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玫瑰》 重逢 咖啡店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灯光温煦柔美。 这几天生意清淡,门口罗雀。常有容站在收银台后一副疲倦的样子,脚底仿佛有千斤重,让她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有容,你跟我来一下。”老板冲着她招了招手。 “秀秀你顶一下位置。” 常有容一个激灵,立马睁开了眼睛。 老板道:“额…有容啊,虽然你是乃苗介绍来的,但是你这个服务态度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也看到了,现在生意不景气,一天就卖七杯饮品,其中我还喝了两杯…” 在县城开咖啡馆,装修老气、不做外卖、不搞促销、主打文艺与情怀,还是在老城区…饮品单一到让你想起了初恋,不过这咖啡馆还没倒闭,常有容只能说老板真是有点小本事在的。 常有容抿了抿嘴:“老板,我懂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懂了…哎,有容啊,其实我是非常舍不得的,但是你看生意不景气…我也没办法。” 老板的手在她肩膀上拍着,语气惋惜的摇头叹息。 常有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老板,工资可以今天结给我吗?” 宽阔的马路上,常有容正拿着手机嘟嘟囔囔:“工资4400,水电燃气费321、物业费……”她看了看手机,又抬头望天。 阳光普照着整个城市,街道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她曾经热爱夏天,喜欢在阳光下游泳、晒太阳,和朋友们一起去海边淘沙子,爬山摘桃子,但现在的她却感到无法感受这些愉快的时光。 斑驳陆离的锦霞,影影绰绰的云烟,铺在湖面上。李沿津关上空调,打开车窗,带着海腥气的热浪袭来。 “阿婆,要不还是开空调吧,您受不住热。”李沿津单手撑在窗沿,宽松的衬衫袖口灌了风,隐约可见皮肤下的血管青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望向后视镜中的小老太太。 老太太冲着李沿津摆了摆手道:“省油,再说了马上到家了。就想吹吹老家的风。” 李沿津嘴角噙着笑,看着后视镜的阿婆无奈的摇摇头。 老太太年少丧夫,一个人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能养活自己已是十分不易,省吃俭用成了习惯。 暗黄的日光灯交替地闪现在这座城市的长廊。一辆c牌黑车驶入小区停在5栋,坐在花坛边的人看着陌生的车子,好奇地伸长脖子观望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和孩子嬉戏打闹的哭喊声显得格外嘈杂。 “孙姐,那谁啊?之前没见过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转动眼珠打量着。 孙姐闻言抬头望去,身姿挺拔的男人此时正左手提着行李,右手扶着老人。 “王凤你刚搬来不知道,住在我们隔壁那栋,几年前搬去c市了,不过每年会回来住一段时间。” “他们家是做什么的?那车我在儿子手机上看过,我儿子说落地一百多万咧!长得还一表人才,他结婚了吗”王凤撞了撞孙姐的肩膀。 孙姐嗤笑道:“又要给你家丫头介绍啊?这个别想了,人家条件多好,听说现在在律所工作,在c市有车有房…” 王凤打断“我家丫头咋啦?又年轻又好看!” “哈哈哈哈,是是,你家丫头多…哎,有容你下班啦?” 一个穿着藕白无袖长裙女子走来,手上提着两大包东西。微风吹来,长裙紧紧的贴在女孩瘦骨伶仃的身上。 “孙阿姨好,超市促销我刚去买了点东西,桃子买多了,您拿一点吃吧。”她声音轻灵,带着温润。 “哎哟,这么客气呢,周末来阿姨家,阿姨给你烧你最爱吃的酱排骨。北北他们也要回来呢!”孙阿姨伸手接过。 常有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寒暄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丫头又是谁啊?” “跟我家孩子一块长大的,后来她搬走了,也就前段时间才回来。” 常有容费力的往上提了提袋子,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匆匆离去。 “砰” 沉阿婆闻声抬头“沿津,你听到关门声了吗?” “听到了。”李沿津盛了一碗汤放在沉阿婆面前点头“吹吹再喝,烫。” “哎哟,小毛头,你把阿婆当三岁小孩子啊,阿婆不知道烫嘛。”沉阿婆笑眯眯的接过。 “你说是不是常国优一家回来了?不对啊,他儿子还在c市读书,不可能回来。租出去了?卖掉了?还是有容回来了?”沉阿婆道。 李沿津抿了抿嘴唇,浓眉一挑,在记忆中浮现出属于常有容零零散散的碎片。 她小时候像个肉团子,总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带着她去打篮球,给她一根棒棒糖就会乖乖的坐在旁边,晃着短短的小肉腿,舔着比脸还大的彩虹糖,口水流的到处都是,两只葡萄似的眼睛眯成月牙,怎么看怎么讨喜。 随着他去c市读书工作后,联系愈发少了,李沿津也只在6年前见过她一面,此后她就跟消失了一般,他也渐渐忘记。 李沿津拾起碗筷:“阿婆,我来收拾,你要是无聊就去找找你的小姐妹玩,我处理一下工作,你九点前必须回来吃药,不可以玩太晚。” 沉阿婆:“好,你早点休息明早去打扫花园啊!” 沉阿婆说的花园,其实是顶楼天台。当年沉阿婆想种点花花草草,儿子儿媳孝顺便买了带天台的顶楼,让沉阿婆种植。当时还因为舍不得这些花草拒绝搬去c市,李沿津劝说了好久,沉阿婆才勉强同意。 回家的常有容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特别的号码。她按下拨号键,耐心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应。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铃声还是持续响着,没有人接听。她的心情逐渐失落,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从购物袋拿了些东西,走向门外。 点点灯光透过窗户与月光交映在房间里,李沿津慵懒的靠着床头,修长的指尖快速的敲击着电脑。 李沿津合上电脑,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眉心,像没骨头一样瘫在床上,倦意袭卷了他的感官,身体像棉花一样软绵。 五个小时的车程加上长时间的工作,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发出警告,但他的精神却拼死抵抗。 他喃喃道“我才32身体就虚了?不可能!” 李沿津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镜子面前,冲着镜子撩开自己的衬衫,摆着各种姿势,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这紧实的腹肌、这挺拔的身姿、这俊俏的脸蛋…32岁依旧魅力无限!” 他自我欣赏半天发觉已经八点半了,拿上烟盒出门,打算在阿婆回家前抽根抗老烟。 李沿津开门望向对面那扇门,迟疑了一下最终抬腿走向楼梯。他拿出钥匙打开院子,却发现本该黝暗的天台此刻却灯影幢幢。桂花雨如繁星点点,各色娇艳的花儿点缀在翠绿色的草地之中,显然被人照顾的极好。 李沿津从口袋掏出烟点燃,眯着眼打量着四周,深深吸了一口,偏了偏头,呼吸一停。他看见穿着长裙的女孩站在白粉色欧石楠旁,身形高挑,银纱似的月光倾泻在女孩身上。 “我靠!吓死老子了!”李沿津叼着烟蒂,赶紧又猛吸了一口,随即熄灭香烟,在虚无的烟雾中向女孩走去。 常有容听见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响起,便站了起来。“吱呀”一声门开了,她看见了一个男人,当男人丢掉烟向她走来,那疏离漠视的眼神让常有容心中涌起一股酸楚、陌生和胆怯。 六年未见,他好像跟记忆中笑得肆意张扬的哥哥不太像,现在的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容貌俊朗,棱角分明,一副社会精英样,冷峻的气质冲散了常有容对李沿津的熟悉感。 李沿津走近了才看清女孩的面容。她皮肤极白,脸上泛着红霞,眼神有些迷离,过于清瘦,眼窝凹陷削弱了圆溜溜杏眼带来的甜美。 空气中氤氲着花香味,还有女孩身上传来的桃子味和淡淡酒香,幽香渺渺,惹得他愈发混沌。 李沿津摸摸鼻子往后撤了几步“你好,我是十楼的住户,这个天台是私人的,配有钥匙。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下次请提前打声招呼。” 常有容抬起头,神色有些怪异,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底的惘然,但还是忍住了没开口。 李沿津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意识到自己可能语气重了,冁然一笑,放缓语气“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我看这园子很干净,是你打理的吗?我们不经常回来,没时间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呢。” “您是刚搬进来的吗?”李沿津道,或许常有容家房子就是租给这个女孩的。 “恩,前两个月才搬进来。”常有容嚅嚅道。 常有容抬头看见社会精英样的李沿津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盯那么久还认不出来,心中更加委屈。 “花园打理的很干净,我看新添置了不少的物件,你花了多少钱,我微信补给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李沿津掏出手机晃了晃。 常有容闻言,皱起眉头慌忙的摆摆手:“不用了,没花多少钱。” 李沿津见女孩拒绝之意十分明显,也不坚持,收起手机,笑着道了声谢,随即不疾不徐地向花园中央的茶几走去。 李沿津看着桌面,轻挑眉毛,转身向女孩问道:“这…都是你喝的?” “不...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常有容快步走到茶几处弯腰收拾。 李沿津本想说些什么,看着女孩慌忙的身影,尴尬的轻咳一声,转身离去。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随着风起舞。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是离去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常有容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但也有一丝丝的惆怅和不舍。 “你去哪了?”沉阿婆看向正在玄关处换鞋的李沿津。 “我去天台抽了根烟。你回来的挺准时,我去给你拿药吃。” 沉阿婆叫停李沿津“你先等会去。我跟你说,有容回来了呀!” “……” 时间静止了几秒,李沿津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脑中浮现出天台的女孩。 “你什么表情啊,有容回来了你不开心啊?现在太晚了,明天去把她叫过来问问。” “我记得…有容是个小胖妞吧?”他神情复杂的望向阿婆。 沉阿婆捂着嘴笑笑“是啊,小时候可胖了,听你孙姨说现在瘦了,也漂亮了。你看看有容爸妈…哎,你又去哪啊?” 买单 常有容在楼梯口碰到了折回的李沿津。 她想避开李沿津的视线,又觉得欲盖弥彰。 李沿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他微微一笑,目光却更加深邃。 他迈步走向楼梯,停在了离她几阶的地方,伸手拿过常有容手里的垃圾袋:“上去聊聊吧。” 靠的太近,他身上不似以前洗衣粉和阳光晒过暖暖的味道,被烟草味和一股似有若无的清新柑橘味替代。 常有容不禁想到孔雀开屏,越老越骚。 不待她做出回应,李沿津抬腿越过她向上走去,常有容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李沿津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这些年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大家都很想你的。” 常有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李沿津是她幼时最好的玩伴、哥哥。分别的六年,大家都已长大,他不知道她的过去,她也不知道他的现在,她和所有人之间横着六年的岁月长河,这些苦涩,让她难以作答。 常有容:“嗯...手机丢了。叔叔阿姨也回来了吗?你回来多久?” 她尾音起的极高,接连抛出两个问题,似是十分好奇,李沿津知晓她不想谈论刚刚那个话题,笑了笑一一答道。 一时无言,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孩,李沿津想起了以前的她。 记忆中的她爱笑、爱惹事、爱黏人还很吵,嘴巴跟上了发条一样,高速运转,一天到晚也就睡觉能安静会。只要看见李沿津她都会挤到他怀里,不管不顾,踮起脚扒着比她还高的书桌,贴着他叽叽喳喳,李沿津看她费劲的模样,便搬把椅子将她抱了上去。 在李沿津家里有她专属的餐具、毯子、一把椅子、半张书桌,和最好的哥哥。 现在看着她单薄的身形,眼睛也不复以前的乌黑明亮,就像失去了庇护的雏鸟,被风雨吹打的趔趔趄趄,缩在自己破烂不堪的鸟巢中苟延残喘。李沿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却把常有容惊的连连后退。 李沿津浓眉一挑:“怎么了,现在长大了,哥哥连头也不能摸了?”说着又使劲的揉了一下。 常有容撇撇嘴,心中却窃喜道:“还说是哥哥呢,你都不认识我,刚刚还那么凶!” 倒是越说越委屈了,李沿津掰过常有容的脸,细细端详:“你这谁认得出啊?最后一次见你,你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五,你让我怎么认?” 常有容一把拍掉李沿津的手,冷哼着送了他一个白眼。 “你怎么回来了?”李沿津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割阑尾前都还在开会,常有容一直觉得他哪天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也不足为奇。 “阿婆说要回来看看她的小姐妹,我每年都会陪她来这呆一段时间。”李沿津挥了挥手,驱赶着面前的蚊虫。 常有容瞥了他一眼,却发现挥舞的手上除了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空无一物。常有容不是个能把情绪藏起来的人,这炙热的视线都快把李沿津的手烤穿了,李沿津自然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 “没有了,早摘了。”李沿津耸耸肩。 常有容两条细眉紧紧地纠在一起。 刘欣桐,这个名字,一直伴随着李沿津的成长。他们从小学、初中到高中,走过了漫长的求学之路。就在高考后,刘欣桐做出了一个决定,不顾自己的前途也要追随他——报考c市的大学。 虽然这个决定让刘母的血压不断攀升,却没有改变刘欣桐的初衷,因为她不想异地恋,她要紧紧跟随李沿津的脚步,一同继续前行。 他们就是人人称羡的模范情侣,李欣桐就是这么爱着李沿津,但他们却离了婚。除了李沿津有过错,要不然常有容真的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分开。 李沿津:“别脑补过头。第一我们没有结婚。第二和平分手,没有谁对不起谁。” 她转过头,看向他,他的眼神依旧深邃。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感到一股温暖从他的手掌传来。 “时间的沉淀让爱情变得不再纯粹,爱情就不单单是爱情了。我们已经没有当初的激情和期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和理性,我们都不想让感情成为负担。” 常有容对于李沿津的分手理由感到惊讶。这个理由似乎太过轻飘,但又夹杂着晦涩的复杂情感。 “好了,好了,又不是跟你谈跟你分,你嘴巴撅那么高干嘛?” “呸!我吃一辈子的香菜我都不愿意跟你谈!” 李沿津:“放心,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明天我就去楼上开垦一片香菜园出来,以后哥就是你的香菜供应商了。” 常有容眼角抽了抽,被噎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全球一共80亿人口,不同种族、不同国籍、不同文化、不同性别……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可以选择过不一样的生活。我和她的感情不是用结果来衡量的。”李沿津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李沿津说这话的时候透露出被岁月洗涤的痕迹,整个人从容自若,像个无欲无求的老道士。 李沿津摸出手机操作一番递给常有容,笑着说:“请问现在可以加联系方式了吗?” 房间里一片安静,常有容已经洗漱好,静静地休息。 此时,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亮和震动,常有容眯了眯眼拿起了手机,噼里啪啦的回复着消息。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挥洒在室内,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简约的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闹钟和一盏柔和的台灯。墙上挂着一幅梦幻般的画作,画面中的彩虹和云朵仿佛能带给人心灵的慰藉。 常有容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回想起今天的一切。她本以为自己面对李沿津会忐忑不安,但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却渐渐放松下来,她开始享受这个时刻,享受故人重逢的陪伴。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回味着这个美好的时刻,她感到自己的心情变得平静,像是深夜的湖面,一片宁静。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只白嫩的手在床上摸索着:“谁?” “李沿津。起床,带你去吃面。”手机里那头传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扬,很是温柔。 常有容皱了皱眉,如果她是其他时候听见这种声音,一定会好好跟对方聊几句,可惜现在才六点半,就算是手机进账声音,她都觉得刺耳烦躁。 她最终还是勉强爬起来了,但是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一股明显的不悦。 常有容收拾好开门就看见李沿津倚靠着墙,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灰色运动裤,蓬松的碎发被微风吹向两侧,高挺的鼻梁上还是戴着副眼镜,颇有青春气息。 常有容:“穿的很年轻嘛!” “我本来就是年轻人,请你注意措辞。”李沿津按下电梯:“进去。吃完去逛早市。” “干嘛?” 李沿津一脸戏虐:“买香菜种子。” 常有容看了眼楼层数,抱着胸对他翻了个白眼:“那我要去趟超市。” “干嘛?” “买盒脑白金,我看你年纪大了,挺需要补补。” 时间掌握的刚好,说完电梯门就开了,常有容欲脱身,一下就蹿了出去,李沿津往前跨了两步轻而易举就揪住了常有容的丸子头。 “你是已经沦为脑白金的奴隶了?从很小就喊着送礼就送脑白金,无法自拔?”他轻声质问,眼中闪烁着深思熟虑的神采。 常有容挣扎着拍打他的手,叫嚣着放开。她这几年都是用不好的水质,假货洗发膏洗头,头发天天掉一大团,头发可是她重点保护区,快放开啊! 李沿津打开车门将常有容塞了进去,随即启动驶出了小区。 花坛旁的王凤看着两人一同出来,又搂搂抱抱的上了车,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此刻他俩还不知道已经被人盯上了。 “啊嚏!” 常有容抬头看了看他:“感冒了?” “不是,突然痒了一下。”李沿津揉了揉鼻子。 常有容眉眼弯弯嘿嘿了两声:“一想二骂三感冒。你这是哪里的风流债开始转了?” 李沿津将涮好的筷子递给她:“大人的事情,小屁孩少管。” 常有容扯了扯嘴角嘁了一声。 “来,你们的面还有玉兰饼。齐了,两位慢慢吃。”服务员核对了一下账单,马上又跑去前台点单。 “诶…”常有容望着跑开的服务员,再看看碗里的香菜就面露难色,可怜兮兮地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他们是不是听错了啊?我说的是不要香菜,不是加倍香菜啊!” 李沿津将满是香菜的面放在自己面前,拿着一把瓷勺,一勺一勺的将香菜盛出去。他的手指修长,指甲整齐干净,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很是赏心悦目。 “哥哥。” 李沿津将挑好的面放在她面前:“干嘛?”做完这一切,才斯条慢理的吃起已经干坨的面。 “你对我真好。” “那这顿你买单就当报恩了” “……” 照片 望着车窗外疾飞的香樟树,常有容心里充满了矛盾和不安,她不知等会该如何向阿婆解释这六年的事情。她不停的回忆着自己过去的经历,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沿津注意到她的不安,温柔的安慰道:“别紧张。” 眼看快到门口了,常有容还没有想出一个合理、天衣无缝的解释。 常有如刚想开口说不去了,就看见提着购物袋的李延津开门,侧身看着她:“进去吧,我在呢。”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常有容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跟着他进了房间。 常有容闻到了记忆中那股浓浓的书墨香。他家有三面墙都被打成了架子,一面架子放着李爸爸喜欢的酒,一面架子放着李延津喜欢的书,还有一面架子摆着各种照片。看着这个熟悉的房子,心中充满了怀念与感慨。 “有容来啦,快,快坐下让阿婆看看。”阿婆听到开门声就从房间出来,迈着小步,拉着常有容坐在沙发上。 阿婆苍老的手关切的抚摸着常有容的脸,耷拉浑浊的眼睛闪着泪光。 沉阿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常有容,看着瘦弱的仿佛营养不良的模样,心如刀割一般。这孩子从小就胖嘟嘟的,吃了多少苦瘦成这样,但一想到六年的失联,作势就要打常有容。 “你看你瘦的,吃不起饭啊?不知道找阿婆啊!没一点良心!津津快去做饭!” 她不断地询问常有容现在的生活、饮食和身体情况,处处表达着自己的担忧之情。 常有容笑着抱住阿婆,在阿婆怀里撒娇,眼里却满含泪水。 旁边的李沿津看着两人相拥,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他的目光安静而温暖,房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温馨,默默的走向厨房。 “不哭了,你先吃点零食,我去厨房看看津津。”沉阿婆拍拍常有容的手,拿了一堆零食放在她面前。 沉阿婆挽起袖子走到厨房,洗了洗手,将正在塞面筋的李延津挤开。 “我来,你这肉得多塞点,有有爱吃肉。哎,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瘦的我都不认识呢。”沉阿婆不停地塞着肉,眼里满是疼惜。 李延津往旁边挪了挪,又挖了一大勺肉塞进面筋里。他的手指灵活地操纵着勺子:“还塞呢,这面筋都快被我塞破了。” 旁边的油锅里,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李沿津看着锅里翻滚着金黄色的香脆,不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似乎有点不放心的提醒阿婆:“等会吃饭有些事不要问,她不想说就不说。” 沉阿婆哼了一声:“放心吧,我没问。你昨天说,今天说,真当我老年痴呆啊?” 常有容深呼吸几次,眨眨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起先,她还害怕怎么面对阿婆的那些疑问,可是阿婆并没有问她,让常有容松了一口气。 见面的那一刻,少时的情感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潘多拉匣子,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四周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让她感觉到心安。 她起身走到那一面照片墙,一张张照片让她陷入了回忆之中,正出神的看着,耳畔却传来灼热的清新柑橘气息:“怎么?还想给我爸的照片戳几个洞啊?” 常有容揉了揉发痒的耳朵,尴尬的笑笑。 常有容的爸爸是导游,经常会跟游客合照,常有容小的时候非常替妈妈有危机感,无奈妈妈总是不当回事,常有容为了泄愤,用笔将所有爸爸的照片又戳又涂。 有一次去李延津家里,看到了李叔叔跟穿着暴露的女人亲密合照,她危机感上头,抓着照片迈着小短腿就跑去找李延津。 “哥哥!哥哥!”常有容小脸愁云密布,眉头紧锁。 李延津正在玩游戏,闻言放下游戏机看着她:“怎么了?” “哥哥,你想有新妈妈吗?”常有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延津。 李延津眉头一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有容拿出照片,就差甩在李延津的脸上了:“你看!叔叔已经有新女人了!外婆说新妈妈都会打小孩的,还会抢东西。到时候你就没有房子住!没有书读!还……还没有饭吃!你知不知道!快赶走她,讨厌他们,坏人会欺负哥哥!” 看着哥哥愣愣呆呆的样子,她心里感叹着跟哥哥妈妈一样呢,老成似得摇摇头,自己垫着脚去书桌拿笔,在照片上描黑、戳孔,替哥哥出气。 李沿津怔愣着,看了眼照片又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蠢样,嘴角微微上扬,发出阵阵笑声。 常有容从小就知道,为了保持自己的利益一定要维护家庭和谐,虽然只会涂涂画画,画个圈圈诅咒别人。 常有容看着李沿津眼角显而易见的笑容,带着戏虐的意味,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苍天啊!她哪知道那是叔叔去泰国旅游跟人妖的合照啊! 饭桌上,阿婆一直夹菜给常有容,那小碗都快堆成山了,常有容不好拒绝又吃不下,简直苦不堪言,吃的十分勉强。 就在阿婆又夹了个鸡腿准备给常有容的时候,李沿津端着碗空中拦截:“阿婆,你是不是忘记你孙子也在这?” 常有容跟看见大救星一样,忙忙点头:“给哥哥吃,我吃饱了阿婆。” 沉阿婆只好筷子转个弯放进了李沿津的碗里。 整个饭桌上充满了温馨的气氛,常有容享受着这难得的甜蜜家庭时光。吃完饭后,基本是扶着墙回到自己家,心里和胃里都已经饱和到了极限。 李沿津出门的时候,常有容也正好开门,四目相对。李沿津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有两颗扣子没扣,漏出修长的脖颈和一点点锁骨,左手戴着腕表。分明的五官、银边眼镜、修长挺拔的身形,他看起来沉稳优雅,矜贵不凡。 常有容顾不上欣赏,该死的肌肉记忆起了作用,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偷偷去网吧被哥哥抓包的时刻,她下意识地想要关上门。 然而,李沿津突然向前一把抓住了门,垂眸望着她。 “这么晚去哪儿?”他问道。 常有容懊悔死了,有些尴尬的支支吾吾:“我去买点东西…家里没…没油了。” 李沿津故意拖长尾音,语气尽是揶揄:“买油啊~” 常有容穿着一件烟灰色方领吊带,黑色牛仔微喇叭裤,斜挎着mini包。原本扎着的头发放了下来,变成蓬松自然的卷发。 李沿津看过她的素颜,是一种清冷,稚气的感觉,化了妆的她,美得很肆意。 这身打扮可以去任何地方,但绝对不可能是现在去超市买油。 李沿津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走吧,一起下楼,要我送你吗?” 常有容缓缓吐了一口气,四肢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笑眯眯道:“不用送,楼下超市就几步路。你干嘛去啊?” “玩。”他不动声色垂眼看着她想:还在撒谎。 常有容跟李沿津道了再见,蹦蹦跳跳的走了。 李沿津注视着她渐行渐远,那身影似乎在与六年前的的她交织着。曾经的她还是个稚嫩天真的小孩,现在已经变成婀娜多姿,眉眼如画的大人了,有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美丽。 李沿津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感慨,仿佛看到了时光在她身上划过的历程。 男人 “繁花”餐厅装饰复古精致,目光所到之处皆有花朵点缀,配上柔和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让人仿佛置身于爱丽丝的仙境。 常有容独自坐在窗边,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门口。窗外的风儿轻拂着她的脸庞,吹乱了她的长发,飘散在空气中。 她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握着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舌头和脑子瞬间麻木,她僵直地抵在椅背,眼神中充满了失落。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眉清目秀的男人,走向她,拉开了椅子。 常有容看见他,瞬间喜上眉梢,她圆圆的杏眼笑成了月牙,眼睛里闪耀着光芒,她的感情直白,耀眼。 “我点了你爱吃的…”常有容目光炙热,正给男人夹菜。 男人盯着她,淡漠无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常有容的手一抖,他爱吃的鱼肉就掉在了桌上,她又重新夹起一块放在男人碗里:“这是你最爱吃的,你尝尝。” 男人看着碗里的鱼肉,目光不屑,甚至带有一丝厌恶。 “那是以前。”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他冰冷的说道。 常有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慢慢崩塌,男人的话仿佛一把冰冷的刀子,深深插进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就疼。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窗外的树叶随之摇曳,景色变幻莫测,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是变幻无常,不可预测的。 常有容一把丢掉餐具,身体后退依靠着椅子,擦掉眼泪,面无表情道:“你让我放过你,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你倒是说说我这六年,你该怎么补偿我?” 男人默然无语,他的眼神中有些复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凝视着常有容的眼睛,几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 “那会我们都还小,我真的害怕,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说你想要什…” 她感受到了男人目光,微微颤抖着,像是在面对一种无法承受的愤怒,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的时候妈妈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你哪里好,我说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我目不识丁,你实在无可取之处。 “你只顾你自己,你害怕我也会害怕,六年前的补偿是会等我,跟我结婚,实现了吗?”常有容轻飘飘的扫过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真是刺眼这只是一场空欢喜,她何必对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男人如此执着。 男人猛的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眼神冷厉:“我来见你是想好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不想谈我就先走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想要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可她的态度让她无从下手。 常有容望着他的背影,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康北。”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他身边,她轻拂着他的轮廓,感受着他的体温。 康北看着常有容那双陌生的眼睛,他知道,她向来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他的心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你现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真的想要我把六年前的事情说出来吗?”常有容的声音很轻,但是里面却包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康北脸色骤变,眼睛更是仿佛要迸出眼眶一样,他知道,不论常有容说出来的是什么,都会对他的家庭和事业造成很大的影响。 他咬着后槽牙,恨恨道:“你到底想怎样?” 常有容没有回答康北的问题,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康北的脸色不断变幻。从小的默契,她知道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却不敢开口。她也知道,她的话语已经让康北感到很不舒服了。 “你现在的幸福和成功都是踩着我上去的,你这个加害方应该费尽心思想办法补偿我,而不是我去提。孙阿姨说这周你们会回来吃饭,邀请我一起去。” 常有容眼里闪烁着几分玩味的光芒,宛若深思熟虑,看着康北愤怒的面容。 “我得走了,记住买单哦。”言罢,她悠然离开了餐厅。 出门后,常有容感觉到城市的喧嚣和拥挤。她的皮肤不断被挤压和摩擦,像是被放进了搅拌机一样,街道两旁的建筑拔地而起,让她感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她深深的呼吸着,难以抑制的哭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仿佛想将她的内心抽干。 撞见 昨晚下起了小雨,浑浊的雾霭模糊掉了山野、村屋……灰暗的天色,寂静的村庄,空中潮冷阴湿,散发着树木的腐烂味、尘土的腥气以及家禽的尿骚味,像肉腐烂生蛆一般让人恶心。 她天不亮就起床,坐了五个小时的大巴车,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风尘仆仆的一户户的询问,不知道绕了多少路才看到那幢房子。 常有容踏着杂草,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小院子里。门前的小路被厚厚的落叶覆盖着,一只瘦弱的猫挤在门边,低声咕哝。 一个妇人往外推开了门,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红着眼怒视着前方,常有容注意到她脸上的皱纹和沧桑,不禁心中一紧。 常有容看着眼前苍老的女人,沙哑道:“姐,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们。” 常有容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她环顾四周,屋里也是十分破烂简陋,昏暗无光。常有容试图开口,但喉咙似乎被堵住了,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女人。 女人手掌捏成拳,死死盯着眼前依旧青春的女孩。她的眼神变得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你来干什么?”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常有容吞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艰难地开口道:“对不起,这次来是想看看你们…” 女人猛地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指着她鼻子怒斥:“对不起?你看看我现在过得什么样的日子!我的孩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老公瘫在床上!女儿死了!儿子连书都读不起,跟着我公公去种地,他才14岁!”她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想用尽所有的力量来表达她对生活的不满以及愤怒。 常有容望着眼前的女人,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心中充满了愧疚。 女人的话语如利剑一般直刺她的内心,康有容感到自己的心墙被摧毁,心中一片混乱。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废墟之中,五脏六腑都在痛苦地颤抖着。 面对女人的控诉,康有容只能拿出包里的银行卡,塞到女人的手中。她的动作轻柔而诚挚,带着歉意和悔恨。 她告诉女人,每个月她都会打钱,密码就在卡背后,让孩子去上学,她老公的医药费她也会负责,是她欠她们一家的。 星海岸沉浸式全息房中,四面屏幕不断地播放着海豚影像,顶部的水波纹伴随着昏暗朦胧的灯光变成不同颜色的点点星光,感受最浪漫的律动。 “嘿,这可是这附近最好的商k了!”胡有成拍了一下李延津的肩膀,带着满脸的得意。他指着四周豪华的装修和精致的陈设,一脸自豪地说:“我在这附近出差,听说你来了,马不停蹄给你安排,够意思吧!” 李延津笑了笑,举起酒杯致意。 胡有成得意地笑着,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没错,“我只想给你最好的,我们的合作协议签订后,我会让我的人全力配合你们,做到最好!” 李延津微笑着说了几句恭维的话,拿起桌上的酒杯,他一口干了手中的酒,酒珠顺着下巴滑落到锁骨上。 胡有成很是受这一套,向李延津眨了眨眼:“小李啊,我听说你是w市人,你们这姑娘是不是特好看?” 服务员在昏暗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小跑着穿过星海岸的员工通道,在长廊的尽头停下,用力敲了敲门,扯着嗓子:“Naomi!” 一个穿着黑色短款西装裙的女人打开门,捏了捏服务员的小肉脸,亲昵道:“怎么啦?小乖乖?” 红霞瞬间爬上服务员的脸颊,愣怔怔的望着Naomi:真美啊......啊!干活干活! “k888要五个姐姐,要好看的,身材好的。” Naomi打发走服务员,转身催促着姑娘快点化妆,起身走到里面的更衣室。常有容正披着一件披风,出神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Naomi坐到她的身边,拿出一根烟点上,浑身懒洋洋的,眼神慵懒魅惑,柔声道:“宝贝,就是喝喝酒,玩玩游戏,最多被摸被亲一下,你过不了心里那关,我再帮你想想别的办法。没必要这么逼自己。” 康有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被粉底遮的惨白,她脱掉披肩,露出姣好的身材,眉毛一挑,偏头看着Naomi:“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就当人家给我钱陪我玩了,看谁伺候谁了。” 她也不是什么纯情小姑娘了,有钱才有活路,康有容深知自己目前的需求。 naomi帮她理了理头发笑笑说:“你这么想就对了,你房子的事,我看着合适的价格就帮你谈了。努力帮你谈高点。” Naomi话语充满了关爱和温暖,她感激的看着她,嘴巴一撅,就往她的怀里钻,使劲的蹭蹭,急的naomi一直说:“妆!妆!” k888里酒杯碰壁声叮叮当当,空气中弥漫酒精尼古丁,难闻,微苦的味道。 naomi敲了敲门,将女孩一个个迎了进去,本来昏暗的灯光,此刻全部打在了女孩身上,闪耀无比。 李延津靠在沙发,他已经被胡有成灌的有些醉了,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们,最后一个进来的女孩,穿着黑色抹胸开叉流苏长裙,浅浅的露出胸口的肌肤,细腰盈盈一握,一双纤细的长腿裸露在外面。 他挑了挑眉:身材真好,可惜看不清脸。 常有容一进去就看到了暗处的男人,在一群秃顶肥胖中年人的周围显得格外突出。 他交迭着双腿慵懒的靠着沙发,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他衬衫微敞着,露出细长的锁骨,真的很性感,但在常有容看到男人长相的那一刻真的想拔腿就跑:怎么每次有事都能碰上他啊? 常有容一直往房间的另一侧缩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角落,她用长发遮着脸,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难道他昨天说玩也是来这里玩的? 李沿津静静的坐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但常有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的存在如同一座山峰,壮观而压迫。 “那个穿黑长裙的我要了。其他的你们自己挑啊”胡有成指着常有容,冲她勾了勾手。 李延津瞥了胡有成一眼:老东西挺有眼光啊。见心仪的被挑走了,李延津随手指了个白衣妹子,那女孩红着脸,顺从地坐了下来。 常有容冲着Naomi笑笑,使劲发送着眼波暗示她,可惜Naomi没懂,将常有容推到胡有成身边,拿起一杯酒敬他:“老板,这个妹妹今天新来的,还不太懂事,请您多多包容。” 胡有成肥厚的手掌游走在常有容光滑的后背上,小眼睛眯成一条线:“放心吧。”将嘴贴近她的耳朵:“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一股烟酒和老男人味充斥着常有容的鼻腔,她差点表情管理就失控了,常有容欲哭无泪:救命啊!这钱是真不好挣啊! 李沿津身旁摆着几瓶酒,他手中的酒杯里已经空了几次。他微笑着看向身边的人,说话的声音温柔而礼。 现在,他已经喝了三四轮,头脑有些晕乎乎的。他将酒单递给旁边的女孩,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你来点,可以不用喝。” 女孩红着脸接过酒单,她怯生生地点了一瓶价格适中的洋酒,而李沿津则叫住酒保,追加了两瓶。 他转过头,靠近女孩:“我有点醉了,我想要休息一下,你可以先去跟他们玩。好吗?”他桃花眼中的水雾深邃而宁静,女孩几乎被淹没在其中,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李沿津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气息,虽然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但他仍然保持着一份温文尔雅的风度,从不让人感到尴尬。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常有容一直偷偷的望着李沿津那边,心里有点微微发酸,希望李沿津发现她,替她解围,又有点害怕被他发现,让感到失望。 胡有为坐在常有容旁边,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她。他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女孩,嘴角微微上扬,享受着自己的游戏。他看着常有容嘴角溢出的酒水,缓缓地流过下巴,滴落在锁骨上,再流入她的柔软里面。 他的神情猥琐轻佻,左手一直在常有容的膝盖处摩挲着:“妹妹,跟哥哥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啊?” 常有容不动声色的将腿交迭在一块,把开叉的裙子往腿上盖了盖,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模样,常有容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还要乖巧柔声道:“玩什么啊?” 胡有为看她来了兴趣,推搡着右边休息的李沿津,兴许是睡了一会,他酒醒的差不多了,迷离的眼神也变得清明了,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常有容来不及躲闪就被李沿津看到了,她紧蹙眉头:完了完了完了… 李沿津紧抿着嘴,目光透过眼镜渗出一股寒意,原本他脸上的笑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也瞬间敛去,他看着她不断往后缩,就跟小时候一样,犯错就躲起来,自欺欺人式的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就觉得可笑。 “我们来玩撕纸巾游戏吧!”胡有为还在那乐呵呵的想要玩游戏,看李沿津没动静,用手肘顶了顶他,又用眼神瞥瞥了康有容,暗示李沿津。 李沿津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猪,铁青着脸:“谢邀,不玩。” “……”胡有为有点茫然。 常有容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和内心的害怕,不顾胡有为的拦阻,起身向门口走去。 李沿津看见常有容跟逃一样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也站了起来。 “你又去哪儿啊?”胡有为挠挠自己溜光的脑袋。 李沿津咬紧牙,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厕所,你要一起吗?” “不……不了。”胡有为看着李沿津离去的背影想:这身材确实有点压迫感哈!就不去厕所自取其辱了。 李沿津快步向前追上常有容,抓着她手腕就向隔壁包间走去。 哥哥(一) 昏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浓烈的烟酒味。急促的呼吸声和咚咚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李沿津站在门口,注视着常有容,心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安。 为什么会来这里?刚刚那胖子一直在摸他妹妹! 他看到常有容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一直知道常有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但是六年未见,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于是,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语气平稳,问道:“你在这干嘛?” 常有容颤声回答道:“我……我在这打工……Naomi说我只陪着玩!不……不出台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消失在空气中。 在听到“出台”二字时,他的脸上满是怒气,眼神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常有容站在李沿津的对面,身体微微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眼神闪烁着无助和恐惧,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你还敢说出台?你看看你在干些什么,人家手都快伸进你裙子里面了!口水都要沾你脸上了!再晚点是不是要跟人走了?” 常有容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李沿津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更是愤怒。他一把将常有容推到沙发上,然后怒视着她道:“真是长大了,都敢来这种地方了,你长进了不少啊!来这里打工,你穷疯啦!在外面混六年就混成这副模样吗?” 常有容记事以来,每个人都告诉她,沿津哥哥是好孩子是好学生,你要努力向哥哥学习。她一直视他为偶像,收藏着哥哥的照片、简报、获奖证书,以前时常翻看着这些珍贵的回忆。 在她的心中,沿津哥哥就如同生命中的一束光,鼓舞着她不断努力,希望有一天也能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人,可是命运告诉她,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重逢的那一刻,她看着李沿津,心里的自卑开始像一只灰色的阴影,笼罩着她的整个人。 李沿津穿着一套深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从容不迫,风度翩翩。她却穿着一件暴露的衣服,让她的身材更加突出,但是也让她更加不自在。她的脸上涂着厚重的烟熏妆,遮住了她本来的面貌。 相形见绌,自惭形秽是她想到最贴切的八字。 常有容趴在沙发上,浑身颤抖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但她没有察觉到。她的眼睛哭红了,泪水直流,似乎要将她淹没。 “凭什么?”她喘息着,发泄着自己的委屈:凭什么她要经历着这些!她难道愿意来这里吗? 她有着她的自尊,她不愿意说。 李沿津看见常有容蜷缩在沙发上,身体不断颤抖着。他的心情变得沉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他走近常有容,蹲下身子,轻轻扶起她。常有容的双眼已经哭红了,乱糟糟的头发像个破碎的娃娃。李沿津叹了口气,试图理顺她的头发,同时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常有容突然开口了,声音轻飘飘的:“你问过我吗?” 李沿津有些惊愕,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常有容盯着他的眼睛:“我说,你有问过我这六年过的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消失六年吗?你有去找他们打听过我吗?” 李沿津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作答。 “没有吧。消失又怎么样,也不是我的谁谁谁,不过邻居家的妹妹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那个责任和义务。常有容望着他:“是吗?是这样想的吧。” “真的以为我叫你一声哥哥,你就是我亲哥了?我们只是普通的旧邻居而已,六年前没找过我,六年后没问过我,现在就别摆哥哥的架子了,我都22了,你累不累?”说罢,将李沿津推开。 她的目光冷淡,仿佛在嘲笑他鲁莽的行为。 常有容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面小巧的镜子,仔细地补着唇膏和腮红。她又抓了抓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起身离开前,她还轻轻地拍了拍裙子,使之更加整齐。 李沿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拉住了常有容的裙边。“去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上班。”常有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哥哥(二) 李沿津回去后,发现常有容喝的脸蛋红扑扑的,胡有为则坐在她身边,一边对她说着话,一边还指挥着酒保上酒。 李沿津慵懒地将双手插进兜里,一条修长的腿自然地跨进,他站在常有容和胡有为两人之间,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注目于他。 她挑衅似的望了他一眼,随即便垂下了眼眸,去端桌上的酒。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杯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主任则不解看向他。 李沿津慢悠悠道:“胡主任不是说给我接风为我安排的嘛,我想跟你旁边的这位女士喝酒。” 不待人家回应,他直接坐了下去,挤的胡有为一个劲的往旁边靠,看向胡有为,温润儒雅道:“胡主任不介意吧?” 胡有为打着哈哈:“弟弟喜欢这款啊,早说啊!小妹你好好陪我兄弟啊!” 铿锵的鼓点、昏暗的灯光、浓烈的酒精侵蚀麻醉了他们,卡座上男男女女紧靠着,娇笑着。 常有容闻到李沿津特有的味道,瘪了瘪嘴就想远离。屁股刚往旁边挪了挪,一双大手就握住了她的腰,拉了回来。 她的裙子腰间是挖空设计,李沿津修长秀美的手指刚好触碰在她裸露的腰间,指尖因为练过吉他起了一层薄茧,这冰凉、粗糙的触感让她有些酥酥麻麻,她烦躁的将腰间的手甩开。 李沿津看着她抗拒的样子,周身散发着“我很生气,别来沾边”的气息,想着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太过分,他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关心而是指责。 他从果盘叉了一块菠萝递到常有容面前,常有容瞟了一样当作没看见,看着她闭目塞听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 下一秒,菠萝就贴着常有容的嘴巴,亮晶晶的,她瞪着李沿津就是不张嘴,后者却无辜的贴近她耳朵:“以前都是别人喂我吃,容容给个面子好不好?他们看着呢。”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有人看着,常有容拧着眉头吃了下去,脸颊像小松鼠一样鼓动着,李沿津来了兴趣,将果盘端起一块块的喂给她。 常有容终于吃不下,捂着嘴往后撤,满眼皆备的看着李沿津,低声说道:“你有病啊?” 李沿津放下果盘,柔声:“刚刚是哥哥不对,哥哥给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常有容冷哼着看向四周,就是不理他:这就是道歉了?喂口吃的,说个对不起就完了?哪有那么好哄。 李沿津之前点的白衣女孩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心里不甘极了,在胡有成起身去厕所后,她将裙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大片肌肤,向他们走去。 李沿津这边正卖力的哄着常有容,她端着一杯酒,像没骨头一样贴着李沿津的肩膀,飞了常有容一个白眼:“沿津哥哥,谢谢哥哥刚刚给静静开的酒,我敬你一杯,下次来的话还可以找静静的,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好不好?” 李沿津推了推眼镜,温柔的笑着:“不客气。但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带的工作机,手机里全是同事,恐怕不太方便。下次有机会。” 静静看见常有容一直在李沿津背后看着她,女人最了解女人,也最介意输给另一个女人,她捏紧了酒杯,恨不得泼在常有容脸上,抢了客人还耀武扬威! 解决了小插曲,李沿津继续哄着常有容:“你几点下班,这里太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好不好?” 常有容终于给了李沿津一个眼神,挑眉戏谑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不出台。” 李沿津突然一僵,神情复杂,回旋镖来了。他习惯了,脱口而出就是安静的地方,在这个环境氛围下确实让人觉得目的不单纯,尤其还是对着自己的妹妹说这话。 他尴尬道:“回家…不是…车里…我是说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下…”李沿津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怎么说都感觉有种18禁的感觉,哥哥妹妹相遇在这里本身就是个离谱的事情。 难得看见他窘迫的模样,加上心中有气,常有容自然不想放过他:“哟,沿津哥哥怎么了?沿津哥哥你想说什么啊?沿津哥哥~” “沿津哥哥,你刚刚还买酒了啊!怪不得静静姐想要你联系方式呢!沿津哥哥你可真大方啊!” 李沿津看她夸张的神情,忍不住扶额笑了起来:“你要多少我开多少。” 李沿津按服务铃,酒保拿着酒单进来。李沿津的手指不停的在酒单上点着,几乎全部点了一遍,对着酒保指了指常有容:“签她单。” 酒保问:“全上吗?” 常有容回过神来,慌张道:“不上!先存着。”说着,不顾其他人眼神拉着李沿津就走出包厢。 常有容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指着李沿津鼻子骂了:“你是不是疯了,这得多少钱啊!我提成才5%,算我头上才多少?你有钱直接砸给我好不好!让他们赚什么差价!” 一想到中间商赚的差价,她就心疼。 说着还拿起手机发信息:“不行不行,我得问问那些酒没开能不能退。” 李沿津脱下衣服披在常有容身上,眸光温柔地望着她。眼前的她生动了起来,会生气、会阴阳怪气、是最真实的她。 李沿津忍不住上前。 “这酒必须……”还没来得及说完,常有容就被李沿津紧紧禁锢在他的怀里,脸贴着他发烫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常有容闻到了他身上的柑橘和酒精的味道,觉得自己好像醉了,醉的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好奇怪,明明他身上也有烟酒味,可怎么就是挺好闻的呢? 他抱着她,感受到怀里的女孩特别的温顺,又紧了紧手臂,他右手抚摸着女孩的后脑勺,像抚摸着什么珍宝一样,他低头贴近常有容的耳朵,灼热和微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常有容似是腿软了一样,手指轻抓着李沿津的衬衫。 走廊上不断有人穿梭着,背景音乐轰隆炸耳,路人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神,这个地方喝上头了搂搂抱抱的实在正常。 李沿津高挺宽厚的背影牢牢的挡住了常有容,只能看见她白皙纤细的双腿,灯光晦暗不明。 李沿津垂下眼睑,眼底弥散了一层雾气,柔声道:“容容,原谅我好不好?哥哥不是故意的。” 常有容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点头:“嗯…” 李沿津乘胜追击:“那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嗯…不好!” 坦白 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回家了,到家的常有容直愣愣的瘫倒在沙发上,装死。 李沿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常有容躺在沙发上,心里不禁有些好笑。他叫了常有容几声,无奈她就是当作没听见。 他走过去轻轻地将常有容拉起来,细心地理了理她的碎发,再端起一杯蜂蜜水递到她的嘴边,轻声道:“张嘴,喝点蜂蜜水再睡。” 常有容心里还憋着气,不愿意让他喂,但嘴里确实很干。她主动接过杯子,开始喝起来。 李沿津坐到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一缕微凉的风从窗户外传来,吹散了常有容的碎发,将她的脸庞映照得更加柔和。她的眼睛里透着些微弱的光芒。 李沿津默默地看着她,感觉自己和她之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他们变得很陌生了。 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不仅是时间,还有生活的鸿沟。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让他们的人生轨迹走向不同的方向。 李沿津曾经以为不问不说是对常有容最大的尊重和理解,但他却忘记了她的内心,忽略了她的情绪和渴望。 常有容似乎察觉到了李沿津的目光,她轻轻地放下杯子,抬起头,挑着眉头看着他。 李沿津看着常有容,像只挑衅的小猫。 常有容从小就是个别扭的小姑娘。 常有容自从回来后,她一直刻意的不去联系他们,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自己给自己砌起城墙,她害怕再次失望,爸爸都视她为耻辱,康北也抛弃她,她没办法相信别人。 “容容。” 常有容紧紧握紧杯子,手指关节微微泛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不想期待李沿津接下来所说的话,生怕打破她唯一的堡垒。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拥有自己的想法和独立的生活,我觉得我应该尊重你的一切,不多过问不多插手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的行为让你感觉到我对你的忽视,这不是我本意。我们重新找一个舒适相处的模式好不好?” “你一直都是我珍视的妹妹。”李沿津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阵阵回响在常有容的耳边。 常有容慌张的低下头,不知所措的端起杯子放到嘴边就要喝,却没注意到杯子已经空了。 李沿津轻轻的拿走杯子,倒上水递给常有容。 他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常有容接过杯子,两人指尖相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常有容看着李沿津近乎虔诚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她怎么把自己内心掩饰的滴水不漏,可是那强烈的期待如雨后春笋般一一浮现,告诉她,她渴望,想接受李沿津的关心。 常有容比李沿津需要常有容更加需要李沿津。 李沿津等到回应,开心的想说些什么,随后又从身上取出一张卡放在桌上。 “如果我现在问你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不会说。这里面的钱,你随便花。明天把工作辞了吧。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常有容看桌上的银行卡,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她低下头。李沿津听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走过去轻轻的拍着她背,柔声安慰着,常有容反而哭的越来越厉害。 “呜…不…不辞职,酒退…退不了,好多钱啊!呜呜呜……”常有容抽噎着说。 李沿津忍俊不禁:“退不了就存那喝,又不会放坏,哥哥有钱,好多好多钱,给你买新衣服新包新鞋子。” 常有容哼哼着从李沿津怀里出来:“我再做七天好不好,酒的提成一周一结,现在辞职真的好浪费你的钱啊!” 见李沿津张嘴说些什么,常有容马上打断,发誓:“我保证,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就相信我吧,不拿提成就走感觉亏好多啊!银行卡你拿上,我不要。” “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想自己面对生活。”常有容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她想要坦诚相待,也想保护自己。 李沿津点点头,他知道常有容的性格,只好叹了口气,退一步:“上班可以,两个要求,保护好自己,上下班我接送你。”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从前。 逛街 商场里,李沿津正坐在休息区摆弄着手机,旁边是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李沿津待常有容睡醒后,将她拉到商场里来,给她添置各种物品,爱妹妹的第一步就是给妹妹花钱。 身上这件衣服是店员给她挑的,说是很适合常有容。试衣间的常有容磨磨蹭蹭了好久,终于在导购的催促下,局促不安的走了出来。 导购走到李沿津身边,微笑着询问:“先生,小姐换好了,您看看?” 李沿津收起手机,微笑着冲导购点点头。 他转过头看向常有容,她穿着一条粉色渐变花苞裙,低胸收腰设计,腰间是网纱布料,若隐若现的肌肤,裙子刚刚遮住屁股,尽显她线条优美的双腿。 常有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着裙子往下拽拽,不好意思的冲李沿津笑了笑。 虽然她昨天穿的也很暴露,但是昨天好歹裙子长还能遮挡一点。身上的这条裙子,上下都很短,在没有酒精和夜色的加持下,常有容还是十分不好意思。 一个普通下午的瞬间,也许是充满荔枝玫瑰的味道,背景音乐轻敲的鼓点,和她肆意飞舞的发丝。 让这一刻的他,眼睑忽然颤了一下。 普通的瞬间变得不再普通。 李沿津回过神,走向她。他将她微缩的肩膀打开:“穿的很好看,女孩子就应该拥有漂亮衣服。” 肩膀被猝不及防的触碰,电流般的感觉,常有容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的目光,失重了一般。 “是啊小姐,这衣服真的很适合你啊,你看看你先生都看呆了。” 李沿津抬起头,正好撞上了常有容的双眸。 耳畔是她温弱又急促的呼吸,似是陷入银河般又旖旎的深海里。 下一秒,常有容低头躲避,李沿津也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李沿津微笑着拿出手机:“她是我妹妹,我们去结账吧。” “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还以为是情侣。不好意思先生,真羡慕你们兄妹的感情。” 常有容用余光看了李沿津一眼,在他转过来时又很快移开目光,回到更衣室缓缓脱下衣服,换上自己的。 “小姐,你哥哥说在门口等你。” 常有容匆忙整理衣服:“好的,谢谢。” 她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动,沿途风景迎面而来,两人一路无言。 李沿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怎么了?” “没事,就是逛的有点累了。”常有容挤出一个笑脸:“对了,孙阿姨让我去她那里吃饭,我等会就不跟你一块回去了。” 李沿津点点头:“那我先回去,等会给你发信息。” “咚咚咚” 厨房的孙阿姨头也不回的忙着,叫康北开门。 康北开门就看到常有容,就算是他做好准备也还是被笑靥如花的她恶心到了,站在门口不动。 常有容也不在意,推开他直径走向厨房:“孙姨做这么多好吃的呢,我好幸福啊!” 孙阿姨被常有容哄的开怀大笑,催促着康北端菜。 “康北,不是说好雪儿和豆豆一起回来吗?”孙姨有些埋怨。 康北有些神色不自然,瞟了眼常有容又迅速收回视线:“豆豆有些发烧……” “发烧?现在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去看看?”孙姨放下筷子,焦急的站了起来。 “慌什么?发烧而已,雪儿和亲家都在呢,你赶过去,豆豆都退烧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常有容轻笑了一声,拉着孙姨坐下,安抚着她。 孙姨拍了拍常有容的手,慈祥的看着她:“你当初和康北玩的那么好,小时候还叫我婆婆说要嫁给康北,康北后面说你去外地读书了,我都舍不得,没想到一走就是六年,康北又娶了个大小姐放家里供着,我还看不到孙子!哎……” 常有容闻言直勾勾的看向康北,嗤笑一声:“读书啊~当年我还不想走,走的时候康北和叔叔还逗我呢,说我努力学习,等我回来就让康北和我结婚。”语毕,目光一直在康北和康正天之间来回扫着。 康北紧紧的捏着筷子,胸膛压着一股强烈的愤怒,同时又带着一丝恐惧、心虚,死死的盯着常有容。 孙姨哈哈大笑:“老康你咋没听你说过?” 康正天皱着眉头看向常有容,冷淡道:“我不太记得了。” 康北松开握筷子的手:“妈,我车上有箱酒忘拿上来了,有容陪我去拿一下。” “哎,正吃饭呢……” 常有容站了起来:“孙姨,我们先下去了。” 康北和常有容一前一后的出门,走到了附近的廊亭。 “我账上只有20w,我全部给你,你别再找我了。” 常有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也不抬:“你广告费都不止这些吧?” 康北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钱都是打进我老婆账户,我自己卡上只有20w。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你可真爱开玩笑。你再给我100w。” “100w?你疯啦?”康北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的前途、你爸的晚节、你儿子老婆的后半生、我的六年、程生的一家老小,100w真的多吗?” 明明是三伏夏天,康北忽的脊背发凉冒出一身汗。沉寂半晌,他抿着嘴,缓缓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不能让我老婆知道,给我三个月时间。” 常有容讶疑他的回答,但也没说什么,能答应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只想着拿到钱,将生哥一家安顿好,来弥补他们造成的过错。 一通电话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嗯,吃好了,我去找你。” 常有容挂了电话,转过头对着阴暗处的康北说:“我先走了,你跟孙姨说一下。” 康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猛的抡起拳头砸向树干。 李沿津看着远处跑来的常有容,不禁打趣道:“看来孙姨家的菜还是比阿婆烧得好啊,脸都要笑花了。” “我是有好事情!” 李沿津挑眉,好奇道:“可以分享吗?” 常有容眼睛笑成一弯月牙,摇了摇头:“保密阶段。” 看着她露出像小猫吃到小鱼干满足的表情,李沿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怕黑 星海岸地处w市中心,周边不乏其他娱乐场所。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里,为了钱,大家都得使出浑身解数。唱歌、喝酒、跳舞是她们必备的职业技能,重中之重是颜值和身材。 常有容进化妆间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昨天这些人还看在Naomi面子上亲热的叫她妹妹,今天所有人都当她是空气。 常有容看了眼占着她化妆桌的静静,一下子就明白了。 “坐错位子了吧?”常有容倚靠着化妆镜,看着她。 静静对着镜子涂着口红,娇笑着:“派头这么大啊,要不要再给你配个单独的化妆间?” 女人多的地方少不了八卦,听到这边似乎有开撕的节奏,所有女孩都纷纷转过头来准备看好戏。 常有容眼珠一亮,眼神无助又胆怯,声音软糯的说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懂规矩。” 静静眉头一皱,心中一阵疑惑。 “我也不知道客人会叫我过去,昨天那么多人在,毕竟他是客人,我也不敢说什么,姐姐对不起,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嘁,自己留不住客人还造谣是别人抢你客人,你还要不要脸啊?” 说这话的是田鸽,嘴甜老练,长相身材哪哪都是顶级的,算是星海岸的摇钱树了,自然脾气也不太好,她俩又是老仇家了,终于被她逮着机会了。 静静看着大家都转过头来盯着她,加上田鸽不加掩饰的蔑视、鄙夷和常有容委屈巴巴的样子,怒火上头,碍于田鸽有Naomi罩着又不敢发作,只好甩手走人。 常有容擦了擦干干净净的眼眶,坐到自己的化妆桌面前。 有竞争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老人抱团欺负新人的事情在哪一行都有,且鱼龙混杂,她就算只工作一天也不想硬刚给自己和Naomi找麻烦。 田鸽从镜子里看常有容,默默吐了句:“绿茶。” 夜幕降临,欲望、欢愉,肆无忌惮的盘旋在空中。 Naomi倒是照顾她,没让她去陪酒,就是跑几个场子,帮人家上酒开酒。 常有容跑完最后一个包间,脚都快磨破了,正呆在休息间休息,Naomi给她发了条信息。 李沿津坐在车里玩着游戏,正激情澎湃与对手友好交流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熟悉的身影,立刻停下手中的游戏,下车朝门口走去。 真的太沉了,这个男人整个身体都压在常有容身上,170的身高硬生生的被压成150了。常有容咬了咬牙费力的托住他。 肩膀忽的一轻,转头一看,男人已经整个落入李沿津的怀里了,随风飘过的淡淡薄荷清香,心中不由的一阵安心。 常有容欢喜的看着李沿津。 “这谁?干嘛?去哪?”李沿津看见她托着一男的,立马拉过那男的发出三连问。 常有容讪讪道:“经理弟弟。要回家。我送他上车,然后跟你回家。” 李沿津看着常有容讨好的笑,点了点头。他拍了拍男人的脸,将男人塞进出租车里,带着常有容上车回家。 窗户半开,带着桂花味的微风徐徐吹来。 常有容看着李沿津,他打了两个鸡蛋下锅,又从冰箱取出生菜洗好,转眼又去第二个锅灶放了把面,整个过程从容不迫,快捷又灵敏。 清冷的月光挥洒在他笔直的身形上,如同披了一层圣光,他的每个脚步好像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上,让她一震。 这个房间里除了烟火气,还有一丝不明不白的东西在弥漫开来。 “别发呆,吃面。”李沿津端了一碗面放在桌上。 常有容忍不住低声道:“哥哥,你现在是在跟女朋友聊天嘛?” 李沿津闻言张了张嘴,依旧将视线停留在手机上。 沉默了半晌,常有容以为他可能没听清,想再问问又怕太刻意,只好低头吃面时,李沿津将手机转向她,慢悠悠道:“自己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原来在打游戏。 常有容心情好极了,乐呵呵的,没过多久又问:“你都32了还没女朋友,老单身狗了啊?要不要给你介绍?” 李沿津捏了捏她的脸:“哥哥我德才兼备、英俊潇洒,不管在哪都是百里挑一的存在,需要你介绍吗?” 常有容眨了眨眼,无语的看着他,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老孔雀天天开屏不累吗?” 现在不都流行小奶狗吗?像他这样32岁又自恋喜欢玩游戏还不是处的二手男人,应该没有什么市场吧? 李沿津正打游戏呢,也没闲心管她骂不骂的,只催促她快吃面,等会他洗完碗还要回家睡觉,况且他真的像孔雀一样又美丽又高贵的嘛。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随之而来的就是闷响的雷声和黑暗的房间。 “啊!”常有容尖叫,缩起了整个身子。 发现常有容不停的颤抖,李沿津立马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下的拍她背,哄着她:“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不要怕。” 常有容怕黑是有原因的。小的时候她长得胖,没有多少孩子爱跟她玩,每次带她玩都是打着捉弄她的意思。 有一次几个孩子一起去捉迷藏,常有容听话的躲进了水缸里,她们一起将水缸封了盖,要不是水缸有缺口,康北找到的估计就是永远醒不来的常有容,自打这个事儿出了以后,常有容就特别恐惧黑暗和封闭环境。 李沿津打开手机电筒,准备起身,常有容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服,他柔声道:“我在这里,不要怕。我们一起去配电箱那里看看。” 常有容一步一步紧紧贴着李沿津。李沿津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曲线,软弱无骨的小手圈在他的腰间,李沿津轻咳了一声,将她往外推了推,二人保持了半臂的距离。 “外面路灯都黑了,估计是雷击线路造成故障停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电。” 常有容咬了咬嘴,闷声说:“那我怎么办?” 李沿津也束手无策,一个人呆着她肯定会害怕,现在去阿婆那里,又会吵到阿婆,他留下来陪她又觉得不合适。 常有容拉了拉他的衣角,别别扭扭地说:“你…今天你可以陪我吗?” 李沿津迟疑了两秒:“什么?” 常有容马上哀求:“你别误会,我就是害怕,咱俩可以不睡觉,在沙发上也行,好不好?我害怕。” 李沿津忍不住笑了:“慌什么?我也没说不行,你不睡我还得睡呢,你都不介意我还能介意吗?” 刚开始的时候俩人各自占据了床的一半,中间留了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后半夜的常有容开始变得不老实了,她翻身过来,小胳膊小腿不自觉地搭在李沿津身上。 李沿津本就觉轻,被弄醒了就很难再次入睡了。 他睁开眼睛,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向一旁的她。 发丝散落在她的脸上,有点痒,常有容皱着眉头挠了挠脸颊,李沿津伸出手替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她却像是感知到了浮萍一般,钻进了李沿津的怀里,还拱了拱。 灼热的呼吸和酥酥麻麻的触感,李沿津有点慌张,但又没法推开她,只好强忍着呼吸把头转向另一边,尽量离她远点。 房间的闹钟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与他的节奏一样。 夜风吹进来凉飕飕的,却吹不散他心中升起的燥热。 李沿津就这样保持了十几分钟,当听到常有容平稳均匀的呼吸时,松了口气。 他轻轻的将她的脑袋和手往旁边挪了挪,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回头望了眼,确定她还睡着,轻轻地关上了门。 常有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和残留着他气息的枕头,撇了撇嘴嘁了一声,抓起枕头扔到床尾,然后翻身闭上了双眼。 小孩 清晨,湿润的风轻轻吹拂着窗帘,如同拉开了今天的帷幕。 常有容缓缓转醒,朦胧的双眼看向一边,空无一人。 忘了,他已经走了。 从这天起,他们俩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她不问他怎么不见了,他也不说怎么走了。 李沿津送她上下班,常有容天天去他家蹭饭陪阿婆,很快一周就过去了。 这天常有容正刚从阿婆家回来,一通急促的铃声响起。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路上稀稀落落几个行人,她撑着伞下了车,在雨夜中前往目的地。 小孩哭闹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粗暴的呵斥声,在安静寂寥的院子内响起,听得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妈妈,妈妈救命! 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汪汪,看到有人推门而入,立即伸出了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在干什么!” 常有容快步上前,将孩子抱进怀里,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被闯入的常有容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叫嚣着:“你谁啊?你进我家干嘛?” 一个女人从里屋跑了出来,给了男人一巴掌,对着常有容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哭闹的厉害,我儿子叫孩子别哭来着。你是田小姐朋友吧?” 常有容懒得搭理他们,怀里的小孩越哭越伤心,把她的衣服都哭湿了一大片。把她抱的很紧。 她仔细着检查孩子身体,发现没有可疑的痕迹,将孩子抱了起来就准备离开。 女人将她拦住:“哎,小姐,田小姐拖欠我1700工资,到现在也没给…你看是不是…” “你等一下。”常有容将孩子放下,从包里把刚拿到手的提成抽了一些出来。 女人看着手中的钱,面露喜色:“谢谢小姐啊!” 常有容带着孩子离开了,看着怀里的小孩,不禁疑惑,田鸽在星海岸属于顶级的了,怎么会连1700都拿不出来,什么时候又有这大的小孩了? 怀里的孩子在哭泣,那张小脸皱成苦瓜脸,仿佛很痛苦的样子,抽抽噎噎的问:“阿姨,我妈妈呢?” 常有容抱着他轻声安慰:“宝贝,你先不要哭。妈妈现在有工作要去外地几天,今天先跟阿姨回去好吗?” 小孩乖巧的点点头,兴许是哭的太久,又一直在紧绷边缘,突然放松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在常有容的怀里睡着了。 清晨孩子哭闹的声音吵醒了睡眠不足的常有容。 她翻身起来,伸手揉着太阳穴,感觉到一阵眩晕。她顾不上自己,抱着孩子轻声哄道,终于将孩子哄好了,门口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 是谁?她的嗓音有些嘶哑。 是我。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几分蛊惑。她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放下孩子,下床走到门边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男人一头碎发,眉目清隽,气质优雅,五官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邃无比,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愣了愣:怎么了? “我听到小孩哭声了,是你这吧?”李沿津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脑袋上点了点。 “对,朋友有事,我先照顾一晚。”她点点头,侧身将他请进屋里。 孩子躲在门口看着李沿津,李沿津也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穿着天蓝色的卡通短袖,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小脸上带着婴儿肥,眼睛大大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李沿津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问道。 他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李沿津,又低下头:“我…我叫田晨…”他声音很轻,就如同蚊子嗡嗡叫的声响一般。 李沿津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田晨你好,我叫李沿津。” 常有容看着一大一小笑了笑,抱着孩子要去洗漱。 李沿津从她怀里抱过孩子:“我来。” 肌肤触碰到的那一刻,李沿津感受到了她滚烫的皮肤。他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你发烧了。” “应该没有吧?”常有容的脸微微发烫,迷茫的看着他。 李沿津皱起眉:“去换衣服,等会去医院。” 常有容换好衣服出来,李沿津带着她和孩子去了医院。 一位护士端着托盘走进输液室,核对药品姓名,正准备给常有容扎针输液时,却被她拦住。 等......等一下。常有容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听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护士疑惑的看着她,旁边的李沿津将田晨从腿上抱到旁边的椅子,让他乖乖坐好。 常有容从小就怕打针,是能吃药绝不打针的类型。打屁股针,两三个大人都按不住,长大了也就稍稍能接受挂水,但那种感觉很不好。 她紧紧地握住李沿津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微安心一点。 李沿津大手蒙住她的眼睛,让她倚靠在他怀里,感觉到怀里的常有容身体十分紧绷。 他轻轻地拍拍常有容的手,试图给她带来一些安慰。 放轻松点,一下下就好了。李沿津的声音柔和而温暖,仿佛能够消除常有容的疼痛和恐惧。 常有容闻言微微松弛了下来,可是针头扎进去还是疼的要死。 好了。他的声音依然温柔而坚定,像一道坚实的屏障,将常有容的恐惧隔绝在外。 随着输液的进行,常有容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沉重和疲惫。她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最终合上了眼睛。 吃饭 常有容是被李沿津叫醒的,刚输完液,整个人还是浑身没劲,李沿津只好一手搂着她一手抱着睡着的田晨,向停车场走去。 电梯一开,他们就看见Naomi拿着手机在门口走来走去。 “打你电话怎么没接啊?你…”Naomi松了口气,又忽得一滞。 李沿津看她神色有异的样子,替常有容开了门:“你们先聊,我把田晨带到我那去睡了。” 常有容点了点头,含糊的应了一声,推着还怔愣着的Naomi进屋。 常有容一进屋就直愣愣冲向卧室躺了下来。 Naomi伸出手往她额头摸了摸:“你是不是生病了?” 常有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那人不是给你开酒的客人吗?你们发展都这么快吗?”Naomi也躺下来,搡了搡常有容的胳膊。 常有容浑身疼,往里边挪了挪,嘶哑着说:“那是我哥,你刚刚在外面想说什么?” Naomi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着的目的,跟常有容聊了起来。 田鸽的老公,苏永康是个人渣。 起初两人还恩爱有加,是一对正常且恩爱的夫妻,但好景不长,苏永康沾上了赌博,还家暴她。 打完清醒过来的苏永康又会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道歉,祈求原谅。 田鸽看着缩在门口不敢哭出声的孩子和跪求原谅的苏永康,面对着那一句句的对不起、我会改、我错了、求求你……一次次的相信他,相信他只是情绪太激动,相信他只是误入歧途,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没过多久,当赌债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时候,债主冲进他家,给他出了个主意,看着苏永康不停的点头答应对方的要求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多么面目可憎。 “什么主意?”常有容皱着眉头望向Naomi。 “来咱们会所呗!”Naomi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伸手去包里拿烟,想到常有容还在生病,顿了一下,又将烟放了回去。 “他欠了多少钱?田鸽应该也赚了不少吧?还没还清吗?” Naomi骂了一句:“早就还清了。” “田晨怕死他了,田鸽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把田晨关到房间里,一哭就打,拿袜子、拿衣服塞田晨嘴里。” “那男人看见田鸽能赚不少钱,之前的愧疚、自责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就当田鸽是棵摇钱树。” “赌了还,还了赌。” “他还拿刀抵着田晨脖子,说大家一起死。” “输了打、不开心了打、孩子吵了打、不给钱往死里打。” 常有容听到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家暴男所有的问题、负面情绪宣泄口都是老婆,一次次家暴都是在从老婆身上找回他作为男人的自尊,觉得自己威胁不了田鸽了,就把孩子当作筹码。 当他的欲望被无限扩大化之后,就难以控制,他就像一只蜘蛛,他的欲望就像一张巨网,将田鸽都牢牢捆绑住,蚕食她的身体,蚕食她不够,接下来就是他的儿子。 “那田鸽现在在哪?”常有容担忧的问。 “在医院里。” “昨天苏永康又输多了,田鸽跟他吵了几句,他直接把她脑袋破了个洞,不过现在没事了。我过去的时候,那孙子还坐在一边玩手机!气死我了!”Naomi咬牙切齿的说,恨不得掐死他。 常有容爬起来看着Naomi,迟疑的开口:“那她有没有想过离婚啊?” “当然想过啦,可是苏永康每次都说只要敢离婚,他把她一家都杀了,田鸽哪敢啊。” 常有容抿了抿嘴,这种偏执极端的男人,只有离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看这情况实施起来还真的挺难的。 田晨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四周环境也格外陌生,他小嘴一瘪,眼泪就在眼眶滴溜打转,害怕的不敢哭出声,他又在哪个叔叔阿姨家里啊? 突然,他听到了一些脚步声,他拽紧被子,不安的望向门口。 门慢慢被推开,是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奶奶。 阿婆走进去微笑着说:“乖乖怎么哭了啊?李叔叔在给你做饭呢,我们出去找叔叔好不好?” 田晨听到了今天陪他玩的李叔叔,点了点头,被阿婆牵着出去。 李沿津正在厨房里炒菜,颠锅颠得起劲,就感觉到有什么扑了上来。 李沿津低头一看,是田晨。 阿婆走进来接过铲子,让他抱着田晨出去。 田晨缩在李沿津的怀里,小声的哭泣。 “我们的小奥特曼怎么了呀?”李沿津抽了张纸擦擦他的眼泪。 田晨不说话,任由李沿津擦。 李沿津也不急,抱着他一下下的逗。 李沿津用头轻轻的蹭了蹭田晨的小肚子,小孩子怕痒,用手推着李沿津的脑袋,小腿扑腾,仰在他的怀里哈哈大笑。 “哟~小奥特曼不是无坚不摧嘛,还怕痒痒啊?”李沿津说着,又去挠挠人家的嘎吱窝。 田晨笑的缩了起来:“哈哈哈…叔叔我…痒…哈哈哈哈…不玩…”李沿津这才停了手。 田晨望着李叔叔,他长得像电视里的叔叔,又高又帅,身上香香的,脸上也一直带着笑。 他正在帮自己整理衣服,将衣领扣子扣好,将裤脚拍平,田晨看着叔叔,心里暗自羡慕,如果李叔叔是他爸爸就好了。 李沿津拍了拍田晨的头:“叔叔给你个小任务好不好?” 田晨兴奋的抬起头:“好!” 田晨迈着小短腿咚咚咚的跑出门,敲了敲常有容的门。 来开门的是Naomi,田晨看见Naomi,开心的叫了出来:“奶咪阿姨!奶咪阿姨!” Naomi一把抱起田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凶巴巴地说:“跟你说几遍了,不是奶咪!不是奶咪!不会叫就叫阿姨!” 奶咪这么可爱,实在影响她的气质。 田晨不管,紧紧的抱着Naomi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就是奶咪!就是奶咪!” 常有容随后出来,笑着打趣:“原来我们的女中豪杰Naomi女士有个这么可爱的名字啊,奶咪女士你好啊!” Naomi食指点了点常有容的额头,提醒她别败坏自己的形象。 “常阿姨,李叔叔让我来叫你去吃饭。”田晨说。 Naomi抱着田晨:“那我们就先回家好不好?” 常有容看着田晨失望的表情,对Naomi说:“不急啊,一起吃了再回去嘛,你也试试我哥哥的手艺,是真好吃的,对不对啊,田晨?” 田晨听见事情有转机,还可以再跟叔叔玩一下,眼睛一转,乐呵呵的晃着Naomi:“对呀对呀!奶咪,我们吃了再走好不好?叔叔给我烧了可乐鸡翅!” Naomi本还想再拒绝,可常有容和田晨一大一小拉着她就往人家家里去。 进门的时候,Naomi还在犹豫该换哪双鞋,一低头,李沿津已经拿出了一双拖鞋放在地上,温和地说:“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多余的女士拖鞋了。只好给你这双鞋了,尺码有点大,全新的。” Naomi看着他那张脸和他的体贴,心脏骤停了一下,赶紧弯腰换好鞋子。 常有容带着他俩朝餐厅坐下,自己去厨房把饭碗和筷子拿出来摆整齐,又转身去端菜。 常有容正准备端菜的时候,李沿津一把抓住她的手,常有容愣了愣。 “刚出锅的,很烫。生病的人就去坐着行不行?” 李沿津把常有容推了出去,阿婆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他俩。 Naomi看着常有容一脸呆呆的坐在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又发热了吗?脸这么红。” 常有容躲了躲,支支吾吾的说:“被油气熏的,没发热。” 餐桌上的氛围很愉快,田晨不停的夸赞着李叔叔的手艺,吃的满嘴是油。 阿婆一直关注着Naomi,开口询问道:“姑娘,你多大啊?结婚了吗?” “阿婆,我今年30岁了。还没结婚呢?”Naomi笑着说。 “30岁啊?那我们津津比你大两岁。”阿婆笑着点点头,冲李沿津挤了挤眼。 “啊?哈哈哈哈,是嘛。”Naomi尴尬的笑笑。 对于阿婆的行为,李沿津只好抱有歉意的对Naomi笑笑。 阿婆自从得知他的同学都二胎后,对于他的感情生活尤为上心,碰到适龄条件不错的姑娘就想给他介绍。 常有容听到阿婆一直在问Naomi,似乎想把Naomi介绍给李沿津。 常有容抬头看了李沿津一眼,刚好看到他对着Naomi笑,她的心一沉,默不作声。 她烦躁着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撅着嘴巴,像一条垂头丧气的小狗狗。 室外的玉兰花开的茂盛,夜幕降临,丝丝凉风吹过,风儿吹来了清甜的幽香,也吹不懂少女的心事。 生气 李沿津注意到常有容一直在戳米饭,却不见张嘴,可能是嗓子还在疼,吃不下东西。 于是,他放下筷子,盛了一碗鱼汤,将葱花撇去,放在了常有容面前。 温热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常有容却将鱼汤放在田晨面前:“小孩子多吃鱼,才能变聪明!” 田晨马上捧着碗喝了一口,笑着看向常有容。 李沿津斜斜扫了常有容一眼,手里那碗原本给她剔好的鱼肉,不动声色的转了个方向,给了田晨。 田晨又把鱼肉吃了个干干净净,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说自己吃饱了。 阿婆给他擦了擦嘴,带他去客厅看奥特曼。 “李先生,听容容说你是律师?”Naomi问。 李沿津笑着点点头。 Naomi望向客厅看得十分专注的田晨,低声对李沿津说:“是这样,我想替我朋友咨询个问题,可以吗?” Naomi将田鸽的大概情况告诉李沿津。 李沿津头微微向Naomi倾斜着,一字不漏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待Naomi说完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出他的建议。 “Naomi,离婚官司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只能给一些建议。现在田鸽被打伤住院,你们保存相关证据,照片、视频等,现在去做伤情鉴定,然后报警,有了报警记录,去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同时提起离婚诉讼,这些都可以作为离婚的直接证据。” Naomi思索了半天:“李先生,你可以帮忙打这个官司吗?多少钱都可以,我这边实在没什么认识的律师。” 李沿津笑了笑,抱歉地说:“对不起,Naomi,我主攻方向不是这个。打官司是个漫长的过程,我是休假回来的,平时在外地,不太方便。” 李沿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补充:“我有个同学在这附近开了家律所,我可以把他联系方式告诉你,你可以去看看。” “当然,你需要帮忙,也可以来找我。” Naomi认真听他讲话,笑着将手机拿出来记录联系方式。 突然李沿津神色一变,低呼了一声,额头青筋都出来了。 “怎么了?”Naomi看了看他,疑惑的问。 李沿津咬着牙,摇摇头,笑着说:“没事,他的电话是xxxxxxxxxx,晚上我给他打个招呼。”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有容你哥哥真好啊!”Naomi冲他俩笑笑。 常有容也扯了扯嘴角,敷衍地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Naomi。 “孩子你接回去给谁带啊?” Naomi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带啊,只能先放在家里请阿姨上门带,我给孩子外婆买票,让她过来。” “要不把孩子先放我这里好了,反正我最近也没有上班。”常有容试探着问道。 田晨是个活泼的孩子,又有礼貌又好看,如果田晨陪着她,她会很开心的。 李沿津微微皱眉:“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照顾他?” “我怎么就是…”常有容本就有气,还听见他说自己是小孩,隐隐就要发火,哼了一声就要回嘴。 小孩小孩小孩,你年纪大你了不起啊? “哎哎,有容,我得把孩子带回去,让他外婆来照顾他,到时候跟你熟悉了,我再带回去就难了。”Naomi拉着常有容,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Naomi有些意外,从她认识常有容以来,她一直是温温柔柔,有些小调皮,还没有见她生气过,但今天明显不对劲,像只炸了毛的小博美。 送走了Naomi和田晨,常有容转身就往家走去,关门的时候,李沿津侧身挤了进来。 常有容看见他进来,气打一处来,把他往外推,推不动。 她有些恼火,直径走到厕所洗漱。 李沿津跟了上去:“你在生什么气?” 常有容皱着眉头,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谁生气了?” “你没生气,我给你鱼汤,你不喝;你没生气,你踢我;你没生气,我说你照顾不了小孩,你瞪我。” 李沿津有点不知所措,他已经很久没有跟这个年纪的女孩相处过了,他实在不明白今天的常有容怎么一如反常。 常有容不满的嘀咕着:气什么我也不能说啊,说了指不定该生气的就是他了。 她看着李沿津高挺的身躯挡在厕所门口,几乎没留一点缝。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就不说话,好像在较劲,看谁先低头。 房间里,空气飘散着微弱的花香,窗外的梅雨在不停的敲打着玻璃窗,两个人呼吸交融急促,悄无声息。 常有容终于叹了口气,低下了头,看着他无辜不解的大眼睛,她的怒火似乎在这一刻被窗外的雨点,一点一点的扑熄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慢慢平复。 “真没生气,你先让开,我要出去。” 李沿津道:“你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你把田晨留下来?” “啊?” 李沿津见她不似刚刚那么防备,侧了身子让她出来。 他跟在她身后,试图解释:“我不是想说你照顾不好孩子,只是照顾田晨会有危险。” 常有容回头问他:“危险?为什么会有危险?” “他爸爸很极端,如果田鸽要离婚,他一定会找到孩子,利用孩子去威胁她。如果孩子在你这里,你肯定不会给他,万一发生冲突,他伤害你怎么办?” 常有容听了他的话,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遮挡住她透亮的眸子。 李沿津:“她们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常有容点点头:“我知道,但是…” “这种事情还是让当事人决定最好,成年人呢,要克制关心别人生活的欲望。” “行,你说得都对。”常有容说。 李沿津闻言:“你又生气了吗?这些年光长性子了啊?” “我什么性子?”常有容反问,低声说道:“我觉得挺好啊。” “你说说好在哪里?” “哪儿都挺好,至少我挺喜欢。”常有容低着头,拨了拨自己的指甲。 李沿津看着她委屈巴巴的,腾出一只手去摸摸她的头,想安慰一下。 常有容伸手一挡,笑着说:“成年人要克制住摸头的习惯。” 她虽然在笑,但是没有看出一丝开心的神态,只是嘴角向上扯而已,再夸张一点就像木偶人了。 刚刚的气还没哄好,现在又把她惹生气了,李沿津叹了口气,哄孩子真锻炼人啊! 李沿津心里有些焦急,想再问问她,又怕引起她的不满。 他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一本书,于是拿着翻起来。 书的封面上有一只小猫,十分可爱,他望向常有容,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养的白白吗?” 常有容明明听到了,却故作不知道一般,将目光瞟向一旁,却又次次不经意的瞟过来。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她的手指轻抚着茶几上的茶杯,轻轻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发泄不满。 房间里的氛围有些凝重,屋内的灯光柔和温暖,照亮着他俩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令人恼火。 她就是在生气,毫无理由的生气,无缘无故的嫉妒。 她讨厌他拿年纪划分彼此,大家都是同一辈不就行了吗? 在他眼里,她幼稚、不成熟、小孩子脾气。 这三个标签,像一把锐利的刀子,狠狠的刺入她脆弱的内心,让她感到十分沮丧。 她嫉妒与他同龄的女人,她也想变得成熟、优雅、稳重。 她追不上他,她32岁可能会变成那样,可在42岁的他眼里,或许她依旧是个小女孩。 时间,是个无法掌控的因素,无法跨越,望尘莫及。 他和她之间横着的那条时间沟壑,仿佛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去爬过那座高山,到达彼岸。 她也怕,高山会给她增加更大的难关。 她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眼前的李沿津,听着窗外的雨丝,暗暗思索。 我可以喜欢你吗 2014年 夏天的早晨有些燥热,尤其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太阳更佳毒辣的让人不能睁开眼。 闹钟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将睡梦中的常有容吵醒。 她舒展着身体,揉着惺忪睡眼,晃晃悠悠的朝洗手间走去,路过电子秤的时候上去踩了踩,看着自己的体重数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默默想着还得再瘦点。 厨房里,常有容妈妈,杨佳正在为她做着早饭,她小心的翻着锅里的鸡蛋,又切了一些新鲜芒果放在小碟子里,热了杯牛奶,摆放的整整齐齐。 常有容拉开椅子,一边翻看QQ群一边吃水果。 常有容妈妈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怒道:“这个手机是你的爹还是你的妈啊?吃个饭都要抱着玩!能不能好好吃?有这个闲心不如去看看你的错题本。” 常有容不说话,当什么也没听见,拿起书包出门。 她实在不愿意跟杨佳交流,说不上三句话就吵架,即便不吵架,说话也是夹枪带棒。 常有容摇摇头,高龄产妇,她可惹不起。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做作业。 窗外的树木时而被微风吹动,发出沙沙声响,时而被阳光照耀的金灿灿。 常有容坐在最靠窗户的位置,她的头发卷成一个丸子,漏出干净的额头。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书桌上,映出她眉头紧锁的样子。 她的笔快速地在试卷上移动着,发出“唰唰”声,不时地翻看笔记本查找公式。 w市普高录取率是本省最低的,每年将近有一半的学子考不上高中,只能去读职高或者步入社会。 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她可不想被妈妈说成连高中都考不上的废物。 时间慢慢地流逝,教室里的同学们陆续离开了。常有容却还在认真地做着试卷,窗外的阳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黑暗。 她慢慢地走在街道上,她的书包背在背上,似乎因为负重令她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突然,一辆汽车停在了她的身边,车窗缓缓滑下,探出一张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年轻男人的脸。 常有容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随即惊喜地喊道:“哥哥!” 李沿津眉梢轻扬,眼神柔和,冲她招了招手:“上车。” 常有容蹦蹦跳跳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啦?官司打赢了?”常有容好奇地问道。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李沿津了,听阿婆说哥哥最近接了个大案子,忙得昏天黑地的。 “想我们家容容了啊!官司当然也赢了,我可是常胜将军!”李沿津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浅笑,宛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划过心尖。 常有容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你再这样我就要吐了。” 李沿津哈哈大笑,看向常有容:“你还真是不给面子。” 他转头望向前方,嘴角微勾的弧度在路灯的照射下,变得越来越明显,仿佛整张脸都亮起来了一般。 “哥哥,哥哥,大帅哥!”常有容侧身趴在中央扶手箱上,眼睛亮晶晶的,甜腻腻的叫着李沿津。 李沿津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有事说事。” 常有容高兴的伸出小手,勾住他的小指讨好似地晃了晃。 她的指尖软软的,像是春风拂过嫩草。 李沿津低头瞥见她有点肉嘟嘟白嫩的手指,眉梢扬了一下,开口道:“别摇了,你要的鞋子我带了,在后备箱。” 常有容开心的惊呼了一声,缩回身子好好的坐在副驾驶上,满心欢喜的想着她的那双鞋子。 她的脸庞红润可爱,时不时瞪着她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后备箱,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李沿津戏谑的看着常有容,故作委屈道:“就那么喜欢康北,那么贵的鞋子都要买给他。” “哥哥我啊,每年只收到过你的生日贺卡和手工蛋糕。” 他的语气透着开玩笑的意味,也不掩饰心里的小嫉妒。 常有容还沉浸在康北会有多开心的小幸福里,不容置喙的点点头。 “嗯!就是喜欢康北啊!” “那你不喜欢我?”李沿津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常有容全不在意:“这是不一样的喜欢,康北是要成为我男朋友的人,哥哥又不会变成我男朋友。” 她的话里透着坦然与自信。 “你是一点都不害臊啊!”李沿津挑了挑眉。 “喜欢就要说出口,只是这样不足够~”常有容哼着歌。 她的欢喜此刻像是黑夜弥漫的那一点光亮、烟花炸开的那瞬间、炎夏的那一场暴雨。 李沿津看着她得意样子,摇着头笑了笑,太直白了。 “李沿津。” 常有容打断了他的回忆,李沿津眯着眼看向她,像极了一只勾人的狐狸精。 李沿津等了半天,常有容才低声说:“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李沿津有些怔愣,困惑的看着眼前的常有容,与她灼热的目光相接,眼神也越发晦涩难辨。 她永远是这么直白,坦坦荡荡的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少年人的爱意热烈直白,让人忽视不了。 李沿津摇了摇头:“不可以。” 坦诚 这个回答是她意料之中的,她本就不觉得李沿津会答应她。 本性使然,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李沿津的时候,她就不想遮遮掩掩,因为喜欢是藏不住的。 这次的表白于她来说,其实不是很重要。不要求、不索取、不承诺、只是情感表达。 所以,常有容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反而松了口气,仰着下巴,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他终于知道了以及我可真是个勇敢的女孩,臭屁极了。 李沿津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看见那种被拒绝的沮丧和失落,他心里的那面小鼓,终于停止了敲击。 她的喜欢,从来不加掩饰,也不长久。 也或许,是在开玩笑。 李沿津沉默了半晌,忽然将手里的书卷起来,伸长胳膊,往她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常有容,你一个小姑娘能不能害点臊啊?” 虽然他像是在责备常有容的不矜持与孟浪,但是故作轻松的姿态,很显然是想把这场表白当作是玩笑。 就不如你意。 常有容揉着脑袋,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装作不在乎的调笑,坏心眼的说:“怎么了?喜欢你还不能说了啊!” “就喜欢!就喜欢!我喜欢死你了!” 屋外树叶沙沙作响,蝉鸣声声不断、仿佛在给常有容的爱情宣言呐喊助威。 李沿津扶着额,摇了摇头,都懒得去捂她的嘴巴,这个年纪的小孩,像只小二哈,越捂越哇哇叫。 常有容看着李沿津没有波澜甚至有点无奈的眼神,她安静了。 仿佛一座火山爆发后的寂静,黑色的浓烟不断上升盘旋,直至将大片天空融为一体,绚烂的岩浆不断喷涌而出,侵蚀着周遭生物。 灰暗的天空、耀眼的岩浆、浓厚的雾气、漫天的沙尘,一齐在他俩之间交织,凝成无所适从的尴尬与沉默。 李沿津的喉咙动了动,他轻轻的放下书,轻缓地说:“要不要陪我去流湖走走?” 晚上,常有容和李沿津慢慢地走在湖边的小路上,身旁两侧是一排排翠绿的垂柳,在微风中摇曳着。 天空中的星星也越发闪亮,湖面上的水波,像是闪耀着微光的银色绸缎,两个人坐在长椅上,静静地欣赏着,仿佛时间也在这个时候静悄悄的静止了。 这里的夜很安静,只不过偶然传来的虫鸣鸟叫,让这种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许久之后,李沿津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还记得这里吗?”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一股柔和的暖流,流入常有容和的心中。 常有容抬眼望向前方,目光深邃而悠远,淡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她转过脸,看向她,目光如水。 常有容记忆里的李沿津,阳光灿烂的清爽少年,而现在的李沿津,却多了几份深沉的味道,眼神变得坚毅、成熟,眉宇之间的温柔更加浓厚,让她着迷。 “小时候,只要我一跟妈妈吵架,就会跑到这里。你每次都会带些我喜欢的零食来找我,把我抱到你膝盖上,哄我。” “还有一次,老爷爷骑着馄饨摊路过,他煮出来的馄饨摊又香又鲜,我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可惜你没带钱。” 常有容有些怨念的看着李沿津。 李沿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而无奈:“谁能想到那么爱吃的小猪猪,长大之后怎么就变成小排骨了呢?” 常有容躲了一下,立马就蔫了,不开心的说:“别摸头了,我都已经22了,我不是小孩。”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 常有容心里一阵酸楚,正色道:“我已经知道你拒绝我了,真的不用强调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小孩。” 常有容扭过身子,不满的看着闪烁的星星。 为什么就老把她当小孩呢,她原以为她的身份,能使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偏偏成为了他俩的阻碍,她已经长大了,她想要和李沿津建立平等的关系。 “你看不到现在的我吗?我比以前长得高、比以前瘦、比以前要更好看,你不喜欢我这款?” 李沿津没有说话,看着有些委屈的常有容。 确实变得很好看,小巧柔和的脸庞,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子,丰满的唇部,头发不长但浓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李沿津笑着,淡然道:“你确实很好看,正常男人都会被你吸引…” “什么意思?你不正常,你不行了?” 常有容脱口而出的话,震耳欲聋,眼睛惊讶的在李沿津下半身游走。 这也太遗憾了吧! 李沿津被她眼神扫射的有点不适,翘起腿,挡住她的目光。 “我好得很!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李沿津咬着后槽牙,又无奈又疲惫,有的时候跟常有容和对话真的挺累,很听话但是又听不懂人话。 常有容讪讪地笑了笑,做个请的手势:“不好意思,您说您说。” 李沿津沉吟片刻,叹息着说:“你确实很漂亮,我也承认在我不知道你是谁的时候,有被你吸引过。” 常有容还没开心多久,就快难过的哭了。 “但我不适合你,我情感需求度很高,可能刚开始的时候对方会配合我,但时间长了,人总会腻的,我得不到回应,我就会选择分手。” “谈过几次恋爱都分了,就不是很想谈了,我以后也不想结婚,所以我没办法给你承诺。” “你这么年轻,一直围绕着我,生活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子太残忍了,我不想剥夺你的自由。” “我永远比你先一步,幼稚先一步,成熟先一步,衰老先一步、死亡先一步。” “找一个同龄人,一切从零开始,两个人共同经历成长探索未来,不是更美好吗?” 常有容咬了咬唇,李沿津连拒绝都这么温柔,没有说为什么不喜欢她,通篇都是自己不合适,不嫌自己小,只说自己老。 常有容盯着李沿津,月光下的她显得柔美而坚定。她双手捏着裙边,咬着唇,似乎在鼓足勇气,而李沿津目光深邃,没有一丝表情。 常有容低头轻声说:“李沿津,我不是很想做英雄,但我也不想什么都没做就被你划入“死亡名单”。” 李沿津的目光落在常有容的身上,他认真的听着。常有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紧张。 常有容给自己鼓了鼓气:“我想追你。” 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勇气与时间,只要靠近一步,就能在近一步,总会有一天,近到没有距离。 常有容的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但她的勇气和决心,一定会在他的心中闪耀出绚烂的烟花。 李沿津望着她微微弯起的眼睛,眼睛里跳跃的欣喜,倔强的话语,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心中的藤蔓就此生长。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说要追求他,这很满足男人的虚荣心,但他不能要,也不需要。 “别闹了。”李沿津语气清冷,并不打算跟她继续谈论这件事。 夏天湖边的晚风还是带着点凌冽的味道,常有容抖了抖身子,她嘴角上扬,狡谲的转了转眼睛。 “李沿津,抱抱我好不好,有点冷。” 李沿津转头凝视着她,常有容摩挲了两下光滑的小细胳膊,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忽闪忽闪的望着他,似乎真的很冷,像是冻出眼泪来了,嘴唇也在瑟瑟发抖。 常有容怕他不信,还将冻出鸡皮疙瘩的手臂杵到他眼前,玫瑰味的香甜气息瞬间充斥着他的鼻腔。 “你看嘛,真的冷。” 李沿津看了她许久,长叹了一口气,伸出长臂搂住了单薄的常有容。 他没办法对常有容狠下心来,也不想给这个搂抱加上特殊意味,自我催眠就是普普通通的兄妹之间抱一下,帮她御寒的。 他的手臂像是一座温暖的堡垒,将她的寒冷与孤独都包容在其中。 常有容窃喜,将头安安稳稳的靠在他的胸口,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胸膛微微起伏。 本来想调侃一下他,想了想还是算了,逼太急不太好,还是先享受一下吧。 她不动声色的将身体往他身上贴了贴,尽量让两人的身体贴的密切点,然后又悄悄翘起腿,企图依附在他的身上…… 她以为自己做的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可李沿津这会早已发现。 “常有容,你是太久没挨过打,想试试吗?” 李沿津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语气带着警告。 “不用,我不试。”常有容乖巧的摇摇头,表示放弃这个可耻的提议。 “不想试,就把你的胳膊腿往旁边挪挪。” “可是我冷啊!”常有容撅着嘴,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她将细长的腿无赖似得往前一蹬。 李沿津皱眉,那白嫩的肌肤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了,显得异常红肿。 “被咬的这么厉害怎么不说?回家吧,回家给你上点药。” 李沿津将常有容拉起来,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常有容娇嗔一笑:“我想和你多呆会嘛,就我们两个人。” 她伸出纤长白皙的小手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胳膊,让他走的慢些。 李沿津脚步停顿了一下,努力忽视胳膊处的触感,继续迈步,沉了脸色:“不许再对我说这些话。” 角色进入的这么快,今天刚表白,就滥用肢体接触,回去得教教她,省的以后被男人骗。 常有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李沿津。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明朗,她有些担心自己太主动,会越推越远,她只好乖乖跟上他的步伐,默默地走在他身边。 李沿津看了看身后的常有容,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委屈,他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朝前走。 常有容微微一愣,然后抬起头看着李沿津,脸上的委屈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