风跟袁天罡是厉害啊,三年多的时间,竟然还真让他把这望远镜给制出来了。” 小雪依旧拿望远镜看向远方,嘴上说道:“您还没见过他在宗圣宫楼观台那一个吧?那个可是很大很大,恐怕都有寻常百姓家的房子那么大了,天天有事儿没事儿,就看见李淳风带着几个道童,在那里费力挪动着方向。” “那是自然,他那个是用来观测天体的,自然需要足够大了。不过我听说最近对月亮不感兴趣了?”李弘想到这里就想笑。 自从李淳风制出了特大号的望远镜,镜片加上那铜制的支架等部件,整个望远镜下来,重量达到了惊人的万斤重。 一直都不相信李弘所说的月亮上只有冰冷的荒凉,在制出了那庞然大物后,选择了一个月满之日,整整观测了一宿。 第二天道童便在楼观台,看见了通红着眼睛,伤心欲绝、垂头丧气的李淳风。自那以后,李淳风彻底对月亮失去了浪漫的情怀,开始观测李弘所说的那些星星。 李弘看完了三坊之地的百姓都被迁移后,又看了看脚下的太极宫跟远处那三坊之地。 这场连着下了几天的倾盆大雨,简直就是为李弘而下,在大明宫代替了太极宫所有职能后,李弘就开始把主意打在了太极宫,跟长安东侧那三坊之地上。 他倒不是要干别的,他很想仿着后世,把整个太极宫夷为平地,然后再在这里建造一个多功能的区域。 在他的计划中,大明宫以后就是皇家的象征,而权利的象征,将由脚下改造后的太极宫来承担。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京兆府等等职能部门,都将在这里拥有一处办公场所,广场、大的议事堂、剧院等等,都将在这里落成。 包括他的东宫,都将被纳入计划范围内,按照计划,东宫将会缩小面积,除了太极宫保留正常的皇家花园外,东宫除了各个小职能部门外,将不再建造那些东西。 而至于弘文馆、国子监、崇文馆,都将被他迁移到长安成西侧那四坊之地。 而太乙城的总商会、钱庄总部等等,都将被他按照计划,迁入东侧刚刚迁移走百姓的三坊之地。 甚至,为了把东西两市彻底规划一遍,李弘还需要在那里建造一个大的商场。东西两市也将在商场建成后,进行再次规划,形成规范化的产业。 夏至跟小雪站在李弘两侧,看着李弘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这里将来会是什么,那里将来会是什么,各国使臣的使节府将会建在哪里。 听的夏至跟小雪是目瞪口呆,从太子殿下的口中可以知道,以后这从太极宫正门划界,身后的长安城地界,将会变得没有一个百姓居住,都将会变成官家的各种行政机构。 夏至看着热血沸腾、唾沫飞扬,仿佛一切都将在李弘的嘴中,在明天就能实现时,轻轻的问道:“爷,您说的那些,陛……陛下会同意吗?” “讨厌,我这不是畅想一下,再说了,现在不会同意,以后肯定会同意的。”李弘白了夏至一眼,太不会说话了,好不容易沉浸进自己幻想的世界中,就被她扫兴的打断了。 小雪敬畏的看了一眼李弘,吞了吞口水,缩着脖子也打击主子道:“爷,奴婢觉得您那个计划,恐怕陛下永远都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等他们回来了,我继续做工作,我就不信他们不同意了。”李弘哼了一声,看着脚下太极宫跟他东宫这大片地,上一世房产开发商的嘴脸暴露无遗。 “因为您想啊,您看看这大明宫的每一个宫殿,都被您在两侧竖起了两个大大的青铜杆子,因为此事儿,皇后可是没少打您。而您现在要是直接把太极宫夷为平地,奴婢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某人黑着脸问道。 “陛下跟皇后联手揍您一顿,恐怕到时候都是轻的。”夏至接过小雪的话茬说道。 李弘无语的看看两人,懒得理她们,虽然她们说的是实情,但是真不爱听。 “走了走了,下去了。回去换身衣服,准备晚上看看贺兰敏之到底想干嘛。惊蛰、猎豹走了吗?”正在从空中花园往下走的李弘,突然停住脚步问道。 “走了,雨刚停就走了。”夏至温顺的说道。 “嗯,吐蕃最近小动作太多,父皇又跑去东都玩儿了,万一那边出点儿啥事儿,这可是监国太子的责任,还是摸清楚比较好。”李弘摇头晃脑,从这段时间的情报来判断,总觉得吐蕃像是又要打仗,但历史上,他不记得这个时候,吐蕃与大唐开战了。 (ps:多谢一蚊二毫三大大的两月票鼓励!) 133 贺兰敏之 黄昏拉开了夜色即将到来的帷幕,东宫内一辆马车缓缓从宫内驶出,花孟与芒种各居一边,夏至与小雪自然是与太子殿下坐在车里。 经过嘉福门门口时,李弘看着外面的太子左卫将军,突然间叫停了马车。 打开一侧的窗户,对着左卫将军权毅招招手,待权毅走到跟前后,李弘看了看两侧,然后问道:“义阳最近没找你吧?你小心点儿,这段时间虽然我父皇、母后没在,但你要是太过明目张胆,还是容易引起其他人怀疑的。” 权毅一听李弘的话,不由得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末将没敢啊,只是公主她……末将不敢拒绝,她一直以您来威胁末将,末将也不想……。” “我去,你能不能给我态度端正点儿?皇家公主看上你,是你的造化,是你的福气!你这什么表情?怎么?难不成还委屈你了?比你大三岁怎么了,没听说过吗,女大三抱金砖。别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下次见了义阳,热情点儿,主动点儿,不然我收拾你!”李弘八婆的样子,让车里的夏至跟小雪抿嘴直偷笑。 两人包括权毅,都搞不懂了,你到底是让人家离义阳近一点儿,还是让人家离义阳远一点儿。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总之在太子殿下突然从安西召回来这个权毅后,义阳公主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仿佛看上了这个权毅,有事儿没事儿,就借着来东宫看望太子殿下,这个用了不下八百遍的理由,天天过来看权毅。 要是哪天权毅不在东宫门口,义阳就会进入东宫,在太子殿下耳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数落太子殿下不注意自己的安危。 权毅无奈的看着太子殿下警告的眼神,心里的苦水却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让我小心点儿,注意点儿的也是殿下,让我别怠慢了公主的也是殿下您,您这是让我左右哪边走啊。 看着无奈的权毅,李弘也不再废话,说道:“这几日没啥事儿,你就去趟太乙城吧,看看太乙城兵营里的兵士操练的如何了。对了,过两天义阳也会去那里,跟兰陵姑姑去看看那香水作坊。” 说完后,李弘给了权毅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关上车窗,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郁闷的权毅,思索着太子殿下的旨意。 小雪跟夏至都始终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要一味撮合义阳公主与权毅之间的缘分。 李弘却是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还是去年有次跟父皇谈起西域战事时,看着奏折中权毅二字,李弘就觉得眼熟,仿佛在哪一世听过这个名字。 后来连着想了好几天,终于记起来了,这权毅,可不就是史书上义阳下嫁的那个驸马! 于是,经过长时间的策划后,李弘就把权毅,包括河南道的一个下州官员王勖,一同调集到了长安。 而这就是李弘身为九转十世的好处,这个王勖则就是高安公主以后要下嫁的驸马,所以,李弘提前给调了过来,看看才能如何,是不是值得高安下嫁。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义阳跟高安,可都是长安城有名的隐形富婆,每一个家产都达到了百万贯。 整的现在李素节这个二货,天天哭丧着脸,总是说李弘偏爱两个姐姐,把他这个皇兄忘的一干二净。 离得老远,就看见四人的马车停在义阳酒楼的不远处,每个车下站着一个翘首张望的太监,车里的四个人,则都在等着李弘出现后,再下去迎候。 李弘的马车缓缓驶过来,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沛王李贤、英王李哲四人急忙从马车里钻出来,嘻嘻笑着看着李弘的马车接近。 李治一辈子就只有八个儿子,老大李忠现在还在梁洲,过着他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简单日子。 老二李孝,前年却死在了遂州,李孝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所以这件事儿,李弘他们除了惋惜之外,也只能是惋惜。 老三泽王李上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前些日子被从自己的封地,益州给召了回来,这两天要不是下雨,就已经回去了。 老四许王李素节,时年十八岁,因为生母萧淑妃的关系,虽然封地在袁州,但一年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长安城待着。 老五李弘,想不在长安都难。 老六沛王李贤,刚满十二岁,天天就是跟小他一岁的老七李哲两人在王府玩儿,要不就是去找曹王玩儿。 老八李旦,现在还是个小屁孩儿,刚刚四岁,这次李治与武媚前往东都,自然是把李旦跟才一岁的太平公主李令月,一起带走了。 所以如今长安城就剩下了这么五个,以太子李弘为首的货色,上官仪跟杨思俭如今都是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有了这个头衔,可就是真真正正可以参与国事讨论的宰相了。 李治与武媚去往长安前,自然也是叮嘱了两人,一定要看好太子,不能任他在长安胡作非为。 但李弘根本不听,这么多年来,上官仪跟杨思俭,早就被李弘的行事风格磨的失去了脾气,所以平时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朝堂之上只要不出差错,平素行为不太出格,两人就任由太子行事了。 李弘走下马车,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义阳这家名为“阳安楼”的酒楼,然后再看看左边的李上金跟李素节,以及右边的李贤跟李哲,问道:“怎么样?那贺兰敏之进去了没有?义阳给咱们留地方了吗?” 李贤指了指远处一辆马车,嘿嘿笑道:“你看,那不是周国公的马车了,人肯定已经在里面了。” 李弘扭身看了看四个人的太监,不等李弘说话,李素节等四人就打发走了四个太监,让他们自个儿找地方寻吃食去,一会儿在门口候着就是了。 “走,进去瞧瞧去,看看这个周国公今天可是又要炫耀什么。”李弘搓搓手,率先迈步往里面走去。 而夏至跟小雪,早已经使唤里面的掌柜的,安排好了那一间,义阳跟高安专门为李弘留的房间。 一行五人,再加上李弘的夏至、小雪跟花孟、芒种,共九人便静悄悄的跑进了自己的包房。 酒菜自然是不用说,太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义阳跟高安早就叮嘱过了,这里的掌柜也是宫里的太监,而且还是从李弘这里借走的,所以不等吩咐,就知道该怎么办事儿了。 五人之中最小的自然就是英王李哲,现年十一岁,与李贤一左一右挨着李弘,说道:“五哥,当年你把贺兰收拾的那么惨,怎么母后还要给他加封啊,一个小小的开国县南,从被你收拾完回到长安没多少日子,竟然被加封为周国公了。” “那有啥办法,母后就这么一个外甥,而且这翠微宫一事儿,又没有传扬出去,加上姨娘的讨好,想不加封都难啊。”李弘划拉了以下李哲脑袋上的幞头,真想把额头上那颗翠绿的宝石给摘下来。 “那这样岂不是更让他嚣张了,现在长安城内,包括好一些官员,据说都跟他走的很近,周国公的名声可是如日中天啊。”李素节闷闷不乐的说道。 五人里面,说起谁最恨贺兰敏之,那就要属他李素节跟李上金了,庶出的皇子当年在贺兰敏之眼里什么都不是,只能是乖乖的任由贺兰敏之欺负、嘲讽。 就是李贤跟李哲,两人也没少被贺兰敏之欺负,但两人也是无可奈何,贺兰敏之虽然可恶,但在父皇、母后那里,也不是一无是处。 贺兰敏之才华横溢、聪明机警、饱读诗书,无论是书法还是赋诗,都是有着相当高的造诣,当年在弘文馆,也曾召集过一些人,一同编纂了《三十国春秋》这部大书,如今国子监偶尔还会刊印。 加上这两年刻意为了讨好父皇跟母后,所以一时半会儿,李弘也是拿他没办法,两人这几年也很少碰面。 基本上有李弘出现的地方,贺兰敏之向来都是能避则避,避不过去了,就缩着脖子待着,除非是李治跟武媚有命,要不然在李弘跟前,他是一句话都不敢放肆。 但只要李弘不在时,贺兰敏之就放下了在李治跟武媚面前似的乖巧样儿,整个人立刻变得阴狠、凌厉几分。 长安城好几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娘子,都被他玷污后扬长而去,甚至是跑到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父母的面,跑到了小娘子的闺房! 但每次这种事情,都会让贺兰敏之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加上风度翩翩、俊朗如玉的外表,以及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才情,让他把那些被她玷污的小娘子哄的放弃了告官。再加上母后的从中庇护,贺兰敏之自然是一直逍遥法外! 贺兰敏之从未许诺给那些被他玷污女子的名分,巧言令色的骗上一个月,在风声过去后,贺兰敏之也玩腻了,就撒手扬长而去。 这时,生涩的汉语从隔壁传来:“周国公,我希望你能说服大唐皇帝陛下,为我的父王出兵,只要我父王能够夺回王位,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哈哈,这简单儿,你问问在座的,我周国公何时骗过人?不过……这次是你仓促而来,我就勉强收了你送来的几个高丽女子,当作丫鬟,偶尔为我暖暖床,调教调教还是很有前途的,哈哈。”贺兰敏之得意的笑声从那边隐隐传过来。 134 坑人 “周国公,我父王说了,只要大唐皇帝陛下愿意出兵帮助我们,等我们夺回我们的王城,一定会帮助你们对付新罗跟百济的。而且,我们将永世都尊大唐皇帝陛下为我们的王,每年自然会拿出我们的宝物献给陛下,当然,还有周国公你的那一份。” “好说好说。只是……。”贺兰敏之坐在上首,神情之间充斥着淡淡的忧虑。 “只是什么?周国公不妨直说。”泉献城急忙问道。 “只是你来的时日不够凑巧啊,陛下与皇后这些日子不在长安,而是去了洛阳,所以一时半会儿,恐怕就是我也没办法帮到你。泉王子不妨现在长安城住上几日,等陛下回来了,我就禀告他。”贺兰敏之看着他单单是说道。 “可……我今日已经把折子分别递给了礼部与鸿胪寺,大唐皇帝陛下不在,不是还有监国太子可以做主吗?对了,周国公您与太子殿下应该也很熟吧?此事是不是可以直接找太子殿下,毕竟,我父王现在那里情况很危急,如果晚了恐怕……。”泉献城想了想说道。 这时,坐在一旁的另外一人李嗣真说道:“泉王子,你的折子虽然已经递到了鸿胪寺跟礼部,但如果没有周国公从中斡旋,恐怕你很难从我大唐为你父王借到兵马啊。您这也是舟车劳顿,不妨就暂时歇息几日,等陛下回来后,一定帮你说服陛下,让他同意为高丽出兵,如何?” 贺兰敏之看着李嗣真笑了笑,这家伙现在是鸿胪寺丞,三十多岁快四十岁了,一直希望能够被迁升为鸿胪寺少卿,所以这几年跟李仲昌两人,与自己来往很亲密。 两个人在书法上都是有着很高的造诣,比自己的要强了不少,自己献于陛下的好多书画,其实都是出自这两人只手。 “周国公找太子斡旋不可吗?”泉献城仿佛是要跟在座的几人做对,几人越是不想提起的人,他是非要一口一个提起来。 贺兰敏之不出声的笑了笑了,眼神看了看另外一边的吴兢,于是吴兢立刻神秘的冲的泉献城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此乃大唐国机密,我今日告诉你,出了门后你一定要记得忘了我刚才说的这些话。” 泉献城睁着迷茫的眼睛思索了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俯身跟近:“哦,吴兄不妨直说。” 吴兢再次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太子向来与周国公不睦,两人是势同水火,你让周国公请求太子殿下,那样岂不是为难周国公?周国公岂不是要放下身段……。” “但是太子殿下本来就比周国公大不是?”泉献城再次蠢蠢的问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太子殿下向来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很嫉妒周国公在陛下跟前如此受宠,所以,只要是周国公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吴兢神神秘秘,说的话差点儿让李嗣真跟李仲昌两人都相信了。 “这么说太子殿下是笨蛋一个?那为何大唐皇帝陛下不换一个太子?这样岂不是会误了大唐的国运?”泉献城想的很周全,替这几个可以大唐蛀虫着想道。 “唉,大唐向来是嫡长子为太子,就算是废了这个太子,嫡出的另外三个,一个比一个笨蛋。那沛王李贤,天天就知道跟英王斗鸡玩儿,还有那李旦,现在不过才四岁。所以,在陛下眼里,怎么看都是那两个加起来比另外一个还要蠢一些的,所以啊……。” 另外一间房内,原本只有李弘黑着脸,李贤跟李哲快要笑成一团了,小声打击着李弘说道:“五哥,听见了吗?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十足的笨蛋一……一个,哈哈,你快学点儿学问吧,不然父皇可是会……哈哈……。” 李贤跟李哲肆无忌惮的笑着,李素节跟李上金也是耸动着肩膀,肚子里已经快要笑抽筋了。 而这时,在听到吴兢接下来的话语,李贤跟李哲立刻也变成了苦瓜脸,特别是那句‘怎么看都是那两个加起来比另外一个更蠢一些’的话语,让李贤跟李哲,顿时作势这就要过去找人家理论。 “着什么急,再听听。”李弘黑着一张脸,自己竟然成了不学无术了,行,我记住你了! 这时,就听见那边继续说道:“所以啊,那几个皇子跟周国公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啊,周国公乃人中龙凤,万一要是哪天陛下想通了……明白吗?所以说,你这事儿,只有周国公能够在陛下面前说上话,找太子殿下,我看啊,恐怕还得拖你一个月两个月,你都不见得能够回去,更别提借兵了。” 吴兢说话的过程中,贺兰敏之英俊的脸上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不时抬眼皮看了看李仲昌跟李嗣真,于是那两人急忙在吴兢话音落地后,深表认同的点头附议。 “老五,你不会就这么坐着吧?那边可都是这么编排你了。”李素节看着处变不惊的李弘问道。 李弘端起杯子,在夏至的伺候下,漱了漱嘴,然后缓缓开口说道:“翠微宫一事儿都没有整死他,现在仅凭这几句话,抓住了又如何?何况还不是出自他的嘴。” “那总不能这么算了吧?什么叫怎么看都觉得另外两个加起来比那一个还笨蛋?我们三个有那么笨蛋吗?”李哲不满的哼道。 “他就是说说,你不会真把自己当笨蛋了吧?”李贤也是满腹牢骚。 李弘想了想,突然间对夏至说道:“你去问问,贺兰敏之那边,今日是谁做东?” 夏至点点头,然后便缓缓离开了房间,跑到楼下问掌柜的是否知道。 而房间内其他四人不解的看着李弘,李贤开口说道:“什么意思?谁结账怎么了?” “既然我们现在拿他没办法,那么就吓唬吓唬他也不错,今日咱们这顿饭让贺兰敏之来结吧,正好也给义阳跟高安多赚点儿。”李弘端端坐着,淡淡说道。 “怎么赚?我现在都吃不下了,再要上菜也是浪费,而且你看看,咱们这桌还不如不同富商吃的贵呢。”李哲撅着嘴,觉得自己亏了,早知道刚才多点一些好菜了。 “你现在点也不晚啊。”李弘不在意的说道。 “可我们都吃不下了,你想撑死我们啊。”李上金喝了口水,皱着眉头说道。 “我说你们傻你们就是不承认,你们都吃饱了,你们府里的人吃饱了吗都?就算是都吃饱了……那找找长安城没吃饭的百姓,路边的乞丐啥的,明日以你们各自的名义,都给送上份不就是了!” “放一夜会饭菜会坏的,你是太子,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就你废话多,谁让你现在就发放了,明天让阳安楼的伙计发放,或者让百姓、乞丐来领取不就好了!”李弘给了李哲后脑勺一巴掌,幞头都给拍到了地上。 身后的花孟急忙给捡起来,递给了李哲,李哲也不生气,接过幞头扣在脑子上,想了下说道:“那我们点什么?” “什么贵点什么。”李贤想明白了,双眼兴奋的说道。 李素节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同样兴奋的说道:“这样吧,来来来,我们划分一下区域,明天一早我就派人上街,东市南边归我如何?” “好,我来东市北边。”李上金轻拍了下桌子说道。 “那我就来西市南边,你来西市北边。”李哲又把幞头摘下来,重新戴正了说道。 “行,你们四个正好把长安城瓜分了,一点儿也不给我留啊。这样吧,就以太子的名义下旨……。” “不干!” “就是,你就不能让我们专享一次!” “……”四人态度异常坚决,立场一致的反对道。 “这可是我出得主意,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留点儿?”李弘瞪圆了眼睛看着四人,问道。 “长安城外围归你好了,你看看哪个县穷,你给送过去……哈哈。”李贤说道一半就止不住的笑起来了。 这时,夏至推门缓缓进入,来到李弘身后,脆声说道:“爷,此次是泉献城做东,请贺兰敏之,并不是贺兰敏之……。” “这下怎么办?” “还你想的好办法呢,现在傻了吧?” “现在还这么坑他?不是他付账啊。” “完了完了完了,我都想好了明日派谁去西市北边通知百姓跟乞丐了,我甚至脸寺院的僧众都打算通知的。”李哲小脸皱成了一团,眼看着好玩儿的事情就这么泡汤了。 李弘默不作声,冷笑着看着几人要死要活的德行,仿佛天塌了一般。 “刚才还一脸要像游侠般劫富济贫的侠义精神,怎么遇到一点儿挫折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是他请客怎么了?这事儿很难吗?让他请客不就好了?刚才说了我那么多坏话,就让他请客了。”李弘看这几人趴在桌子上做痛苦状,终于出声说道。 在几人缓缓的把头从桌面上抬起时,李弘对夏至说道:“夏至,你去告诉掌柜的,就说今日必须贺兰敏之请客,总共饭钱是五千两白银。” 听到李弘的话后,李贤四人吓得差点儿把下巴掉到地上,太狠了啊,不愧是太子啊,一顿饭就敢收人家五千两银子,明日长安百姓得乐成什么样儿啊。 (ps:谢谢燕羊大大、书友39528743的月票鼓励!) 135 决定 掌柜的跟着夏至来到了房间,先是给在座的五人一一行礼,然后听了李弘的话语后,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明日中午,将会有整个长安城的百姓来这里领饭吃,这不是今天晚上就得开始忙活了。 掌柜的自然是不敢回绝李弘的提议,但李弘也不会让他为难,叮嘱了几句后,便让夏至跟着一块儿过去,让夏至去告诉贺兰敏之,这顿饭必须是他请客。 掌柜的惶恐不安的跟着夏至,来到贺兰敏之的房间门口,这种强买强卖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干,而且这跟强盗没有任何两样,一下子就要贺兰敏之花去五千两银子,这……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五千两银子放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儿的一种光景。 夏至敲了敲门,随着里面传来豪爽的应答声,掌柜的替夏至打开门,然后跟着夏至缓缓走了进去。 “夏至?”贺兰敏之看见是夏至后,第一反应就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第一时间眼睛就瞄向了墙的另外一边。 他当然清楚,墙的另一边那间房间,据说是只有太子李弘才能用的房间,就算是酒楼座无虚席,那间房间也必须得空着的。 难道太子今日也来这里用餐了?难道他听见了我们刚才的说话,所以特意派夏至过来问罪? 想着各种可能的贺兰敏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眼神中也透漏着一股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泉献城看着站起来的贺兰敏之,面对门口的一个少女,怎么就突然间变得好像有些惊恐!而且,在座的几个人,原本红光满面的神色,此刻却变成了土灰色,一个个神情惊惧。 好像门口漂亮多姿的娘子,是一个蛇蝎美人、妖魔鬼怪一样。 “夏……夏小姐不知……不知有何吩咐?”贺兰敏之喉咙发紧,嗓子干涩,拱了拱手问道。 “哦,没什么事儿,就是爷让奴婢带个话,今日这顿饭由您来付账……。”夏至淡淡的说道。 “好说好说,今日酒楼我来付账,加倍给钱。”贺兰敏之打断夏至的话语,急忙应和道。 “不,周国公,今日是我请你吃饭,怎么可以让你来付账,不行,我还要求你……。”泉献城急忙说道。 这可不行啊,自己父王的性命危在旦夕,自己还指望周国公救自己的父王,怎么能让他请自己吃饭。 贺兰敏之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说我请就我请,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说完后,贺兰敏之再次望着夏至,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凝重,沉沉的说道:“夏小姐,那就有劳你还过来亲自告知我一声了。” 掌柜的看着夏至脸色平静,但他却是一脸不安,不知道夏至接下来会怎么好意思,把五千两银子的事情说出口。 “不敢,奴婢不过是听命行事儿。奴婢已经跟掌柜的交代了,今日您这顿饭总共花费是五千两银子,爷亲自定的价格。”夏至的语调一直都没有变,平平静静的说完后。 整个屋子里顿时一阵抽凉气的声音,贺兰敏之站在那里,不由自主的喉头动了几下,两眼发呆的看着夏至,简直不敢相信夏至嘴里,刚刚吐出来的数字。 他想要确认一遍,但他又不敢,他深怕确认一遍时,那数字还会往上翻,这可是那李弘一贯的风格! 自从当年因为翠微宫一事儿,而被李弘关入太乙城的牢房一次后,李弘就成了他贺兰敏之的噩梦,甚至有时候在白天碰见李弘一次,晚上肯定会做噩梦,梦见李弘又一次把他关进了牢房,又一次让他受尽了皮肉之苦。 看着夏至转身离去后,贺兰敏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呆滞中渐渐清醒,然后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泉献城思索着刚才夏至的话语,他发现夏至至始至终都是以奴婢自称,看着脸色发白的贺兰敏之,泉献城再次打击着贺兰敏之的神经,问道:“她是什么人?看样子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 吴兢此刻脸色比贺兰敏之还要难看,夏至出现在这里,说明太子殿下肯定就在这里,不然夏至也绝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让周国公掏出五千两银子的。 而且,这钱还就得周国公自己出,如果他敢找别人垫付,恐怕等待他的将是更为要命的东西。 李仲昌与李嗣真同样是脸色不好看,心里面已经都把肠子悔青了都。 “这是太子殿下在逼我交出,今年他母后刚刚交给我的玻璃作坊啊。”贺兰敏之想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李弘的用意。 自己被封周国公时,李弘就坚决反对,但皇后还是封了自己为周国公,并把一个玻璃作坊当作赏赐赐给了自己,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还一直记挂着此事儿,这是非要收回去不成啊。 苍白着脸颊的贺兰敏之,此刻也早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吃饭,更别提一会儿去找胡姬了。 对着吴兢招了招手,几人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酒楼,站在酒楼门口,贺兰敏之不由得抬头望向那还亮着灯火的房间。 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贺兰敏之像是下了个决心,咬牙切齿低声说道:“好,既然你不给我活路,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咱们走着瞧!” 阴狠的眼神闪过一丝毒辣,然后便匆匆上了马车回府了,明日必须筹集五千两白银送到这里来,这是不可更改的了。 李贤等四人,听着夏至描述贺兰敏之的神情,一个个笑的直在椅子上打转,在贺兰敏之面前,他们是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虽然今日未能亲眼得见,但老五那五千两银子,可是实实在在,除非是父皇跟母后现在出现,不然明日中午前,贺兰敏之就必须把钱给送过来, 而那个时候,恐怕阳安楼门口全都是等着领吃食的人,当贺兰敏之看到他五千两银子,原来是请那么多人吃饭时,不知道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李贤等人,已经等不及明天偷偷来看贺兰敏之的表情。 李弘懒懒的说道:“别想美事儿了,明日贺兰敏之肯定不会亲自送过来的。对了,夏至,把那个说我不学无术的人,放进太乙城禁区吧,好好问问。” 此事自然也得到了其他四人的一致赞同,贺兰敏之对他们的欺压,可是让他们这几个皇子最为憋屈的事情。 四人看着李弘与夏至、小雪上了马车离开后,这才缓缓钻进自己的马车,回各自的府邸。 “去上官仪家看看,上次去他家还是他没有被任职之前的时候了。”李弘在马车里对外面的花孟说道。 上官仪如果按照历史原有的进程,去年他就应该死了,现在恐怕也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但因为九转十世的李弘出现,让他免去了帮李治起草废后诏书,也就免去了武媚对他的记恨。自然,历史上李治想要起草诏书废掉武媚一事儿,也没有在九转十世的李弘这一世发生。 上官仪如今乃门下省侍郎兼太子太师、加银青光禄大夫,已经算是位高权重了。 门房没有想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跑过来打门,没好气的跑出来把府门旁边的小门打开,探出头问道:“何事儿?你们是什么人?” 李弘没理会门房,自由花孟他们应付,自己则是打量着朝廷按制给上官仪赐的宅院,嘴里喃喃道:“行啊,先生这宅子看起来不错?这次下雨这么就没淹了呢,这里的地势算很高吗?” 话音刚落,就看见上官仪家的大门匆匆被门房打开,然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弘左右跟随着夏至与小雪,看着58岁的上官仪穿着一身便服,带着自己的家人匆匆忙忙的跑到了门口。 “臣上官仪见过太子殿下。” “臣岐州刺史上官庭芝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某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在上官仪父子俩侧身立在两旁后,迈步便走了进去。 门房看着眼前的一切,腿都有发软,太子殿下啊,还好刚才自己只是有些不耐烦,言语上没有不敬,不然自己就惹下大祸了。 官宦人家的房子,无非就是相当于三进院,前院、中庭加后院,女眷一般都住在后院,所以,在上官庭芝不在家时,他老婆就住在后院,每日来中庭给公公请安就好。但等上官庭芝回来后,她就可以搬到中院了。 李弘在上官仪与上官庭芝的陪同下,大晚上的把人家家里转了个遍,嘴里还一直叨叨着:“不错、不错,庭院设计的很好,很有雅境嘛。” “是是是,多谢太子殿下夸奖。”上官仪苦笑着跟在旁边说道。 上官仪也不知道这太子殿下,是不是从两年前突然中邪了,自从自家的孙女出生后,太子殿下就有事没事儿的问起,他那孙女如何了? 而满月那天,太子殿下竟然破天荒的赐了很多东西,弄的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喜不自胜,以为得了皇家的恩宠。但只有上官仪老是觉得,太子如此恩宠自己这个孙女,仿佛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136 斡旋 来到人家客厅,大大咧咧坐下后,不等李弘说话,上官仪就急忙示意儿子,赶紧把孙女抱出来,让太子殿下看看。 李弘来此的目的,自然也是上官仪的孙女,那个在史书上大名鼎鼎的才女上官婉儿! 刚刚两岁的上官婉儿,生的粉雕玉琢,扑棱着一双明亮萌萌的大眼睛,晃晃悠悠的就冲着李弘走了过来。 李弘伸手抱起她在怀里,一边逗弄一边说道:“她也就比太平大一岁,两个看起来都是这么的可爱。” 另外一边的夏至,在看到李弘抱起小女孩儿时,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儿奶糖,微笑着递给了小女孩儿。 上官仪与上官庭芝,包括他们的夫人等,看着平易近人的太子抱着孙女,一个个都是乐的合不拢嘴,这是多大的福分啊,这么小就被皇家恩宠。 李弘来这里自然是心血来潮,逗弄了一会儿上官婉儿后,便交给了上官庭芝的夫人,自己身上能够拿的出赏赐的东西本就不多,摸了摸身上,啥也没有。 顿时就把主意打到了夏至跟小雪身上,看了看两人头顶的簪子,一边一个,都被他拔了下来,然后递给了急忙起身接过的上官仪。 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把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不等他伸手递过去。 上官仪就已经抱着上官婉儿来到他跟前,这皇家的赏赐,没有可拒绝一说,上官仪等人只能是接受,无论是赏赐什么,都得接着。 刚才一看太子殿下解玉佩,上官仪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刚才那两个簪子还情有可原,虽是太子赏赐,但终究是夏至与小雪之物,不管夏至跟小雪地位在东宫如何崇高,但也不是皇家的人。 但此刻解下玉佩,如果再不让正主儿过来接受,就是他上官仪家教不严、不懂礼数了。 李弘看着上官婉儿,于是便微笑着把玉佩挂在了上官婉儿的腰间:“呵呵,拿着玩儿吧。” “臣等谢太子殿下恩赐。”上官仪跟上官庭芝连忙行礼说道。 “好了,没啥事儿了,上官先生送我出去吧。”李弘站起身子,揉了揉上官婉儿的脑袋,笑着说道。 上官庭芝自然是不敢不从,只好站在门口看着父亲与太子殿下走了出去。 “再过两年就把她接到崇文馆吧?你看如何?”李弘边走边说道。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上官仪说道。 “你现在在门下也任职,可有接到高丽使者的求援信?”李弘与上官仪行到了府门口,开口问道。 “今日刚刚接到,但今日门下、中书还是尚书省,都在以太子殿下您救灾云中为重中之重,何况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上官仪想了下说道。 “嗯,此事儿你怎么看?”李弘郑重的问道。 此事是需要在朝堂之上,与这些宰相们一同商议的,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做主的,而且有戴至徳这个轴货在,肯定是大力赞同出兵高丽,帮助泉献城的爹泉男生夺回王城的。 而且,历史上就是如此,父皇就先后派遣了契苾何力,后又把英国公李勣派到了那边,任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被任命为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跟辽东道安抚大使。 上官仪跟随李弘多年,对于李弘的心思基本上能够知晓一些,想了下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不打算出兵援助他们了?” 李弘仰头看了看夜空的星星,叹口气说道:“前朝开始我们便在那边作战,到了皇爷爷时期,同样在那边作战,我们这么多年来,可有在那边得到什么?我知道,你又要我说是现实主义者,辽东一道,乃我大唐必得之地,但得到后又如何?这些年,反反复复,无论是高丽还是百济的扶余丰、或者是新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就是击败其他两个对手,统一辽东一道。但此地都乃穷乡僻壤之地,对我大唐来讲,无论是政治、经济、军事,意义都不大。” 上官仪凝视着李弘的脸,他知道太子向来实际,同样更是爱民如子,当年在朝堂上一番论言,让百官沉默无语,虽然后来陛下依然还是决议为高丽出兵,刘仁轨等人在那边用将士的献血,替高丽守来了暂时的安宁……。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现如今高丽受新罗与百济联击,我希望先生能够支持我,我大唐不出兵前往高丽,但可以为高丽提供足够的粮草与兵器,甚至……。”李弘看着上官仪的脸,说道:“甚至我可以允许倭国派遣唐使来我大唐学习,但条件就是,他们必须出兵攻打、牵制新罗与百济。” 上官仪沉默了半天,一时半会儿无法儿揣摩头太子殿下的全部意思,迟疑着道:“殿下您此意到底是为何?可否全部告知臣?” 李弘摆了摆手,示意上官仪与他在街上溜达溜达,身后跟着马车与夏至等人。 李弘淡淡的说道:“很简单,让辽东道一带陷入持续的消耗战中,让高丽、新罗、百济互为牵制。而我们将把兵力重心往西移,吐蕃多次请求我父皇,希望能够在吐谷浑境内河源畜牧,去年被我父皇一口回绝。归根结底,他们就是希望我们承认吐谷浑已经被他们统治,而且吐蕃向来是贼心不死,如今国内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征兵征粮等事宜,这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现象。” “那……难道殿下打算撤回如今在辽东的刘仁愿等人吗?” “不撤回,留有部分兵力于高丽,做个样子就好,精神上支持他们抗击新罗与百济,并加派人手渗入新罗、百济,破坏他们之间的联盟。”李弘停了下来,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上官仪显得更加的苍老。 “臣还有最后一事儿请求,还请殿下如实相告。”上官仪想了想,郑重的说道。 “先生尽管问。” “殿下您是如何判断出吐蕃会有大动作?前两年他们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而且陛下也没有再追究他们。何况,如今陛下临行前,刚册封当初的吐谷浑王慕容诺曷钵为王了,难道吐蕃真的会冒着与大唐兵戎相见的危险,无视陛下的警告?”上官仪对李弘预测中的吐蕃行为,感到惊讶跟不解。 在他的思维里,应该是:因为大唐皇帝陛下封慕容诺曷钵为王,就说明大唐准备帮助慕容诺曷钵复国,吐蕃此刻应该是害怕大唐的武力,然后派遣使者来向陛下说明他们的诚意的。 而不是向太子殿下所说的那般,准备以武力与大唐对抗。 李弘低头无奈的笑了笑,再次说道:“吐谷浑现在在吐蕃的实际控制下,这就说明了,我们现在跟吐蕃是领土临近的两个国家!安西四镇向来在我们手里不稳当,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龟兹、碎叶、于阗、疏勒,向来都是笼罩在风雨之中,我们是立了罢,罢了立,拉锯一般的,就从来没有真正的把他们握在手里。如今辽东道,我们还有高丽这一个缓冲带,来阻止新罗、百济能够与我大唐接壤,但安西呢,吐谷浑名存实亡,我们现在是与吐蕃面对面了,如果再不去打压,以后我们将丢失的可不止安西四镇!” 说道最后,李弘的语气是越来越急,同时也充满了无奈的痛心,但这些在上官仪看来,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历史向来是看不见未来,上官仪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李弘的先知,吐蕃向来都是狼子野心,仗着高原地势,唐兵不宜作战,已经把那里当成了予取予夺的天堂。 虽然名义上受大唐管辖,但吐蕃更像是那里的主人,裴行俭、李敬玄、王方翼包括黑齿常之,这些人在吐蕃人心里,没有一定儿的威慑力,远不如老将苏定方、刘仁轨等人对吐蕃的威慑力来得大。 如今,历史给了李弘这么一个好机会,父皇李治不在朝堂,由自己监国,那么自己就有权利跟义务,把原本历史上走的弯路拨正,而不是顺从历史轨迹再走一遍,那样的话,李弘觉得,自己九转十世不十世,都是没有一点用处,反而是显得可笑至极。 上官仪看着李弘忽然间有些悲愤的脸庞,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了解太子,最起码太子这一面,在自己的记忆中,只有当年朝堂上的那一次。 沉思良久,上官仪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好,臣支持太子殿下。” “好!那李弘就多谢先生了。”李弘向上官仪行礼后,便匆匆上了马车。 挥手示意后,李弘在马车转弯后,淡淡的说道:“去杨思俭家。” 李弘打定主意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兼职东宫的两个同中书门下三品拿下,这样自己才可以在朝堂上议事时,占据有力的位置。 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再加上六部,他相信如果自己利用得当,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ps:多谢allen-li大大的月票鼓励!) 137 新钱 杨思俭这几年是因为李弘的关系,所以才能够被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之所以会为他加这个,李弘是怕万一历史上,母后还是给自己选择了杨思俭之女怎么办?所以现在先把有可能的老丈人糊弄好,也是不错的选择。 何况,杨思俭为人向来稳重,决策果断,虽然才能相比起来历史上的一些名相差了很多,但中规中矩的风格,在这个冒进时期的大唐,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再者,大唐现在在军事上,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武力依旧强大,但用不了几年,随着一代代的名将离去,整个大唐能征善战的将领也是越来越少。 加上府兵制的破坏,加速了大唐军事上影响力的衰弱,致使后来武媚继承大统后,不得不开始收缩大唐国境的防线。 而开设武举就是一个很有力的证明,足以说明大唐在那个时代,军事上人才凋零到了何种地步,已经远远无法有能力,跟西域蛰伏多年的国家进行实力上的硬碰硬。 杨思俭之女杨雨,不过比李弘小两岁,当初李弘神神秘秘的问杨思俭他女儿的状况时,吓得杨思俭跟防狼似的紧盯着李弘,问他想干什么。 李弘只能是无奈的撇撇嘴,摇头晃脑的就离开了。 所以致使到现在,李弘也不知道杨思俭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子。昨夜去往杨思俭府上,自然也是没有目睹芳容。 坐在空荡荡的议事堂,李弘任由自己的思绪缥缈虚无、胡思乱想、自由飞扬,仿佛那飘零的蒲公英花籽儿,想到哪里算哪里,飞到哪里算哪里。 能够参加议事堂会议的官员都走了,今日他以云中以及长安水患为由,拒绝了鸿胪寺跟礼部上中书、门下的折子,来商议关于高丽跟倭国遣唐使一事儿。 他需要再等一等,同时也是给三省六部的官员一点儿时间,让他们来琢磨、意会自己的意思。这样,等到过几日自己再召集商议此事儿时,或许能够起到一些对自己有力的作用。 而且他还需看看,洛阳是不是会给自己什么旨意,父皇是不闻不问任凭自己处置,还是会下一道旨意让自己遵从照办。 “殿下,大理寺卿在外面求见。”芒种轻轻的走进来,低声说道。 “他来做什么?可知道何事儿?”李弘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只是说有要紧事儿。”芒种回道。 “让他们进来吧。”李弘叹了口气,兀自想着,看来这皇帝还真不是好当的啊,总有你料想不到的事情找你,还真是挺忙的,难怪父皇最近往东都跑的越来勤快了。 今年基本上就没怎么闲着的他,先是与母后前往泰山封禅,做了就是连皇爷爷都未曾做的事情。 天降祥瑞或者是太平盛世,即可前往泰山封禅,祭天祭地,如此即可向天阐述自己治下的太平盛世,也是向天下证明自己乃受命于天的皇帝。 包括太平公主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一时期的大唐繁荣景象,所以被赐封太平二字的。 这次李治前往泰山封禅,虽然依旧沿袭了历史原有的进程,但不同的是,并没有出现武媚二次升坛亚献的情景。不过依然是改年号为乾封元年(公元666年)。 这个时期的人前往泰山,不过是认为泰山乃是天下最高的山,也是最接近的天山,所以才会选择了泰山。 而李弘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跟李淳风和袁天罡在一起,封禅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离不开这两个神棍。 李弘就嘴里嘟囔着:“泰山高个屁啊,你去看看吐蕃跟吐谷浑那里的那座山,你就知道泰山不算高了。” 李淳风跟袁天罡两个神棍,这几年早被李弘的才学折服了,但事关皇家封禅的重大事件,他们也不敢胡言乱语,至于去吐蕃看看那最高的山,他们也就向往下罢了,毕竟岁月不饶人,跑那么远的路,说不准没到地方就先死了。 李弘想到这里突然一惊,他终于明白为何昨天上官仪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吐蕃不会来犯大唐了。 因为前些日子父皇前往泰山封禅时,可是诸国随驾的,无论是吐蕃、于阗、波斯、天竺、倭国、高丽、百济、新罗等,都是派了使节或是酋长过来的。 如此来讲,也难怪整个朝堂之上的官员会托大了,要不是自己九转十世,恐怕自己也会被吐蕃表面上的屈服所迷惑吧。 监国监的神情恍惚的李弘,隐约看见眼前出现了两个人影,耳边听见人影说道:“臣大理寺卿高君雅、臣大理寺丞狄仁杰见过太子殿下。” “坐下说。”李弘摇了摇头,赶走脑海里的思绪,急忙说道。 狄仁杰经过阎立本举荐,加上前几年在并州的政务出色,于去年已经被提拔为大理寺丞。而李弘到现在为止,还是第一次见他。 他的到来,让李弘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是什么事儿,竟然能让你把你们大理寺,最为能干的寺丞都找过来,怀英到了长安可还适应?”李弘看着黑黑的,脸上长着不少麻子的狄仁杰问道。 相传狄仁杰在三岁时得过天花,发烧昏迷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父母于是按照当地风俗:出了天花不吉利,应该在人未死之前丢掉,这样可以免除更大的灾疫。 于是父母便把狄仁杰丢弃到了荒山野岭中,不想被路过的一个女道士相救,并送回到了家里,斥责他的父母过于狠心。 然后给了几粒药丸,说:“一日一粒喂之,三日之后可保无恙。” 女道士说完话、赐完药后便离开了,而狄仁杰也在三天之后痊愈了,只是脸上多了一些麻子,当地人就有人称他:狄麻子。 高君雅先是一愣,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么关切狄仁杰,竟然直呼人家的字,而非名字。 “谢殿下关心,臣在长安一切都好。”狄仁杰起身说道。 “嗯,那就好。你人未来长安,我都已经知晓你的大名了,据说到现在还未审过一次错假冤案,佩服。”李弘看着他笑着说道。 狄仁杰也只好再次称谢,如今他已经三十六岁,做到了大理寺丞这个品级,算是中规中矩。只是谁也聊不到,从大理寺开始,狄仁杰会开始他传奇的一生。 “殿下……。”高君雅看着太子殿下不像是要问何事,大有继续拉家常的意思,急忙提醒道。 “说吧,什么事儿。” “殿下,臣等于昨日夜晚,查获了私铸新钱一案。” “私铸新钱?这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呢?”李弘两眼瞪的圆溜溜的,不相信的质问道。 这可是今年父皇从泰山封禅后,自己借着他那个高兴劲儿,死活求来的。 而且就算是原有的历史进程上,乾封元年,也是大唐开始废除旧钱,启用新钱的一年。 这次铸新钱,可是由自己全权掌管、负责,怎么还会出现私铸新钱的事件。而且,这新钱的模版,只有太乙城拥有才是。 高君雅与狄仁杰看着李弘的反应,不像是做作出来的,刚要开口说话,只听见李弘问道:“从哪里发现的?可有实物?” “就在昨日您下令疏散百姓的大宁、兴宁二坊之地外面,看现场判断,应该是从其他坊被雨水冲刷后,流出来的,数目虽然不多,只有十几枚,但足以肯定是私铸的了。” 狄仁杰在高君雅的示意下,一边说一边拿出来十几枚黄灿灿的新钱,放在了桌上。 李弘眯缝着眼,缓缓从桌子上拿起一枚来,用手细细的摩挲着手里的新钱,无论是质地还是成色,都与新钱一摸一样儿,流放到市面上,根本就分不出来真假来。 李弘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芒种,说道:“让白纯回来,新钱全部封存,带着所有模版一起过来。” 狄仁杰跟高君雅听着李弘的话,面上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此事不是太子私下授意他人所为,这个案子就不算是很棘手了。 “从你们判断,这新钱会是从那边哪个坊里流出来的?”李弘起身走到议事堂最后面,拉开一块布,指着长安城的地形图问道。 狄仁杰跟高君雅互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莫名的难色。 主要是这块地方太敏感了,大宁、兴宁之后就仅剩两坊之地:长乐坊跟永福坊,再往后就是大明宫了!而且永福坊与兴宁坊紧挨东城墙,所以基本上永福坊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昨日雨水冲刷,加上排洪泄水,只有长乐坊嫌疑最大,再有就是太子殿下的东宫嫌疑最大了。 长乐坊与大宁坊前后并排,东面是基本上无嫌疑的永福跟兴宁,而西面原本是永昌与翎善两坊,因为大明宫建造的原因,早就已经拆除,变成了一条宽大的马路,用来给大明宫腾出一个大大的出口! 而马路另一侧就是东宫的高墙了,所以,这新钱要么就是东宫流出的,要么就是长乐坊流出的,总不能是大明宫里流出的吧。 (ps:今天回来的太晚了,在单位加班了。今天一更吧,对不住大家了。) 138 长乐坊 三人紧紧盯着长乐坊,此时的答案已经是不言自明了,如果不是东宫,那就是长乐坊。 长乐坊是谁的地方!李弘他姥姥!荣国夫人杨氏现在的住所,整个长乐坊一坊之地都是她家的! 荣国夫人或许听起来不算是什么,不就是太子的姥姥、皇帝的丈母娘跟皇后的妈而已! 但如果参照长乐坊如今在长安的重要显赫位置,那就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光狄仁杰跟高君雅摇脑袋了,就是李弘注视着沙盘上的长乐坊,也是不由的连连摇头。 长乐坊与东宫相邻,中间隔着一条马路,但两家身后就是大唐帝国的皇权象征:大明宫。 三座建筑如今成品字形落成,就足以想象,这长乐坊在皇家心里的位置了。这就等于像上一世似的,在天安门广场盖了一栋私人别墅用来住人! 要去查这坊之地的主人,就是李弘也得好好琢磨一番才是。 虽然如此,这次他利用洪水排泄之机,疏散了大宁、兴宁等坊,独独留下了钉子户般存在的长乐坊,就足以说明,长乐坊在他心里,他也是忌惮的很。 李弘咬着嘴唇,注视着长乐坊,过了好半天,才缓缓说道:“查下去,一切后果有我负责。白纯回来后,我会通知怀英你的,可以在我东宫或者濮王府问话,但绝不可带到大理寺问话。” 狄仁杰无奈的笑了下,说道:“殿下,白小姐的问询,臣斗胆就请您问询了,至于长乐坊,臣愿意前往查探。” 说完后,狄仁杰眼神清澈的看着李弘,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自明了。不畏权贵,但分上下尊卑,臣子查东宫,这向来不合规矩,而且,他自己心里很相信,这件事儿肯定不是太子所为。 他自己就负责造办新钱,没必要再去开一个作坊做一些假新钱,不合常理。 白纯跟随太子殿下多年,太子殿下向来是把太乙城一手交给白纯打理,足以说明,白纯肯定不会私造,但问题出在哪里? 就需要他这个做臣子的来查案了,到时候至于如何处置,恐怕此案牵涉不会太大,弄不好会是皇家家事儿。 李弘静静的看着一脸赤诚的狄仁杰,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听你的,去办吧。” 送走高君雅与狄仁杰,看看天色以近中午,于是只好自己肚子用膳。 夏至与小雪陪同着李弘吃饭,但李弘的脑子里一直在想,因为高丽与倭国一事儿,要不要找许敬宗跟李义府帮自己出点儿主意?这两人虽然已经远离朝堂,一直被自己按在崇文馆,但对朝堂之事,他们还是有着独到的见解的。 是不是应该听听他两人的意见,看看是不是能帮着自己在高丽、倭国一事儿上,给予自己意想不到的帮助? 李贤等人还派人通知自己赶紧去阳安楼,好一睹贺兰敏之的狼狈之色,但李弘斥退了几人的贴身太监,他才懒得去看贺兰敏之什么嘴脸呢。 因为他想去也去不了,义阳与高安派人来了,请他去趟萧淑妃的那里。 如今的太极宫,在皇室统统搬到大明宫后,俨然成了一个劳改所,后宫深处禁押着诸多官员家眷。 而在这些人当中,阴差阳错的,竟让没有任何品级、已经贬为庶民的萧淑妃,成了如今太极宫后宫的头儿。 李弘缓缓的走在太极宫的路上,打量着太极宫这个渐渐被皇家遗忘的大片宫殿,内心却有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当年与母后争夺后宫之主的萧淑妃,在脱离了历史原有的轨迹后,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成了太极宫的后宫之主,可惜,如今太极宫已经失去了它的权利象征,如今太极宫已经物是人非。 离当年悬挂二十四功臣图的凌烟阁不远的地方,靠近金水河的岸边,一座不大的宫殿显得颇有人气,零散的几个宫女正在院子里进行着扫除。 萧淑妃在义阳与高安的陪同下,此刻正面对正当空的太阳,嘴角带着一抹懒散的微笑,神态悠闲的坐在摇椅上,听着两女在她面前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萧淑妃比李弘的母后武媚还要小上一岁,此时四十一岁。如今虽然被幽禁在后宫深处,但这些年一个人独处的心境磨砺,加上对佛经的兴趣,让她整个人变得淡然从容了很多。 岁月也好像分外眷顾她,并未在其艳丽的脸颊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甚至是与武媚比起来,气色也是不差多少。 不等门口的一个太监通报,义阳就看见了带着夏至与小雪,四下打量着走进来的李弘。 顿时,义阳如同护崽儿的老母鸡看见了猎食的老鹰,张牙舞抓的快步走到李弘跟前,一张不输她母妃的漂亮脸蛋,都快要贴到李弘脸上了。 胸前的高耸,要不是李弘急忙后退,就要直接撞到他胸前了。 “义阳,你要疯是吧?招你惹你了,这么大气性?”看着气势汹汹的义阳,李弘急忙后退两步,防止义阳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哼,你少跟我装!我问你,是不是你的主意,让阳安楼宰了贺兰敏之五千两银子?”义阳两手叉腰,站在李弘跟前质问道。 “别挡道,我先给母妃请安去。”李弘伸手扒拉着义阳的脑袋,如今都没有他高了,扒拉她就跟扒拉小鸡仔似的。 “你先给我解释清楚再去给母妃请安。”义阳不依,瞬间抓住李弘扒拉她的胳膊抱在怀里,看着李弘不理会她,还要往前走,顿时一个饿虎扑食,丝毫不注意皇家公主形象,整个人八抓鱼似的缠在了李弘身上。 “义阳你疯了是不是?快下来,你都多大了!”李弘真服了这个傻大姐了。 如今义阳已经二十二岁了,不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了,而且李弘也已经长大了,再也受不了义阳这种,动不动就把她往自己身上扔了。 以前还好,李弘年龄尚小,如今岁数渐大,他已经没办法自己伸手去推开义阳了,不然一个弄不好,手就会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 义阳不理会他的警告,整个人顺势趴在他后背上,双臂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李弘清晰的感觉到义阳的高耸紧紧挤压着自己的后背,一双修长有力的**……这个白痴竟然两条腿从背后缠在自己的腰间,设法儿让自己无法前行! “夏至赶紧把她扒拉下去。”李弘费力的向前走,说道。 萧淑妃看着义阳与李弘嬉闹,丝毫不在意义阳那过分的肢体动作。 懒懒的在躺椅上撑起上身,淡淡说道:“弘儿来了,快请坐。” 萧淑妃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萧淑妃,此时的她,看见李弘也只是坐着含笑率先问好,不像以前般还需站起来迎接了。 “儿臣见过母妃。”李弘赶跑了坐在萧淑妃一侧的高安,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总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得让她俩给烦死了。”萧淑妃一举一动,如今仿佛都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宁静禅意。 “哦,她俩因为何事烦您?”李弘明知故问道。 “还能是什么事儿?无非就是昨夜你与素节他们坑了贺兰敏之,她俩深怕贺兰敏之报复,所以就一大早跑到我这里来倒苦水了。”萧淑妃看着夏至亲自递给李弘一杯水,毫不在意的说道。 李弘同样是神色如常,记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来萧淑妃这里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子。 就算是一年一次的跟李素节来这里用餐,所有的一切用度等等,都是由夏至等人安排,萧淑妃这里的一切东西,夏至等人是从来不让李弘碰一下。 李弘也没有问过夏至,夏至等人也没有解释过,萧淑妃等更是不会问了,一切自然都是听从李弘身边的宫女安排。 就连义阳跟高安两人,从夏至第一次开始,就没有质问过李弘,为何会如此!仿佛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那这事儿你俩应该找李素节啊,你俩找我算什么?”李弘端着水杯喝了一口,对义阳跟高安说道。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他李素节敢吗?哼,恐怕没你,他李素节见了贺兰敏之躲还来不及呢,他敢去招惹那个煞星!”高安一脸气急败坏! “就是,谁不知道现在他们几个都是以你马首是瞻,你要是不蛊惑,他们几个人敢去招惹?还不是你带的头,这是自然就是找你算账了!”义阳母老虎般哼道。 李弘好整以暇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抬了抬眼皮,不在乎的说道:“就算是我带头又如何?难道我堂堂大唐太子,还要看贺兰敏之的脸色?” “喂,你不要说的这么不负责任好不好?这是你跟他贺兰敏之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牵连我们好不好?我们又惹不起人家,万一人家以后报复,我们还不是小蚂蚁一样被人欺压。”义阳嘟囔着红唇,说不出的诱人。 这几年一下子就长成了一个美丽大方的皇家公主,如果不是那泼辣的作风,还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淑女型美女。 139 造谣 李弘无语的看着她,阳安楼这些年给她赚了太多太多的银子了,此时竟然还嫌弃钱多了。 “李素节人呢?”李弘不理会义阳的质问,问道。 “不知道,一大早上就说要看热闹,跟着李贤他们就出门了。”高安想起以后如果贺兰敏之报复自己的话,就一脸愁容。 李弘跟义阳、高安三个人的一言一举,都被萧淑妃看在眼里,看着义阳与高安愁眉苦脸,李弘一脸的不在乎,她依然只是淡淡的笑着,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 而此时,长安城阳安楼对面的一座茶楼内,贺兰敏之两眼冒着阴冷的光芒,吴兢昨晚上就失踪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在他看来,此事儿十有**肯定跟李弘有关系,但自己却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他倒不是在乎吴兢这个人,而是因为吴兢知道太多长乐坊的秘密,如果真被李弘抓住,以吴兢的德行,到时候什么都会说出来的! 站在茶楼的二楼,贺兰敏之自然也看见以李贤为首的几辆马车,离阳安楼远远的停了下来,正在欣赏着百姓们兴高采烈的从阳安楼领取饭食。 甚至隐隐约约能够听见百姓感谢几个皇子的声音,这让他心里更是郁闷的发狂,自己用五千两银子,却成全了那四个皇子的一番美誉。 恐怕以后在长安城,四个皇子要是干了什么坏事儿,脏水泼到他身上的话,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到时候。 “行了,别在意那五千两银子了,你说你也真是,非得让他碰见,就当是破财免灾吧。”贺兰敏之身后那张茶桌上,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说道。 “我不是在乎那点儿银子啊,我在乎的是我周国公的脸面!还有长乐坊的面子!如果再任由他欺压下去,难保长乐坊哪天就被他欺压到头上了。”贺兰敏之皱着眉头,俊俏的脸上写满了阴郁。 另外一个同龄的少年说道:“他能拿长乐坊怎么着?他就不怕他母后?何况,现在咱们也不会允许他查长乐坊的,那里还有咱们大量的金钱不是?” 听完另一个少年的话,贺兰敏之突然回头,在桌子一边坐下来,看了看四下无人,问道:“前几日下大雨,作坊没事儿吧?你不是说差点把新钱冲走?” “没事儿,那么多新钱,冲走了几个而已,恐怕此刻早就沉到了龙首渠底了。”少年武三思说道。 “就是,以后那么多新钱,到时候你还心疼那五千两银子?还不是咱们想要多少钱,就造多少?谁敢管?”武承嗣也在一旁帮腔道。 武承嗣身为武元爽之子,跟身为武元庆之子的武三思,原本当初就该随同他们的老爹去往岭南。 但因为贺兰敏之在荣国夫人跟前的求情,希望留下两人,于是荣国夫人在武媚跟前念叨了几句话,武媚也就明白了荣国夫人的意思,把武三思跟武承嗣留在了长乐坊,天天陪着贺兰敏之玩耍。 贺兰敏之还是郑重的说道:“还是小心点儿为好,李弘聪明绝顶,可不是好糊弄的,如果被他发现,到时候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武三思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怕他了?自从翠微宫回来后,我就发现,你很少愿意跟他一起了,去年在长乐坊,他在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贺兰敏之也不恼,只是眯缝着眼睛,射出瘆人的阴冷,冷声说道:“我怕他?如果他不是太子,你看看我怕他吗?”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怕他,他有他母后撑腰怎么了?你可以再找敏月姐不是?只要敏月姐在陛下跟前说上一句话,就像咱们要来的那新钱模版一样,还不是容易至极。”武承嗣看着下面的百姓,人山人海的在阳安楼排队,等着领取饭食,不在意的说道。 “敏月说了,让咱们小心着点儿,虽然陛下不知道她要新钱的模版干什么,但恐怕就是猜也能猜的到。如果被陛下发现还好说,被李弘发现,这些钱都得被收回,弄不好,荣国夫人也拿他李弘没办法!”说道荣国夫人时,贺兰敏之的眼神中,却闪现着一股更加令人胆寒的阴冷。 “那你今天喊我们到底啥事儿?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这些人领饭食吧?”武三思搞不懂贺兰敏之有事儿不在长乐坊说,非要跑出来说。 “当然有事儿了,没事儿喊你们干嘛?看见那李贤了吗?”贺兰敏之指着窗外,阳安楼不远处的马车上,正在得意大笑的李贤说道。 武三思跟武承嗣看了一眼,茫然的说道:“看见了,怎么了?就让他高兴会儿吧,要不是李弘给他撑腰,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对你?” 贺兰敏之不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的李贤摇头,过了好一会儿,在武三思跟武承嗣快要不耐烦的时候,贺兰敏之说话了:“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想要对付李弘。” “对付李弘?你疯了?找死啊你?”武三思吓了一跳,手里烫手的茶杯都没拿稳。 “那怎么了?总不能任由他欺凌我贺兰敏之吧!一个十四岁的太子,我就不信我还斗不过他了!”贺兰敏之语气发狠道。 “那……那你想……怎么怎么办?”武承嗣惊惧的吞了吞口水。 李弘是谁?先不说是不是太子,就是李弘那性格!谁敢惹!当初贺兰敏之从太乙城被抬回来时,自己差点儿吓死啊,简直一点儿人样儿都没有了! 被李弘折磨的形神凄惨的模样儿,直让贺兰敏之的母亲韩国夫人武顺,与他姐姐贺兰敏月抹眼泪儿。 就是最宠爱贺兰敏之的荣国夫人,身为贺兰敏之的姥姥,武三思、武承嗣的奶奶,在看到贺兰敏之那没有人形的样子时,也是无奈的谈了口气,认命的说了一句:“好生养着吧。”就再无后话了。 而陛下与皇后,当时在太乙城,据说最后就是连追究责问都没有,就无所谓的让这件事儿过去了。 如今,贺兰敏之要跟李弘相斗!武三思跟武承嗣就是做梦,也不会去想招惹李弘的,更别提是真的跟李弘斗了。 “谁说要跟他明枪明刀的斗了?对付他不可能,那就从他这些皇弟身上下手!”贺兰敏之嘴角掠过一抹阴狠,说道。 武三思跟武承嗣一听,顿时放松下来了,只要不是直接跟李弘对抗,怎么样都好说,大不了让贺兰敏之把荣国夫人奶奶请出来就是了。 “那怎么下手?李贤他们几人跟李弘关系可是很好的,这可是在帝王家很难见到的。”武三思也不傻,这些年,李弘把兄弟之间的关系,经营的犹如铁板一块,就是武媚跟李治,也是大为惊叹。 贺兰敏之怔怔的看着李贤,眼神中有痛苦、有狠毒、有矛盾,但只要注视着那李贤,只要想起他的皇兄,贺兰敏之就有种发狂的狂躁感跟深深的恐惧不安感。 “传出话去,就说他李贤非是皇后亲生!”贺兰敏之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这……这谁会信啊?”武三思不解,李贤不是皇后姑姑所生,那还能是谁生的?这个没法儿造谣啊,就是自己也不信啊。 “不是皇后姑姑生的李贤,那么你说是谁?”武承嗣凑到贺兰敏之跟前,看着贺兰敏之阴冷的脸问道。 “那就自然是跟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了!”贺兰敏之费了好大劲,终于说道。 “什么?韩国夫人姑姑?你疯了啊?”武三思嘴张的都可以放进去一个茶碗了! “这话传出去,你觉得李贤会信吗?”武承嗣小心翼翼的问道。 两人没想到,贺兰敏之为了斗李弘,连他母亲都利用上了。 虽然说贺兰敏之的母亲韩国夫人、还有他姐姐贺兰敏月,被陛下宠幸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但像贺兰敏之这般,继续再加上一盆污水给自己的母后,这可是武三思跟武承嗣都感到震惊的事情。 “信与不信也由不得他了,你以为李贤不想当太子?要不是李弘,李贤可就是太子了!如果我们再加上,要是李贤乃皇后所生,陛下就会立他为太子呢?你觉得李贤会怎么想?何况,大唐的太子,谁坐稳当过?那前太子李忠,现在不跟废人一个,被放出去后,哪还有人管他?天天不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贺兰敏之说话的时候,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外面李贤的身上。 就在贺兰敏之算计李贤的时候,太极宫萧淑妃的小院里,义阳跟高安终于放弃了对李弘的讨伐。 如今两人都能自由出宫,何况现在是李弘监国时期,对她俩来说,皇宫的大门已经不存在了。于是两人辞别了萧淑妃后,就开始前往兰陵公主的府邸去了。 萧淑妃看着两个公主离开,只是懒懒的挥了挥手,现在的她,很喜欢这般惬意的日子,两个女儿如今在李弘的庇护下,已经是长大成人了。 就算是李素节,如今也因为李弘的原因,不用经常去封地,能够经常滞留在长安陪陪自己。 (ps:谢谢静望枫雪大大的月票跟打赏鼓励!) 140 旁观者 萧淑妃与李弘同时望着义阳与高安,两个快乐的鸟儿飞出了门口。 然后萧淑妃示意那几个宫女回避,整个院子只剩下了她跟李弘,还有李弘的两个宫女夏至跟小雪。 夏至跟小雪,萧淑妃也深知,这两个宫女可是不同于其他宫女的存在,自从当年在太乙城,弘儿死了两个宫女,这两个宫女的地位可就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指使的。 萧淑妃与李弘同时沉默了一会儿,萧淑妃突然间正色开口道:“弘儿,我虽然不清楚你跟贺兰敏之之间的恩怨,但我做为一个失败的过来人,可是想要叮嘱你几句。” 李弘笑了下,坐直了身体道:“母妃直说便是,弘儿自然会记在心里。” 萧淑妃笑了笑,脸上尽是坦然。这些年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李弘,恐怕自己早就死了,而且素节、义阳、高安,也绝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快乐。 萧淑妃美丽的脸颊瞬间变的有些冷,整个人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一下子仿佛是消失不见。 “成大事者,终究要懂得狠字怎么写!优柔寡断向来不是一个帝王该拥有的,你是我大唐未来的主宰,比你那父皇强多了!你父皇虽然也睿智多谋,但是跟你比起来,恐怕还不是能够比拟的。”萧淑妃侧头,看着李弘一脸郑重。 “母妃说笑了,父皇可不是像您想的那般不堪,要不然,这些年朝堂上也不会被父皇掌控的游刃有余……。” “这里面有多少不是你母后的功劳?别拿这些骗义阳她们的话来骗我了,虽然我当年与你母后争后失败了,这里固然有陛下对你母后深爱的主观因素,但也有我轻视你母后之因。”萧淑妃呆望着斑驳的宫墙,缓缓说道。 李弘也不方便插话,当年他仗着年纪小,不过是保住了萧淑妃苟延残喘的性命,但王皇后与其说是他没有能力,不如说是,他也想当太子,所以,在王皇后的事情上,自己还真是没有对萧淑妃这般上心。 萧淑妃斜看了一眼李弘,看那家伙只是在那里傻笑,然后起身没好气的拍了李弘的脑袋,淡淡说道:“有些事情需要早做决断,久拖不决,容易生事端。况且你父皇与母后如今不在,弘儿,这是你如今最好的机会了。” 萧淑妃表情平淡,语气平淡,就是那美丽的眸子里,也是波澜不惊,但说出的话的意思,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当年在皇宫叱咤一时的萧淑妃威仪。 李弘为难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萧淑妃说的是什么。贺兰敏之不死,将永远都是一个祸患,没人知道他下次又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弘儿明白,有些人是不应该让他存在了,不然皇家的脸面早晚会被他丢光,该扼杀在摇篮里了。”李弘思考着除掉贺兰敏之的利与弊。 萧淑妃美眸明亮,静静的看着李弘,替他宽心道:“这些年在你的细心经营下,虽然不敢说你的太子之位如今已是稳如泰山。但最起码,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完全撼动你,给你制造威胁。所以,你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可是上位者的大忌。”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倒不是怕除掉贺兰敏之会让自己的太子之位不稳,他担心的是,如果除掉贺兰敏之,会恶化自己与母后之间的关系。 母后是谁?中国五千年史上的女性第一人,一个没人可以超越的存在! 如果处理不好,自己以后与母后敌对的情形,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归根到底,李弘自己是很害怕与母后敌对,他忌惮母后真正的能量爆发出来。 而且贺兰敏之与其说是在母后跟前受宠,不如说是在荣国夫人跟前受宠。为何会如此受宠?宠到母后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作非为!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贺兰敏之与荣国夫人之间的龌龊事情,母后又何尝不知道?但碍于荣国夫人的情面,就是母后,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真正置贺兰敏之于死地! 萧淑妃看着李弘凝神沉思的样子,慵懒的伸着懒腰,凹凸有致的身材一下子便显露无疑。 继续淡淡的说道:“你父皇那里,你很难得到支持的,但弘儿你为什么不利用你母后呢?你母后恐怕也不愿意看到贺兰敏之,一直这么胡作非为吧?” “儿臣怎么觉得母妃您让我置贺兰敏之于死地,是为了省去义阳他们以后的麻烦呢。”李弘侧头,似笑非笑的问道。 萧淑妃嗔怒的拍了下李弘的脑袋:“讨打。你父皇现在与韩国夫人还有那女儿贺兰敏月,一直是眉来眼去,你母后心里自然是不好受。这也是为何你母后以前任由贺兰敏之胡来,不过是为了跟你父皇斗气。但现在呢……恐怕你母后也发现了,这样既不能让你父皇收敛,还让韩国夫人跟贺兰敏月跟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如果你能从贺兰敏之这里为突破口,敲打敲打韩国夫人跟贺兰敏月,想来到时候,你母后绝对会支持你,到时候有事儿,她可绝对不会对你袖手旁观的。” 李弘挠挠后脑勺,嘿嘿道:“母妃,您说您这么了解我母后,当年您这么就输给了我母后呢?” 萧淑妃丝毫不在意当年自己成为了输家,脸色平静道:“了解又如何?了解不代表就有手段?就算是有手段,也不见得比你母后高明。放心去做吧,我萧氏敢跟你保证,这一切是你母后乐意看到的。” 说道最后,萧淑妃那原本一直都淡然宁静的神色上,这才出现了一丝正常的尔虞我诈的表情。 李弘对萧淑妃竖了大拇指,夸赞道:“母妃厉害,独居深宫还能有如此独到的见解,看来天下传母妃冰雪聪明,不是没有道理。” “少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私心嘛,还不是你把贺兰敏之跟义阳她们牵扯到一块儿了,你这是逼着母妃给你出主意,给你定心丸吧?”萧淑妃眨巴着美丽明亮的眸子说道。 李弘一点儿没有被人拆穿把戏的尴尬,嘿嘿道:“这世界上,如果说最了解我母后的人,恐怕就非您莫属了,这时候弘儿有难处,自然是找您了。” 萧淑妃白了他一眼,说道:“去吧,放手去做吧,难得到了这个时刻,你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正所谓当局者迷,弘儿你能看得起我这个旁观者,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那弘儿告辞了。有什么需要就派人告诉我,或者告诉义阳她们,让他们给我传话儿。”李弘起身,对着萧淑妃行礼,然后便扭身离开了。 萧淑妃依旧静静的坐着,直到李弘的身影儿消失不见了,这才缓缓的再次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的躺好。 脑海里却在思索,当年李弘不顾武媚反对,留下自己一条贱命,不会是就为了等这一天吧?还是他深怕哪天跟自己的母后翻脸成敌,留着自己用来对付他母后? 那小小的身影,此时在她脑海里一会儿神秘模糊,一会儿清晰明了,萧淑妃饶是聪明绝顶,此时也觉得有点儿看不透李弘了。 但无论如何,李弘这些年不论是对她,还是她义阳、高安、素节,都是真正的以心交心,真正的出于情分在庇护。 抛开了想不开的事情,萧淑妃便开始闭目养神,这些年都习惯了,无论皇家如何变化,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回到东宫的李弘,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新钱真是从长乐坊流出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次放过他了! “告诉花孟,明日通知三省六部,商讨关于出兵高丽以及倭国请求派遣遣唐使一事儿。”李弘看了看坐在客厅等候他的李义府跟许敬宗,低声对小雪吩咐道。 小雪顺从的点点头,然后便离开了,留下夏至陪同着李弘,向客厅走去。 “臣许敬宗、李义府见过太子殿下。”两人看着李弘走进来,急忙起身说道。 “两位先生快请坐,大家都这么熟了,能省的就省了。”李弘伸手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在另外一边坐下。 “不知太子殿下召我们何事儿?”李义府那温暖真挚的笑容,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放下戒心。 “我不想出兵高丽,不想让倭国再派遣遣唐使来我大唐,所以想听听两位的意见。”李弘也直截了当说道。 许敬宗捋着胡须沉思了下,问道:“殿下打算何时与三省六部议事儿?” “明天。所以你们只有今天半天的时间。”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李弘说道。 “陛下那里……?”许敬宗老成持重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接到任何旨意,也可能父皇会让我自作主张吧。”李弘眨了眨眼睛,说道。 李义府起身,郑重的说道:“殿下,如果您想施令此两件事儿的话,臣觉得应该先……。”李义府的手在做手刀状,在空中横切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如此才是万分稳妥之法儿。” 141 前兆 李弘明白李义府手势的意思,那就是切断洛阳跟长安之间的联系,然后尽可能快速的把此事儿解决。 “李义琰当年是你举荐的,可对?”李弘看向许敬宗问道。 “如今不知道他会不会念及臣当年的举荐,何况事关朝堂之事儿,臣怕臣的影响力已经是微乎其微了。”许敬宗幞头外露着花白的头发。 李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两人早已经没有了历史上那种威震朝堂的影响力,想要指望两人以他们的关系,说服那些可以参政议政的官员,恐怕是收效甚微了。 “无论如何,你俩今日需把我的意思私下传递给他们。”李弘深深吸一口气,明日朝堂之上,看来需要自己舌战群雄了! 但李义府的提议自己还需要斟酌下,切断洛阳与长安的消息,又该如何切断?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让洛阳怀疑是自己的动机? 晚上李弘刚刚用膳完毕,白纯就急匆匆的从太乙城赶到了东宫,而且还带着任劳任怨两个人一起回来的。 房间内,李弘皱着眉头,白纯却是一脸茫然,当她一开始听到新钱竟然有人私铸时,也是吃了一惊。 但经过仔细思考后,她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那就是大唐皇帝身上。 李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这现在不用问了,模版看来就是从父皇那里被拿走的。 因为父皇从白纯那里要走了一副模版,说是好好观摩一番,这一下子观摩到长乐坊了。 至于谁能从李治手里拿走模版,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除了韩国夫人就是她闺女,必定是其中一人。 “在长乐坊的人,可有接触到这些?”李弘看着白纯问道。 四年了,依旧一身白色衣裙的白纯,长得是越来越美丽动人,那股子妖娆妩媚劲儿少了很多,多了一些淡雅与从容,越来越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 “他们不曾接触到,不然我早就会知晓了。”白纯淡淡的说道。 “商会现在怎么样?吐蕃那边需要注意,我把惊蛰跟猎豹已经派出去了,我怕吐蕃那边有异动,从商会里找些商家,秘密运送一些物资过去。药膳房的东西让无法无天运送,他们在那边配合惊蛰跟猎豹。”李弘望着桌子上的一杯白开水,整个人显得有些木纳的说道。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白纯心里一震,她感觉到了有点儿不对劲。 “这段时间事情忙完了,等父皇回来了,我打算去趟西域。”李弘看着蹲在他跟前,一手扶着他膝盖的白纯说道。 “为何?您是不是早已经有此打算了?”白纯继续追问。 李弘默默的点点头,原本早已经有此打算了,今日见了萧淑妃后,萧淑妃一句旁观者清,让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打算。 也许,只有当自己跳出长安城这个圈子,从另外一个视角看朝堂的话,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这么稳当,也才能看出来,到底有谁会对自己不利。 “可陛下会同意您去吗?”白纯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到时候看看吧,或许就会同意。”李弘伸手抚摸着白纯的脸颊,淡淡说道。 “我陪您去吧。”白纯突然说道。 “你需要留在太乙城,如果我去了西域,身后的事情都需要你跟精卫来处理。”李弘上身往沙发上一靠,说道。 如果自己想要超越皇爷爷,就必须走出长安去,如果自己真的对尚书令志在必得,也必须走出长安去,如果自己想要看清楚长安是否有危机,也必须走出去。 军权向来是一个帝王手里的利剑,向来是保障皇位稳固的一个有力武器。如果自己不走出去转一转,就算是以后能稳稳坐上皇位,恐怕会一直面对一种若有若无的,来自军事上的威胁。 同样,只有自己远离朝堂、远离长安,也就能够看见,到底还有那些人,对自己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您现在出去,就不怕东宫位置有变?”白纯下了很大决心,鼓起勇气问道。 “我不出去,就永远也看不到哪些人在凯觎这个位子。”李弘任由白纯趴在他腿边,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 “对了,帮我留意两个人,这几日帮我找出来,我有用。这些人现在应该十几岁的样子,至于人在哪里,就得满大唐找了。”李弘说道后面都笑了,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想要找人可是难比登天。 “什么人?”白纯脑袋枕着李弘的腿,一动不动的问道。 “姚崇、桓彦范。”这两个后来可是誉满天下的大唐宰相,而且都是历史上比武媚退位,称之为神龙之变的发起者。 但李弘却不知道,他当初被许敬宗搬过去救许彦伯时,就曾经见过姚崇与桓彦范。 当年他十岁,姚崇也不过十一岁,桓彦范比他小一岁,刚刚九岁。 当初他看见的那两个跃跃欲试,大有冲出去找贺兰敏之理论的两人,就是姚崇跟桓彦范。 白纯皱着如玉般的眉头,从李弘腿上抬起头,微侧着脑袋看着李弘,她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太子殿下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般,总是找一些未曾听说过的人。 而且,找到的这些人,确实都在被任用后,展示出了不同凡响的能力。 就像当年在太乙城跟随萧守道、萧守规两人的明崇俨与杜元纪,在被李弘找到后,就被放进了药膳房,在许以两人东宫太子宾客职位后,两人就一头扎进了药膳房。 如今,可是在太乙城,是除了她与任劳任怨外,两个很有分量的人物。 还有当初让他注意的千金公主府里的索元礼,现在终于认清了此人的真面目,手段很辣残酷,这两年为了给千金公主府里的产业添砖加瓦,在洛阳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算是我告诉你,我能掐会算,你信吗?”李弘看着白纯那疑问的目光,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九转十世,知道谁什么时候死,谁什么时候出生,这一生会经历什么事儿吧。 杨炯与许彦伯的到来,也打断了白纯疑问的眼神。 白纯懒懒的从地毯上扶着李弘的膝盖站起来,淡淡说道:“我先睡了,今天赶了一天路,被您火急火燎的叫回来。” “下次就算是父皇要什么东西,你提前告诉我一声,虽然此事儿我已经猜测到了,但狄仁杰今日过来时,可是把我这东宫当成了嫌疑之一!”李弘望着慵懒而又疲惫的白纯的背影,叮嘱道。 “知道了。”白纯头也不回,与准备进门的杨炯和许彦伯微笑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臣杨炯、许彦伯见过太子殿下。”两人恭敬的行礼道。 “不用拘束了,坐下来说吧。”李弘坐在沙发上,挥手示意道。 两人互望了一眼,在李弘的对面缓缓坐下,由杨炯说道:“殿下,这是按照您的意思,为明天议事堂的政务而准备的文书。还有,您要的那些数据,现在臣与彦伯正跟崇文馆其他人在整理,在您明日议事之前,应该能够准备好。” 李弘接过杨炯手里递过来的文书,这是明日要发给那些那些朝臣的会议主题,他可不希望,明天讨论着讨论着又跑题了。 这种在议事堂,说着说着就跑题的事例太多太多了,就是他监国这几次以来,也同样会遇到这种情况。 而往往等自己意识到跑题的时候,也没有了心思再讨论当初的主题,于是只好打发他们回去,等第二日再议。 其中有时候是不知不觉的就跑题了,有时候则是有些人不愿意议论这个主题,所以就故意的岔开话题,总是要让你无法得到想要的满意结果。 李弘有时候不得不怀疑,父皇李治的头疼病,是不是就是这么让这帮夯货给气出来的。 总之,现在但凡要是涉及到府兵制、均田制等议题,总是会出现那样这样的话题来搪塞,朝堂之上,这两个话题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讨论过一次。 所以李弘就想出了这招儿,为了明天早点儿确定高丽援兵与倭国遣唐使一事儿,他不得不再次做出了这会议主题的文书,让他们想跑题都难。 用他给夏至还有杨炯等人解释的话来说,那就是:“我特么的给他们的嘴,一个个都戴上嚼子,我看他们还这么给我跑题。” 用了一两次后,这个方法还确实是可行,一下子把朝堂之上的效率提高了很多。 但也激起了朝臣的应对之策,小小的笏板已经无法让他们,把他们想要说的话全部记下来了,于是,他们也开始了拿出李弘当年特意制作的小纸页本,开始在议事前做笔记。 因为此事儿,李弘可是得到了朝堂之上众臣跟父皇的夸赞,说他这个小制作,提高了朝堂的议事效率。 自然,也会有人心里恨他,因为有些人会在当时议事时记了一些话,但是没有用上。 但却被李治在好奇心之下,把他的小纸页本要了过去,看到上面的不少话后,气的李治把本子拽到了他脸上,因为上面写着:下朝之后一定要多喝两杯,去去今日朝堂上的火气。 (ps: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142 外交 太子监国,也就是代表着发往大唐各地的文书,都将以东宫的行文风格以及规范章程来处置。 除了太子府的官员在此时,可以充当临时处理朝堂日常政务的职能外,三省六部等够的上宰相这个级别,可以参政议政的,太子府以外的官员,都会在皇帝临行前,被临时加授以东宫的各部官员名称。 如此一来,也就形成了两个机构共同议事,共同处置政务。一是可以辅佐太子和帮助东宫官员熟悉政务。二是可以在以东宫官员为首处置政务时,给予一定的监察。 但总体来说,在太子监国的时候,主要的政务,依然还是由三省主官来决断,不过就是用了东宫的程序章程来下发。 东宫崇文馆上首的崇文殿,早就已经改造成了一个可以容纳百人的会议室,此时已经有朝臣在天还未亮时,早早赶到了门口。 李弘这三年多四年来,终于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都会在天不亮时被夏至或者小雪摇醒,然后由花孟跟芒种陪着在东宫跑步。 每次都要跑约莫半个时辰,直到累的整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然后才会稍作歇息,再接着继续进行被太子殿下称之为的力量训练。 东宫后花园这几年也增加了不少新东西,但都是些冷冰冰、死沉死沉的石锁还有圆盘等重物,而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用来锻炼力量的必备之物。 回到自己的寝殿,在小雪跟夏至的侍候下沐浴更衣,然后草草的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今天在东宫议事堂的各项事宜。 这些年,最让夏至跟小雪省心的,就是太子殿下的吃,从来不挑食。从小孩子到现在长成一个硬朗结实、帅气阳刚的少年,太子殿下基本上就没有挑剔过任何食物。用白纯偷偷的话说:跟猪一样,给什么吃什么! 匆匆吃完早餐,然后抢过白衣如雪,神情气质如仙子般的白纯手里,准备喝的牛奶一饮而尽,再接着欠揍的拿起白纯的衣袖胡乱的擦了下嘴,就在花孟与芒种的陪同下,快速向议事堂走去。 白纯连动都懒得动一下,翻着白眼无奈的叹口气,任由自己的袖子被人家擦完嘴,然后再放下来。 议事堂的门口,众朝臣看着风风火火赶来的太子殿下,然后在一名太监的假嗓下,待太子站稳后,随着一声令下,开始向太子行礼。 行完礼后,众人只有在太子进入后,才能够缓缓的进入议事堂。 每一个座位上,都被李弘放置了姓名牌,所以,谁该坐哪里不该坐哪里都是一目了然。 原本东宫的官员比如许敬宗、上官仪、李义府、杨思俭等人,自然是三省六部的大佬过来之后,位置需要往后挪几个座位的。 裴炎、岑长倩、张文瓘、赵仁本等等这些三省的大佬,自然是坐在最前面左右两侧。 接下来便是六部官员,以及加有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其他官员,几十个人一下子也把整个议事堂坐的满满的。 杨炯与许彦伯等人,开始把昨夜连夜赶印出来的会议文书,放在了每一个官员跟前,也就是告知每一个人,今日的主题,肯定是不会让你们跑题的。 侍女们在杨炯等人发完文书后,拿出一个个明亮的玻璃杯,为每一个人都倒上一杯白水。 没办法,以前还有新鲜的茶叶免费享用,但自从太子殿下突然不喝茶后,这里的茶水一律变成了白开水。 甚至有些官员私下议论,这是太子殿下在节省费用。 桌椅板凳等挪动的声音渐渐消失后,坐在上首中间位置的李弘直截了当道:“今日的会议主题已经发给大家了,开始议事前先给大家提个醒,如果没办法讨论出一个合理的意见,那么大家今天就不要走出这个门了,什么时候讨论出来,什么时候再出去,再散朝好了。” 众朝臣一阵愣然,太无耻了!这绝对有绑架的嫌疑! 但此时也无可奈何了,因为门口突然间多了两个太子左卫的两个兵士,看那冷冷的表情,恐怕在坐的,除了太子能够自由出入外,其他人是休想从他们身前走过了。 李弘扫视了一眼全场,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文书,说道:“陛下如今并未给出旨意,所以各位就不必去思考陛下会如何决断了。关于高丽泉献城求援我大唐出兵一事儿,我认为不过是高丽内部的一场权利斗争,而且从请报上分析,泉男生的两个泉男贱与泉男产,并未有跟新罗、百济同盟的迹象,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再加派援兵去往高丽。刘仁愿、孙仁师一人继续驻守高丽与百济边界,如有战事,可联合高丽兵出击镇守,不求攻下百济、新罗,但绝不能后退一步。另一人驻守高丽王城,助高丽训练兵士。” “殿下,臣觉得此事尚需斟酌,或者该问问陛下的圣意,高丽与我大唐向来是一衣带水,况且陛下封禅泰山之时,高丽王可是派了泉男生来随驾,如今如果我们止步不加派援兵,恐怕会让高丽泉男生质疑我大唐之诚意。”戴至徳黑着脸,看着手上的文书,自顾自说道。 李弘笑了,看着戴至徳问道:“泉男生、泉男贱、泉男产谁当高丽王与我大唐干系很大吗?而且新罗、百济、倭国都有派人过来,那是不是我们干脆投降好了?” “殿下,臣等并非此意,高丽向来是助我大唐阻止百济、新罗之狼子野心,如果高丽亡,殿下可有想过,辽东一道,就将在百济与新罗的虎视眈眈下了。”工部阎立本也持反对意见,合上手里的文书说道。 李弘一手扶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阎立本,然后扫视了议事堂,缓缓问道:“兵部你们的意思呢?” 兵部如今有任雅相担任实职尚书,而刘仁轨在当年击退百济联兵后,也被加封为了参政议政的权利,此时,与任雅相相邻而坐。 “臣以为,为彰显我大唐国威,需及时出兵镇压高丽泉男贱等人,立泉男生为高丽王。”任雅相淡淡的开口说道。 “刘尚书您对高丽、百济、新罗最熟,您的意思呢?”李弘叹口气,问刘仁轨道。 “臣也认为应该继续加派援兵前往高丽,刘仁愿与孙仁师两人镇守,恐怕难以是长久之计。”刘仁轨郑重的说道。 刘仁轨的答案在李弘的意料之中,一生戎马生涯,一辈子就为打仗而活,愿意出兵高丽自然是情有可原。 可没有人知道,两年后,大唐在辽东置的由薛仁贵率领的安东都护府,因为西域战事吃紧,在薛仁贵被派往西域后,就再次失去了对高丽的管控。 加上原高丽等遗臣联合新罗的复国之策,辽东在大唐手里就这么失去了。 李弘伸手接过急匆匆跑进来的杨炯手里的文书,看了一眼问道:“刘将军,高丽现在有多少可战兵力?大唐陈兵百济处有多少人?” “高丽可战兵力十五万人,我大唐如今有刘仁愿、孙仁愿所率领的总兵力超过十万余众。”刘仁轨对答如流。 “百济、新罗联兵多少?”李弘追问。 “二十余万。”刘仁轨看了一眼李弘,瞬间明白了李弘的意思,于是急急说道:“殿下,战场从不以兵力多少而论优劣,如今虽然我大唐与高丽兵力多过百济、新罗,但高丽兵向来不善战,臣在高丽征战多年,深有体会,每一战都是我大唐兵士为主,他们为辅。” 李弘仰头看看天花板,然后盯着他说道:“那你可知道,消耗战从来都是一种战略手段?高丽如今保全实力,等我大唐替高丽消耗了百济、新罗大部分兵力,等我大唐安西之地出现用兵不济时,那个时候,如果高丽反我大唐,你准备拿什么来镇压高丽?” 不等众臣说话,李弘继续急急说道:“你等可知道,无论是新罗、高丽、百济,哪一个坐大都是对我大唐的威胁?如今高丽以我大唐兵士为主战,你能保证有一天新罗与高丽不会联合灭亡百济?然后反过头来咬我们一口?百济在三国之中最为弱小,高丽向来势大,如今就算是没有我大唐兵力,他们也完全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泉盖苏文的死,让高丽陷入内战,我大唐只要震慑住在高丽内战期间,不给新罗、百济联兵机会灭掉高丽就足矣!消耗高丽、消耗百济、消耗新罗才是我大唐最佳的对外策略!” “殿下,两国相交以信于人、以诚立国,如此这般反复,只会失信于他国,而我大唐之威仪,也将在陛下辛苦积攒下一去不返。”戴至徳黑着脸说道。 “我只要高丽不亡,至于谁是高丽的王,我不在乎,大唐更不在乎!无论百济还是新罗,还是高丽,我不在乎他们是被我大唐德化,还是被我大唐兵力慑服。你身为礼部尚书,外交斡旋,如何用外交手段为我大唐从辽东谋取更多的利益,才是你戴至徳的职责所在,而不是为高丽谁是王谁是臣而忧虑。如今安西危机四伏,辽东一道,我只要它持续内忧之中即可,这才符合我大唐的利益。至于你嘴里的威仪、德化、诚信,我大唐需要在乎吗?” 143 弱国无外交 “殿下,臣掌管礼部以来,自认虽无大的政绩,但也从无大错,臣身为大唐的臣子,自然是为我大唐着想,外交斡旋?臣认为外交斡旋,实则就是为我大唐威仪、德化被诸国认同才是。就如陛下封禅一事儿,诸国尽遣使臣随驾,万国来我大唐贺,如此才是我大唐之威仪,才是臣身为礼部尚书之主责。”戴至徳神色很难看,礼部向来注重礼节,如果如太子殿下般所言,堂堂的大唐帝国,岂不是粗鲁至极。 李弘无语的摇头苦笑,但其他朝臣都是脸现惊容,戴至徳一番话实在是强硬至极,两人虽然一直不睦,但君臣所限,殿下如此说,戴至徳也只有听的份儿,就算是心里再不满,也不能当着众朝臣的面,如此反驳太子的。 “戴至徳如果这就是你做为礼部尚书的主旨,我觉得你可以辞去尚书一职告老还乡了。”李弘眯缝着眼睛,紧紧盯着戴至徳的脸颊。 “哼,臣不知身为礼部尚书哪里做的不对,如果说殿下只是因为刚才臣顶撞了您,而让臣辞官养老,身为大唐臣子,自是无话可说。”戴至徳这是要硬扛到底,不顾旁边吏部尚书李义琰拉拽,继续强硬道。 李弘不以为的笑了笑,缓缓说道:“如果我大唐官员都如你一般,我们就等着灭国吧,还畅想什么百年基业?当年你师从王玄策,受他举荐入朝,而今你在礼部一职上,可有及他一半的功绩?” “殿下,臣不懂您在说什么?王玄策做为使臣出使西域,自然是有过也有功,臣虽然不及他一半。但臣自认,未曾引进如罗迩娑婆之人!也未曾因臣的主张而使我大唐受限于困局之中!” 议事堂众朝臣倒吸一口凉气,王玄策虽然并未入罪,但谁都知道,当年先帝就是因为他从西域擒下一个和尚,罗迩娑婆,在服食了他的一些长生不老药丸后,中毒身亡的! 王玄策虽然未因此事获罪,但从那以后也没有在得到任何升迁,成了一个被朝堂遗忘之人。 虽然李治登基后,还依然用王玄策出使西域,但此时的王玄策早已经失去了当年“一人灭一国”的风采。 何况当时还有玄奘的西行取经一事,远远比王玄策“一人灭一国”的影响要大很多,自然王玄策的所有风头,都被玄奘抢了去,所以就是现在,王玄策已经去世好几年,人们提及他依然是褒贬不一。 李弘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手里一支炭笔来回在桌面上滑来滑去,依然是不疾不徐说道:“你虽然不曾干过如王玄策之事,但现在你很像王玄策当年“一人灭一国”时,王玄策借兵泥婆罗国时,主张借兵给王玄策的那个泥婆罗臣子。” 看着众臣茫然的样子,李弘接过小雪手里的细长木棍,从座位上起身,拉开身后的黑布,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大唐帝国的巨大沙盘,包括大唐周边其他各国的地形位置,都有着详细的标注。 李弘冷笑着看看戴至徳,然后再次扫视群臣,说道:“当年王玄策与蒋师仁携三十余人出使天竺,半路被天竺附属小国阿罗顺所劫,最终王玄策孤身一人逃出,而后向泥婆罗借兵七千人。于是,王玄策便立下了盖世奇功,那就是凭借自己一人,以及借的七千兵马,消灭了半路杀死蒋师仁等三十人的阿罗顺一小国。可如今的泥婆罗在哪里?戴至徳,你师从王玄策,你还觉得援兵高丽值吗?” 李弘说完后看着众朝臣:“历史总是守旧,历史总是相似,历史总是能够在细微之处,给你巨大的启迪!戴至徳你极力主张出兵高丽,如果我们再出兵高丽,我们就会像泥婆罗一样,被天竺跟吐蕃蚕食,泥婆罗如今被吐蕃与天竺各占一半,因为什么?因为他借兵于大唐官员,消灭了阿罗顺!阿罗顺乃天竺附属国,为何吐蕃跟着争抢,那是因为,泥婆罗破坏了那里的战略平衡!迫使两个大国因为泥婆罗的举动感到危机!所以才会要消灭他!戴至徳你是希望我大唐像泥婆罗一样吗?” 李弘把手里的细长木棍扔给了小雪,没好气的坐回位置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刚才举的例子,何尝不是几年后,大唐自顾不暇,仿佛泥婆罗处境一般的现实境地! 只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衰弱的大唐也不是那些小国可以撼动的,但辛辛苦苦,用性命跟鲜血换来的安西、安东,最后不还是因为兵力匮乏,无力维护而迫使放弃! 戴至徳看着身后的沙盘,他没想到,太子殿下是用反证,来证明他极力主张出兵是错误的。这让他面对言之凿凿的证据,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 刘仁轨也静静的注视着李弘身后那个沙盘,他身为将军的敏锐触觉,还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深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您所说的泥婆罗不过是一属国,但我大唐如今做为天下万国敬仰的对象,我们如今兵强马壮、名将如云,想来不是高丽等区区弹丸之地能够击垮的,就算是安西如今不稳,臣认为一时半会儿,大唐不会出现您所说的那个局面。” “你的一时半会儿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八年?”李弘恨不得大耳刮子抽他! 有多少人都是抱着这种所谓的上国心态,最后呢?看看从大唐学习了太多文化的倭国,一千多年后,给这块儿土地上,留下了多少无助、撕心裂肺的呐喊跟哭泣声! 中书、门下的裴炎与岑长倩,听了刘仁轨的话后,也是不由自主的点头。在他们心里,身为上国的臣子,特别是如今这个自信满满的大唐时代,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如今处于盛世之中的大唐,会存在有危机。 “殿下,臣认为刘尚书所言极是。不如我们就少派一些兵力增援刘仁愿跟孙仁师,这样一来可不失我大唐颜面,也能够宣我大唐之威仪。”张文瓘身为尚书省右仆射,此刻也发生说道。 李弘看着众人只是无语的摇头,如果真如张文瓘所说,那就跟走回头路没有区别了,历史上不就是先派遣契苾何力,后又追派李勣过去? 如果真按照张文瓘所言,自己这番口舌岂不是白费? “敬晖,告诉他们高丽粮草的情况,特别是高丽这两年的收成,还有我大唐如今府兵户数。”李弘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对他的手下,户部侍郎敬晖说道。 “是,殿下。” “经过户部这一年多对全国各地府兵的调查,还有对辽东一带粮草的勘查……。”敬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把所有的数据一一告诉朝堂各位大佬,而且,手里的一份份表格,也被他送到了各位朝臣面前。 待敬晖坐下后,李弘拿过杨炯手里再次递过来的数据,看了一眼后,并未让不够级别在这里的杨炯出去,而是淡淡的说道:“通报给他们。” “是,殿下先生。”杨炯面对在坐的朝堂大佬,一紧张,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弘,于是便尴尬的喊出了殿下先生。 李弘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说道:“这是崇文馆如今新引进的学术,计算未来,也就是说,通过我们手里的纸笔,用我们学来的知识,用计算的方式,算出我大唐的府兵,还能够同时应付多久的两场战争。这里包括我们大唐如今的府兵户数,各个年龄阶段的兵士数目,一场战争伤亡人数的平均值,从而推断出,我们大唐的兵士还能在你们这些朝臣的决议中,死几年才能死完!” 看着朝堂上刘仁轨有些目呆的样子,李弘继续淡淡说道:“仁义礼智信,你所想的德化、威仪,如果没有大唐兵强马壮的实力做支撑,你的德化,你的威仪,在他人眼里都是无稽之谈!戴至徳,我告诉你一句礼部该挂在墙上的话,那就是:弱国无外交!如果你还是不懂,你就真的可以辞官回家了,你已经不适合再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了。” 看着每个朝臣手里拿着那些数据再细细研读,不时的还出现交头接耳的情形,这让李弘相信,或许这些先进的计算之法,能够让这些躺在上国光环上的臣子清醒一些。 刘仁轨看着手里的那些数据,神情极为专注,按照上面简单易懂的数字,恐怕不出三五年,这大唐想要继续在辽东与安西同时用兵,就变得极为困难了。 特别是那些府兵户数的减少,以及大量的青壮兵士的战死,四十岁以上的府兵逐渐成为主力军,到了那个时候……。 刘仁轨不敢想象了,如果这些数字属实……不,这些数字确实属实,辽东一年战死多少人,他心里比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还有高丽这几年在穷山僻壤之地连年丰收,但大唐将士在辽东用兵,向来是有大唐自己提供粮草! (ps:谢谢2天空的翅膀,半夜唱情歌、离鸠晒罩大大的月票以及打赏鼓励!另:简介加了群号,想吐糟的大大不妨进来直接吐槽吧,欢迎吐槽!) 144 罢免 刘仁轨看完数据,表情凝重的看着李弘,郑重的说道:“殿下,臣支持不派兵往高丽,以及撤回一半的兵力。” 兵部实职尚书看了一眼刘仁轨,想了下说道:“殿下,臣也附议,但臣想知道,倭国派遣使臣一事儿,您为何又要同意?” 戴至徳听到此话一愣,急忙翻开眼前的文书,继续往后看,终于看见了第二个会议议题:同意倭国使臣派遣遣唐使来大唐学习。但,条件是,出兵牵制新罗与百济。 “殿下,臣……。” “你还不同意是吗?”李弘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说道。 “殿下,臣认为,两者并不可以条件做为交换,允许倭国使臣来我大唐与倭国出兵牵制新罗、百济,臣认为应该分开来行事。” “那么这事儿是谁负责?” “自然是由礼部负责,无论是倭国遣唐使一事儿,还是斡旋倭国出兵新罗、百济,都是礼部跟鸿胪寺的份内之事。”戴至徳说道。 “鸿胪寺崔敦礼可在?”李弘看着手里的文书,头也不抬的问道。 “臣在。”崔敦礼急忙起身回话道。 “你认为该不该两者以条件合成一体?” “臣认为此事完全可行,当初倭国就曾派兵增援过新罗,联兵与我大唐为敌,也因为此事殿下您才拒绝了倭国继续派遣遣唐使,臣认为,倭国完全没有理由拒绝这个不成为条件的条件。” “好,此事交由鸿胪寺主办。”李弘说完后,把手里刚刚拟好的诏书扔给了中书令裴炎,然后看着门下省岑长倩说道:“看完了签字。所有责任均有我来负责。” “殿下,臣认为崔寺卿此言差矣……。”戴至徳起身说道。 “不用了,你已经被罢免了。”李弘面色平静,接过裴炎跟岑长倩签字后的诏书,淡淡说道:“你可以回家了,你已经不适应如今的朝堂了,非是你我个人恩怨,而是你的思想已经落伍了。” 李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时代在变化,历史在前进,礼部向来出使臣,但你治下的礼部,没有王玄策这般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也没有如苏秦、张义通晓纵横,利用三寸不烂之舌为大唐帝国争取利益之人,更没有如班超般隐忍三十一年,尽忠为汉,在西域开疆扩土之臣。身为礼部官员,无论是身在朝堂、还是身处他国,都应该善揣摩、通辩词、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应该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开合有度、纵横自如。但你治下的礼部,如今只知道躺在上国臣子的光环下,为他国着想,而不是为我大唐所着想,所以,现在你已经不适合朝堂了。至于对你的处置,你可以在陛下回来之后,再去找他。” 说完之后,李弘便把刚刚被门下、中书签发,自己加印的诏书扔给了一脸呆滞,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的戴至徳。 “吏部李义琰。”李弘继续低头,手在文书上不急不缓的写着。 “臣在。”李义琰无奈的看了一眼,还处在震惊中不能相信的戴至徳,起身回道。 “即可调荆州长吏入朝,暂代礼部尚书一职。”李弘把门下、中书签发的诏书加印后,扔给了李义琰。 “臣遵旨。”李义琰接过说道。 “殿下,臣有异议。”戴至徳渐渐缓过神,看着李弘说道。 “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等我处理完正事再听你废话。”李弘头也不抬,继续挥笔在纸上写着。 写完后然后交给了芒种,说道:“火漆封好,立刻送往洛阳。” 中书、门下拟旨:即可任命刘仁轨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使,并处理撤回一半兵力回师,休整之后另有重用。 礼部侍郎前往高丽使节府说明大唐决策,可以调和,但不会用兵。 从即日起,朝堂五品以上官员,每日需有一个时辰在崇文馆接受受学,不得推辞。 “好了,戴至徳,你有何异议?”看着起草诏书的官员在那奋笔疾书,李弘好整以暇的问还站在那里的戴至徳。 “臣想知道,殿下您不是因为私人恩怨……。” “如果是私人恩怨,你早已经不是礼部尚书了,当年太乙城翠微宫一事儿,就足以让你被罢免了,但念你为大唐忠心耿耿,为人正直、清廉,所以才留着你继续任礼部尚书。” 李弘也像是在说给其他官员听一样,继续说道:“但这都几年过去了,你却丝毫没有长进,依然是以为大唐的威仪跟如今的荣耀,是靠威仪、德化而来!如果没有大唐将士的性命跟鲜血,你靠什么站在外国使臣中间,听他们给你说恭维话?你真觉得使节们的恭维话,都是发自肺腑?” “但臣自认在任并未做过一件有损我大唐威仪之事。”戴至徳昂首挺胸说道。 “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在这里我告诫告诉在坐每一个人,不要只想听你们自己已经相信的事情,而不想听事情的真相。我们的均田制度正在被破坏,你们谁相信眼前看到的了?我们的府兵制正在被瓦解,你们有谁想过该如何解决?为什么都知道看我大唐现有的荣耀,都想往上面钻?你们在坐的,有多少人是跟着先帝等人打江山下来的?没有几个!你们又凭什么可以躺在功劳簿上,任由各国使臣给予你们赞美?配吗?值吗?” 看着众人沉默不语,李弘把桌面上早已经准备好,但没有用上的一沓纸张往桌上一拍,说道:“这里有各位在地方任职时的履历,每一个在地方都可被视为栋梁之才,但当你们到了长安,站在了朝堂之上,成为了掌管三省六部的长官后,你们失去了当年的锐利,你们变得安于现状,你们变得为自己的官阶而小心翼翼,谨慎行事,只想着如何让陛下为你们增加爵位,却不再为大唐的未来筹谋画策!好自为之吧!” 说完后李弘对着门口的侍卫挥挥手,顿时,两个强壮的侍卫走到戴至徳跟前,不等他拒绝,拖着他要走出去。 “等一下。”李弘突然阻止道。 议事堂此刻鸦雀无声,突如其来的变化太快了,快的让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还震惊于太子殿下的霹雳手段时,戴至徳就被罢官免职了。 此时听到李弘的声音,不由得都心里一松,不少人希望此时太子殿下能够开恩,就当刚才是一场闹剧,会把戴至徳官复原职。 却没想到,李弘只是淡淡的说道:“把你手里的那些文书放下,这些都是事关我大唐的机密,如果落入有心人之手,加以分析,就会不难判断出,我们大唐如今的兵力以及粮草等情况。” “殿下……。”戴至徳像是醒悟了一般,戴着哭腔的嗓音哀饶道。 “带下去吧,如何处置你,就等我父皇回来吧。”李弘平静着语气,淡淡说道。 议事堂的会议,在李弘强硬的态度下,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决定,反复确认了倭国派遣使臣,只能是学习哪些方面后,李弘就下令散朝了。 看着众臣每一个人把手里的文书一份份的叠好,放在自己的桌面上,没有一个人试图带走这些文书,李弘还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仁轨、任雅相等一下再走。”李弘依旧坐在那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说道,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估计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李弘示意两人走到他的两侧,然后对夏至说道:“去备饭食吧,还有这两位大人的。” 待夏至离开,李弘再次拿出两份文书,递给了任雅相跟刘仁轨,说道:“这些客商如今都是身份特殊,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也无法了解到新罗、百济的实际情况。所以,这些人的通关文谍,还需要任尚书你在必要时,给予一定的帮助。” 任雅相翻阅着上百人的名单,里面的名字以及个人体貌,都有着详细的记述,快赶上户部每三年给每个人上户口的团貌了。 团貌,无非就是等于上一世那般上户籍一样的过程,则是三年一次,需要记载下这个人体貌特征而已。 “殿下,您的意思是?”刘仁轨拿着手里的花名册,斟酌半天后问道。 “这两本文书你俩可以带走,但是侍郎以上才有知情权。至于给你的,就是让你这次去了辽东之后,与他们联系,你想要的一切他们都会尽最大能力的提供给你,但你的任务就是,保全我大唐将士的宝贵性命,让高丽的兵士为他们的土地而战吧,无论是兵器还是粮草,大可以随意许诺,发放时按量就好。” 刘仁轨笑了,他听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了,就是如殿下这两日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我精神上支持你们。 “那泉男生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们又该如何处理?”刘仁轨问道。 只有彻底解决了高丽的内乱,如此才能够让太子殿下的策略通行无阻的在高丽实施开来。 (ps:打个广告:推荐一本静望枫雪的《网游之剑逝》、越人鑫《天越圣尊》、凌影逸风《剑道圣尊》不好意思啊,不喜欢的可以略过。) 145 势在必得 李弘坐在椅子上摇晃着上身,琢磨了一会儿说道:“那就看看他们兄弟三个,谁对我大唐更为忠心了。此次您前往高丽,想来他们三人都会找您,到时候您就斟酌着办,谨记他们谁最忠诚就好了,只要他们三国常年陷入战乱就行,为我大唐争取一丝休生养息的时间就足够了。” 刘仁轨与任雅相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看着李弘同时说道:“上兵伐谋。” 李弘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着两人都吃完饭了,还没有要动弹的意思,继续说道:“今日戴至徳实乃咎由自取,仁义礼智信固然重要,固然需要我等尊承祖先留给我们的灿烂文明,但却不是让我们在传统中固步守旧!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尊承,但时代在变化,您不能一直用历史的眼光看未来不是。” “殿下,臣认为您今日罢免戴至徳还是有些过于仓促了,您身为监国太子,虽然有此权利,但如果如此仓促,恐怕陛下会对您……。” “揍我一顿?”李弘趴在桌子上,接过夏至放好的水杯,接着道:“兵部都知道利用新的兵器、战阵、兵种来作战,为何礼部就能不懂变通?如果都如戴至徳这般冥顽不化,那干脆让我李氏江山恢复周天子制度好了,大家一起维护井田制,然后在立几个诸侯?可行吗?当年秦国能够一统六国,不就是赢在变通之上,彻底抛弃了前人留下的观念,用高危险高代价的变革换来了最高的利益?任何事情的发展进程,都需要勇气跟血性,站在功劳簿上大喊盛世景象,这样的官员不需要,大唐要的是,永远处在饥饿状态下,永远都处在一种危机状态下的官员,而不是处于满足状态下的官员。” 李弘比谁都清楚,中书、门下大佬的支持固然重要,但兵部任雅相与刘仁轨的态度,对他来讲,就不是用重要可以说明的了。 他愿意再费口舌解释于两人听,就是希望,刘仁轨能够真正的遵从自己的旨意,而不是到了辽东后,给自己来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态度回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李弘在东宫议事堂议事结束的第二天,梁州一座隐蔽的宅院里,两个人席地而坐,神情淡然的正喝着今年从南方运来的新鲜茶叶。 “现在看来,他是对辽东志在必得啊,这与你们大唐皇帝的旨意不谋而合,嘿嘿。”一身唐服打扮,却是一个突厥年轻人,看着对面的李忠说道。 李忠端着茶杯放在鼻端,深嗅着新茶那独有的香味儿,然后才动作淡然的一饮而尽。 脸上依然是一种憨厚、质朴的表情,看着突厥年轻人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胆量私自跑到大唐境内,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说完后,李忠不由自主的扫视着年轻人的右手,只见上面布满了恐怖的伤疤,看样子倒像是被火烧烤或是油炸过一般。 突厥年轻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李忠的视线看向那里,缓缓的举起自己的布满恐怖伤疤的右手,神情像是在欣赏一件宝贝一样,淡淡说道:“如今你大唐正是鼎盛威武时期,各国商旅都蜂拥而来,前往大唐买卖,会在乎多我这么一个人?” 李忠憨憨的笑了笑,问道:“那你们这次前来,就是希望弄清楚大唐如今兵力的重心在哪边?” “不错,所以还得梁王您教我。”突厥年轻人微笑着说道。 李忠憨憨看着他摇头,这个阿史奴,三年前跟随他父王被大唐征服,如今被安置在安西四镇之一的于阗,但现在好像已经与吐蕃勾结上了,为了复国,开始探听大唐如今的兵力重心是在西还是在东了。 “你觉得呢?”李忠反问道。 “太子殿下聪明绝顶,我猜测不出来,如今是他监国,可是由他说了算?” 李忠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阿史奴继续看着自己的右手,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大唐会继续对辽东用兵,至于安西,自然是不会成为重心了?” 李忠两手环抱在胸前,憨笑着看着阿史奴,直到阿史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缓缓的递给了他。 李忠才把环抱在胸前的手放下,顺手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的数额,这可是皇家钱庄最高等级的票号,只要拿着信物,就可以随意的领取。 “你这手最近可还疼吗?”李忠杀人诛心的收好票号,突然问道。 “梁王,您可是从太子之位上被废的,难道你不知道此种感受?当年我被四岁的太子……哦,那时还是代王,您那是还是太子殿下吧?如果不是他施了妖法,我这只手怎么会变得如此!” “你还记恨李弘?”李忠眯缝着眼,整个人虽然看起来还是憨厚质朴,但双眼中反射的,却是一种令人心寒的冷光。 “那是自然,如果我复国成功,我一定要把他拉下来,让大唐皇帝再次立你为太子。”阿史奴看着手,狠狠的说道。 “呵呵……我已经没有了当太子之心了,如今不好吗?就如李弘所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么惬意的生活啊。如果想知道实情,这些是远远不够的。”李忠拍了拍被他放入胸口的票号,悠闲地神情突然间变得冷峻起来。 直到阿史奴又拿出了两张同样数目的票号,李忠的脸上此时才重新浮现了憨厚的笑意。 起身望着绿油油的一片树林,中间一个小茅屋还是当年李弘来时,突然奇想,说在这里建盖一座茅屋,下雨时喝茶才有情趣,于是李忠就建了,可李弘从来没有来过。 “自从我被废之后,我就一直在揣摩李弘,他到底凭借的什么?能够得到父皇跟皇后如此大的恩宠?十岁被立为尚书,十四岁被封为京兆府尹,那仿佛聚宝盆的太乙城更是不在话下。如今不单监国好几次,昨日竟然还罢免了礼部尚书,据说到现在,东都都没有下旨问询,这是多大的恩宠啊,你觉得你们有希望动的了他吗?” “嘿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现在大唐的兵力在东,我们就有希望扳倒他不是?这样岂不是也可以为你出一口恶气?”阿史奴跟在李忠的身后,站在茅屋屋檐下,感受着徐徐清风拂面而过。 “那我告诉你吧,你已经有机会为你的右手报仇了。”李忠望着树林,淡淡的说道。 “梁王何意?还请明说。”阿史奴一惊,急忙凑到跟前问道。 李忠没有急于回答他,而是想了想,组织了下言语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揣摩研究李弘,虽然对他所有的事情我不知晓,但我却发现了一个迹象,那就是当李弘着手办一件事情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其实已经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而非是事情的本身。” 阿史奴哪能听明白李忠这些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只好皱着眉头,竖着耳朵紧张聆听。 “当年他施法烫坏你的手,他的注意力在哪里?在长安,而非是你们,这样做,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李忠顺着自己脑海里的线索,继续说道:“可他到了长安后,按理说,他的注意力应该在那两尊琉璃上,可最后呢?他的注意力却在兰陵公主等人身上,而且还有那水晶牌跟玻璃,这些谁能想到?” “太乙城就更不用说了,当年他跑去太乙城,每一个人都以为他想要去那里玩儿,每一个人都以为是为了那商会,却没有人发现,其实他真正的目的。” “那……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阿史奴听的脑晕,急切的问结果。 “我当年就有去太乙城,就是因为我突然间看不透他此次的目的了,所以才临时改变主意跑到太乙城,就是想看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商会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惩治贺兰敏之也是凑巧,巡视他那禁区,也是不可能。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皇后去太乙城,而后除之。但当凶手被缉拿后,我又再次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始终不知道他那次去太乙城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找孙思邈看病?还是为了找袁天罡、李淳风测算?可当年他出生时,李淳风就已经通过了道众之口,给出了谶语。” “梁王,您这说了一大堆,您说到底他为了什么?” 李忠憨厚的神情此刻睿智无比,双手背后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清楚他太乙城一行是为了什么,他的最终目的什么,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件事情困扰着我。但他此番看似志在辽东,实则意在安西!所以说,你们这次有机会为你的右手报仇了。” 李忠回过头,眼神里有不屑也有冷酷,冷笑着看了一眼阿史奴,然后率先钻进了茅屋,淡淡的声音继续传出来:“不错,他此番看似志在辽东,实则是他已经有意前往安西了!想来,李弘的野心也就大白天下了,他的眼睛,现在可是盯着先帝曾经担任过的尚书令一职啊。所以,西域之行,他是势在必得。” (ps:谢谢静望枫雪、2天空的翅膀、萌萌哒mua大大的打赏以及月票鼓励!) 146 荣国夫人 李忠在茅庐居中位置坐下,自己亲手再次开始给阿史奴演示那大唐优雅的茶艺,随着手里的茶壶在小火炉上冒着热气,一杯杯的香气四溢的茶水,也被他优雅熟练的泡了出来。 阿史奴学着李忠的样子,踞坐在对面,端起一杯茶水,呆呆地问道:“掌管尚书省的尚书令?这个位置不是为了避讳大唐先帝,不再许他人担任了吗?为何会给李弘?” “李弘的野心很大、志存高远啊。他想超越先帝、超越皇爷爷当年的丰功伟绩!能不能得到这个位置没人说的清楚,但最起码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最起码他现在手里可是握有六成的把握!所以他必须在兵权上为自己拿到足够的话语权!现在大唐的商业,所有的新生事物可都是李弘一人所创,这方面他已经足以超越先帝了,但兵权上他未立寸功,如果有意尚书令,那么在一直摇摆不定的西域为自己增加一些战功,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选择。” 李弘如三国期间的诸葛孔明般,拿出了一把鹅毛羽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父皇在他十岁之龄就任命户部尚书,这是先帝都未曾有过的情形,由此就足以预料,如果他在西域只要打赢一场战争,那么尚书令的位置,恐怕就是他李弘的囊中之物了。” 阿史奴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则是如何能够阻止李弘暂时取消西行,毕竟他现在身为吐蕃密探,可是为了吐蕃明年的大动作而来。 现在如果说李弘要去西域,那么吐蕃想要在安西搞些动作,自然会要费力气些,这对于立志要复国的他而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 虽然他很想报仇,但寄人篱下的感觉更让他难受,如果能够先行复国,然后自己亲自报仇,岂不是更有成就感跟满足感? 何况到了那时候,自己完全可以如当年颉利一般,携数十万精兵强将兵临渭水,为自己当年所受的屈辱报仇雪恨! “那么能不能阻止他今年去西域?虽然他去往安西,不会对吐蕃产生什么影响,但如果大唐陈兵安西过多,吐蕃也会变得畏手畏脚的。”阿史奴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希望靠自己的实力洗刷当年的耻辱,而不是靠如今的吐蕃。 李忠憨憨的笑了笑,兀自摇着头:“李弘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这也是我最近研究他创的象棋时,才发现的轨迹。别看李弘刚刚十四不满十五岁,如果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恐怕是很难有人能够更改的。” 看着阿史奴撇嘴不信的表情,李忠警告道:“就算是陛下跟皇后,也很难去更改他的重大决定的。” 阿史奴这才正视李忠的话,继续问道:“贺兰敏之如何?他能否阻止李弘?据说在长安城,在皇宫,除了当今陛下跟皇后,还有太子外,这贺兰敏之就是连其他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是否可以找到帮忙?” “将死之人,你还指望他能够帮的上你什么忙?好自为之吧,有这些想法,不如现在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在安西对付李弘吧,或者……一出玉门关就伏击他也不错。送客。”李忠显然不愿意多说了,跟这种有着私心杂念的人多说无益。 高君雅这次并没有跟着狄仁杰一起来到东宫,因为他也看出来了,李弘欣赏的是狄仁杰这个人,而非自己。 何况,前两日东宫议事堂,罢免戴至徳一事儿还历历在目,这个时候,高君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触太子的霉头才好。 加上这个案子如此棘手,如果太子殿下一个不高兴,再把自己罢免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狄仁杰的到来还是让李弘感到有些吃惊,因为时间太短了,他感觉怎么也得三五天,才能够把私铸新钱一事查清楚。 毕竟,面对的可是有着重重阻挠的长乐坊,那里面的人哪一个都像是暴发户一般,因为母后的关系,此时眼睛里已经无视任何人的存在了。 特别是荣国夫人,都快要把自己当成太后一般的存在了,对于贺兰敏之的宠爱跟龌龊之事,向来是她最为引以为豪的。 而且,她很希望李治能够封武顺或者贺兰敏月为后,一帝两后,双凤侍圣,这是她最为盼望的事情。而且还都是她武家子女,那时候,贺兰敏之对自己岂不是会更加讨好? 如此一来,她的地位在大唐也将变得更加超然,也不至于现在偶尔还要看武媚的脸色了,有了武顺的牵制,武媚这个后的份量不就轻了很多?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你姐姐,或者你母亲多多讨好陛下,逼迫着陛下封你母亲还是你姐姐为后,那时候,你也是皇子了,你还怕他李弘作甚?”苍老的荣国夫人杨氏,躺在一张躺椅上,枯瘦如柴的手抚摸着贺兰敏之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宝般。 “母亲跟姐姐现在也帮不上忙不是?陛下现在跟皇后在洛阳,如今李弘监国,他现在掌着生杀大权?万一再派人来抓我,她们能做什么?无名无份的,到时候,恐怕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李弘想杀我,现在可是人尽皆知,前几天坑了我五千两银子,你以为他就会放过我啊。”贺兰敏之也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荣国如人枯瘦的脸颊,撒娇似的说道。 “唉……早就在你母亲跟你姐姐耳边说过多少次了,侍奉皇帝又不是一个女人的事情,武媚把着又如何?还是她俩不争气,当年武媚又是这么爬上那皇后之位的,两个人只知道被陛下哄的团团转,给一个韩国夫人、魏国夫人的名头就知足了?何尝没有告诉她们,让陛下赶紧起一龙二凤心思,现在倒好,事到临头了,还让我出头。”荣国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那李弘向来就跟她不合,打小见了自己就是请个安,平时连来都不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自己大寿,人家一溜烟儿跑到太乙城玩去了,什么假装有事儿,其实就是不愿意跟自己亲近。 “那敏月现在人在哪里?”荣国夫人经不住贺兰敏之的软磨硬泡,问道。 “在府里吧。”贺兰敏之乖巧的答道。 “唉……你要是个皇子多好啊,要是你母亲也是皇后,就以我敏之这张迷死人的俊脸,都比那李弘当太子要好百倍。我说什么也要支持我们敏之为太子!就像那当年我为了武媚,在长孙、诸遂良家当说客一样,说服那陛下立你为太子。” 荣国夫人心里早就有了此意,让武顺与武媚一同侍奉李治,而她能够产生如此的念头,则都是因为当年为了帮助武媚争后时,积累下的丰富经验,她自始自终认为,武媚能够当上大唐母仪天下的皇后,完全是因为自己当年在宫外帮她说服、寻求支持的功劳。 “哎呀,你现在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先想想怎么救我吧?那个狄麻子据说可是铁面无私,向来都是无视权贵,万一我被抓去,真是九死一生了,我可不想再被抓进牢里。”贺兰敏之把头埋在荣国夫人胸前,懊恼的撒娇道。 “好好好,好好好,我的俊敏之。你的那些新钱可都藏好了?你去把敏月喊过来吧,如果那狄麻子来了,就先让她抵挡一阵子,要是不行,我再替你出面。还有啊,你快快让你母亲给陛下去信,让他拦着点儿李弘,虽然陛下不在,但是陛下要是说句话儿,还是管用的,让你母亲就在信里告诉陛下,以废黜太子为由吓唬吓唬李弘。”荣国夫人自信的安排着。 贺兰敏之从荣国夫人怀里起身,此时他也没了主张,如今是心慌意乱。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要是被李弘盯上,自己的后果,恐怕会比上次还要凄惨,李弘向来是看自己不顺眼。 当年就派了一个丫鬟,把许彦伯从自己手里拉走了。翠微宫一事儿,更是自己的噩梦。 所以,如今再次被李弘、被大理寺盯上,贺兰敏之现在早就没有了方寸,如今他只知道躲在长乐坊不出去,诺大的长安城,恐怕此刻也只有长乐坊对他而言是安全的。 快步从荣国夫人的那里出来后,贺兰敏之便一边走一边思索,如果真是母亲当了皇后,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可以成为太子? 要是自己成了太子……不,哪怕是皇子,加上母亲跟姐姐,还有荣国夫人为自己撑腰,自己岂不是完全可以把他李弘,从太子之位上拽下来? 想到这里的贺兰敏之,仿佛发觉,自己脚下的路一下子变得宽广了起来,自己很有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为大唐的皇子。 而现在,就差一步,自己就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对,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母亲,为争取皇后这个位置而不择手段的拼一把。 147 醒悟 狄仁杰面色有些凝重,行完礼后便在李弘对面坐了下来。 长乐坊向来就跟皇宫似的,任何人都没办法碰的,但如今却因为大唐的新钱还未开始发行,就出现了私铸之现象,这才让他下定决心一查到底。 早期获得太子殿下同意后,对于他这个初任大理寺丞之职,对长安的一切还不是很熟悉的官员来说,原本以为会是很简单的一件案子,不过是牵扯的人身份重要一些罢了。 但现在狄仁杰却不再这么认为了,以他多年来在盘查、彻查、探案、摸索的经验来看,此案如今牵扯的范围极大,隐隐约约的看起来,绝不像是单纯的一件私铸新钱案,反而更像是有些人利用这个新钱为局,在上面进行角力、暗斗。 同样,坐在他对面的太子殿下,如今也在极速的思索,到底该怎么办! 朝堂之上罢免戴至徳一事儿,如今父皇应该早已经知道了,但是东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那老两口子,现在到底怎么想? 会是骂自己胡闹?还是会火急火燎不提前通知的赶回来揍自己一顿? 但不管怎么说,他相信,除了他的折子外,肯定还有其他人的折子,以不同的观念、立场给父皇去了折子。 现在李弘最担心的是,就是后者,他担心父皇跟母后悄无声息的回到长安。这样一来,自己法办贺兰敏之,肯定是无法斩草除根,到头来,一定还是如翠微宫一事儿一样,揍一顿再放了。 所以如果自己要办贺兰敏之,就得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了贺兰敏之的性命,与父皇跟母后抢时间,在他们回来之前,让贺兰敏之变成死人。 如此一来,大不了就是母后追着自己揍一顿,韩国夫人与贺兰敏月在父皇跟前哭哭泣泣,然后父皇指着自己鼻子臭骂一顿。 狄仁杰看着发呆不说话的太子殿下,心道:“难道太子害怕了?” 对面的李弘对于狄仁杰探究的眼神,视而不见,他在思索间突然间觉得自己抓住重点了,那就是萧淑妃所说的话:“这些应该是你母后愿意看到的。” 这么说来,岂不是说,在法办贺兰敏之一事儿上,母后与自己立场是一致的。 再加上如史书上记载:韩国夫人与贺兰敏月都乃武媚借助他人之手鸠杀。 虽然自己这一世,韩国夫人与贺兰敏月还都未死,那么也不代表母后就没有除去她们的心思,因为……因为她们威胁到了母后的皇后之位! 李弘两眼开阖间,突然射出一道冷光!娘的!敢欺侮我母后!真当我母后的四个儿子是吃干饭的?真当自己母女能够偷偷摸摸侍奉父皇,就能够无法无天,连我母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明白了,母后如今已经有了潜在的威胁了,母后在后宫过的,同样不是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自在淡然!反而是惊险万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自然就是韩国夫人武顺跟贺兰敏月! 加上自己这一世与史书上的李弘不同,所以限制了母后鸠杀她们。但同样,也让母后因为自己这个足以巩固她皇后之位的筹码,让母后放弃了继续讨好母亲荣国夫人杨氏。 所以,贺兰敏之如今在母后眼里,已经没有像史书上记载的那般重要了!贺兰敏之也就不再是母后与荣国夫人之间交易的桥梁了,死与不死,对母后而言都不再重要。 “现在他人在哪里?”李弘突然间出声问道,两眼精光闪烁,语气坚决。 “殿下,在臣来之前,贺兰敏之姐弟二人,刚刚赶到长乐坊。”狄仁杰回答道。 “可有人手在哪里盯梢?他们私铸新钱存放在哪里,你们可有查清?”李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花孟,通知无法、无天率领左右清道率五百人包围长乐坊。” “殿下,大理寺有人在那里盯梢,新钱存放已经摸清楚,短时间内,他们很难一下子全部转移。”狄仁杰脚步匆匆的跟在李弘身后,再次说道:“殿下,此案是否需要暗中处理,如此大张旗鼓行事,如果传扬开来,对您还有陛下恐怕都脸面……。” “如果不这样处理,以后皇家更会脸面无光。”李弘想清楚这些详情后,不由得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四年前母后就给自己机会了,自己却不知道珍惜,到了现在才刚刚想明白!那个时候母后就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武顺母女的威胁,不过是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而自己在翠微宫时,完全可以先斩后奏,甚至斩而不奏!母后拖了那么久过来,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自己却是前怕狼后怕虎,被史书上的记载搞得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白白放弃了四年前的大好机会! 长乐坊一坊之地都乃荣国夫人独自一人所有,而里面的宫女太监,自然都是大唐皇帝李治跟大唐皇后多年来赏赐的。 整个长乐坊在建筑规模上,虽然还不及一直被李弘占据的濮王府,但跟其他坊的王公贵族的府邸比起来,可是气派奢华了很多。 整个长安城,能够像荣国夫人这般占据一坊之地的,恐怕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东宫与长乐坊一街之隔,说是邻居都不为过,但李弘向来是不来这里,每年如果不是被武媚揪着耳朵过来,他是一次都不想来的。 红色的高大府门,如今被几个太监把守,无法、无天率领的太子左右清道率五百人,不理会门口惊愕的太监嘴脸,快速有序的包围了前后几个门口! 狄仁杰跟随在李弘旁边,两人前后踏上了高大的府门,狄仁杰手往怀里一探,边拿令牌边说道:“吾乃大理寺丞狄仁杰……。” “不管你是什么人,赶紧滚开,你们这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荣国夫人……。”太监一手拦住狄仁杰,看着旁边很面熟,但是又一下子想不起来的少年说道。 少年不等狄仁杰继续跟他废话,抽出旁边一个兵士手里的横刀,寒光一闪而过,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长乐坊! 那伸手拦截狄仁杰太监的手臂,此时才“啪”一声落在地上。 “无法带人监押监押贺兰敏月姐弟,任何人阻拦,杀无赦!无天跟随狄仁杰,搜查私铸新钱,遇阻拦,杀无赦!”面熟的少年在长乐坊剩下几名脸色苍白,噤若寒蝉的太监注视下,冷声说道。 “臣遵旨。”狄仁杰心里大喜,太子真乃人杰也,如此一来,整个长乐坊,恐怕再无一人敢阻拦了! 随着众人离去,李弘身边只剩下了花孟跟芒种两人。 门口被太子左右清道率,冲的七扭八歪躺在地上的几个太监,此时才想起来眼前这个面熟的少年是谁!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赎罪!” 李弘看也不看他们,昂首挺胸信步往长乐坊里走去,淡淡的说道:“自己回内侍省领罪,无论谁问你们任何事情,谁敢吐露半个字!绝饶不了你们!” 几个太监听到李弘的话,立刻连滚带爬的从门口往不远处的内侍省跑去。在他们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以此来在李弘跟前表态他们的忠心。 李弘的警告,自然是顾及贺兰敏之与荣国夫人之间的龌龊之事被传开,虽然现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总比再次给皇家,特别是母后一个响亮的耳光好吧。 三人顺着无法等人的路线,缓缓穿梭在长乐坊,直到来到了正中间的位置,也就是荣国夫人居住的院落。 绕过前面的小小花园,只见无法等人围着那门口的一块空地处,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就是无法,也是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被众人包围中,娇斥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向前一步?难道都不想活了?这里是长乐坊!不是你等下贱之人可以踏足的,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你可是贺兰敏月?”无法望着女子手里的水晶佩,示意太子清道率先别妄动。 “放肆!你是什么狗东西,魏国夫人的名字可是你能叫的!”女子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屑跟高傲。 李弘慢慢悠悠的往前,这贺兰敏月现在是越来越高傲了,真把自己当成父皇的妃子了。 “你们赶紧从这里滚出去,不然别怪我禀报陛下,到时候饶不了你们一个个的狗命。”女子清脆的声音催促着围在这里的兵士。 “末将无法,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私铸新钱者:贺兰敏月姐弟。如果你是贺兰敏月,应该是你跟我走。”无法语气平淡,只是眉头之间有一丝忧虑。 “我就是贺兰敏月,他就是贺兰敏之!难道你们的狗眼看不见我手里这块水晶佩!这可是陛下的御赐之物,还是你们要造反不成?”贺兰敏月依旧高举那块当初曾被扬武拿着,阻止李弘围杀东突厥人跟晋阳王氏的那块儿水晶牌。 “我看是你要造反啊。无法擒住他们姐弟,手里的那块水晶佩,一看就是假的。父皇怎么可能把水晶拍给她呢。”李弘淡淡的声音从人群后面飘进来。 顿时,贺兰敏月与贺兰敏之脸色剧变,这个煞星怎么亲自来了! (ps:谢谢2天空的翅膀、燕羊、书友39694235大大的打赏及月票鼓励!) 148 贺兰敏月 贺兰敏月与贺兰敏之,虽然与李弘交往甚少,但他的声音却是仿佛刻在脑海里一般,只要听一次就能够完全辨认的出来。 此刻,姐弟两人的心都是不住的往下沉,这个煞星都亲自来了,今日之事看来是无法善了了。 贺兰敏之听到李弘的声音后,差点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脑海里此刻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贺兰敏月同样心里极度发慌,虽然她手里拿着的确实是陛下给她的御赐之物,但对这个煞星来讲,影响力是微乎其微的。 如果说这个水晶龙佩,对朝堂上下都能够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对李弘,那就像是……就像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样,惹急了,小煞星直接抢过去给摔了都是有可能的。 于是,此刻贺兰敏月高举着水晶龙佩的手,放也不是,举也不是,反而变成了一种负担。 李弘晃晃悠悠、神情轻松的走到贺兰敏月跟贺兰敏之跟前,看着贺兰敏月手里的水晶龙佩,淡淡说道:“是你给我递过来,还是我自己动手拿过来?” “这是你父皇临行前赐给我的,并不是给你的!你虽然是监国太子,可以发号施令于朝堂之上,但……但你不能无视这块水晶龙佩!见此之物如见陛下,你们应该行礼的!”贺兰敏月完全失去了刚才的骄横,整个人此刻显得有些发虚。 面对这个皇室煞星,不说是她,就是任何一个亲王见到了,都会发虚。 “行,那你就好好留着吧,连同这所谓的水晶龙佩一起带到牢里吧,拿下二人。”李弘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轻松的说道。 “等一下!”贺兰敏月趁势收回水晶龙佩,这件御赐之物,说什么也不能落入李弘手里,这是她们唯一能够依仗、吓阻李弘的东西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说的?”李弘纳闷的问道。 “李弘,你凭什么抓我?我又犯了何事儿?”贺兰敏月挺起高耸的胸膛质问道。 突然间想起来,他们并没有找到新钱,就算是找到了,又怎么能证明是自己干的?何况,那模版还是他父皇给的。 李弘手像是变魔术般,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施法一般,突然间多了一枚新钱,拿在手里把玩着说道:“那你告诉我,为何长乐坊会有这些新钱?” “我怎么知道?万一是从你东宫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呢,然后你加害于我也不是没有可能。”贺兰敏月确实长得好看。 修长的身躯被一身淡紫色的衫裙包裹着,随着微风拂过,带起那衫裙的襟摆,整个人凹凸紧致的身材便凸显出来,散发着一股诱惑力跟青春的气息。 李弘有些发呆的看着贺兰敏月那傲人的身材,难怪父皇会如此着迷。 “你怎么知道这钱是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李弘好笑的看着贺兰敏月,白痴一样的脑子,真是徒有其表。 “我……。”贺兰敏月顿时语塞。 “殿下,找到了。”狄仁杰快步从后面走了过来,身后的不少人合伙提着几个巨大的木箱,同样还看押着好几个看似工匠的人走了过来。 李弘示意把那几个箱子抬到贺兰敏月跟前,然后自己抽出旁边兵士的横刀,直接砍断了那箱子上的锁头,一脚踢开了箱盖,顿时,只见满箱都是黄灿灿的新钱,仿佛透着光芒一般在众人眼前闪耀。 然后看也不看贺兰敏月跟贺兰敏之发白的脸色,看了几眼身后那几个工匠,狄仁杰立刻说道:“殿下,这些人都是私铸新钱的工匠,他们已经招供了。” “说说。” “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些新钱都是贺兰敏之招他们来私铸的。” “没有其他主谋吗?”李弘拿起箱子里的一枚新钱,仔细的查看着,神情悠闲的问道。 “与他们接触过的只有贺兰敏之。”狄仁杰说道。 “贺兰敏之,是不是这样?”李弘放下新钱,走到贺兰敏之跟前,此时十四岁的他,虽然还比贺兰敏之矮半头,但气势上,却要比贺兰敏之高出不知多少倍。 “殿……殿下,我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贺兰敏之额头直冒汗,不时的往身后的门口处瞧。 他已经彻底被李弘震慑住了,从翠微宫事件以后,他就从来不敢面对李弘,特别是现在这种,神态悠然,但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杀气的李弘。 “模版在哪里?”李弘稍稍仰头,紧紧盯着贺兰敏之躲避的目光。 “殿下,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饶了我吧,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贺兰敏之双腿发软,要不是贺兰敏月在旁边一只手扶着他,恐怕此刻已经给李弘跪下来了。 李弘仰天叹口气,这个时候荣国夫人竟然还没有出现阻挠,是几个意思?她是不相信自己敢把人带走吗? 看着贺兰敏之痛苦求饶的样子,贺兰敏月自然是心疼,强自说道:“李弘,你没有模版,你就没法儿证明这是贺兰敏之所为,只凭那几个下贱之人的口供,万一是他们联合好了,串通一气陷害敏之呢。” “殿下,小民不敢说谎,小民说的句句是实话,当初他找小人来,并未说明这些新钱是私铸,而是说这些经过户部同意的,不信您看,这里还有公文。”一个领头的工匠,指了指狄仁杰手里的文书说道。 李弘不理会狄仁杰手里的文书,视线从贺兰敏之身上转移到了贺兰敏月身上,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说道:“还不把模版交出来?真要等着我找到吗?” “我们哪有新钱的模版!说不准这几箱子新钱,是你和那个狄仁杰联合串通好的呢,偷偷放进长乐坊的呢?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一直看敏之不顺眼,当年他不过是在翠微宫与朋友喝酒,年少不懂事儿,可你呢,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到现在还一直不放过他!身为皇家宗室宗亲,李弘你这样是有违天理,你这是要葬送大唐江山,让天下百姓唾骂你……啊……。”说道最后,贺兰敏月突然惊叫出声。 只见眼前李弘的一只手从她眼前一晃而过!高耸的胸部像是被人抓了一把,随即就感觉胸口一轻。 贺兰敏月第一时间捂住胸口,但已经为时已晚,李弘的手已经从她胸口快速收回,手里赫然多了一个还残留着**的木盒。 “这是什么?”李弘手捏着带着温热体温的木盒,冷冷的问道! “你……。”贺兰敏月看了看自己高耸的胸口,再看看李弘手里的木盒,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这是你们私铸新钱!到现在还为他当年亵渎皇家尊严辩护!年少不懂事!当年他都已经二十岁了,你告诉我他那叫不懂事儿?那你特么的告诉我,一个大男人,该多大岁数才算是叫做懂事儿!”李弘只要每次想起翠微宫一事儿,就有控制不住的怒火! 何况他今日刚想明白母后的用意,也刚刚弄明白母后这几年的艰难处境! 被这样无耻的母女相逼迫,还有自己的母亲荣国夫人从旁协助、吹风,母后能在这几年依然稳住后宫,足以想见,她这几年花费了多少心思在这母女身上。 如果不是太平公主李令月的及时出生,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当年父皇指使上官仪起草废后诏书,谁能知道,这里面是不是也有韩国夫人武顺与荣国夫人杨氏她们母女参与的背景! 谁又能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母女的逼迫、威胁,以及荣国夫人的从中作梗,才让母后在后来变得不近亲情! 历史没有如果,历史不会记载鸡毛蒜皮的小事,历史更不会给出一件事情的因果,更是不会给你一个充满来龙去脉的真相!它能够给人的,就是那**裸、辨不清、道不明,只有结果的历史记载。 历史没有立场,历史不分对错,历史不过就是一个载体。 李弘突然间发觉,他应该更加细心的去了解母后,了解这个在世界历史的长河中,都能够屹立在顶端的女人。 纷乱不堪的年代,盛世太平的背景,一个王朝的女人,经历过什么样儿的事件,才能够变得冷酷无情,才能够在男尊女卑的大时代中,逆天而来,成就一代帝王! “这是你父皇赐给我的模版,就算是你李弘要治罪,也该治你父皇的罪,而不是我贺兰敏月!”贺兰敏月看着李弘突然甩了贺兰敏之一巴掌,看着倒在地上不敢起来的贺兰敏之。 贺兰敏月上前一步,傲然的身躯紧贴李弘,与李弘面对面,寸步不让的冷声哼道。 李弘看着快要用额头顶着他鼻尖的贺兰敏月,鼻尖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怒哼一声说道:“妖言蛊惑大唐皇帝,令其赐予你新钱模版,而后私自铸造,其罪该诛!押入宗正寺,明日我亲审!”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敏之,你又怎么招惹弘儿了?你可是比弘儿痴长几岁呢,怎么就不知道相让呢,快起来,怎么还躺在地上了。”身后一个和气的声音响起,让贺兰敏月跟李弘同时扭头望去。 149 软禁 两人扭头望向发声处的门口,只见韩国夫人武顺陪同着荣国夫人杨氏,缓缓的从门口走了出来。 两人含笑而立于门口,杨氏继续开口说道:“弘儿这是怎么了?又跟你表哥吵架了?你看看你们这成什么样子?怎么还动起刀子来了,快点儿收好,你表哥哪里不对,怎么得罪你了,你跟祖母说,祖母收拾他。” 李弘绕过正准备扶起贺兰敏之的贺兰敏月,上前两步行礼道:“弘儿见过祖母,见过姨娘。” “多懂事儿乖巧的弘儿,怎么了今天,这兴师动众的,敏之又怎么惹你生气了?快让这些人都退下,成何体统,让人家看咱们家的笑话不成?都当了十年太子了,你父皇跟母后一直都是对你夸赞有加,现在你可是监国太子,你父皇跟你母后如今不在长安,你可要懂得顾全大局。”杨氏脸上布满慈祥的笑意,对狄仁杰等人说道:“太子年幼,由着性子也就罢了,怎么你们也不懂事儿?快退下吧,天大的事情,由我老太婆帮他们兄弟调和。” 李弘站在那里此刻心里只剩下呵呵了,一番言语,不单轻飘飘的把私铸新钱之罪归为皇室家事,而且丝毫不提不问贺兰敏之犯了何事儿,倒是先用父皇跟母后打压自己,而且还不要脸的把自己放在了皇家家长的位置上。 如今李弘已经看透了这几个人,对母后的无耻态度跟卑鄙手段,四人联起手来,希望能够逼迫母后,分化皇后的权利,以达到自己的私欲,甚至把贺兰敏之归化到皇子范围。 所以现在的他,对待这几人,也就不会再如从前一样充满诸多顾虑了,当下说道:“此事儿不是祖母您能够处理的,此乃朝廷大事,违犯大唐律法私铸新钱,如果查清做实可是死罪。私铸新钱之罪,就算是李素节、李贤这些我们皇室子嗣,胆敢违犯也是一样会被缉拿。如今贺兰敏之,虽然是皇亲国戚,但大唐律法可没有因他是皇亲国戚,就能够对他网开一面的道理。” 李弘一番话,不单把这事儿再次定性为朝廷律法事件,更把皇家与贺兰敏之、包括荣国夫人等人的关系划清了界限。 还特么的兄弟,称兄道弟,我皇家有的是人,还不至于让你杨氏一句话,就把贺兰敏之归到皇家宗室去。 杨氏脸色微变,看着李弘坚定的眼神,没想到这个黄口小儿,如今已经有了这番见解,轻轻的一番话,就把自己本来归为皇亲国戚的家事儿,再次变成了国之大事。 韩国夫人武顺看着母亲的脸色有些难看,深怕当场跟李弘再起冲突,于是笑着走到李弘跟前说道:“行行行,弘儿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都依着你这个监国的太子殿下。不过你祖母如今都这般年岁了,平时呢,三思跟承嗣又都不在身边陪着,这祖母跟前就只剩下了敏之,你这一下子把人带走了,长乐坊就剩下你祖母一个人,就不怕你祖母身体万一有个好歹?到时候你还得让你父皇跟母后责备,还嫌他们惩罚你不够啊。” 武顺边说边走到贺兰敏之跟前,替贺兰敏之拍掉锦袍上的尘土,继续说道:“姨娘给你出个主意,你就暂且把敏之,就当是监押在这长乐坊如何?等你父皇跟母后回来了,再来处理如何?反正敏之也喜欢跟祖母在一起,为了照顾祖母,他还能去哪里?还不是乖乖听你的话在这里待着,等候你的召唤?” 如果是以前,说不准李弘就同意了,大不了等下一次的机会再收拾他贺兰敏之。 但现在既然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自然就不会再跟他们客气,于是看了看台阶上的杨氏,又看了看韩国夫人三人,语气平静的说道:“此事儿好办,如果怕祖母身体有恙,那就正好,我那濮王府一直空着呢,布置陈设比这长乐坊也不差,正好我就把祖母还有姨娘你们接过去,由我来照看吧。” 李弘平淡的话语一出,立刻让荣国夫人杨氏、韩国夫人武顺,以及贺兰敏月跟贺兰敏之心里同时一震!李弘这是要彻底软禁她们啊!再也不给她们任何一丝一毫的空间啊。 这到底是谁的主意?武媚在洛阳传话给李弘了?难道陛下不知道?武媚跟李弘联合起来开始对付她们了吗? 韩国夫人武顺与母亲荣国夫人杨氏不由自主的互望一眼,难道是这段时间把武媚逼急了?所以借太子之手,借这次私铸新钱之机来除掉自己等人吗? 韩国夫人脸上的笑容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僵硬,面对李弘再次勉强开口说道:“这……这难得弘儿有此番孝心了,不过你祖母这人你也知道,如今习惯了在这长乐坊了,万一住到你那濮王府……那个不习惯的话,也对祖母身体影响很大……。” “姨娘多虑了,这大唐都是我李家的,何况一个长乐坊?我那濮王府也不小,既然怕祖母不适,就不如现在把祖母接过去,让祖母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的把濮王府按照长乐坊改建一番,相信这长乐坊也肯定有诸多不让祖母满意的地方。对了,这里的宫女、太监,自然也都是全部跟着过去。” 说道最后,李弘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跨上了台阶,站在荣国夫人旁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眸子里却折射着让人心寒的冷漠。 “请吧,祖母,这么多年弘儿一直也没有替母后尽孝在您身边,今日正好有此良机,还望祖母不要推辞。狄仁杰,带贺兰敏月与贺兰敏之回大理寺好生照顾,要是受了一点委屈,我拿你是问!花孟、立刻传旨给内侍省,命长乐坊所有宫女、太监跟随荣国夫人全部移居濮王府。”李弘脸上笑意盈盈,要不是眸子里的寒光,还真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外孙子模样儿。 “老身如今在长乐坊多年,不想动了,多谢弘儿的好意了,如果弘儿真的记挂老身,就让敏之留下来陪我吧。”荣国夫人脸色同样冰冷,这个小煞星到底怎么了?这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胆了? 是不是武媚跟他说什么了?还是李治已经厌烦了武顺母女?所以两人要借机除掉自己? “那怎么行呢祖母,您要是执意不去,岂不是拂了孙儿一片孝心,您总不能老是偏爱贺兰敏之吧。”李弘看着面无表情的荣国夫人杨氏,此时是心里笑开了花。 跟我斗,就你们加起来都还嫩了点儿,要不是以前一直没明白母后的心意,一直怕母后责备的话,早就把你的小姘头贺兰敏之弄死了。 “花孟,请荣国夫人前往濮王府,一切用度,都由太子府来出。”李弘说完后,满面笑意,轻快的从台阶上走下去,带着狄仁杰,跟被监押的贺兰敏月与贺兰敏之便愉快的离开了。 东都洛阳乾元殿,李治手里拿着扬武递过来的折子,这是从长安过来的数不清众多折子之一。 李弘罢免戴至徳此事他并没有责问,是因为李弘跟戴至徳多年来一直都是势同水火,罢免戴至徳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而且戴至徳身为臣子,也确实大过分了,朝堂之上从来不知道给李弘留面子,两人多次争执,以后最后的结果来看,大部分都是李弘的观点印证了结果,所以戴至徳被罢免,倒不是让李治觉得有多难接受。 但让他感到疑惑的是,李弘竟然任命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地方臣子:张柬之! 而且就是他,都很少耳闻这个人。他不明白,李弘为什么会单单选择张柬之来任礼部尚书? 手里这封折子是吏部尚书呈上来的,上面记载了一些与太子李弘有交往,或者是见过面的众多的臣子,但就是没有这个张柬之。 在他心里,他始终认为,李弘选择礼部尚书的最佳人选,一定会是宗楚客,然后他会在提拔新的人选顶替宗楚客。 但无论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万里之外,籍籍无名的张柬之! 李治拿着张柬之的履历,没发现此人有何过人之处,怎么李弘就单单看上他了呢。 “这几天长安城可太平?”李治遥想着长安城内,此刻心里一直在嘀咕自己,好几天没下任何旨意的李弘,嘴角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让小家伙着急着急也未尝不可。 “陛下,太子殿下……。”扬武恭敬的跟在身后,欲言又止。 “说吧,朕有心里准备,小兔崽子要是在长安城不折腾出点儿事来,朕才会觉得奇怪呢。说说,又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李治走到宫殿围栏处,这里是按照李弘的意思,特意设计了一个休闲的小花园,舒服的在躺椅上躺下,旁边的宫女急忙在后背处放上棉垫。 扬武有些紧张,手心都有点儿出汗的说道:“太子殿下查抄了长乐坊,如今韩国夫人与荣国夫人被他软禁于濮王府,魏国夫人贺兰敏月与周国公被监押大理寺……。” 李治蹭的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惊问道:“他要疯是不是!小兔崽子要干什么!犯了什么事儿!” 150 母子连心 扬武跟旁边的几个宫女,吓得立刻躬身请罪,小心翼翼的弯着腰,看着李治把一个小盆栽踢翻在地。 “罢免戴至徳,朕不理他。拒绝出兵辽东,朕也顺了他的心意!为何还要软禁韩国夫人监押贺兰敏月!到底是何事儿?问清楚了没有!”李治怒气冲冲的扯过扬武手里的另外一个折子,颤抖着双手快速的看完,哼了一声便把折子扔到了扬武的脸上。 天助李弘啊!李治在心里无奈的叹道。 原本还以为关中,特别是长安城水患还有云中都护府天灾,则是考验李弘这个监国太子称职不称职,有没有处置大唐政务的能力。 果不其然,轻松加愉悦的把长安城水患,与云中都护府的天灾处理的相当完美,就是皇后对李弘、对户部的各种应对,都是满意有加。 但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一场大雨,冲刷出了长乐坊私铸新钱一事儿,不单考验了李弘的处理政务的能力,还竟然让他揪出了私铸新钱一事儿。 这个新钱的模版,自然不用说,是他李治私下给武顺与贺兰敏月的。 至于原因自然更是不用多说,小兔崽子多年来看不惯自己跟武顺母女两人偷偷摸摸,满长安城的皇室宗亲,基本上都被他的太乙城照顾了个遍。 但韩国夫人武顺跟贺兰敏月,是一点儿好处捞不到,天天在自己面前念叨府里入不敷出,于是就正好借着换新钱的机会,给她们母女弄点儿零花钱,没想到竟然被小兔崽子逮住了。 没了刚才兴师问罪气势的李治,看着脚下的宫女在收拾那几个盆栽,问道:“皇后知道此事儿吗?” “这个……奴婢不清楚。”扬武躬身小声的说道。 “去皇后那里。”李治转身便往后面行去,扬武急忙跟在后面陪同。 “那惊蛰、猎豹去往安西,得到的情报你们这里可有?”李治边走边问道。 “回陛下,有得到情报,吐蕃这几年一直丰收,而且占据了吐谷浑后,更是私自开始在水草肥美的地方开始放牧,依奴婢看,吐蕃确实是像是有大动作,这目标恐怕还真如那呈上来的情报分析的一样……。” “情报分析,这东西可信度还是有的,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是怎么鼓捣出来的。那你说说,吐蕃会在安西哪里用兵?”李治走在皇宫的青石板路上,望着前面的合壁宫问道。 “惊蛰、猎豹向来是情报分两份,一份给陛下您,一份自然是给太子殿下,两份情报一摸一样儿,这也是奴婢偶尔会要求互换证明过的,情报的真伪不用怀疑。从他们给出的分析上来看,会是于阗镇。” “为何?” “因为那里各部落人比较混杂,羌人虽然一直是主要居住者,但还依然有西突厥、石国、突骑施人等等,所以吐蕃会认为容易作为吐蕃口,但至于会从于阗所统辖的哪一个州来进攻,现在还无法猜测出来。” 就在两人在东都洛阳皇宫长长的通道讨论时,武媚也把连铁刚刚给他的密信看完。 合上密信拿在手里,轻轻拍打着,小兔崽子终于醒悟了啊,本来还以为就只有那一点儿小聪明呢,没想到,如今还是看透了局势,知道他母后的难处了。 “烧了吧。”武媚淡淡把密信再次递给连铁,淡淡的说道。 长长的通道,她已经看见陛下与扬武往这边走过来。 此刻,她心里是轻松的,满意的。自己这个好儿子,终于为自己化解了,自己在后宫艰难的处境。 她相信,此刻李弘一定是明白自己心意的,明白自己的处境是艰难的。 但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个从小到大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崽子,向来做事干净利索,行事速来以霹雳手段闻名的李弘,为何会在对待武顺与母亲韩国夫人一事儿上,一直都表现的优柔寡断。 当年就有那么好的机会敲打武顺母女,包括自己的母亲,为何反而要拖到现在? 武媚相信,四年前李弘就有机会,也有心思除掉贺兰敏之,但最后这小东西反而是放弃了。 她想不明白,小东西心里在顾忌什么?如果那个时候除去贺兰敏之,自己这几年,就少受一些煎熬,少受一些母亲与贺兰敏之之间苟且之事的折磨。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不晚,只要再给小兔崽子几天的时间,武顺与贺兰敏月、贺兰敏之,都将从这个世界消失吧? 现在就该自己配合小兔崽子了,无论如何也得帮着小兔崽子把这件事做成了,无论如何也要拖住陛下晚几日回长安,给小兔崽子争取点儿时间。 李治无声的点点头,汉白玉砌成的台阶让人心旷神怡,拿过扬武手里关于荣国夫人杨氏与韩国夫人被软禁,以及贺兰敏月姐弟被关押大理寺的折子,从在门口迎接他的武媚身边缓缓走进了宫殿内。 “你自己看看,小东西现在是要把长安城折腾个遍!刚把朕的臣子罢免了,拒绝了高丽请求援兵辽东的请求,又反复无常的答应了倭国派遣遣唐使一事儿!这是干什么?朝堂之上岂能有戏言?当初是他要死要活,跟戴至徳不惜在朝堂上翻脸,也要拒绝倭国遣唐使。如今倒好,自己又恢复了倭国遣唐使来朝?身为大唐的储君,大唐的太子,做事如此反复,成何体统,岂不是让诸国笑话我大唐出尔反尔!”李治雷声大雨点儿小,先拣着没用的说道。 武媚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杯,亲自给放到李治手边,柔声笑道:“陛下息怒,太子监国又不是真正的施政于朝,这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出尔反尔了,前几次,不也是经常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他是大唐储君,大唐的太子,将来要做大唐皇帝的,如此出尔反尔,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太子的颜面往哪里放?皇家的脸面呢?朕的脸面呢?当皇帝向来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如今一日三变,不可取不可取!哦,对了,这还有个折子,你看看,小兔崽子又发疯了,这次你这个皇后该管教管教了。”说道最后,李治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跟李弘谄媚时的表情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又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不会是东边那几坊之地,真被他夷为平地,要建盖那什么商场什么的吧?”武媚表情好奇的接过折子,一边打开一边猜测道。 “如果是那事儿倒还好了,你自己看看吧,恐怕你看完了,恨不得把小兔崽子耳朵揪下来一只。” “这是软禁吗?妾身怎么觉得这是弘儿为了孝敬他祖母,特意接过去的……。” “孝心?孝心有把人孝心到大理寺的?”李治愣了一下,看着武媚拿着那软禁的折子在翻看,伸手把压在折子下面的另一个折子翻上来。 “这……。”武媚如玉的额头不出意外的浮现了几缕黑线! “到底是何事儿?怎么了这又是?贺兰敏之跟敏月,他向来看不顺眼,但为何把人家监押在大理寺!太不像话了,扬武,可知是何事儿?”武媚表情一冷,折子拍在桌面上问道。 扬武看了一眼李治,见李治无动于衷,就等着他解释了,想了下回道:“回皇后,折子上没有说……。” “废话,本宫难道不知道折子上没说是何事儿吗?说了本宫还需问你?”武媚气急,打断扬武的话斥道。 “是,奴婢知错。具体……具体因为何事……。” 扬武脑袋有些冒汗,这活儿不好接啊,如果说是因为私铸新钱,那肯定会引来皇后质问新钱模版从何而来。 这样一来,岂不是还是会把责任推到陛下身上?但不说因为何事儿?总之就是殿下把贺兰敏月跟贺兰敏之监押了,这等回到长安城后,估计太子殿下能把自己揍趴下。 “回皇后,奴婢不太清楚具体因为何事儿?但好像是因为贺兰敏之与贺兰敏月那个……。” “咳咳,先不说因为何事儿,总之这小兔崽子如此无法无天,你不能再任由着他胡来了,这样吧,明日朕准备回宫,你看如何?”李治看着扬武要吐露真相,打断扬武的话,有些尴尬的说道。 武媚疑惑的扭头,有如看犯了错的李弘一般,奇怪的问道:“陛下,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弘儿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他俩关押吧?”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治想了想,私铸新钱,对天下百姓而言是重罪、死罪,但对皇亲国戚、皇室宗亲来讲,自然可以是另当别论。 于是继续说道:“朕当初在李弘制新钱时,要过一副那新钱的模版,这不是正好被敏月看着好看,就让她把玩儿几天……。” “然后贺兰敏月把模版给了贺兰敏之,于是被李弘发现他们私铸新钱,所以李弘依照大唐律法把他们关押进了大理寺?”武媚看着李治,美眸一眨不眨的问道。 (ps:昨天忘了,今天感谢洛阳都护、专门修手机、开车找驴、2天空的翅膀大大的打赏跟月票鼓励。) 151 对峙 李治看着武媚紧紧盯着他问话的眼神,于是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学着李弘的样子,一个眉毛高一个眉毛低,两眼尽量的往斗鸡眼的方向挤,然后干干的从喉咙处发出“嗯”声。 武媚看着李治的德行,只能是无奈的翻白眼,这是大唐皇帝陛下,快近四十岁的人了,自己总不能像对待李弘那样对待他,只好是无奈的翻翻白眼,然后在李治旁边缓缓坐下。 “私铸新钱是何罪过您心里比我清楚,现在被李弘查出来了,您觉得会有好结果?那小兔崽子当初找您要这铸新钱时,就已经严厉的说过了,太乙城那么大的产业,也没敢私自兑换,都是通过皇家钱庄来兑换,其他商户您也不是不知道,都是通过各地钱庄兑换,您这一私铸,这不是没事儿踩小兔崽子的尾巴?他不急才怪了。”武媚语重心长的叹气道。 “话虽如此,但身为皇亲国戚,总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让李弘在长安城真把那两人怎么样吧?要是再闹的满城风雨的,这皇家的颜面往哪放?就这样吧,明日随朕回长安吧。” 李治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搓着大腿,想了下继续说道:“一个是魏国夫人,一个是周国公,就算是要论罪,按大唐律法,这是必须经过门下、中书批复后才可以定罪,以李弘向来的行事作风来看,咱们赶回去后,差不多可以把折子留在门下中书,不能再耽搁了,都是皇室宗亲,闹的太大会让人看皇家笑话的。” “韩国夫人跟母亲荣国夫人在濮王府可好?”武媚表情平淡,看了一眼纠结的李治问道。 “应该是不会乱来的,这小兔崽子盯着长乐坊这一片地不是一天半天了,这次就随了他的意思,但前提是,这私铸新钱一事儿不能再追究了,就算是不考虑朕,也该为你考虑考虑,这样吧,今日你我先各自下旨,让他等我们回来在查办此案。”李治看着武媚平静的脸,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妾身恐怕无法儿给他下旨啊。”武媚脸色平静,不等李治问话,武媚自己便自顾自淡淡说道:“如今已有传言,我武媚对待自己的儿子还不如对待那外甥跟外甥女亲,如果此时立刻下旨,恐怕不单会引起弘儿心里不满,贤儿他们心里恐怕也不是滋味儿。更让那些流言蜚语充斥朝堂之间,这样岂不是会让弘儿更加难堪?” 李治愣了下,完全没有料到武媚会不同意,嘴里有些结巴道:“这……为何会有如此传言?那总不能就任由李弘胡乱来,到时候岂不是还有人传言皇家不顾念亲情?既然如此,下旨就算了,明日随朕回长安吧。” “太平最近身子不好,旦儿也是身体不太好,妾身也来那个了,恐怕明日无法随陛下您回长安了。陛下不妨明日自己先回长安城,妾身等身子好些了,再带太平跟旦儿回去,还望陛下恩准。”武媚温柔的看着李治,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李治心急如焚,虽然他此时坐在这里,但心思早已经飞到了长安城大理寺,贺兰敏月向来性子急,进了大理寺要是还由着性子,怕是要吃亏的。 至于贺兰敏之,也就那样了,已经被李弘种下心理阴影了,这次即便是不死,恐怕也已经是废人了。 不过稍微让他感到安心的是,韩国夫人无恙,只是被与荣国夫人被软禁,想来不会有大问题的。 李治看看武媚坚定的表情,明天是无法启程了,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太平跟李旦也没在跟前,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合壁宫,自己回到自己的寝殿想折去了。 望着李治的身型消失,武媚朦胧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站在门口望着早已经消失了李治背影的通道,过了好久之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淡淡的对旁边的连铁说道:“鸠杀韩国夫人。” 说完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合壁宫深处走去,在武媚想来,贺兰敏月跟贺兰敏之是无法活下来了。 如果单单留下韩国夫人武顺,说不准更会让向来心软的陛下起恻隐之心,会更加的记挂在心上,万一真的再给封到后宫,自己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正所谓斩草除根,既然已经动了贺兰敏月,那么武顺独自活着,只会是祸害,不除之心里难安啊还是。 一只白鸽匆匆的从合壁宫往长安的方向飞去,不久之后,又是一只白鸽,从乾元殿也向着长安的方向飞去。 大理寺牢内,这一次贺兰敏之的样子要比在太乙城时好多了,除了神色有些憔悴外,并没有受到什么拷问。 李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狄仁杰拿着已经问出的口供详细看了一番,递给了李弘,说道:“殿下,口供与查办私铸新钱一案并无二致,完全可以确认私铸新钱乃是贺兰敏之为主谋。” 李弘接过口供看了看,这上面现在还差刑部、御史台的签字画押,无论是贺兰敏月还是贺兰敏之,都是大唐勋贵,按大唐律法,则是需有三部同时签押,然后才可以呈给中书省批示,门下省在下发,这时才能够砍了贺兰敏之跟贺兰敏月。 李弘皱皱眉头,看着被松绑,准备关入监牢的贺兰敏之,淡淡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不出所料,这会是你这辈子跟我的最后一次碰面。” 贺兰敏之两眼无神,闻听李弘的话后,浑身一个激灵,两只眼睛也变得有了些光芒,缓缓的扭过身子看着李弘,嘴唇蠕动了几下,然后干巴巴说道:“李弘,我知道我活不成了,你一向对我成见颇深,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别告诉我,就是因为翠微宫一事儿?” 李弘看着贺兰敏之决绝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死意,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次不会再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翠微宫一事儿还不够吗?杀你十次都不冤枉。” “那你为什么当初不杀了我?只是疯狂的折磨我?你知不知道,因为翠微宫一事儿,我从太乙城出来后,连着做了半年的噩梦!要不是荣国夫人每晚上都陪我入睡,在我惊醒后搂着我,我都不知道那半年我能不能挺过来!是,我恨她!恨她无耻!恨她从小就把我引诱到了她的裙下,但荣国夫人给了我谁也不能够给我优越感!” 望着浑身颤抖,站在那里像是回忆一生的贺兰敏之,李弘挥挥手,让狄仁杰等都走出了牢房,此时,整个牢房就剩下了李弘跟贺兰敏之,就是守卫也是全部都被狄仁杰招走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不该问如此蠢的问题,不错,确实是看在荣国夫人的份上,我当年才没有杀了你。如果你回到长安后,老老实实做人,或许我也就不再追究你了,但私铸新钱……。” “你胡说!这不是你不杀我的理由,绝对不是!私铸新钱不过是一个借口,就算我不私铸新钱,你一样会再找机会杀我!” 贺兰敏之摇摇晃晃走到李弘跟前,双眼充满了血丝,看着李弘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贺兰敏之虽然放浪形骸,但我不是笨蛋!荣国夫人?哼,她还不配让你因顾忌而不杀我!让我死个明白,你当年为何要放过我?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后来你改变主意了,为什么?” 李弘依旧淡然的坐着,仰头看着贺兰敏之有些扭曲的俊朗面孔,好整以暇说道:“因为韩国夫人还有魏国夫人,想来荣国夫人应该多次跟你提及过吧,如果你母亲跟你姐姐进了宫,那么你就比现在还要变本加厉吧?当年你随你母亲姐姐来到长安,我父皇许你母亲自由出入皇宫,你姐姐介入也就罢了,哪个皇帝不风流?那个时候你在皇宫,都快跟螃蟹一样了,除了见了我,你见了李贤他们等人,在哪个人面前你不是横着走?” “那又如何?你可别忘了,你母后能够当上皇后,荣国夫人可是居功至伟!我跟荣国夫人苟且,你母后一直反对,但又无可奈何。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我母亲韩国夫人进了宫,我也能当皇子,我也能与你们平起平坐,而且还能摆脱荣国夫人的控制,所以我还怕什么,有何不敢在皇宫里横着走!” “那你说你是不是该死?你不死,我们皇室岂不是都要任由你欺负?你去翠微宫作威作福,把皇家脸面踩在地上,不该死?你母亲与你姐姐相逼我父皇封她们于后宫,玷污皇家宗室,你不该死?为何当年不杀了你,那是因为,我没有揣摩到我母后当年的处境,如果当年及时揣摩到你们的目的,是分化我母后在后宫的权利,当年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李弘缓缓起身,丝毫不让的对视着贺兰敏之充满血丝的双眼。 “这么说,是武媚的主意了?是她想我们死了,而你李弘不过是被人唆使,其实你没有胆量杀我,你在害怕你母后,对吗?”贺兰敏之脸上突然浮现出狡猾的笑意。 152 暴毙 李弘看着贺兰敏之脸上突然间浮现的笑意,丝毫不感到惊讶,缓缓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来到贺兰敏之跟前,微笑着说道:“那又如何?我确实很忌惮我母后,当年在翠微宫,就是因为我没有揣摩透我母后的想法儿,所以才让你逃过一劫,但这次,你不会有那么好命了。” 贺兰敏之也狞笑着看着李弘,两只眼睛此刻变得炯炯有神,说道:“你觉得你现在杀的了我吗?按照大唐律法,你最快的速度杀我,也得后天了吧?到了那个时候,你父皇恐怕已经从长安赶回来了吧,别忘了,我母亲韩国夫人跟姐姐魏国夫人贺兰敏月,一向很得你父皇宠爱的,所以你父皇会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救我姐姐贺兰敏月的!” 贺兰敏之越说越得意:“如果不是武媚这么多年从中作梗,我母亲跟姐姐,其中一个恐怕都已经是皇后了,而你母亲,此刻或许会跟萧淑妃一样,被幽禁深宫里,而你,也早晚会被罢黜,我比你聪明,比你能干,到了那时候我就是太子了!” 就在李弘准备开口说话时,夏至跟无法无天两人突然间跑了进来,三人神色都不太好看,看着李弘欲言又止。 “说,何事儿?”李弘扭头问道。 “殿下,韩国夫人暴毙在濮王府。”无法看了一眼贺兰敏之,走到李弘身后低声说道。 说完后便跟无天噗通跪在了地上:“殿下,是末将等人无能,请您赐罪。” 李弘皱了皱眉头,不用说,这事儿肯定是母后指使人干的。 “起来吧,你们无罪,不怪你们。”李弘淡淡的开口对地上的无法无天说道。 贺兰敏之看着李弘紧皱眉头,还以为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已经开始干扰这件事情了。 于是立刻变得有了底气,现在他再也不怕李弘了,因为他终于知道了李弘的弱点,李弘害怕的是皇后武媚,如果母亲或者姐姐能够坐上皇后的位子,那么到时候就是他李弘被废之日了。 “李弘,你还打算继续监押我吗?你就不怕到时候被我踩到脚底?”贺兰敏之像是魔怔了一样,此时的他已经像是陷入到了极度幻象当中。 李弘奇怪的回过身,有些疑惑的看着贺兰敏之,只见贺兰敏之冷笑着说道:“我告诉你,现在如果你放了我,我到时候还能给你跟武媚留……。” “砰”一声,李弘一拳打在了贺兰敏之下巴上,直接把贺兰敏之打得摔在地上。 如今的李弘,虽然只有十四岁,但经过这几年的刻意锻炼,就是单论身体素质,已经要比贺兰敏之强太多了,何况每日还有扬武、连铁等人时不时的被李弘喊过来当只会躲的大沙袋。 狄仁杰等人就在门口,深怕太子独自与贺兰敏之相处,出现什么危险,刚才夏至等人进来时,他们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看到李弘毫不犹豫的打翻贺兰敏之。 狄仁杰嘴角动了动,只要不是杀了贺兰敏之,打一顿就当是没看见吧,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 贺兰敏之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李弘,狞笑道:“你打我又怎么样?不过是一时之爽,你敢杀我吗?刚才他跟你低语,是你父皇来旨意了吧,杀不了我了吧?哈哈……你就等着吧,等着有一天我把你踩到脚下,等着看我母亲或者姐姐成为后宫之主后……。” 无法看着李弘的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想要阻拦,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狄仁杰只见李弘右手突然改抓为握式,精准的握住了无法腰间的横刀,刷一声,横刀出鞘。 “好好做你的美梦!”李弘声音冰冷如铁,右手握刀看着贺兰敏之那惊惧的眼神,手里的横刀毫不犹豫的向贺兰敏之的脖子砍去。 “太子不可!”狄仁杰急忙阻止道。 “啪”一声,贺兰敏之的头颅被李弘一刀砍了下来,滚动的头颅在滚到门边后停住,那还睁着的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跟震惊,到死他都不敢相信,李弘真的敢动手杀了他! 此时,贺兰敏之的躯干,脖腔处喷着鲜血才缓缓的向后倒去。 李弘看也不看那一具尸体,随手把手里的横刀扔给了无法,冷冷说道:“知会三省,人已经就地处决,文书后补。” 狄仁杰没想到太子会如此果断,竟然毫无预兆的,眨眼间就这么杀了贺兰敏之。 神情呆滞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这是自己的责任,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就这么把人给杀了,而一切手续,又是后补! 但此刻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贺兰敏之算对了一切,临死前以为自己从李弘嘴里,套出了真正的幕后主谋,却忘记了李弘在监国期间,先斩后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狄仁杰无奈的看着贺兰敏之的尸体,还在往外呼呼冒血,挥挥手让兵士把这里打扫下,然后急忙转身跟着李弘往外走。 “放了贺兰敏月,监押濮王府,至死不准踏出濮王府一步!”李弘像是在跟狄仁杰说,也像是在跟旁边的夏至说话。 “是,殿下。” 两人回话后,看着李弘挥了挥手,便去另一边提贺兰敏月,而李弘则直接走出了大理寺,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心里暗自想道:“如果今天父皇回来,那么很有可能自己就揣摩错了母后的心思,很有可能自己的太子之位,就得靠自己去西域捞战功来稳固了。如果明日回来,那么就足以说明,母后与自己的想法儿是一致的,母后也心有灵犀的为自己拖延了时间。但……贺兰敏月却没死……。” 想到这里,李弘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有些发烫了,等母后回来后,知道贺兰敏月没死后,恐怕少不了被她一阵使劲的揪耳朵了。 但他也没办法,原本按照他的意思,处死贺兰敏之跟贺兰敏月,留下韩国夫人与荣国夫人在濮王府相依为命,偶尔可以让父皇偷偷探视下。 但母后行事比自己还快,自己这边杀贺兰敏之还未果,母后那边就已经把韩国夫人给鸠杀了。 这样一来,李弘就不得不改变下策略了。 为了不在李治跟前当一个完完全全的孽子、畜生,就得给父皇留下一个才行,不然自己躲过了母后的责罚,父皇也会满皇宫追打自己好几天。 身为人子,皇宫两个大佬都不好得罪,而且不知道为何,李弘总觉得父皇有些可怜。 八岁时皇奶奶长孙去世,留下了他跟皇爷爷两人,十五岁被立为太子,六年后皇爷爷驾崩,留下21岁的他,跟以舅舅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集团辅佐他处理朝政,可那个时候他说了算吗? 如果不是后来与母后再次相遇,恐怕父皇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会生活在关陇集团的阴影下,而不会有独力处理政务的机会。 两口子能够在关陇集团的强势把持朝政下,相互扶持、相互合作,然后觅得机会,把整个朝堂的话语权夺到自己手里,绝不是简单的两口子啊。 想着心事的他,被身后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回头只见贺兰敏月已经被带了出来,此刻虽然神情憔悴,美丽的脸颊显得有些脏,整个人看起来还不错。 娇横的把下巴撅的老高,仿佛用下巴在看李弘似的,冷冷说道:“你不是要把我关在里面吗?怎么又要放我出来了?哼,我还道你李弘多大的胆子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看在你是皇室宗亲的份儿上,对你网开一面,何况私铸新钱并不是你的主意,你不过是帮贺兰敏之拿到了模版而已,罪不致死,但……。” “贺兰敏之呢?他人呢?既然把我放了,那就把他也放出来,不然的话,我是不会离开的,等陛下回来了,我看你如何收场!告诉你李弘,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你是大唐的太子殿下,但我贺兰敏月可不会怕你,你要是不把他放出来,我一定让你后悔,到时候如果你东宫太子的身份被废黜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贺兰敏月连珠炮一般,打断了李弘的话语,嗒嗒嗒的说道。 “你知道吗,我也很想杀了你,但杀了你之后,濮王府就剩下一个荣国夫人了,得多孤单啊,所以我得留着你跟她作伴儿。”李弘看着贺兰敏月丝毫不知情的样子,都有些替她感到可怜了。 不过好在贺兰敏月也不是太傻,听了李弘的话后,也琢磨不出不对劲来了,荣国夫人不是有母亲韩国夫人照顾吗,怎么说是……。 “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李弘?”贺兰敏月终于感到害怕了,她的心开始不住的往下沉,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李弘敢对她母亲下毒手,难道他就不不怕他父皇废黜她? “就是你想的那样,包括你那个无恶不作的弟弟。奉劝你一句,不要把你的地位想象的,在我父皇心里有多重要,你们不配!从今以后,不准踏出濮王府一步,直到死!” 李弘说完后便不再看颤抖着身躯,难以置信的贺兰敏月,扭头上了马车便向东宫行去。 (ps:谢谢爱海听潮、2天空的翅膀大大的打赏以及月票鼓励!多谢支持!) 153 上户籍 任劳任怨跟白纯一直在东宫,这三个人仿佛有什么事儿般,这几天看见自己老是欲言又止,恐怕也是因为自己这几日忙,三个人都没有敢说出口。 从大理寺回到东宫后,召来了三个人,李弘先是看了看白纯,两只眼睛仿佛打算要长到白纯脸上,看的白纯好一阵子不自在,回瞪了李弘一眼,扭着蛮腰坐到了沙发上。 “你俩有什么事儿?对了,我父皇跟母后的车驾,送过去没有?”李弘这才想起正事儿。 “回爷的话,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在今日一早就会到达。”任劳先说道。 说完后脸上就一直挂着乞求的笑容,脸上写满了:爷,快问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儿。 李弘懒得搭理他,看着任劳任怨两张脸上的德行,就知道肯定有事儿。要不然自己因为新钱一事儿召白纯回来,他俩跟着回来干什么? 自己前些日子让他俩给父皇,与母后打造的龙辇跟凤车,就是为了让父皇、母后从洛阳回来时,给他们一个惊喜,同时也是为了讨好他们,希望自己今年的西域之行能够获准。 白纯看着问完后,自顾自坐那里喝水,成心为难任劳任怨的李弘,无奈的翻了下白眼,说道:“爷,任劳任怨有事儿求您。” “哦,是吗?何事啊?怎么不早说啊,你看你俩还跟我客气什么啊。”李弘装作顿时醒悟的样子,问道。 任劳任怨看着李弘清澈明亮的眼神,顿时弯腰曲背,唯唯诺诺的更不敢开口了,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白纯无奈的看着两个怂货,心里面都替两个人感到着急,正打算自己张口替他们说时,只见任劳任怨噗通一下,突然跪在了李弘面前。 李弘看着两个人的样子,依旧是笑意盈盈不为所动。 “爷,臣斗胆邀请您去趟臣家里,臣……臣实在是说不出口。”任怨脑袋紧贴地毯,瓮声瓮气的说道。 “是,臣斗胆请求您屈驾去趟……去趟臣家里……。”任劳紧跟着任怨说道。 李弘不解的眨着眼睛,看看跪伏在地的两人,再看看一旁的白纯。 白纯这个妖精显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但看到李弘询问的眼光后,淡淡的说道:“爷,奴婢也觉得您不妨屈驾去趟他们家里,这样才能直观的了解。” “不是……我一个堂堂的监国太子,你让我没事儿跑两个木匠、不对,铁匠、也不对,你俩到底现在算什么匠人?”李弘无法定位如今已经被自己任命为太子府的两个官员了。 “全凭爷您的吩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任劳任怨依旧跪伏在说道。 李弘无语,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从两人跟随自己到现在也足足十个年头了,自己还没有去过他们家。 只有两人成亲的时候,给他们赏赐了一些东西,还是有夏至给送过去,就是这样,也让两人感动的痛哭流涕。 “行吧,那就走吧。我倒要看看你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非得让我亲自去一趟。”李弘一边说,一边狐疑的看着淡然自若的白纯。 “您要是想让我陪您去,奴婢去就是了。”白纯也起身,看着李弘那怀疑的眼神,急忙说道。 “你不陪我去谁陪我去?先不论什么事儿,但可以肯定,一定是你怂恿他们找我的。现在夏至跟小雪都不在,濮王府跟大理寺两个尸体都得处理,至于如何安葬,这就让我父皇回来再定吧,花孟找个人传旨给狄仁杰,然后你跟芒种陪我去任劳任怨家里。”李弘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始作俑者,便自己先走了出去。 白纯一看李弘就带他们三个人,如果万一有啥事儿,就只有花孟跟芒种应付,而且还得管自己这个累赘,顿时急忙阻止道:“带上无法无天吧,这样周到些。” “任劳任怨家里有杀手啊?”李弘瞪着白纯,讽刺道。 “那倒不是,但您这样出门太随意了,奴婢去让无法无天过来。”白纯说完后,不等李弘同意,自己就先走了出去。 等李弘示意花孟、芒种跟任劳任怨,别理会白纯那个妖精,自顾自的走到门口时,白纯已经带着换上了便服的无法无天,匆匆的赶了过来。 “有意思啊,今日才算是巧啊,两个双胞胎兄弟啊,任劳任怨,无法无天,你们父母当时都怎么给你们起名字的?是看心情起的吗?”李弘在白纯的陪同下,打趣着四人。 四人哪敢接话儿,只能是跟在身后陪着呵呵傻笑,不管太子殿下如何打趣,反正就是一直傻乐。 任劳任怨的家离濮王府不远,一街之隔,所以几人晃晃悠悠,一路上欣赏着长安城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而又秩序井然的繁华都市,来到了任劳任怨所在的坊门口。 李弘突然站住不动,看着坊门里面的方向,两眼直勾勾的。 白纯见他停下,急忙也跟着停住,好奇的看着李弘问道:“爷,怎么了?” 李弘不耐烦的看了看她,问道:“你认路吗?” “不认识。”白纯正色的回答道。 “不认识你还不让那两货带路,他们跟在后面,只望着我给他带路不成!”李弘视线从坊门里移开,看了看两侧的街道说道。 白纯无奈的摇摇头,急忙挥手让任劳任怨两人带路,她心里很奇怪,今天太子殿下心情看来,好像是格外的好啊,难道是除掉了贺兰敏之跟韩国夫人的原因?! 在任劳任怨恭恭敬敬的带领下,刚一踏进任劳任怨的家门,两人就跟飞似的跑进了屋子里,顿时就听见里屋传来任劳任怨催促的声音:“快点儿出来,爷来了。” “快点儿,跟我出去迎接爷。”任劳也在另外一边的屋子里,对自己的婆娘催促道。 李弘侧耳倾听着这一切,轻松的说道:“看来这两个家伙相处的不错啊,亲兄弟竟然还能不分家这般过,不错。” “是爷您教导有方吧。”白纯不知啥时候也学会了拍马屁。 “快拉倒吧,我教过他俩这些?”李弘跟白纯往里走,身后自然是无法无天跟花孟和芒种。 “小民……。” “行了,行了,别行礼了,让人家看见还以为怎么着呢。”李弘看着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一大家子,不由自主的还是吓了一跳。 倒不是说眼前的成年人有多少,不过就是任劳任怨跟各自的婆娘,但……小屁孩儿有点儿多啊,这最起码有七八个小孩儿围在任劳任怨两对夫妻跟前。 “够能生的啊……不对,你俩这成亲才几年?这七八岁的肯定不是你们成亲后生的,这是怎么回事儿?”李弘看着那几个最大的约莫七八岁,最小的约莫四五岁的样子,问道。 “爷,这……这些都是臣捡来……。” “捡来的?我大唐什么时候小孩儿满地都是了,那你再给我出去捡几个来。”李弘看了看回话的任怨,没好气的说道。 说完后,也不等人家招呼,自顾自的就钻进了人家家里,随意走动打量着四处。 在白纯的示意下,任劳任怨带着各自的老婆,以及怀里的两个婴儿,然后又从那七八个小孩儿里,挑了两个年龄比较大的,带到了了李弘跟前。 此时李弘已经把人家家里转了个遍,不时嘴里还啧啧的评价几句。 等这些人进来后,他自己已经坐在了人家客厅的上首,其他人包括白纯,则都是站在两侧,看着太子殿下还在打量这个比较大的客厅。 “不错,房子布置的挺好,收拾的干净利索,不会是因为我来,所以才收拾的吧?” “回爷的话,您来之前确实是经过一番仔细收拾,不过平日里也基本上都这样。”任怨站在一侧,急忙说道。 李弘看了看任劳任怨两人的老婆,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婴孩儿,起身走到跟前,立刻吓得任劳任怨的老婆浑身发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求救似的看着任劳任怨。 “没事儿,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们怀里的两个小家伙。”李弘起身就看见了两人紧张,急忙说道。 两人年岁都不小了,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都很秀丽,也不知道任劳任怨两个家伙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一看就是贤妻良母型的。 但两人的岁数比起任劳任怨,可是小了最起码七八岁吧,主要是任劳任怨的具体年龄,李弘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大。 随意的逗弄了几下怀里的婴儿,看着熟睡的婴儿吐着舌头,闭着双眼还没有睡醒,嘿嘿笑道:“多可人儿啊,白纯,赏。” “是,爷。”白纯显然是早有准备,从袖袋里掏出两块玉佩,显然都是皇室专用之物,给两个熟睡的婴孩儿的胸前,各放了一块儿。 “小民多谢爷赏赐。”两女等白纯在她们耳边小声提示后,急忙抱着婴孩儿行李谢道。 “任劳任怨,说吧,何事儿?别说就是为了让我给小家伙赏赐啊。”李弘再次落座问道。 “爷,臣想请求您给……给……。”任劳一边说,一边把另外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拉到跟前,鼓起勇气说道:“臣想请求您给他们上个户籍。” 154 败家娘们 李弘奇怪的看看任劳任怨,再看看怂恿两人的白纯,接过花孟递过来的白水放在一旁,说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难道没有户籍?” 任劳任怨两人互望了一眼,然后开始把这几个小孩儿的身世缓缓的说了出来。 原本李弘还以为,会像上一世看的电视剧啥的一样,这几个小孩儿都是哪些忠臣之后,被佞臣陷害的家破人亡,流落长安。 然后被好心人收养,抚养长大后,然后学了一身的武艺归来,给自己的亲爹亲娘报仇,最后手刃仇人的可歌可泣的故事。 但没想到自己想多了,不过就是一些来长安的客商,有些在路上捡了这些小孩儿,然后就顺便带到了太乙城,打算要不就留在身边当伙计,要不就送到人牙子手里,能卖几个钱算几个钱。 但不想,有这么几人却被任劳任怨看上了,觉得这些孩子有可能成为像他们这般的工匠,于是起了爱才之心,就把这些孩子要了过来。 但因为没有户籍,所以入学等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找来白纯相商,没想到白纯这个傻孢子,直接建议两人找太子殿下。 按照白纯那傻狍子的说法儿,这事儿找谁都不如找太子爷好使儿,一句话的事儿,于是就希望李弘能够过来看一眼,并帮着两人把这事儿给落实了。 李弘鄙夷的看着白纯,她与任劳任怨一样,都是同年归入太子门下的,不过是任劳任怨现在是正式的太子府官员,白纯依然还是任何头衔都没有的奴婢。 “白纯,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改改?你这瞒天过海算瞒天过海吗?单单就户籍一事儿,你会让我处理?你不认识宗楚客?你真不知道找他比找我好使儿?说,还有何事儿瞒着我!”李弘神色一冷,看着白纯问道。 白纯撇撇嘴,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任劳任怨的两个老婆抱着孩子,跟着任劳任怨以及那两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起噗通跪在了地上。 李弘无奈的叹口气,无力的摇头道:“起来起来,你们跪着干嘛?说吧,何事儿?至于让我出面。” 白纯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敢吱声的几人,最后还是她代替任劳任怨等人说道:“爷,去年于志宁去世,府里的一些丫鬟便被遣散,这之前一直有两个丫鬟,在于志宁位于太乙城的一座府邸内侍奉,也不知如何,就与任劳任怨认识了,所以就希望爷您能同意。” 李弘脑袋有些短路,当即问道:“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生的……哦,错了,这怎么可能。”李弘自己都不好意思笑了。 看着还依旧跪在地上的几人,说道:“起来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搞这么大阵仗,把我引过来?当年我跟父皇在太乙城,跟于志宁也没有过节,不会因为这点儿事就记恨他的。” “真的?”任劳任怨两人突然间同时抬头,兴奋的问道,就是他们的抱着孩子的老婆,也是一脸替自己夫君高兴的神情。 李弘只能无奈的撇撇嘴,这年头的大唐,女子对于丈夫纳妾什么的,有时候比自己的夫君还上心,甘心情愿的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纳妾,所以他对两人的老婆高兴的表情,也不觉得奇怪。 “行吧,喊出来我看看,是不是她们也得上户籍?”李弘知道,这些官员的家里,有时候遣散了一些丫鬟后,特别是在主人去世遣散丫鬟,基本上都是很少有能把户籍、公验、身契三者能够给齐全的。 所以一些达官贵人家里的丫鬟,也就是俗称的:“官奴婢”,往往在主人去世后,要么继续跟随侍奉子女,要么就是被卖的下场。 只有少数人能够像现在李弘面前跪着的两个丫鬟一样,被喜欢的人,或是对她们真心好的人收留做妾。 做妾其实跟奴隶的区别不大,依然可以在正房不满意的情况下,随时卖掉,平时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下场不一定如继续在达官贵人家里当丫鬟好。 但看着任劳任怨、或者是他们两人的婆娘的样子,不像是那种刻薄之人,想来这两个丫鬟还是挺有福气的。 于是李弘轻松自信的白纯说道:“问问她们,现在三者还有什么,把该有的一些拿着,现在就去坊正那里办理户籍。” 李弘脸上透露着谜一样的自信,在他看来,自己办这种事情真是有点丢脸,堂堂的太子殿下,因为这点儿事找坊正,还不得把坊正吓死? 四年前,李弘未雨绸缪就让许敬宗跟李义府,开始研究户籍制度的种种缺陷,在他看来,这拾遗补缺的这种活儿,就跟怎么整治人一样,最适合许敬宗跟李义府这样的人来干了。 毕竟,一个人流传千古的千古大阴人,一个同样是不落下风的笑里藏刀,这两人用来检验户籍制度,那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无论是两税法还是均田制还是租庸调制,都是跟严苛的户籍制度有着紧密的联系,户籍制度的崩坏,则就是代表着任何一种制度的崩坏。 现在整个户部,在被李弘掌管四年后,已经把户籍制度,提高到了一个很严密的阶段。 无论是对失报年龄逃税、真死假亡逃户,都起到了很有效的作用。包括对边军兵士死亡逃报等,许敬宗跟李义府都是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堪堪达到了李弘的要求。 但某人到现在为止,对于大唐的户籍制度,依然还停留在许敬宗跟李义府改制之前的印象中。 “凡里有手实,岁终具民之年与地之阔狭,为乡帐。乡成于县,县成于州,州成于户部。又有计帐,具来岁课役以报度之。” 所以不管怎么说,想要上户籍,还是官奴婢改在编户籍,实权则都掌握在坊、里正手里。 坊正之下还有坊胥,恐怕这就是大唐等级最低的官员了。 坊正跟坊胥只有一间小屋,平时人也不多,李弘领着一群人,前呼后拥的便来到了人家的小屋内。 潇洒的冲后面挥挥手,示意白纯把那几个人的一些户籍相关文书递给了坊正。 坊正不过五十多岁,笑呵呵的接过,同时看着这些人非富即贵,急忙客气的让这些人在旁边坐下。 “不知几位可是要办何事儿?”坊正坐下翻阅着两个官奴婢的身契等,问道。 “哦,对了,还有他们。”李弘招招手,把七个小孩童也招到了跟前,说道:“他们没有户籍,正好一并给他们列入编户。” 坊正看着李弘,这少年哪像是来办理户籍的,此态度倒像是走到了酒楼、茶肆指使店伙计似的。 “他们可有手实?”坊正也不气,和气的问道。 “有手实吗?”看着几个孩童一致的摇头,李弘扭头再对坊正说道:“没有。” “这位公子……。”坊正看了看李弘身后的几人,再看看面前站的这几人,搞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富家子弟没事干,过来拿自己找乐的? 坊正斟酌了下言语,还是如实说道:“这位公子,如果没有手实,那是无法入户籍的,还有,这两个的身份乃是官奴婢,是更改不了的,无法编入编户的。” 李弘看了看坊正,懒得跟他费口舌,当着这几个小孩儿的面,自己一个太子亲自交涉,显得掉价,还是让白纯来办吧。 白纯向前一步,突然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于是二乎乎的脱口说道:“那个……那个你认识宗楚客吗?我们跟他认识,你……你帮我们把这事儿办了……。” 坊正刚端起杯子准备喝水,听到白纯如此直白的话语,噗的一声,刚刚进嘴的水,一点不落的全部喷了出去,不过还好,并没有喷到李弘等人身上。 李弘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傻狍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脑子被驴踢了吧。 坊正被白纯的话语噎的治咳嗽,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息说道:“这位娘子,宗大人乃是我们京兆府长吏,从三品的大官,老夫不过是个流外六等的坊正,还为入品。老夫识得宗大人,但宗大人不识得老夫啊。” 傻狍子此时看着李弘瞪了她一眼,也感觉自己说的好像不对,于是急忙纠正道:“那……那那你可知道我们京兆府尹是何人?这……他就是宗楚客的上司,是京兆府尹,你放心,编户此事,没有人会怪罪你的。” 李弘满脑门的黑线!你是不是傻啊!京兆府尹太子殿下李弘亲自给人办理户籍!你是不是想让朝堂上的大臣们笑话我! 坊正被白纯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实在受不了了,一只手制止着她说话,一边苦笑着说道:“小娘子,府尹大人那是我大唐当今太子殿下身兼,可是从二品的官员,老夫哪有那个福气见到太子殿下,您就不要在这里胡闹了,你们快快回去吧,这些孩子的户籍,无法编入编户,但非编户老夫或许请示之后,或许还可以。” “请示谁,你找他过来,我跟他说。”白纯急忙说道。 “你闭嘴。”李弘气的眼睛冒火星子,败家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ps:谢谢c兄弟坚持住、洛阳都护大大的月票以及打赏鼓励。) 155 求订阅 白纯看着李弘让她闭嘴,于是撇撇嘴便也不再说话了,原本以为小小的一件事情,谁知道这个坊正还挺正直,拿出宗楚客跟太子都不好使,那看来或许只有陛下才好使了。 于是堂堂的大唐太子殿下,竟然被一个未入品的坊正,从屋里给赶了出来。 任劳任怨跟自己的婆娘,更是愣愣的跟着李弘走了出来,两个丫鬟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原本以为有了当今太子,自己很快就能从官奴婢转为在编户,没想到……没想到非但没有办成,还被人从屋里赶出来了! 顿时几人心里头不由得堆满了问号,难道这个太子是假的不成? “笑,笑你个头。去把宗楚客喊过来,人家不认识咱们,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他罢免了吧,不合规矩。”李弘看着被赶出来,还笑的花枝乱颤的白纯,没好气的说道。 看看那任劳任怨等人的眼神,特别是那两个丫鬟的眼神,李弘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让花孟赶紧去找宗楚客。 这事儿想简单了,恐怕现在自己再进去,告诉人家自己是当朝太子,估计人家也不信,直接找司法拿自己下大狱了就。 长安、万年两县乃长安城的两个京县,一县六县尉各司其职,各自掌管一曹。而畿县,就是长安城周边各县,则是一县两县尉,共掌六曹,一掌兵法士、一掌功户仓。 县尉之上就是县丞跟主簿,再往上自然就是县令大人了,但李弘也不认识县令大人,他只认识宗楚客这个掌管京兆府,掌管京县与畿县的父母官。 所以在花孟去找宗楚客这段时间,跟白纯站在坊正门口的他,看着万年县县令从他们跟前而过,也不知道人家是县令。 直到听到坊正跟那个县令指着自己等人说,自己等人无理取闹,还涉嫌贩卖幼童时,李弘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人是万年县县令。 不等人家问他,他就先开口问道:“你是万年县令?叫什么名字?” 县令愣了下,这位公子为何如此不懂礼数?自己还未发问,他倒是先问了。 县令也不在意,乐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这几人跟你是何关系?为何你要帮他们入在编户籍?不知公子你又是什么人?” “我……。”李弘瞪着眼睛想说自己是大唐当今太子,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说了人家也不认识,估计反而会让任劳任怨的老婆,跟小妾觉得自己这个太子真无能,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了。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不是万年县令吧?宗楚客现在人在哪里?你让他过来,我认识他。”李弘懊恼的说道。 白纯这个二货,给自己找的这是什么活儿!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还想给人办户籍?这下好了,结结实实的被人家打脸了。 “这位公子,如果你要是再不说实情的话,身为万年县令,我就要把你们都收监在大牢,挨个审问了。”县令一边说,一边就有两个狱吏准备拿人了。 李弘现在只剩下无奈的摇头了,看着白纯准备要掏太子令牌,李弘又被气笑了,在他看来,现在自己的太子令牌,很可能会加快让那几个狱吏拿自己下狱。 于是制止住了白纯的动作,同时也让无法无天不要乱来,对着县令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几个人必须得入编户,你身为万年县令能否做主?如果不能做主,那就跟我在这儿等会儿,一会儿……看,宗楚客来了。” 正在说话,只见宗楚客额头冒汗,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 “爷……爷……您这是干什么呢,您怎么跑这里来了?什么事儿?”宗楚客勉强在李弘面前行完礼,然后就弯着老腰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万年县令愣了,这……这确确实实是京兆府长吏,如今也叫少尹。 刚一上任时就召见过自己长安县县令,两个京县县令被他叫到光德坊,也是谈了好一阵子话的。 此时看着宗楚客毕恭毕敬的,对眼前的这个小公子行礼,顿时这个公子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就呼之欲出了。 身为正五品上京官儿,自然知道宗楚客是谁的门生,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宗楚客现在还是比他们京县县令要低好几品县令。 但没办法,四年前人家就阴差阳错的祖坟冒青烟,认识了太子殿下。据说当年在紫微宫,这个宗楚客面对那几个造反的兵士,可是不顾生死的手持横刀,在太子殿下身前护驾的。 于是,就连升九级,从正六品上的畿县县令,变成了现在从三品的京兆府少尹之一。 “我干什么?我来你们这里,当然是上户籍,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闲的没事儿,让你们把我从屋里赶出来?”李弘这下子理直气壮了,看了一眼县令,再看看在门口顺着门框往下出溜的坊正,快步走过去,一手扶住坊正。 “不知者不罪,再说了,我就是跟您说了我是太子,恐怕您也不信,起来吧。”李弘笑呵呵跟芒种两人扶起双腿发软,脸色惨白的坊正。 坊正现在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心脏噗通噗通的极速跳动着,刚才是自己把太子误认为了人贩子,而且还偷偷告诉司法,找来了县令,准备把太子殿下绳之以法,押入大牢的。 万年县令也是两眼发昏,自己刚才带着两个狱吏,准备捉拿太子吗?自己这是要造反吗? 双腿同样发软的跟在后面,缓缓再走进屋里,此刻,原本坊正坐的位子,已经被李弘坐了,屋里自然是除了李弘,其他人都在那站着。 “爷,您这么跑这里来了,您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过来。”宗楚客脑门子上的汗,刚刚擦干,急忙说道。 “没啥事儿,今天我是被白纯跟任劳任怨诓出来的。这不,就那几个孩童,没有手实,就是什么都没有,办理入在编户。还有,官奴婢的这两个,同样也入在编户,任劳任怨的小妾。赶紧办,办完了我还要回去。”李弘不等白纯说,自己先说出来,谁知道那个山炮一会儿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不过他倒是发现一件事情,就是白纯这个白痴,在人事等方面,小白的不是一丁半点儿,是很白痴的不能再白痴了。 听完李弘的话,宗楚客从县令手里接过两个丫鬟的公验,然后再看了看那几个小孩儿,面露难色的看着李弘,嘴唇动了动。 李弘看着宗楚客的德行,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点儿事儿,他为难个屁啊,至于吗? “殿下,这事儿……。” “怎么了,找你宗楚客办这点儿事都不成?办不了?”李弘的脸黑下来了,今日被坊正从屋里赶出来,自己认了。 但要是自己亲手提拔的人也驳自己的脸面,自己这就罢免了他。 “不是的,爷,这事儿……无论是京兆府还是万年县,更别说一个坊正了,我们……我们没这权利啊,爷。” “宗楚客你给我说清楚!京兆府没有这个权利?开什么玩笑你!你可知道京兆府不用受逐级上报的约束,凡是只要经证实、证据确凿的案件,我就可以立刻给你判死刑!赶紧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爷,您别生气,这……关于户籍,我们京兆府只有执行权,并无修改、增订户籍律的权利,何况如今户籍制度完善后,无手实、或是官奴婢的户籍更改,都是有一定条件的,不是说……。” “放屁,这他么哪个王八蛋定的?我怎么不知道?告诉我,谁现在管着户籍,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落入编户实乃增加税收,有利农耕之事,岂能纳入条框范围内?猪脑子吧这是,谁想出来的这是……那个……宗楚客,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李弘说道一半,突然醒悟,尼玛,自己把自己骂了。 “爷,这……。” 宗楚客此刻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看着骂自己骂得正痛快的李弘醒悟过来后,脸上呈现那尴尬的神情。 宗楚客强忍着心中的笑意,但脸部神经却不受控制般抖动,中风似的抽动着。 而白纯此刻已经快把下巴壳子低到她那高耸上了,瘦弱的肩膀此刻不住的耸动,估计已经笑岔气了。 屋内明白自己把自己骂了的,恐怕除了宗楚客,就是自己身边那几个人了,看白纯那白痴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笑的有多开心了。 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几人,李弘再次对宗楚客说道:“那你告诉我,如果这几个人改为在编户,我该怎么办?应该找谁?” 宗楚客小心翼翼的活动着脸部肌肉,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在面对殿下的时候能够自然一些,强忍着肚子抽痛的感觉,正色的说道:“爷,无论是官奴婢改在编户,还是无手实入在编户,都需要户部尚书的许可才行。” 宗楚客话音刚落,白纯就在他旁边,笑的不受控制的扶着他的肩膀软到在地,低着头抱着他的腿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