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鹏程奇》 第1章 《大漠鹏程》 作者:萧瑟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一章一往情深 室内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焰不停地跳跃着,因丽,室内的人影也在跳动…… 西门熊坐在一张石桌前,面色铁青,独自喝着闷酒。他喝了一口酒。 气得举掌拍在石桌上,哼道:“气死我了,石砥中,石砥中……” “呀!”此时那房门忽然呀的一声打了开来,只见西门奇满脸惶然地走了进来。 他道:“爹爹,你是在生孩儿的气吗?”西门熊微微一愕,旋即冷哼一声,道:“我很生你的气,不错,你自从弄了那个女人来后,不但毁了爹爹的一切计划,还破坏了我和东方刚的友谊。” 西门奇见西门熊气成这个祥子,吓得面色一变,他深知爹爹的习性,翻脸不认人。西门奇急忙跪了下去,道:“爹爹,孩儿错了,您原谅孩儿吧!” 西门熊面色稍缓,命西门奇站了起来,他手捻腮髯,沉思俄倾,道:“奇儿。爹爹的原定计划是娶了东方萍后,借重天龙谷的力量慑服天下。 谁知你竟勾引罗盈那女娃儿,把一件好好的事情都毁坏无存,爹爹怎能不生气“西门奇眼珠子一转,道:”食色性世,连孔老夫子都免不了。何况孩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那东方刚老匹夫处处和孩儿刁难,根本没有诚意和我们结成亲家。“西门熊道:“这个爹爹自然知道,想那东方老儿也着实太气人,只是爹爹在未得武林盟主之前,不宜和他反脸。” 西门奇一扬眉,道:。爹爹,我们幽灵骑士训练已成,天下还有谁不服,东方刚虽然声望极隆,那也奈何不了我们。“西门熊低声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幽灵骑士虽能天下无敌;但对东方刚却毫无用处。他功力之高不下于爹爹。” 西门奇脸上涌现惊诧之色,道:“这么说连爹爹都不是东方刚的对手!” “胡说!”西门熊怒气地一吼,道:“爹爹的幽灵功天下无人能敌,东方刚的‘三剑司命’虽为武林一绝,也只不过和-冥空降,不分上下。” “幽灵功!西门奇惊道:”爹爹。你已经练成了?西门熊阴沉地一笑,道:“现在爹爹还不愿公诸武林,只要一登盟位,爹爹便要以”幽灵功“炫耀武林。” 语声未落,他忽然身子一弓,硕大的身躯疾射而起,身在空中,大喝道:“窗外何人?”西门熊大喝声里,已经飞身拔起数尺,从那半掩的窗口飞了出去。 弯弯的眉月斜挂天空,湛清的光耀从枝叶隙缝里透出来。照得地上通明如画。 酉门熊站在月光下,双目朝四处略略一扫,面上忽然一冷,朝草丛之中行去。 “不要碰我!” 草丛之中这时有一个黑影正在嚅动着,那声尖叫立刻使西门熊缩回了双手。他已一眼看清躲于草丛里的是个女人,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他眼光才飘及那黑影的脸上,心中陡然一震,那涌上脸上的煞气,忽然一隐而退,他茫然自语道!“这不可能啊,这不是作梦吧!” 霎时,他的心湖里起了涟漪,目光立时落在那少女的脸上,她有一个非常好看的小嘴。红润鲜艳而两边微做向上翘,其中最令人引起遐思的则是嘴角上有一颗“美人痣”随着她小嘴徽微翕动,荡漾出一种动人可爱的风韵…“望向他那射来的迷惘视线,她一撇嘴,送出一朵美丽的笑靥。露出那晶盈洁白、有如编贝的玉齿,一抛首,她那披肩的发丝落在胸前。 西门熊望着这个明媚佳人,激动地白语道:“她太像慧琴了。慧琴…” “爹爹,她是谁?”西门奇飞身便从窗口跃出。 西门熊说道:“没事,没事,你去睡吧!”西门奇暗中嘀咕不已,他只好不甘愿地离去了。 那女子畏缩地自草丛中站了起来,眸中含着畏惧的神色,珊珊然往外行去。 “姑娘!西门熊自梦中请醒过来,他忙道:”夜中风凉,你还是进屋中歇歇吧r那女人回身薄笑,轻声道:“你会收容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吗?”西门熊自见这女子之后,眼中便回荡着那已逝去二十多年的年轻妻子,这女子音容举止几乎无所不像他的妻子,故而他开始迷茫了,也开始心摇了。 他捻髯一笑。道:“只要姑娘不嫌弃,老夫会乐于帮助你的。” 那女子似是患有重病,摆动的身躯都有一点播晃,她低喟一叹,缓缓地跟着西门熊进人房中。 灯光照耀下,西门熊见这身分莫测的女子面上一片枯黄,带着病容,两道娥眉深锁,显然是有莫大的心事。 那女子低声一笑,道:“我叫慧琴,你就叫我小名好了。” 西门熊惊得跳了起来,道:“什么?你真的是慧琴……” 那女子恍似故作惊诧的神色,吓得连连倒退了三步,有些感然不解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真奇怪。‘但她心中却暗暗冷笑,付道:”西门熊,不管你有多厉害,你也想不到我是故意冒充你妻子的姿态出现,借以引起你对我的注意。然后西门熊再也没有想到天下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女子不但酷似那逝去的妻子,竟连名字都是一样,这怎能不使他异常吃惊呢?他神色瞬息一变,道:“你太像她了。” “我像准"西门熊神色一整,笑道:”没什么?姑娘身上是否有病?“那慧琴姑娘低声长叹,脸上立时笼罩一片惨然愁容,自长长的睫毛后。 淌下了两行泪珠,那种凄凉悲伤的神情,使这个江湖大魔头都有些心酸。 她黯然一笑道:“我唉!”,西门熊一愕,道:“你说吧,你长得酷似我一个逝去的故人,我一见你就好似真的见了她一样,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只要能力所及,我是不会让休失望的。” 慧琴凄然笑道:“大爷您真好,其实这也投什么,我从小得一种怪病终年不能见太阳,一见太阳全身便发热流汗。所以我日息夜醒,刚才不经意才走到你这里。” 西门熊怔怔地道:“你为什么不求医疗治呢?”慧琴凄凉地笑道:“庸医俗才,哪有真能治病之人,前年遇见一个茅山道士,他说天下只有找到练有阴功的人,才能根除身疾。否则不出三年必热焚而死。”她斜睨了西门熊一眼,重声一叹,又道:“江瑚上虽然有不少奇人异士,但都挟技自秘,小女子治病心切,已走遍三山五岳,唉!看来当真要死在怪病底下。 她说得动听之极,那脸上的表情,随着她的语声而转变,摇着臻首,低淌眼泪。 西门熊只觉这女子就是死去妻子的化身,他发觉自己多年的忧郁随着这女子的出现,而觉得心灵又充实起来。 他双眉一蹙,付道:“这女子虽来路可疑,但当可打听出来,看在亡妻的分上,我先救她一命,也许是妻子死后显灵。让我再一次亲见芳颜。” 他面上浮现一片笑容,慈爱地道:“老夫膝下有一儿一女,他们正愁少个姊妹作伴,我就收你做义女好了。” “义父!”那慧琴倒真乖巧,竟自动跪了下去,西门熊哈哈一笑,忙扶她起来。 室外斜月冷照,稀星点点,淡淡的靖辉,从窗子外映来,投至室内,映在西门熊身上,也映在慧琴的脸上。 雕浮花纹的本床上,躺卧着一个罗衣半解的女子,双目紧闭,似是在接受外来的一般力道。暗暗地吸收着。 在她身旁,西门熊此时正倒竖着身子,头轻轻地昂了起来。 他双手撑地,两足盘曲竖立在空中,脸土涨得通红,但从他的鼻孔里。却有两条白色的气体,缓缓地伸了出来,又很缓慢她缩了回来。 他身躯的四外散发一层薄雾,那氤氲的白色气体,随着他身子的转动,渐渐地愈来愈浓…… 他忽然一声大喝,身子倏然直立起来,张口喷出一口、白气,往慧琴的口里吐去。 就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慧琴樱口一张,深深地吸了一日气,身子也随着左右转动了一下。 西门熊此时两眼突睁,神光暴射,一声轻喝中,随见围绕在他身躯四周的白雾如遇风似的,一齐朝静卧床上的慧琴身上罩去。 一触之下,白雾便已消失殆尽,霎时见到慧琴鼻中沁出一缕黑气,缓缓而飘,转眼便消失在空中。 西门熊在慧琴身上连拍七十二掌,掌掌拍向她的穴道。但他自己却额前泛汗,喘息声急骤而起,显而易见他已替那少女打通了玄关八脉,只差任、督二穴了。 他长吸一口气,忙盘膝坐干地下,只见他这时盘膝而坐,两手相合,瞑目垂首,安祥之极。 几乎就在同时,慧琴忽然睁开了星眸,也轻轻地自床上坐了起来,理了理紊乱的秀发。 她眸光一闪。脸色随之一变,嘴角忽然露出一丝阴狠冷酷的微笑一望向西门熊。 她暗忖道:“我现在杀他易如反掌,只要轻轻一推,他便走火人魔那样岂不就少掉日后许多的麻烦。” 旋即另一个念头又涌进了她的脑海里,她紧咬着嘴唇,暗道:“我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得到幽灵神功。现在他虽然把幽灵神功的真气贯进了我的脉穴之中;而我却无法利用幽灵功的真气伤人。要学会幽灵功只有设法夺取他体内的精髓。” “自己既已会”移花接木“大法,何不试试此法的功效,设法把他体内的真力接引至自己身上,那自己岂不是等于练了幽灵功,陡增数十年的功力。” 第2章 她想到这里,面上不由一阵飞红,思虑了一会又忖思道:“反正我已不想嫁人,自己虽然失了身子,却能得到绝世神功……石砥中。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为了报仇,只有牺牲自己了……”可恨的石砥中,我一定让你瞧瞧我是怎么样的女人。“她恨得银牙一咬,玉掌轻轻一斜,屋内狂风顿起,摆在桌上的盏孤灯立时熄灭。 室内漆黑如墨,风声飒飒里,窗棂格格作晌,砰的一声,窗子关起来了,室中更黑了。 西门熊此时正在调自己耗去的功力,鼻息中忽然闻到一股幽兰的异香,他心神一阵摇晃,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 “啊!”他只觉得自己触到一个软绵绵的身躯,人体光滑有如白脂膏玉似的,他心神一颤,那股幽香使他神智混肴,他不觉之中把投入怀中的玉蛇般的身体紧紧地搂住。 于是,两人的身子紧紧地缠在一起…… 慧琴星目微睁。面色冰冷异常,但她的身子却开始摆动了,那两片红红的嘴唇向西门熊的嘴上吻去……她觉得他的胡髯如针般地刺痛了她,但她却忍受下来了,因为她的牺牲是急切的需要付出相等的代价。 黑夜中,两人的身子摇颤着,肉体很快便密舍在一起…… 慧琴的脸上没一丝快乐的感觉,她只觉得痛苦异常,但她却默默地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暗暗运起了新近抬到的那残笺上的。移花接术大法“上的心法,于是她生理上有了变化,紧紧地收缩着… 西门熊渐惭觉出不对了,他的神智也渐渐靖醒过来,他发现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深深吸吮着他身体里的精髓。恍如要抽去他的骨髓一般,授生之门也可以成为致死之门……,西门熊一泻千里,竟然无法收住去势。 他太惊之下急忙运起真力,手掌一按床面,身子倏然落下床来,疾快地寻找衣服穿上。 慧琴也随着他坐起身来,急忙披上预先放好的衣衫,她亳不惊惶地穿戴好了,并拂理好蓬乱的发丝。 “喀!”那盏小灯又亮了。 西门熊略整衣衫,面上露出一片铁青之色,双目神光散乱,怒喝道:“你到底是谁?”慧琴望着床上那滩殷红斑斑韵血渍,心中有丝惆帐的悲伤,她虽然因爱生恨,产生了不正常的心理,但对自己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也难免神伤落下两滴泪水。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冷然道:“你真想要知道我是准吗?”西门熊暗暗调集全身真力。运转一周天。贯集十二重搂。那知全身真气微若游丝,竞凝而不聚:再也无法将元神还原到泥桓穴,他心里大骇之下恨得牙关格格直响。 他怒吼一声。道:“你盗我真阴,毁我道基,今夜若不说出个根由,老夫必把你碎尸万段。” 慧琴冷冷地道:“你真力已至匮乏之地步,短时期内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她轻拂额前的那绺发丝,低叹道:“其实我也不想害你,但我为了修习幽灵功也只好自甘堕落了。” 西门熊大惊道:“你……你是吸取我的幽灵真气。” 慧琴毫不为意地轻硒一笑,道:“我连身子都给了你,换取一点幽灵真气又算得了什么,若我不会‘移花接木’大法,我也不敢孤注一掷。” 西门熊心中一凛,暗想道:“怪不得适才阴阳相调时有股深遽的吸引力自她下体传来,原来这是‘移花接术’大法中的盗元取阴之法。” 他冷哼了一声,道:“幽灵功天下一绝,我虽倾泻如注。最后关头却也克制住了自己,幽灵真气寒阴如冰,给予你少许。你若不会调阳辅阴也会寒冷而死,这是你所想不到的吧!” 幽灵功寒冷如冰,修练者若不得其法便会冰毙而死,传闻此功天下寒阴。发时有若雪崩冰陷,周遭空气都会结霜成冰。中者无不冰冻而死。 慧琴咕咕一笑,道:“这不结了吗?你能要了我命我又何尝不能要你的命呢!” 说完,她纤手一撩,两指之间已挟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青色小针。 她望着针尖,道:“这针蕴有奇毒,专破道门罡气功夫。在你欲仙欲死的时候。我暗中已戳了你胁下重穴一针,现在毒气恐怕已扩散至体内了……唉,我俩一命换一命,你传我幽灵心法,我解你身上奇毒,这在你不算是吃亏的事情。” 西门熊料不到此女毒辣如斯,心机之探犹较他为甚,他全身一颤,冷汗涔涔而落。 他默运真力暗暗勘察一遍,果然发现胁下臆隐生痛,若不留意尚不易觉察出来。 西门熊怒喝一声,道:“贱丫头,你是找死!” 他双手电快—合。身影一闪,当胸一掌往慧琴的身上击去。 慧琴脚下一退,滑开三步,玉掌一横,自侧处横扫而出,她的双掌抡起之际,风声呼呼,吹得衣袂纷飞,气流激起一个个的旋涡,朝西门熊击来的双掌砸去。 “砰!一声巨响,她的手腕一颤,虎口发热,双掌向后荡开,带劫着她的身子也朝后退了开去,身势去时甚疾,笔直撞在墙壁上。 轰然声中。整个屋_子一阵摇颤,灰尘自上纷纷泻落下来,连桌子那盏油灯都倒翻地上,霎时熄灭了。 西门熊嘿嘿一声冷笑,身形一个晃动,又挟着一声异啸,往慧琴的身上扑去。 慧琴一咬牙,揉身扑上,双掌一扬自上而下地往对方胸前拍了过去。 他俩身子方要接触之际,一个如雷的暴喝在他们耳边响起,随即光影暴涨一个黑影跃在他俩身前。 慧琴只见眼前幻出三把剑影,神妙无比地自胁下空门刺进,罩住自己“将台”、“七坎”、“期门”三穴,剑尖来势急躁,毒辣之至。 只昕一个声音道:“爹。她是谁?”慧琴见到来势劲急,上身徽缩,吸气之间,平空向后移开三寸,摹地一吐气,左掌斜扫而出,指尖一张。 直取对方咽喉,去势如电。 顿时只见-个白影,飘忽如风,快捷似电地闪击而去。 西门奇长剑才出,则见眼前白影飘忽,弥空而来,指影如朝,斜弹而至。 他上身前倾,跨前半步。借这个势子,手中长剑改划为扫,寒芒闪处,斜削而去!。锵!“长剑和掌风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尤吟似的振颤声音嗡嗡之声历久方逝。 三条人影一分光芒顿敛,慧琴衣衫破碎,斜横玉掌,面色苍白地望着西门父子两人,然后发出一声裂帛似的大笑。 因为她能够在两干武林高手的夹攻下,全身而退,这是她作梦也没有想到的事,这是以使她欣喜无比,因为她的心血并投有自费。 虽然地失去了身子,却赢得了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力,她感觉自己花去的代价并没有白白付出去。 西九奇脸上露出骇人的神色,他没想到自己一剑洒出,这个女九竟能够轻易地避过,并能反攻自己一招。这是他深感困惑的地方。 当然,他还不知道爹爹和此女已有不寻常的关系存在,而因一夕风流,使她的功力陡增快近十年。 他愣了一下,疑道:“爹爹,她到底是谁?‘西门熊脸色非常难堪,他极痛苦地道:”连爹爹都没有摸出她的的门路。“慧琴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们,你俩一辈子也休想知道。” 她话声一完,眼前人影忽然而至,西门熊冷漠地道:“你若不说出,今夜恐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慧琴从对方炯炯的目光里,看出一丝奇异的情绪,她知道此刻对方的心情,因为西门熊对刚才那一幕情缘不曾忘怀。 她默默地望着西门熊,没有作声,她知道暂时的沉默能使对方对自己更具戒心,产生更大的恐惧。 当然,自己是无法和眼前这两大高手相颉颃的。可是西门熊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呀!西门奇长剑一抖,耀起数个剑花,厉喝道:“你真要倔强到底吗?”慧琴冷然一笑,道:“我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说完,斜举纤手在脸上轻轻一揭,便露出柳眉、摇鼻。樱唇,云鬓微散,额覆绿云,正是何小媛的本来面目。 西门熊望着她手上的那张人皮面具,喝道:“你竟敢冒充我逝去的妻子,我很佩服你,但我却想不通你怎会知道我妻子的容貌形像呢,”何小媛微微一笑,道:“这还不简单,我追踪体们已不止一日,前天偶而在你房中翻得一张绣织而成的少女画轴,断定是弥妻子,后我便花钱做了一张面罩,果然能骗过了你…。。”‘她冷煞地一笑,又道:“西门熊,时间无多,你到底传不传给我?”西门熊摇首怒道:“你在作梦。” 西门奇在旁边听得没头没脑,暗中惊诧不已。他只觉得爹爹和何小媛两者之间必有一层不易了解的关系存在:他愣愣地道:“爹,什么事?” 何小媛目光在他面上一溜,冷笑一声,道:“你要我把你的丑事告诉令郎吗?”西门熊一听大惊。尤其这种难以启口的事情怎可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虽然这完全是何小嫒一手造成的事实,可是别人却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孩于是不会谅解的。 他双臂伸展握拳喝道:“奇儿,你出去!” 西门奇愣了一愣,道:“爹!你要我走。” 他见到爹爹面色非常难看,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何小媛望着西门奇逝去的身影发出一阵得意的长笑,美眸中立时闪过一线光辉。 “唉!”西门熊发出一声沉重的长叹。 黑夜无灯的屋里。更是一片漆黑,借着微弱如豆的光华,只见屋中传来低低的话声,一木细细解说,一个倾耳细听。 第3章 良久,只见一个阿娜的身影站起身来,道:“喏,这是解药,谢谢你的幽灵心法。” 说完穿窗而去。 屋里人双目一闪,发出一声嘿嘿玲笑,是得意?是骄傲?只有晚风才知道。 山中无甲子,轻风逐飞云。 淡淡的柔阳无力地挂在山头上,正在挣扎着,冀图将那热情的光辉早一刻洒落在大地…… 但是尽管它涨红了脸,仍然慢慢地朝山头上爬来,满天金色的云彩,绚丽的光霞,已渐渐照遍了四野。 轻柔的晨风拂过树梢,掠过山谷,飘拂在石砥中的脸上,他感觉一丝凉意,身子颤动了一下,他的意识逐渐清醒,但他的身躯却动也没动。 清晨的阳光刺得他睁开双目,缓缓张开上下交台的眼皮,朝向四周的景物望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子悬在空中,耳际呼呼风响,树影,田野、尘土,都抛在身后远远地倒退着…… 一声悲壮的马嘶把他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只见自己卧伏在汗血宝马身上任凭它驰骋。 渐渐地他脑中有了记忆…。 前天,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东方刚打落在深谷绝渊之中,他的身子像一片轻叶般,往下沉坠。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伏在汗皿宝马身上,当时他以为自己死了,哪知他的呼吸依然没有停止。 突然,他跟前幻化出一个袅袅婷婷浑身雪白、风姿绰约的少女丽影,愈来愈请晰,晃动在他的面前…… 但是,这白衣步女,脸上浮现一片愁容,眼角上斜挂着两行泪水渐渐他发觉这少女好像是他熟悉的人,他又看见那少女手中捧营一束鲜花,冷漠地凝望着遥远隆起的_一块坟土上,嘴唇翕动,他无法听清楚她到底说些什么?他的灵魂像脱离了躯壳。紧紧追随在那自衣少女前身后,轻轻地踏着绿色的茵草,慢慢挪移步子…… 白表少女捧着鲜艳的花朵,走到墓前,轻轻插在坟上。 他看见她一朵一朵地插着,轻吻着墓土的青草,不时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那颗颗滚落的泪珠、像珍珠似的,自她腮上斜滑而落,滴在衣襟上,落在墓土上,也落进他的心湖里。 他的耳际恍如响起那步女的声音!“砥中,砥中,我又来陪你了…… 他的眼眶里噙着两颗泪珠,他觉得自己的心正片片撕碎着,他的血在流淌… “呃!” 他痛苦地全身一颤,他发觉那少女是萍萍,她身着自色罗衫。披着孝衣,这一切的画面闪过他的眼前。 于是,他大声吼道:“萍萍!我没有死。” 眼前的景像一闪而逝。他自梦中清醒过来。 石砥中抹抹跟角的泪水,轻轻拍了拍马头,脑中又继续想着那无尽的心事他任由汗血宝马奔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它要把他驮往何处,只随着芒颠簸的身子振动着。 突地,汗血宝马一声长嘶,嘎然煞住了势子。立地上动也不动,他惊诧地抬起了头,眼神落在那一片高耸的树林之后。 只见山林之后现出了一片画栋雕粱、楼阁云集的连亘巨屋。这巨屋依山而筑,搭在半山腰上好似浮现在云禁里似的。 潺潺的流水声自林后隐隐传来,石砥中乏力地自马上轻轻跃了下来,牵着宝马一步一步往林中行去。 转过这片树林,他一眼瞥见远远出现一个清彻如镜的碧绿膏草湖,那阵潺潺的水声便是从湖中瓢送过来的。宝马一声欢呼般的高亢长嘶,迈开四蹄往湖中跃去。 “哗啦!水花溅飞。好似银浪翻涛,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美丽至极,好似金珠耀舞似的。 石砥中望了望掩映在空中的屋字,叹道“好一处美丽的地方!” “你认为美吗‘”轻轻的语声好似云絮般地低低晌起,石砥中乍然听见这悦耳的细语,心神不觉震,使他的心弦绷得紧紧的,他循着话声寻去远远的,他看见一个身着玫瑰色罗衣的少女,坐在湖胖上,凝望着那漾动的湖水怔怔出神。 他无法看清楚这少女容貌,从身后看去,只见这少女身材婀娜多姿,云髯微垂,随着轻柔的清风,丝丝地飘散开来:在满湖绿色的相村之下,她这一身玫瑰罗衣显得更是醒目,有如一朵红色的玫瑰,给人一种宁静鲜艳的感觉。 她的肌肤如雪,素手有似寒玉,与那绸质的轻罗薄衫相较,红中逶白,益发显得美丽动人。 石砥中见到这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愣得呆了一会,急忙转身将要离去。 那红衣少女双足落在湖水之中,拨动水面,溅起片片水花,溅在裤管上湿了一大块,她望着涟漪一圈圈的湖面,轻轻地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昵?”石砥中举手揖道:“姑娘贵姓?在下无意路过,打扰了姑娘的清幽。” 那红衣少女轻轻一笑道:“你只不过是个过路人,又何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呢!唉,你也是个笨人。” 石砥中一慌,嗫嚅地道:“这” 那少女依然望着湖面,温柔地道:“我说体笨,你还不服,你想想一个少女的名字岂会轻易告诉一个陌生人?石砥中脸上一红,道:”姑娘圣洁如兰。在下倒是个俗人?“那少女略略一笑,道”你又说错了,我身罩红衣俗而鄙陋,哪会似兰花那般的圣洁高贵呢?‘石砥中只觉这少女言词犀利。从她的语声中,他觉得这个少女并不是生长在快乐的环境里,她似幽怨又孤寂,恍似得不到友情的滋润…… 石砥中一时无语,其好暗自摇头。 那湖中的宝马在湖里翻腾一阵,自水申冒出头来,那少女看得此时,全身突然一阵惊颤,目光紧紧聚落在马上。 石砥中朗朗一笑,道:“姑娘认为这匹马好吗?”那少女忽然浯气一变,冷冷地道:“这匹马是你的吗?石砥中微微一愕,道:”是啊!““休不配!,,那少女摹一回头,霎时愣住了,她的目光投落在石砥中脸上再也收不回来。自她那幽怨的眸子里,泛现出都激动的神采。 石砥中也是大感意外,惊奇地道:“原来是你!” 西门捷眼中泛泪,道:“你怎么到海心山来了,是来看我吗?”石砥中暗吃一惊,道:“这是海心山,那上面必是幽灵宫了。”他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硬是闯进幽灵宫。 西门捷面上流露出一丝欢喜而又恐惧的神色,她嘴唇翕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朝朝暮暮她都想再见这第一个进入她心中男人的影子,哪知,当她面对石砥中的时候,她又没有话好说了。 她目中含蕴着复杂的神色,颤声道:“你好!” 石砥中凝望这个少女,心中有种惆伥若失的感觉,他思绪转动,低声道:“我很好,你也好吧!” 西门捷轻轻地低垂臻首。玩着衣角,垂下头去。 “刷啦!” 自湖里芦草中传来摇橹击水的声音,西门捷闻声粉面神色一变。身躯直跃而起,惶然地道:“你快走吧,东方玉来了。” 石砥中鼻中透出重重的一声冷哼,只见芦苇分处,一叶小舟自水面上飞驰而求。 东方玉凝立船头,双手背负身后,仰首望着穹空,恍如没有看见他俩似的,在地身后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大汉,摇着双浆,激得湖水溅起层层的波芒。 不多时,那叶扁舟驰至湖畔,东方玉一声长笑,一曳袍角,那袭深蓝长衫随风飘起,只见他身形曼妙轻灵地跃将过来。 他冷冷一笑,怒道:“石砥中,你好大的胆子,竞敢到海心山生事。 石砥中面上杀意涌现,他只冷冷一笑,恍如没有听见东方玉的话声呜呜,只听他嘬一声长啸,湖中的汗血皇马长啸而来,红影一闪,宝马已挺立在他的身边。 东方玉脸色一变,喝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石砥中冷冷地道,“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东方玉见西门捷和石砥中站在一起,一股醋火自胸中燃饶开来,他以为石砥中是来勾引他的爱人西门捷,顿时眉置杀意,薄唇中进出一声什么? 他大喝一声,怒道:“石砥中,你骗了我妹妹的全部感情,那还不算,还想来勾引我的捷妹,是吗?”西门捷急一转身,道:“玉哥哥,你不要脸东方玉脸色铁青,叱道:”我亲眼看到你俩站在一起亲热的样子,我还看不出来吗?我东方玉的眼睛又没有瞎!““你真混蛋” 西门捷气得铁青着脸,银牙一咬进出了几个字。 东方玉被骂得一愣,神智不由一清,暗忖道:“看来我是不该说这样的话来伤她的心,也许我是误会了,” 右砥中冷然道:“有眼无珠的东西,你跟你爹一样混蛋,” 说罢,他身躯轻轻一转,就欲上马离去,那红马欢鸣一声,昂首摇尾,表示出亲呢的样子。 “石砥中,你给我滚过来!”东方玉双拳一舒,目中泛着愤怒的烈焰,他一提足已向石砥中立身处逼进。 石砥中漫不经意地一笑,道:“看样子你是要逼我动手了。” 东方玉大喝一声,双掌一扬,掌心之中泛出一道洁白如玉的光芒,迎着刺目的阳光,璀璨醒目,恍似洁净的自玉似的。 随着这声大喝,一股深遽如海的狂猛掌力,自东方玉的掌心之中绵源出来,直往石砥中身上涌来。 西门捷惊呼道:“白玉观音手。” 石砥中见东方玉一出手便是天龙大帝的不世绝学“白玉观音手” 他暗中冷哼了一声,身子一侧,挽臂斜挑了两个掌花,斜迎上去! 第4章 “砰!。,东方玉只觉身子一震,斜斜歪歪的退了五、六步方始拿桩立稳,只震得他双臂酸麻。有些抬不起来。 石砥中只是身子一阵播晃,马步竟是一浮,差点稳不住自己的身子,石砥中大惊之下,忖道:“我身体里的真力,竟无法把含蓄的掌力完全发出来,莫非我摔下五柱峰的时候就已受了内伤。” 东方玉见自己一掌击出,便自对方身体传来一股浩大的反震之力,他大惊之下,不由忖道:“这小子莫不是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他腾身飞跃而起,双掌一抖运起一股内家真力,头下足上斜射而下,距离石砥中头上不及五尺的时候,摹一朗声吐气,斜劈而落。 石砥中摹觉眼前一片掌影,由上而下圈圈而来,将自己全身的去路俱皆封住。 他急忙中一运气。飘然跃了开来,右掌急忙兜转半弧,指尖刺到东方玉臂上的“臂懦穴”。这一招快速异常,竟出乎东方玉的意料之外石砥中这一招变动得很快,嘶的一声便已剌到对方的手臂,但是东‘万玉一惊乏下,忽然手腕一绕,那分开的掌幕一收,笔直的一缕刽影,朝石砥中的眉心射去。 他这一式更快得有如飞电惊雷,来得毫无癯迹可寻,的确是一流高手的手法,逼得石砥中招式尚未施满,便要收招自保。 一蓦听石砥中一声大喝,叱道:“东方玉,你真是不知进退。” 只见他退了一步,双手轻轻在空中划起一道圆弧,带起缕缕指风,圈圈成环反罩在东方玉的身上。 西门捷惊呼道:“石公子,不要伤他。” 石砥中眼看自己的指力将戳在东方玉的“斯门穴”上,忽闻这声惶惊的急呼,只得将指力一偏。斜削过东方玉的袍衫上,撕碎一块衣角下来东方玉脸上泛起青色,气极而笑道:“想不到我东方玉竟要你手下留情。” 石砥中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你妹妹的分上,这下准要了你的命。” 东方玉怒道:“混蛋,哪个要你看她的面子。” “锵” 一道寒星射舞的冷煞剑气脱鞘而起、东方玉手挽长剑,斜指在剑身轻轻一弹,一缕有若龙吟似的清越响声随风飘送开来。 “不要再打了,不要……” 东方玉摇首道:“不行,他与我东方门誓不两立,我若不杀了他,等于我自毁了自己的生路。” 西门捷凄然道:“你不听我的话……” 东方玉见她眼内蕴含泪水,冀望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由一软、叹道,罢了。我不能再惹你生气。““咻咻咻” 一縷银光似的一道闪电般挟着慑人心神的啸声,朝石砥中的身上射来。势急劲猛,威势好不吓人。石砥中抬头一看,只见三只银光发亮长箭离自己身前不及三尺的地方,他大喝一声,一掌当地推出,那三只长箭瞬息被击进尘埃之中。 他双目圆睁,怒喝道:“什么人敢这般偷袭在下?”他蓦一回头,只见后面那片森林里,并排立着十余个身穿黑衣的大汉,每人腰悬长剑,目光全落在石砥中的身上。 西门捷粉面一变,叱道:“哪个叫你们发箭的,吴雄,体给我回答。” 自罗列的人群里,走出一个黑髯白眉的清癯老人,他目光炯炯有神,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此人有极高的内家修为。 吴雄恭声道:是奴才命他们发的。“ 西门捷气得全身一颤,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乘我爹爹不在的时候。擅自主张乱施号令,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吴雄目光中内过一丝畏惧之色,惶然道:“奴才该死,小姐”请先息怒。“他目光一掠凝立在旁的石砥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冷冷地问道:“这位少侠是何人?东方玉高声道:”他是回天剑客石砥中。“吴雄惊颤道:。回天剑客!他回身抽出身上的长剑,喝道:给我那下!“周遭那些背剑黑衣大汉,各自抽出了身上悬挂的长剑,竖剑于胸缓缓往石砥中立身处逼来。 石破中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些人部该死了。” 只见他环掌交合,观定四周涌来的人群,他脸上冷漠异双目神光似戟,紧紧盯在吴雄的脸上。 西门捷身形晃动而来,大喝道:“哪个敢动他一指,我就出场让他躺下……” 吴雄神色一变道:“小姐,宫主有令,只要回天剑客路过海心山必要擒获,否则老奴等都要杀头示众……” 他脸上一动,嘿嘿地道:“万一宫主回来知道这件事,说老奴放走贼人,我昊雄实在担待不起。” 西门捷冷冷地道:“谁要你担待,这里我自然会跟爹爹说去。 昊雄面上涌过一层恐惧之色,说:“我们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非受不可,宫主明令规定谁也不敢违背,今天老夫拼了命也要擒下石砥中。” “啪!” 西门捷气得通体一颤,撩起玉掌往吴雄的脸上击了过去。 霎时。吴雄苍老的验上起了五道深探的指痕,他身上动也不敢动,面上依然浮着笑容道:“小姐,你打够了吗?”西门捷看得一跺脚,转身对石砥中道:“你快走吧!” 东方玉假装没有听见,双目望天,鼻子里禁不住发出一冷哼,显然他正憋了一肚子气…… 石砥中冷冷一笑,牵着宝马往林外走去,背后只听吴雄传来一声大喝,道:“小姐,老夫放肆了!” 他—提袍角,朝前忽然跃起,身在空中,他已自大喝道:“速把来人截下,等候宫主发落!” 石砥中才行几步,便见眼前四支长剑闪过,一缕剑光往自己身上射来,而背后这时也响起破空之声,一缕金风往他胁下斜刺而来。 他蓦一移步,左掌疾挥而出。一股刚猛无比的掌风扫出之后,他的身子弹空面起,跃飞至宝马身上。 吴雄长剑一抡,大喝道:“哪里走?”他长啸一声,手申的长剑发出一溜寒风。往空中急射而去。 剑刃破空,闪起烁烁波光,“叮叮叮!”一连数响,正好和四面斜刺而来的数枝长剑吻合在一起。 刹那之间,敌剑掉头,急射而去。有似一面剑网,把石砥中和跨下的神驹通通罩在剑光里面。 石砥中方待策马跃去,使昕见空中传来剑飒之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七八枝长剑组台在一起,像是一面网子般罩在自己身上,来势急如闪电,不待他有一丝闪避腾跃的机会。 他心中凛然,已没有丝毫考虑的时间,左掌电疾地横扫袭来的冷剑。右手疾拍马腹。 那马深通人意,丝毫没有感到惊惶,它长嘶一声,身子弓弹起来,驮着石砥中往空中射去。 剑划急掠,全数落空。 石砥中惊魂甫定,嘴角上立耐泛出冷然笑意。他端坐马上,蓦一回身,对从身后扑来的那些追赶大汉,大喝道:“看!” 只见他右手一扬、五指箕张,自他指缝之中,五枚金羽斜飞而去,朝着扑来的数人射击。 五枚金羽飞去,石砒中冷笑一声,挥手之闻,又是五枚金羽射出! 那些灵宫的高手俱都大骇,望着漫空而来的金羽,挥掌劈去!东方玉大喝道:“不能碰!” “当! 自幽灵谷里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清越地散在空中,历九不绝,暴袅的余音回荡在每人的耳际。 吴雄身中金羽,犹自太喝道:“宫主回来了!” 石砥中腾马跃起,一闪而去,在他眼前出现一条黄蒙蒙的滚沙,散逸在空中。 排骑影清晰地出觋在他的跟前。阻住了宝马的去路。 第二章咫尺天涯 空山寂寂,白云悠悠…… 轻柔的山风自溪谷里吟着清啸而来,轻轻地拂过枝头,抖落枯黄林叶,片片落下…… “当!”悠扬的钟声,清越地散逸在空中。 丝丝的余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际,于是大家齐都往大道上望去。吴雄呻吟一声,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大喝道:“宫主回来了!” 自那钟声从幽灵宫里响起来之后,一旁的西门捷粉面上立时变了色,脸上露出一种惶悚又惊悸的神色。 她急忙跃至石砥中的身前,喝道:“砥中,你快走!” 东方玉目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西门捷这种关怀石砥中之情景,心顿时怒火中烧,目中泛现出怨愤的凶光。 由这一刹那起,东方玉突然感到有一丝莫中的空虚袭上心头,多年刻骨相爱的情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突地化为乌有,他的心渐渐动摇…… 他觉得自己所付出的爱情并没有换得西门捷坦诚相爱的心,国为当石砥中出现之时,他的爱情便有如滚水般滚滚而去,留下的只是一空虚而惆怅的心。 不稳固的爱情好似一片浮萍似的,遇到一点浊浪便会摇摆而去,表上东方玉和西门捷由于日久相处而两心相悦,其实西门捷虽然对东方玉已经动了感情,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又何曾忘过石砥中呢?积郁于心中的恨意自东方玉的心里燃烧起来,所以他的双眉浓浓地聚在—起,也愈来愈难看,而他的手也微微颤抖着,因为他想要追回那一些失落的爱情。 于是,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只是场中群雄全都把精神倾注在石砥中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东方玉此时的神情。 他挟着一颗怨恨的心偷偷地走了,连对西门捷都没说一声,只是深深地回首望了她一眼…… 石砥中骤见西门捷那种焦急而又关怀的神情,心里顿时往下一沉,他深深地长吸—口气,道:“谢谢你的关怀,我不会忘记你的……” 说着一拉马缰,汗血宝马长嘶一声,倏地四踊跃了起来,只见红影一闪,已驰出数丈之外了。 第5章 西门捷骤闻石砥中临去的话语,心神有如触到电流似的一颤,她木然地伫立在地上,咀嚼着这意味深长的几个字!她望着石砥中逝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谢谢你的关怀’,这是多么陌生的语气,我不会忘记你,这又是多么深浓的情怀……啊,我们的距离太远了,让我的心属于你吧,而我的心也早巳给了你。” 内心感情的泛滥促使她激动地说了出来,殊不知这些真情流露的细语,让场中幽灵宫的人全听了进去。所有的目光集聚在她的身上,她羞涩地低下头,双颊艳红如火,急急地往前走去。 突然一声大喝,使她惊悸地抬起头来,只见前头黄土滚滚,一列骑影横在石砥中的身前,阻断了去路。 粉面变色,她的身形急忙掠过去。 石砥中眼前出现了一条黄蒙蒙的滚雾,由远而近,黄沙漫天中,他已看见西门熊一马当先疾驰而来。 他迅快地一勒马缰,汗血宝马霎时钉立在地上。 “嘿!”西门熊领着二十门骑风弛电掣地飞奔过来,他一见石砥中横马页立,嘴里顿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他目中凶光一闪,嘿嘿笑道:“嘿……石砥中,你倒敢上海心山来。” 石砥中冷玲地道:“海心山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为什么不敢来?” 西门熊脸色微微一变,怒笑道:“海心山虽非铜墙铁壁,伹也不亚于龙潭虎穴,你既敢来这里生事,显然是没把老夫放在眼中。”他浓眉一皱,道:“老夫正愁找不着你,想不到你竟先来了,嘿……今天趁这机会,如不毁了你,也太没天理了。” 说完,右掌外兜了一圈,斜斜地劈出一道掌风,势疾劲猛,气劲旋激地涌向石砥中的身上。 这—掌来得迅速异常,宛如羚羊挂角,毫无踪迹可寻,圈圈的掌风有如波浪层叠,端是威烈异常。 石砥中先前真力已耗损不少,骤见这一掌击来,暗中调匀一下真力,冷哼一声,连人带马跃将起来。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他身在空中,突然朗气吐声,一股刚猛无比的内家真力,反手往下拍了过去,澎湃的掌力斜击而落。 “砰!”一声震天巨响。 西门熊身子一晃,那座下的健骑,蹬蹬蹬地连退了五、六步,每退一步,那匹马的腿踝便深陷泥中五、六寸有余,等到马势—稳,它己四足跪倒在地上。 红影一闪,石砥中仍傲然端坐在汗血宝马身上,身子也只下过略略一晃而已。 西门熊涨红了脸,自马背上跃了起来,他脸上变幻不定,脑中电光火石地浮现了一个念头,忖道:“这小子功力之深,几乎凌驾老夫之上,今天如不趁此机会把他除掉,将来江湖上岂不变成他的天下…… 一念至此,凶念陡生,只见他嘿嘿一笑,道:“当世之中只有你堪与老夫匹敌。” 石砥中仰声大笑,道:“江湖上谁不知幽灵大帝诡谲百出,阴险绝伦,你能把我列入你的敌手,对我来说该是件荣幸的事。” 西门熊道:“我不但把你看是我的劲敌,还把你列为当世三大高手之中,所以说老夫若不趁着这个时候毁了你,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石砥中道:“你有自知之明,我若不死,你便有如芒刺在背,终日寝食难安,所以你必须要除去我方能泄心头之恨,西门熊,我很了解你。” 西门熊抚掌大笑,道:“痛快!想不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却是你,但是不论如何,你己落入老夫之算中……” 石砥中闻言道:“你心计太深,终会不得好死,石砥中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要有一口正气存在,何畏你那些鬼魅伎俩。” 这种豪语,这种口气,立时气得西门熊满头发丝根根竖了起来,他身形一动,目中立时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他狰狞地道:“这只怪你是我的敌人,怨不得老夫了。” 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短笛缓缓地吹了起来,这笛声二长一短,霎时传遍了整个山林,荡了开去。 丝丝缕缕的笛声有如翠竹之音,十分的悦耳动听。 笛音一落,自斜倚半山腰中的幽灵宫里也回应了同样的笛声,不多时便有一队人马从山腰里缓缓而来。 这一队人看上去是一片粉红之色,远远望来,好似一道红色的彩虹,端是美丽耀目,奇艳至极。 渐渐行近了,原来是一列十二个妙龄的少女她们全都穿着粉红色的衣衫,薄得有如蝉翼似的,在那薄衫之内,隐隐妙相毕露,修长的玉腿粉白如林、使人眼花缭乱,难以抑制住心头那种莫名的冲动。 但是,这些少女脸上的表情全是冷漠至极,冰冷的有如一块凉冰。连一丝感情都没有,更怪的是她们皆是星眸紧闭,睫毛都是垂搭在眼帘上一丝都不动。 四周幽灵宫里的高手,骤见这些红衣少女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恍如遇见了鬼魅似的,纷纷退避开来。可是他们的目光却直挺挺地逼视在那些少女身上,贪恋地舍不得离开,一种既畏又贪的神色自他们脸上涌现出来。 石砥中嘴里只是冷冷地一哼,目光扫过那些少女身上仅仅轻轻一掠便移了开去他满脸不屑的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爹爹!”西门捷喘息地奔了过来,惶恐地走上前去。 西门熊平时虽然阴鸷毒辣,可是独对西门捷是出自于真心的疼爱他一见爱女奔了过来,脸上凶狠之色立时褪去,变得十分温和的样子态度与刚才判若两人。 他捋须哈哈一笑,道:“捷儿,你几天不见怎么瘦了!” “爹!”西门捷不自然地道:“你真要用十二幽灵血女对付他?”他——自然指的是石砥中,在西门熊面前,她还是不敢直接地称呼石砥中,仅是一个“他”便代表了一切。 西门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好女儿,爹爹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里再多作解释,十二幽灵血女出现,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因为那正是爹爹荣登天下盟主宝座的开始。” 西门捷泪光盈目,凄然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爹爹有些地方太过分了,女儿始终不明白,你训练这些人做什么?”西门熊把眼一瞪,道:“天下只知道我有幽灵骑士而不知道我还有幽灵血女,今天适逢石砥中这么一个高手,爹爹怎能不拿来试试……” 西门捷摇摇头,道:“这总不是正大光明的手段,爹爹,你千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背上这样不义的恶名。” 石砥中目光过处,见西门捷一脸凄楚又堪怜的样子,以一种哀求的眼色乞求她的父亲,他的心顿时往下一沉,脑海里电忖道:“唉,她处处都维护我,可惜我无法把感情分得一丝一毫给她,以前我就觉得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果然比西门熊父子的为人要强上几十倍。 他深深地望了西门捷一眼,这一眼却被那静立在人群中的西门奇看见了,他怒气冲冲地跃了出来。 西门奇目现凶先,喝道:“妹妹,你回去,这儿没有你的事。” 西门捷气得全身抖颤,白了她哥哥一眼,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她一向被娇宠惯了,平时除了爹爹的话谁都不昕,连西门奇都得让她三分,这一发怒,杏目含威,粉面上气得通红,肩上发丝立时飘散开来。 西门奇当着众人面前,遭受妹妹的喝叱,不觉有些尴尬。 他羞怒之下,气极仰天大笑,指着西门捷道:“好,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货,谁不知你暗恋着石砥中,不要脸的东西,西门一家的脸全给你丢尽了……” 他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话甫离嘴骤觉说得十分难听,可是这时骑虎难下,只得大声地说了下去。 西门捷脸色苍白,颤声叱道:“想不到你今天会说出这种话,我不要脸,我爱石砥中。不错!他确实值得我爱,至少他比你要值得人爱。” 她这时气愤达至极点,连自己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话,等她把话说完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自眼眶外直涌,颗颗滚落了下来。 簌簌滴落的泪水,有如断线的风筝,使得胸前衣襟都沾湿了大片,那种伤痛欲绝的样子,真是十分动人心怀。 西门熊见他们兄妹间闹得太不像话,使他的脸再也挂不在了,他气得脸角铁青,竟然骂出声来:“混蛋!” 西门熊怒形于色地骂道:“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要争吵?我养育你们这么大,不但没有为我争一口气,反而处处使我丢脸。” 西门奇见爹爹生气了,悻悻地退向了一边,但他却十分不服地抗辩,道:“妹妹太可恶了,这怎能怪我!” 罗盈自他身后拉了一把,给他施一个眼色,西门奇把她的玉掌轻轻一甩,使得她几乎栽倒了下去。 罗盈睁大了眼睛,面色显得苍白,那双深遽似海的眸子里,陡然涌现一片泪光,一股莫名的凄凉泛现心头。 她望了望那傲然而立的石砥中,心底再也无法抑制住那波涛翻涌的情怀,她幽怨又企求地望向石砥中。可是石砥中恍如没有瞧见她似的,极目眺望,对这里发生的事情置若未闻,使她欲说的话又咽回了腹中。 这个倔强而又刚毅的女孩子,含着泪水低下头去,万端的痛苦使得她整个心都碎了,片片的炸裂开来。 西门捷自群雄手中抢过一柄长剑,大声叫道:“真可恶,哥哥,我们兄妹的感情从此了断,从今以后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不准过问。” 说着挥起手中的三尺锐剑,斜斜地在自己衣角上划了一剑,削下一块衣角来,显得她内心坚决异常。 第6章 群雄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西门捷脸色苍白,当她削断衣角之后,她不禁有了懊悔之意。 西门熊气得大喝一声,怒道:“好东西,我还没死,你们两人就反目无情,好!好!好!你们既然不顾手足之情.我还顾什么父子之情?你们两人通通给我滚。” 西门奇和西门捷都吓得不敢出声,同声叫道:“爹爹!”噙着晶莹的泪光。 他挥挥手,低哑道:“你们都别说了,爹爹算白养育了你俩。” “爹,女儿错了……” 西门熊装做没有听见,抬眼朝石砥中望去,只见石砥中嘴角含着不太明朗的笑意。 讽讽、嘲弄、卑视……种种念头在西门熊的心里转动,他觉得这个脸丢大了。 他脸上渐渐变得铁青色,眉端的杀意愈来愈浓了,“家丑不可外扬”,他欲保名誉,那股杀掉石砥中的意念更加坚决了,他全身的怒火都要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渲泄出来,不管用任何手段。 西门熊长笑一声,道:“石砥中,莽莽神州属你最恶,你不但弄得江湖上处处因你不安,还几乎拆散了我们美满的家庭,由此可见你的为人……” “吁!”石砥中长吁一口气,笑道:“你要杀我何必找这么多的理由?干脆直接动手算了,石砥中光明磊落,自问于心无愧。” “嘿!”西门熊朝前大跨一步,低喝一声,道:“老夫今日若容你走了也枉为幽灵大帝了。”只见他手掌一挥,嘴里发出一种怪异难懂的声音,那十二个凝立的红衣少女,立时涌了过来。 她们身着薄纱有如蝉翼,身形轻摆漫步,却使若捷风地围将而来,恍如—道粉红色的浓雾,把石砥中困了起来。 石砥中端坐在汗血宝马上对这些低垂双目、身形怪异的少女视若未睹,只是冷漠地含着淡淡的笑意。 西门熊抬头一扫,道:“催魂鼓何在?”群雄霎时散了开来,只见自人群中走出两个枯瘦如竹的汉子,抬着一面铜鼓放在西门熊的脚前。 西门熊抓起了那两只前圆后尖的鼓捶,仰天哈哈大笑。 石砥中脸色渐渐凝重了,他冷冷喝道:“西门熊,你拿这些死人喂我双掌,不怕有辱你的人格吗?”西门熊道:“你虽然见过我的幽灵骑士,却没见过真正的幽灵艳女,这些美丽的少女,对你石砥中来说该是一种享受。” “呸!”石砥中嘲笑道:“我原还尊你一派宗主,想不到你是这般的下流,竟训练一些没有知觉的死人来吓唬我,你也不想想我石砥中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还会怕你西门熊这点小玩意。” “咚!”一声震慑心神的铜鼓响声,直敲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他们通通觉得一颗跳动的心几欲夺腔跃出,四下的群雄纷纷向外逃了开去,躲得远远的。 这当中只有几个人没有走,一个是罗盈,她关注的眸子茫然望着那些幽灵血女,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不走,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牵系在石砥中身上,他的生死恍如就是自己的生死…… 她茫然瞪视着场中,连西门奇何时靠近了她的身边都不知道,可是耳际却隐隐地听到西门奇那种令人厌恶的笑声,那是骄傲得意的冷笑,却剌得她心里冰冷,显然西门奇已经预先知道这最后的结果了。 傍立一边的西门捷却没有罗盈这样镇定,她的脸色时青时白,在一瞬间就有几个不同的变化。那是焦急又惶惊的表现,她的心整个都被鼓声击碎了,全身也开始摇颤,并泛起了微微的抽搐,掌心也沁出了汗水。沉重又惊巨的鼓声响后,场中的红衣少女身子突然转动起来,她们缓缓而动,有若出闺的少女。 而在这时,她们本来低垂的眼帘,忽然翻了上去,可是那双双眸子虽然明澈清亮,却十分地呆滞…… 石砥中这时可不敢大意,急忙自马背上翻下身来,他全身真力急快地运行了一匝,双掌当胸平伸开去。 汗血宝马的确是不世名驹,它似是知道此刻凶险万分,静静地凝立在石砥中身后,双目却盯着石砥中背后那些游走不定的少女身上。 重重的鼓声又再次响了起来,石砥中这次却感到不轻松了,不但是那些少女围绕的圈子愈来愈小,而且那低沉又凝重的鼓声直似敲碎了他的脑袋,使得他的头突然嗡了一声,几乎栽倒地上,差点震晕过去。 他不但要抗拒那沉猛的鼓声,还要凝神专志地应付那些少女的进袭,他渐渐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视着他。 而此时他的眼睛被那些足以撩人心志的红衫影子,刺激得有些忍受不了,双目随着眼前的人影而转动。 “咚!”这下鼓声轻得异乎寻常的小声,但却十分地有力量,石砥中只觉心头一紧,前方突然一掌拂来!这一掌来得悄无声息而又奇怪异常,他心中陡地一震,疾忙一晃身形,陡然一掌推了过去。 无比澎湃的掌风汹涌地推了过去,然而那些少女居然不畏任何的强劲掌力,掌风过后,她们全都安然无伤。 更怪的是石砥中眼前的掌影并没有抽了回去,忽而又多出来几道掌影,掌掌袭向他的全身要穴上。 他心里大惧,竟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一时之间,哪有思考的余地,急迫间连拍出六掌之多。 渐渐地他烦躁起来,那层出不穷的掌影就好似十二个少女同时发出一般,每一掌都是来得那么玄奥。 石砥中自己也不知到底发出了多少掌,只累得他汗水淋漓。始终没有伤到这十二幽灵血女的分毫。 西门熊抓着鼓捶哈哈大笑,道:“哈……石砥中,饶你有通天之能也逃不过本大帝的幽灵血女的幻境,仅凭这点,你已不足为惧了。” 罗盈傻了,西门捷也迷惑了,连西门奇都摸不透这是什么道理,因为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情景。 在场外看去,那十二幽灵血女只不过是身形转动而已,根本没有一个曾挥掌抡腿,为何场内的石砥中却恍如遇到劲敌似的,拼命地击出双掌。 这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拼斗,使三个人心里纳闷异常。西门奇奇诧地道:“爹,这是怎么一回事?”西门熊更得意了,他高举鼓捶、笑道:“可笑石砥中还真以为她们是些幽灵,殊不知她们是活生生的人。爹爹知道他必然上当,先使他心里存有戒意,再命她们施出迷神大法,眼下石砥中眼神已乱,根本不知自己存于幻觉之中。她们身着纱衫正有剌激眼睛神经之用,使他惑于神智,尚以为自己正和敌人搏斗中。” 西门奇似是懂了,嗯了一声,道:“那击鼓又是什么意思呢?”西门熊一捶敲了下去,咚然一声之后,道:“这鼓声倒是一点不假,确有震慑心弦、夺人魂魄之功。像石砥中这种人若不击重鼓使他分了神。哪能会如此轻易上当,爹爹击鼓正是要使他心要二用,一面抗拒鼓力,一面在疏神之下产生幻觉,不然怎能整得了他……” 西门奇心中大喜,跟着西门熊哈哈大笑起来。 罗盈听得心头惊颤起来,一时急得眼泪直淌,顿时没有了主意,无助地望向西门捷,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西门捷向罗盈身边移过来,冷冷地道:“你也不是个笨人,怎会爱上我哥哥?”罗盈泪水颗颗而落,闻言全身一颤,低头轻声道:“我从心底也没有一丝爱他的意思,他若不是沾污了我,我断不会和这种人交往,可是我现在……” 西门捷双眉一耸,料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复杂的情形,她呆了一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低声地对罗盈道:“现在不淡这些了,我们得设法救石砥中。” 说完,她在罗盈的坐骑上拔下了一柄烁亮的匕首,暗藏于袖口之中,缓步向西门熊移了过去。 罗盈惊得睁大了眼睛,道:“你……你想要杀你爹!” 西门捷回眸凄笑,道:“我怎会那么不孝?我只是想毁了那面铜鼓。” 她见西门熊抡动双捶,使得鼓声密急如雨,而石砥中的情形越来越恶劣,急急地移上前去!“爹——” 西门熊一怔,旋即笑道:“你们兄妹和好了,我就放心了,爹爹最疼的是你,以后你哥哥不敢再欺负你了,我已告诉过他了……” “噗!”突然,自西门捷的手上扬起一道银虹,只见寒光一闪,那铜鼓的鼓皮霎时穿裂开来,鼓声嘎然停止。 “妹妹,你敢——” 只听砰的一声,西门捷的身子倏地震飞开来,她嘴角溢血,竟似忘却了自己的重伤,扬声大喝道:“砥中快走——” 红影一闪,场中立时扬起一声马嘶,只见石砥中面色苍白,翻身跃上马背,往外急驰而去,那十二个红衣少女的身形立时散乱开来,惊惶退避。 西门熊这时已来不及责备西门捷,他身形暴起,身要空中,急喝道:“快备马队,石砥中已受了重伤。” 只见那散立于四处的马匹又重新聚拢了,西门熊领着群雄随着石砥中的身后追了过去,渐渐没有骑影了。 罗盈急步走至西门捷的身前,扶着她道:“你受伤了!” 西门捷凄然一笑,道:“我要走了,永远离开这里……” 一步一摇地往外走去,含着泪水,带着一颗破碎的心…… 罗盈黯然无语,只能目送她离去。 落寞、孤独、怨愤…… 种种复杂的思绪齐都涌上东方玉的心头,他骤然离开了西门捷,立时一缕惆怅之感袭上心头。 他抬眼望了望满天的落霞,嘴角上显现出一丝冷酷又凄凉笑意,那丝笑意是报复、仇恨、悲凄…… 东方玉的嘴唇翕动,只昕他喃喃地道:“捷妹,我会从石砥中的手里把你抢过来,我不要你的人,而是要你的心,他害我失去了你,我也会使他失去所有爱他的女孩子,包括你……” 这个受到爱情伤害的青年,心灵上己遭受严重的巨创,他的血液沸腾,脑海里尽是石砥中的影子,他恨他也畏他,更想杀死他。 第7章 他看了看天色,又自言自语道:“但愿石砥中能从这条路上经过,我要等着他和他公平的决斗,解决关于西门捷的所有纠葛,啊!捷妹,我要用我的鲜血来换取你的爱情。” 东方玉偷偷离开幽灵宫后,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隐藏于暗处,亲眼看见石砥中负伤而逃,他在幽灵宫里疗伤时日不短,对幽灵宫附近的捷途小径知道不少,一见石砥中骑着汗血宝马驰去,忙从小路绕来,等在这里。 这时残霞满天,滚滚黄沙飘舞。 她孤独地走了,地上只留下了深陷泥沙的蹄痕。 东方玉愣住了,嘴唇翕动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见她那种坚决的神色,那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意志。 他心碎之下,淌下了泪水…… 这是一条绿色香帕,有一股清淡的异香飘进东方玉的鼻息里,他的双手颤抖着,一颗心却几乎要跳出来。 那是一绺乌黑的发丝,代表了西门捷的决心。 东方玉眼光才瞥见这络发丝,他的心就已碎裂开来…… 他捧着断发,大声地喊道:“捷妹,你竟真的这般绝情……苍天啊,挥慧剑断情丝……东方玉,东方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愣住了,泪水从他脸颊上滂沱地流了下来。 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似宇宙的末日…… 一个少女就这样地决定了她的命运,走进了空门。 这是谁的罪过,东方玉还是石砥中?地上的孤影映着残碎地蹄痕,他的心随着那逝去的倩影,落进了沙土之中,永远埋进了黄沙底…… 哒哒的蹄声密骤如雨,急切地响了起来。狂风卷起了一道黄蒙蒙的尘雾,那散逸于空际的风沙,从这里卷起来,又在那头落下来,堆聚成隆起的沙丘大漠的狂风永远令人无法捉摸,就像那风沙里的一道红影,也令人无法追寻出它真正的奔向…… 那道红影愈来愈近,石砥中趴伏在汗血宝马身上,他显得那么颓唐无力,恍如就要自马上坠落下来。 那双精湛明澈的眸子终于又睁开来,石砥中无力地伏在马背上,任由那宝马驮着他奔驰。 他尽管仍然能强运体内的真力,可是却无法忍受胸前那隐隐的痛苦,他知道这痛苦是骨折的内伤,是在摔下昆仑山玉柱峰底时所受的伤,他更清楚自己虽能暂时逃离幽灵宫,最后还是免不了死亡。 突然,他看见前头有一队黑影蠕动着,接着传来马嘶之声,他尽量搜索前方,渐渐影子清楚地看见了…… 他低哼一声,道:“我决不会死在你们手里,我宁愿死在那狂沙飞舞的沙漠里,也不愿落在幽灵宫手中,我不会……” 他的脑海里立时幻出一个人迷失于大漠的情景——骆驼死了,水也干了,那遭受烈焰蒸烤的种种情景,使得他存了一丝绝望之念,丝丝缕缕地冲击着他…… 他自幻以超人的禀赋、特异的体力曾克服过无数的困难。每当他濒临死亡之际,便有一种神灵保佑似的奇迹出现,使他又自死亡边缘中挣扎回来。 石砥中求生意念又复燃烧了起来,他低喟叹道:“唉!想不到我石砥中今天为了身上的伤,只得逃命了,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件丢人的事……” 他轻轻抚着汗血宝马的红色鬃毛,道:“大红,今天又要看你的了,快转头吧,对面来的不是你欢迎的人,而是幽灵宫的那批混蛋。” 汗血宝马也似听懂主人前吩咐,身子倏然转过来奔驰而去,地下滴落下斑斑的血汗,滴滴如血。 红马通神,在翻滚的沙漠中,有如风掣电闪般飞驰而去,渐渐地把那队骑影抛落了,距离更远了。 石砥中嘴角一抿,心想道:“这大漠千里,宝马通灵来去如风,看来我石砥中真是命不该绝……唉!那可恨的内伤又发作了……” 他禁不住急抚胸前,额上逐渐泛现汗珠,他面上一阵抽搐,急命汗血宝马放慢了步子,蹭踱而行。 这时风狂沙啸,漫天的沙影有如洒落的沙幕,他抖了抖身上的积沙,益发显得孤独、落寞…… 蹄声、人影,交织成一副悲凉的景色。 “大漠万里路,壮士孤独行……唉!也够惨了。”他低声自语着,道出了内心的孤独与惆怅。 突然,他的目光凝结了,双目投落在数丈外昀一个人影,只见一个孤立的黑影静静地伫立在沙堆中。 那静立的黑影,已被流射的黄沙掩盖至腰际,他却一动也不动,任那无晴的黄沙吹袭、覆盖…… 他的眼帘低垂,在七孔处覆这一片沙土,连散落的发丝都变成了条条的黄影,他脸朝东方,手里紧蒙地握着一络发丝,手里也渗进了不少的沙砾,看上去有如露珠似的。 石砥中驰上前去,惊忖道:“东方玉……他怎会浪迹在大漠里?看他木雕泥塑的样子,莫不是已经死了?管他的,这种人死了也好。”当他目光瞥向东方玉的身上时。他不禁又想起了东方萍,那柔情似水的眸子恍如又在他眼前跳动,使得倔强的石砥中都软化了。 石砥中蜷伏在马上,伸手探摸了一下东方玉的鼻息,发觉他仅有一丝微息,虽然十分的微弱,但还可以救得活来。 他撩起一掌,急拍东方玉的“百里穴”上,大喝道:“东方玉!” 这一声沉重的大喝,有如警世之钟,东方玉全身一颤,神智渐渐恢复过来,深可及腰的沙丘慢慢往外滚翻。 新堆砌成的沙丘真如一盘散沙似的,东方玉身子一动,颗颗的沙砾便向外翻落,东方玉的身子霎时露了出来,而他的双目也缓缓地睁了开来。 东方玉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子摇摇欲坠,几乎难以支持他身子的平衡,显得孱弱无力。 要知东方玉因为感情的巨创,心里郁积着一股难以发泄的沉闷之气,这股闷气由于久淤胸中以致伤及肺腑,故此人一醒转,便吐出一道淤血来。 他眼神茫然,紧紧握着手中那束发丝,喃喃地道:“她走了,她终于走了!” 石砥中冷漠地道:“少装神经了,快上马来。” 东方玉脑中尽是西门捷的影子,自言自语道:“你走遍千山万水,我也要追你回来。” 说完,他当真迈开步子,朝漠土之中前进。 大漠又称死城,单人独骑都把这里视为畏途,他身无骆驼也无座骑,这一问去无异是自寻死路。 石砥中自己本身曾尝过失意的苦果,一见东方玉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立时想起在玉柱蜂上。东方刚不准自己和东方萍来往时的那幕情景,当时自己不正也是这样的落魄吗?他朝东方玉投以同情的一瞥,然后叹道:“你不要自取死亡,那里千万去不得。” 东方玉一时神智昏迷,骤闻话声,神智立刻回复过来,他急煞步子,猛一回首,突然和石砥中的双目纠结在一起了,四目交射,俩人心中各有不同的感触。 东方玉冷冷地道:“石砥中是你?”石砥中冷笑道:“如果不是看你身落狂沙之中,我才懒得管你呢!” 东方玉的心恍如被剑戳着一般,他原先那股恨不得杀死石砥中的怒火,这时再也发不出来了。 他苦笑道:“你救我之情我会感激,可是我俩的事并不是这样就算了,当我报回恩情之后,我还是要杀了你。” 他心中芥蒂极深,是故嘴上也不客气起来。 石砥中淡淡地一笑,道:“江湖上互伸援手本是寻常之事,哪能谈得上恩情二字,你要杀我现在动手也未尝不可,石砥中就站在你前面。” 东方玉自腰间拔出长剑,怒吨道:“你以为我不敢!” 但当他抡起寒剑之时,他的手又软了下来,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锵锒声里,那柄长剑又归回了鞘中。 石砥中一愣,笑道:“你怎么不动手?”语声来落,他忽然觉得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双眉一蹙,紧紧接着胸前,脸上立时变得十分苍白。 东方玉微诧道:“你受伤了?”石砥中强忍着穿心刺骨的痛苦,勉强笑道:“是呀,你现在动手正是时候,过了这个时机,你就是想杀我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东方玉气得在地上拍了一掌,大喝道:“你看我东方玉可是那种人?”石砥中一拭额角的汗珠,笑道:“我渐渐开始尊重你了,你比西门奇要强得多了,看来‘奇玉双星后’这句话,要改为‘双星玉凌奇’了。这话给西门奇听到了他不气死才怪。” 语声一顿,又道:“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俩在这儿说话,怕不被沙土埋了,东方兄,你请上来吧!” 东方玉踌躇了一下,然后道:“你走吧,我会自己走。” 石砥中知道他拉不下脸来,遂笑道:“不要逞强了,那样你会送了命。” 东方玉冷笑道:“反正我是从死种手中被你拉回来的,就是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石砥中低低呼了一声,道:“好吧,你要找死谁也没办法。” 一策汗血宝马,往前跃了过去,眨眼之间,就已驰出数丈之外了。 东方玉急得脸色苍白,在地上直跺脚,这时风沙极大,大漠一望无垠,他徒步独行必死无疑。 他涨红了脸,急喝道:“石砥中!” 说完,一掠身形往前跃了过去。 石砥中一煞去势,哈哈笑道:“你想通了。” 东方玉神情尴尬至极,脸色变得通红,他一语不发,晃身跃上马后,两人一骑,向沙漠里穿去。 东方玉跨上马背,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掠过他的脑际,他目中泛现出一丝凶煞之色。 第8章 脑海里思绪一转,忖思道:“他现在身负重伤,我若在他背上击上一掌,他定然承受不住,必会翻身落马倒毙于地。” 这个意念一闪而逝,使他心神霎时震栗了一下,这种机会难再,是惟一能杀死石砥中的机会…… 他面上渐渐浮现出残酷的笑意,右掌缓缓地举了起来。 石砥中这时内伤突然发作,一面要抗拒痛入心脾的巨创,还要坐驭汗血宝马,自然没有心思去注意背后的东方玉,连东方玉的手掌已经举起来都不知道。 突然,东方玉的手掌又放下了,脑中又闪现出另一念头,使得他自动放弃了这个格杀石砥中的机会。 东方玉面色一整,疾忖道:“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虽然他是我的仇人,我也不能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况且……” “可是这机会千载难逢,时间稍纵即逝,我若不抓住这仅有的一线希望,势必坐失良机……” 他的内心矛盾极了,又想猝然下手,但又不愿施出这样卑鄙的手段,一时犹豫不决。 东方玉苦思之下,废然一叹,暗自道:“算了,这样做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东方玉究竟不是邪恶之人,内心的良知始终阻碍他迟迟不敢下手,此时他受到良心的谴责,脸上反而浮现一丝愧歉的神色。 “唏唏!” 汗血宝马四蹄一蹬,身形倏地跃了起来。 突地,尘土飞扬的沙漠里,传来一声大叫:“石砥中!” 这声尖锐的长叫,冲破漠野直传过来,那喊叫声尖细温柔,令人一听便知道是个女人发出来的。石砥中闻声全身一颤,几乎从马上翻落下来,东方玉急忙扶正了他的身影,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身子。 这熟悉又悦耳的呼叫在石砥中说来,简直是太熟悉了,他欣喜地抬起头来,连身上的痛楚都忘了。 他的双目霎时闪过一丝希望之色,聚神地往沙漠尽头望去,那无尽无止的黄沙里,根本没有一丝人影。 石砥中嘴唇嚅动了一下,喃喃地道:“是萍萍,是她……” 他拉长了嗓门,高声道:“萍萍,我在这里。” 朗朗的叫声传了开来,丝丝缕缕的回音,穿破澈射的沙雾,飘出去远远的地方,袅袅的余音荡存于空际。 哪知石砥中话声逝落了甚长的时间,竟也没有听到东方萍的回应之声,石砥中不免失望地低头一叹。 他正待再叫一声,东方玉突地一拉他的手臂,道:“慢着!” 石砥中一怔,回身诧异地道:“怎地?”东方玉凝耳仔细聆听了一阵,凝重地道:“那不是我妹妹的声音,你听,远处有蹄声,好像不止一匹,最少有十二、三匹马的声音。” 这时风沙漫天,挟着嘶烈的风啸声,令人根本不易睁开双目或听清楚远近的马蹄奔声,这蹄声聚起骤落,立时被风沙掩盖了过去。 石砥中用衣袖阻挡激射在脸上的风沙,问道:“东方兄,"奇"书"网-q'i's'u'u'.'c'o'm"你觉得有些蹊跷?”东方玉嗯了一声,道:“我敢保证不是我妹妹的声音,这蹄声时东时西,好像不止一拨人,莫非是西门熊的诱兵之计。” 石砥中摇摇头,道:“不管是不是萍萍,我都要回去看看。我宁愿死在大漠里,也不能错过见萍萍的机会。” 说到后来简直是在自言自语,他脑中这时只有一个意念,无论如何也要看到东方萍,哪怕是他在她面前立即死去都愿意。 东方至听蹄声近了,急道:“石兄,快到那沙坑里!” 石砥中一拉长缰,而汗血宝马身形倏然竖立起来,四蹄一蹬,身形凌空掠起,落进那个宽深的沙坑里。 俩人一马身形方落,便见沙石如风卷残叶般向他们的身上涌来,霎时便将他们身子通通埋了起来,幸好汗血宝马身具异察,竟有浮沙踏浪之能,始终不容黄沙埋至头部。 这边身形方始藏好,那边已现人迹,只见那些人俱是长巾裹头,快如风似的朝这方向急驰而来。 由于这时风沙极大,双方都不容易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石砥中一看对方并驰六骑,俱是身手稳健,仿佛都有一身极好的功力。这些骑士没有发现他们俩人。他俩哪知自己仅有头部朝向外面,脸面覆盖一层厚沙,远远望去与黄沙同色,自然是不易被发现了。 那六骑并驰而行,突然煞住了身形,游目四望。 这方身形才歇,那方又现七骑,只见西门熊领着西门奇和罗盈等,正朝这方快驰而来。 西门奇拍了拍肩上的积沙,道:“爹,刚才还听见石砥中的声音,怎么寻遍了这里也没有发现他呢?”西门熊远眺一会,道:“我就不相信他能飞出大漠去。”话声一顿,转首对罗盈,道:“罗盈,你再叫一遍。” 罗盈极不愿意地嗯了一声,高喊道:“石砥中。” 细长的叫声随风飘荡,果然有些酷似东方萍的声音,石砥中看得心头一惊,暗道一声好危险,脑中立即暗自忖思道:“若不是东方玉机警,这下我准得被擒。” 时间过了甚久,西门熊等始终未见石砥中回答,他们渐渐等得不耐烦了,西门奇居然骂出声来。 西门熊低低哼了一声,道:“奇儿你不要心急,爹爹自然有办法抓住他。”说完便领着他们又往西行去。 东方玉长吁一口气,道:“我们走吧!” 石砥中长叹一声,道:“我又逃过了一次死劫,唉!” 蹄声又响起来,狂风依然猛烈地刮着。 天色渐渐暗了,大漠沉沦于一片黑暗之中。 第三章披肝沥胆 大漠里燃起一堆熊熊烈火。 “噼!啪!”燃烧声中,不时飞射星火,起至于火堆,逸逝于空际…… 碧蓝的穹空里,没有一丝风。 那闪耀的星星正四射着星芒,与一弯斜月相互争辉…… 漠野里的寒夜分外的静溢,可是会使人觉得格外的冷清,尤其是历经沧桑的罗盈,她总觉得丝丝缕缕的空虚泛上心头。 她独自坐在火堆的旁边,美眸里泪光莹然,凝视着跳动的火焰,脑海里尽是盘旋着石砥中的影子。 她孤寂地坐在这儿,极为厌恶听西门熊父子的谈话,可是那令人心惊的话声又使得她继续听了下去。 只听西门奇问道:“爹,石砥中准会来这里吗?”西门熊捋髯长笑,道:“爹爹算无遗策,石砥中若不来这里便要渴死于大漠之中,这周围八百里没有绿洲,除了这里再也找不到—滴水……” 西门奇不放心地道:“他那汗血宝马日行千里,难保他不找别条路……” 西门熊嘿嘿一笑,道:“那汗血宝马虽是举世名驹,但它已奔驰一整天,若没有水它也活不下去,况且石砥中不熟大漠的中途,一步踏错便会尸骨不存……” 西门奇心中大奇,问道:“为什么?”西门熊得意地大笑道:“这里的地形,爹爹早在数年前便已研究过,石砥中只要再深入里面,便会进入流沙的区域里,那儿流沙遍地,就是像我这般熟悉,也不敢轻易去冒险。” 罗盈听到这里,全身陡地一颤,脸色立时变得苍白,她急得沮珠直转,但可不敢轻落下来,急忙用衣袖拭去了眸中的泪水,缓缓自地上站了起来。 她轻轻移动步子,一时不知如何支救石砥中,她望着穹空满天的星斗,脑悔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 她望着碧空,疾忖道:“我何不去找石砥中,告诉他那流沙地区的危险,可是此去千里,我又如何能遇见他呢?”“上苍,上苍,请你给我一个指示吧!” 这个意念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刻使她生出了一股从来有过的勇气,这股勇气在她心中慢慢滋长开来。 她望了望那些幽灵骑士,又看了看西门熊父子,偷偷地溜到正在潭边喝水的马匹旁,顺手牵出了一匹马来。 但是机会并不如她想像中的好,她身形方走出来,西门奇已严厉地朝向她走了过来。 他冷冷地问道:“你要干什么?”罗盈的心事恍如被他看穿了似的,她全身吓得轻微的哆嗦了一下,急忙把目光移了开去。 她脸色发白,只有硬着头皮道:“我心情太过于沉闷,想出去走走……” 西门奇哼了一声,道:“你若是想跑,我立刻会杀了你。” 罗盈惨然一笑,道:“你也太多心了,我这一生毁在你手里了,只怨我的命苦,烈妇不从二夫,难道我还会再跟别人?”说完便跨上马去,扬鞭一挥朝前驰去。 突然,自她湿润的眼里现出了一团黑影,虽然是在黑夜,她也能看清楚那是一匹马,她的心里顿时震颤了,震颤得连她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远远的蹄声使西门熊父子立时惊觉起来,西门熊身形往前一掠,仔细地凝视了一会儿,大声道:“是石砥中——” 西门奇急忙跃上马去,大喝道:“罗盈,快回来!” 罗盈骤闻这声大喝,当真有如晴天霹雳似的,她身子在马上摇晃了一下,几乎不敢再往前驰去。 但是,一股无比的勇气怂恿着她,使她忘却了自身的危险,她要尽快和石砥中见面,哪怕是死在他的怀里。 于是,她又扬起了鞭子,跨下的马跑得更快了。 西门奇看得心头大怒,厉叱道:“罗盈,你敢去见石砥中。” 刹那之间,西门奇已超在幽灵骑士之前,尾随在罗盈的身后追去。两骑的距离愈来愈近,罗盈即将被追及。 突然,罗盈的身子在马背上一倾,那马倏地仰起前蹄来,罗盈一声尖叫,整个身子往地上栽去。 第9章 “呃!”她痛苦地低叫了一声,那乌黑的发丝立时飘散开来。 月光下,只见她面上泪水滂沱,一种绝望的痛苦涌现于脸上,身躯动了动,缓缓地抬起头来。 自她眼里现出西门奇狰狞又恐怖的面孔,一支寒光飞舞的长剑已抵在她的胸前,冷寒的剑气使她全身颤栗。 西门奇目光中凶光一闪,冷冷地道:“罗盈,你敢背叛我?”一种先天的求生意念,使得罗盈奋起了全身的力量,身躯往前一拧,运起一掌往那柄长剑上拍去!西门奇大吼一声,身形移处,连行数步,一剑破空划出,剑光点处,星芒迸现,正在罗盈心胸之处。 罗盈右臂斜到,急切西门奇左臂,身形在对方剑光之中一闪而出,暴起身形往前飞跃而去。 “嘿!” 西门奇低喝一声,突地剑光在空隙一闪,连腕一抖,一道寒芒挟着破空之声,往罗盈身后射去!罗盈念头尚未转动,遥见石砥中乘着宝马凌空而来,她疏神之下,不禁大叫道:“石砥中,我……” 焦急又渴望的声浪,霎时转进了石砥中和东方玉的耳中,他俩已瞧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向他俩奔来,也看见西门奇正抡着长剑在追杀她。 东方玉脸色一变,急道:“快回头,幽灵宫的人全来了。” 当石砥中看清楚奔来的是罗盈后,他的血液立时沸腾了,这个纯情的少女,在他心里永远留着深刻的记忆。 这不是爰,却是一份真挚的感情,就像是兄妹间的情谊…… 他这时已没有抉择的余地,眼看罗盈就要伤在西门奇的手里了,他霍地自马背上跃了起来。 身形未至,已急喝道:“罗盈,小心背后!” “呃!” 罗盈一个踉跄,自口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嗥,响彻了整个的漠野,飘荡于空际,这声惨叫过后,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便往前栽去。 鲜红的血自她背上流了下来,一柄长剑没入半截,贯穿了罗盈的背后,那露在外面的剑柄尚不停地摇颤着…… 罗盈脸上起了阵阵的抽搐,她抬头望了望飞身面来的石砥中,两只手已深深地插进了黄沙里,拼命地挣扎着。 这临死前的情景,使得石砥中目眦欲裂。他双目垂泪,周身接着一颤,—落身形,便把罗盈抱进怀里。 脸色苍白中略带枯黄的罗盈,虽然在垂死之际,也禁不住有一丝羞怯之态,只见苍白的脸上慢慢现出一片红晕,那淡淡的薄云浮现的时间极短,又逐渐地褪去。 她喘声急促,嘴角上却升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星眸微睁又缓缓地闭了起来,除了痛苦外,她显得十分地安祥…… 石砥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情感的波动,只见他泪水沾襟,脸上罩着一片阴霾,那浓密的剑眉微微上翘,嘴角隐藏着一股冷酷的悲凉笑意。 他摇晃罗盈的双肩,沙哑地喊道:“罗盈,罗盈,你不能死……” 罗盈嘴唇嚅动,眸子似睁似闻地流下泪珠,颗颗的泪水有若银珠一样,滴滴落进石砥中的心湖里。 过了半晌,罗盈的身躯忽然颤抖了一下,恍若无法忍受那剑刃所加于肉体上的痛苦。 她的额前汗珠和泪水早已混肴不清,身上的白色披肩溅满了血渍,殷红的有如一片海棠,是那么令人心悸与惊目。 她急促地喘息了一阵,才迸出了抖颤的几个字,道:“你能在我死前,说声‘我爱你’吗?”石砥中惊愕住了,嘴唇翕动了几次,始终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可是罗盈的性命已至奄奄一息。 她突然双眉紧蹙,嘴里痛苦地哼吟一声,两只手臂紧紧接住石砥中,眼帘轻轻一翻,立时气绝身亡,手臂跟着滑落了下来…… 这临死前的一刹那,不但是石砥中泪水滚滚,连东方玉都看得悲痛异常,禁不住目中泛着泪光,面上掠过一丝怜悯又气愤的神色。 石砥中蓦然抬起头来,瞪着西门奇喝道:“西门奇,你竟然会杀一个爱你的女孩子,不算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今天我石砥中可要替罗盈索回这条命来。” 敢情他自昆仑绝顶玉柱峰便见罗盈和西门奇形影不离,而误以为罗盈自甘堕落,投入幽灵宫了。殊不知西门奇阴险诡诈,是用最卑鄙下流的手置沾污了罗盈,使得罗盈不得不自叹命薄,听任他的摆布。 西门奇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冷傲的笑意,他虽然凶狠毒辣,但也不敢和石砥中目中所射泛出来的精光相接。 他心中一寒,顿时飘退了五、六步,冷冷地道:“她爱的是你不是我,石砥中,你想错了。” 石砥中默然了,他内心恍如触电似的,全身一阵摇晃,流露出负疚的神色,怔立了半晌,他才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把罗盈轻轻放回了地上。 西门熊领着那些幽灵骑士随后奔驰过去,蹄声一落,幽灵骑士自马上翻飘而落,分别围绕在石砥中的四周。 西门熊阴沉地低喝一声,冷泠地道:“石砥中,放眼大漠万里,你还能跑到哪里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真是个英雄,干脆赶快自尽算了。” “呸!”石砥中大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大言不惭?西门熊你们父子积恶如山,石砥中只要不死,今后必拼残力与你周旋到底。” 西门熊虽然愈听愈怒,但他心机极深,面上一丝形迹也不表露出来,只是微微地一笑,眼光略略瞥了东方玉一眼。 东方玉此时心头大变,目光中显现出一种特异的色彩,只觉他木然呆望着罗盈僵卧的尸体出神,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可是他泪光隐隐,多少带有一种凄凉的神情,使人一见顿时觉得东方玉心怀无限的悲伤。 西门熊微感讶异地道:“你怎么了?”东方玉摇摇头,惨然一笑,道:“没什么。” 西门熊自见东方玉和石砥中并骑而来,心中已有几分奇怪,再瞧他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猜疑不已。 他浓眉一皱,沉吟道:“捷儿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东方玉神情大变,身形不觉摇晃了起来。 他望了望苍穹上的浮云,及悬挂于空际的冷月,他的心顿时落寞起来,一缕孤零零的感觉立刻袭上了心头。心里的惆根和孤独,使得他不觉中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往昔的豪情在这刹那间都已通通消逝了。 他痛苦地惨然一笑,道:“捷儿……她……走了。” 西门熊悚然一惊,连西门奇都感觉到事态严重了,他虽然和妹妹不太和睦,那只是个性上的磨擦,这时他一昕妹妹私离幽灵宫,也掩不住焦急之色。他急急地问道:“东方兄,我妹妹上哪里去了?”东方玉斜睨了他一眼,长叹道:“她不愿告诉我要上哪里,临行时,只留下青丝一束,珍言数百字。看来,她是不会回来了……” “混蛋!” 西门熊纵是城府再深,骤闻自己爱女失踪,也难掩父女情深。 他气得怒骂一声,急急地道:“你怎么不早说…唉!大漠万里迢迢,看来是平淡无奇,处处都隐伏凶险,她一个涉世来深的少女在大漠里飘零独行,那岂不危险万分?她去时留发走时含泪,莫非是想遁入空门,永伴青灯古佛……捷儿,你也太傻了!” 话声一顿,又对东方玉厉声喝道:“东方玉,捷儿待你不薄,她用情至深,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给她抵命。” 东方玉落寞地—笑,道:“我宁愿自己现在就死去,也不愿意捷妹遭遇到什么危险……” 西门熊不愧是一派宗师,适才骤闻爱女离去,着实是急乱了神智,这时略略停歇,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脑中急转,忙道:“奇儿,你和东方玉领着你的人去找你妹妹,我这里只需六个幽灵骑士就够了。切记爹爹的话,大漠云海苍驹,天气变幻不定,三天之内必需赶回来。” 西门奇有些不放心地道:“爹,石砥中……” 西门熊冷哼一声,道:“有爹爹在,你还怕他飞上天去。” 石砥中听得大怒,若非是由于身上负着极重的内伤,他定会气得仰天狂笑一阵,发抒出内心的愤怒,但是,此时他却忍耐住了,只是重重地一声冷哼。 东方玉深深地瞥了石砥中一眼,落寞地跨上了西门奇牵过来的马匹,神态悲凉地挥了马鞭缓缓驰去。 石砥中回首怒视了西门奇一眼,忙喝道:“一切都是看在你妹妹的分上,把你的狗命暂且留下,等我俩再见的时候,就是你替罗盈偿命的时候。” 西门熊挥手一摆,西门奇不敢久留,赶忙领着自己的手下,朝东方玉的身后追去,蹄声哒哒渐渐消逝夜幕里。 西门熊塑着严阵以待的石砥中,目中凶光大盛,咬牙切齿,狠声地道:“我要杀了你——” 说完一声长啸划过空际,回荡于寂寂如死的漠野里,这声厉啸传出到遥远的地方,连东方玉等都听得分明。 这六个罗列于四周的幽灵骑士,自啸声过后,猛然拔出系于腰际锐利的巨斧,身子缓缓往前移过来。 石砥中见这些幽灵骑士系巨斧悬长剑,顿知今夜不血染黄沙,势必不会罢手,他强自提起一口真气,目中倏然涌出一股煞意,直瞪着这些幽灵骑士。 这六个幽灵骑士神智全失,根本没有一丝人性,竟然不畏石砥中的目光,可是屹立的西门熊却只觉全身汗毛悚立,被对方那种慑人的形像所骇,惊畏地倒退了一步。 石砥中目光一转罩住西门熊,哈哈笑道:“西门熊,有种你和我石砥中血拼三百合回,石砥中死而无怨,否则休怪我嘴上不留德了。” 第10章 西门熊还未来得及回言,石砥中已疾跨两步,右掌倒拂面出,一股威猛的劲风漫然弥起,击向最右侧的那个幽灵骑士。 那个幽灵骑士迎善来掌抡起一片并影,罩劈而来,石砥中发动在先,想趁这些幽灵骑士还未排出阵式之前,首先毁去一两个,自然不容他有退避的余地。 他骈指如刀,赶快一侧身形,左掌往上迎击,五指张开,扣向对方腕脉,去势急速快捷如风。 只见石砥中右腕一转,五指一合,已将那幽灵骑士的手臂抓住,他大喝一声,欺步旋身,单臂一举就将那个幽灵骑士举了起来。 那幽灵骑士怪叫一声,一道斧影劈向石砥中的面门。 石砥中怒喝一声,张臂一抢,将那个幽灵骑士的身子在空中旋了一匝,重重地往地上摔去。 “砰!” 那个幽灵骑士头下脚上,一个倒栽葱。 “噗”地一声,挟着一片斧影,整个身子都没入沙土之中。 石砥中在电光石火之间就毁了一个幽灵骑士,确实令西门熊惊颤失色,他大喝一声,身影立时回转过来。 石砥中身形未歇,一眼瞥见四面八方同时涌来几道身影,他额角沁汗,忙一挫身形往后退了开去。 他因身上伤势极重,这一强运真力,立刻带动了身上的伤势,他只觉胸口一窒,几乎痛晕了过去。 等他脚步才落,身躯已跟着晃颤起来。 “嘿!” 西门熊身形甫落,陡然击去一掌,道:“小子,你纳命吧!” 他这一掌陡然发出,石砥中伤重之下,猝然觉得身上有一股奇重的压力涌来,冷哼一声,急促间闪过了一掌,但他的身子已斜飞三丈,跌卧在沙土里。 突然,一道红影斜侧里飞跃了起来,石砥中紧紧咬住牙关,自地上一跃而起,身形疾翻而上,道:“大红快走!” 这时他的嘴角已淌下一条条的血渍,左手紧按胸口,沉重的喘息愈来愈急促,恍如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似的。 汗血宝马四蹄一翻,溅起道道沙影,可是经过长途跋涉的宝马,虽是龙种“天生异禀”,这时的速度也快不了许多,它才驰出数十丈外,西门熊已率骑追了过去。 石砥中大声喝道:“大红再快一点,主人今夜的命全交络你了。” 那宝马悲鸣一声,嘴里吐出了白色水气,它身形疾驰,晃跟又把身后的来骑抛远了数丈之外,西门熊策马抡鞭,始终紧追不舍。 蓦地,前头传来一道电闪,接着便是那震耳欲聋的隆隆巨响,这隆隆的声音有如天籁,使人不知来至何方。 宝马骤闻巨响,突然前蹄立定,站在地上再也不动了,石砥中见宝马久立不去,只好落马准备和西门熊一拼。 “轰隆—一” 沙影漫天,雾影弥然,淡淡的月光下,自地上突然冒出一道金光,汗血宝马惊嘶一声,反身往黑夜里驰去。 石砥中只觉金光耀眼,眼前流霞飞绕,他定了定神,突觉脚下流沙浮动,滚滚飞翻的沙泥向他身上涌来。 渐渐地,他从满空的云霞里看觅一座庞大的金城,那金城金黄耀眼,白玉为阶,在城头上有一只金色的大鹏展着双翅,几欲破空飞去,自它双目中发出碧绿的光芒,在那金鹏的双爪里,有一支墨绿色古斑长剑……”“鹏城,鹏城——” 石砥中大声狂喊,便投足朝那金城奔去。 弥天的沙幕,金光万道的流霞。 石砥中的影子由深而淡,他穿过沙幕,身形疾掠而去,扑向城门之处。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金戈玉戟,立刻将金戈插入门上右边匙孔,略一提气身形暴长,又将玉戟插进金鹏的嘴里,鹏爪一松,墨剑突然落下来。 那金城的门缓缓开启,石砥中接下墨剑,又拔出金鹏嘴里的玉戟,身躯疾然跃了进去。 隆隆声中,那云烟一现的鹏城忽然消逝了。 消逝得一丝痕迹都没有,遗留下缓缓而降的一蓬沙雾。 西门熊赶来此地,顿时被这种奇异的情景震慑住了,过了半晌,他方自梦里清醒了过来。 只听他喃喃地道:“鹏城,鹏城,这个千古神秘终于要解开了……” 夜里,他低沉的语声传出老远。 只有淡淡的余音回荡于漠野里,凭添几分凄凉…… 东方曙光渐露,黑夜自大地上渐渐褪色。 多事的江湖又掀起了一阵新的波动。 自从鹏城初现,石砥中就神秘地失了踪,有人说他已死。有人说他和东方萍相偕退隐江湖,于是纷纷猜测着…… 也有人说他俩都死了,否则新任武林盟主西门奇绝不敢那样猖狂,目空四海,任意非为。 相隔仅有数载,海外突然崛起一个新的帮派,传闻是由一个神秘女子所统御,浩浩荡荡进军中原,足迹遍及大漠南北。 这女子到底是谁?没有人能够知道,惟有她敢和武林盟主幽灵宫相颌顽,也惟有西门奇知道她是谁。 神秘的鹏城始终迷惑着江湖,传言鹏城在大漠里出现过一次,并且曾有一个绝世高手进入鹏城,可是谁也没有亲眼目睹过,那只是传言…… 纷扰江湖正酝酿着剧烈的变动,各派新人辈出,纷纷踏入江湖,逐渐形成崭新的局面。 春日明媚,处处乌语花香,桃李争艳,群芳吐艳。 初春的阳光柔软地洒了下来,透过树梢,映在地上,摇曳的树影投射在斜坡上,晨风卷起几片枯叶,飘落在那片绿色的草坪上。 翠绿的青草尖挂着晶莹的露珠,迎向柔和的阳光泛出金色潋湘,春泥的气息充塞于空际。 “唉!”一声轻叹,自林中传来,这伤人肺腑的轻叹,含有多少忧?多少怨?多少恨…… 这声叹息方逝,斜坡上缓缓走来一个白素罗衣的少女年龄不过二十许,论姿色算得上是风华绝代,可是她黛眉深锁,鬓发雪白有如银比,端的眉似春山难尽,鬓赛停云更浓。 幽幽一叹,自那黑溜溜的双眸里,淌下两行洁莹的泪珠,茫然望着穹空里几片浮云,一缕空虚涌进心头,使得她发出一声凄凉的大笑,笑得连枝叶都震颤了。 她笑意敛逝,突然凄怆地自语道:“又是一年春天,这美好的春日虽然带给人一种新的希望,可是我的心却已冻结在寒冷的冬天里。唉!砥中,你若还活着就该给我一个音信,你若死了也当给我一个征兆,何必要让我永远活在美丽的回忆里呢?我每日相思梦里,沉迷于无涯的往事,而今……唉!” 冷寒的晨风拂乱了她那雪白的发丝,飘起衣袂,她任那请风扑面,只是偶而轻轻拂理着额前两绺银白色发丝。 流不完的泪,填不尽的空虚,在那皎洁如月的脸上浮现出哀怨的神色,双眸深深凝视着天边的浮云。 空虚从她心里悄悄溜走,甜蜜的回忆,霎时充满了心头,使她脸上展露出真挚的笑容。 “萍萍!” 正沉湎于无尽的往事里,突然被这铿锵有力的呼唤声震醒,她急忙拭去眼角的泪痕,脸容变得十分的淡漠,移动莲步缓缓往山坡上行去。 茂密而浓郁的树林里,有一栋小小的竹屋,依林而建,屋前有一泓清澈的池水,池畔植满了奇花异卉。 东方萍轻轻推门而入,只见屋里摆设简陋,但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使她紊乱的思绪立时舒展了不少。 四方的客厅里坐著一个白发婴铄的老妪,一根黑漆的拐杖,斜靠在这个老妪的身上。 东方萍轻轻叫了声:“湖主!” 那白发老妪一双锐利的目光在东方萍脸上略略一扫,从鼻孔里突地发出一声冷哼,只听她冷冷地道:“你又哭了!” 东方萍惊颤的全身直摇,凄然道:“没……没有,我只是想起他。” 赵韵琴脸上冷漠至极,说道:“你想要做白龙湖的主人就得放弃七情六欲,我当初找你是因为你未老先白头,正是我主人当年所形容的那样,韶琴三十白发,蒙先生青睐,传了白龙派的武功,但这种武功是要心静如死,才能练到极限,而你……” 东方萍遑然道:“我知道,湖王!” 赵韵琴见东方萍那种凄苦的样子,轻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恶劣,始终挥不掉石砥中的影子,其实男女间的情爱原是人生旅程中所不可缺少的,我只是希望你以事业为重,不可为情所牵,要知白龙派的武功天下无双,只是鲜为江湖上所知而已。” 语声未落,身形突然疾电射起,沉声喝道:“外面是谁?”她身形才起,窗外已传来一声大笑,道:“湖主,是老夫柴伦和金羽君庄镛拜谒。” 只见人影闪处,七绝神君和金羽君庄镛自外面转了进来,他俩态度甚恭,忙不迭向赵韵琴行礼。 赵韵琴又坐回原位,冷冷地道:“江湖上情形怎么样,有没有石砥中的消息?”七绝神君柴伦不知怎的对赵韵琴特别恭谨,他恍如是个晚辈似的,狂傲尽敛,只见他微笑道:“石砥中的消息倒没有,可是送给他的那匹汗血宝马却现了踪迹,听说是由一个姓罗的少年骑着,每天在大漠里奔驰。” 东方萍一昕石砥中音讯杳然,不禁感到十分失望,她泪珠颗颗迸落,恍似失去灵魂似的僵立在那里。 赵韵琴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先不要难过,他的马既然现了踪影,韵琴就有办法找到他,女孩家尽知道哭有什么用!” 东方萍摇摇头,凄笑道:“湖主,我不要做什么掌门,想要找到他……” 赵韵琴把眼睛一瞪,叱道:“胡说,白龙派已有七十年没现江湖,你即将是一派之主怎可这般轻易舍去,石砥中只要不死,我自有方法逼他现身,但他若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我可要先杀了他……” 语音一顿,突然又语气慈爱地叹道:“萍萍,你也许累了,先进去歇歇吧! 第11章 我想要和他们两位谈谈。” 东方萍突然跪倒在赵韵琴的身前,泣道:“湖主,让我去找石砥中。” 赵韵琴摸着她的发丝,道:“我会为你做主,你去吧!” 东方萍的脸上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她挥起罗袖拭去眸子里盈满的泪水,深深望了湖主一眼才缓缓离去。 赵韵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自那苍老的脸上涌现一层特异的神色,双目也一不住被泪水所润湿。 金羽君庄镛趋上前去,轻声道:“湖主,你告诉她啦?”赵韵琴摇摇头,道:“没有,这种事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七绝神君柴伦急道:“湖主,你该告诉她的,这种事瞒她有什么好处呢?你是她的外婆,总不能让她连自己的婆婆都不认啊!” 赵韵琴摇摇头叹道:“这孩子用情太专,这些年来我始终冰冷地待她,她还是挥不掉石砥中的影子……我看见她便想起了她的母亲,当年她母亲就是这样子,夜夜都唤着东方刚的名字。” 她忽然发觉自己把心里多年的隐私无意间露出来,急忙收住口,脸上又变得十分冷。 赵韵琴斜睨了七绝神君和金羽君一眼,道:“我现在把她交给你俩,希望你俩好好照顾她,我知道我留不住她。石砥中的事也全交给你俩了。” 七绝神君肃然道:“湖主放心,我俩的残命是你救活的,拼了老命也不敢让她吃一点亏,她即将继任自龙湖主,我俩自当效劳。” 赵韵琴脸上现出欣喜之色,笑道:“这样就偏劳二位了。” 笑声传出屋外,江湖又掀起了惊涛骇浪,整个都震颤起来。 苍穹有几朵白云悠然飘过,大风自沙漠彼端吹来,扬起蒙蒙尘沙,这是黄沙漫天的世界。 无止尽的沙漠,无可数的沙丘。 茫茫黄沙中,一匹血红色的健马昂首屹立在黄沙里,发出高亢人云的悲鸣。 它身上汗血淋漓、嘴里喷吐白沫,不时扬起前蹄扒飞沙呢,使得沙影飞射,地上现出一个个深深的大坑。 马也通灵,这匹罕世名驹正因追寻主人不着,竟欲捣翻整个沙漠,急得它日夜奔驰,浪迹在漠野里。 离汗血宝马不及一丈余处,一个剑眉飞鬓的少年,斜括长剑,顶着烈阳凝立在沙丘后面,双目不眨地盯着这匹宝马,似是在守护着它。 它也许是累极了,悲鸣数声后,庞大的马躯忽然倒在沙堆上,四蹄划动,急促地喘息着…… 那少年摇头一叹,自身边拿起一个水袋,缓缓走至它的身前,怜爱地抚摸它的鬃毛,向它的嘴里倒些水…… 它也怪了,那长长的马首,居然左右摆晃,好似不愿接受他的施舍,连一滴水也不肯喝进去。 那少年双眉一蹙,不由叹道:“这是何苦,几天来滴水不进,想不到畜牲也有这样的忠义。石砥中,你难道真的死了?”他的声音极大,立时传遍漠野,那宝马也真通灵,恍如听懂了他的话,悲鸣一声,忽然竖起耳朵凝神聆听了一阵。 渐渐那个少年也发觉情形有异,只听漠野里扬起一片驼铃,那铃声愈来愈近,不久大漠尽头现出三点黑影,缓缓向这里移动。 这三点黑影虽然移动甚淡缓慢,但在耀眼的阳光下,清晰可辨是三匹双峰骆驼,背上驮着两个苍发老者和一个明丽的银发少女。 那少年骤见这三个人出现不禁暗吃一惊,疾忖道:“怎么七绝神君和金羽君也来到大漠了,那个银发少女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不知东方萍已经白发如银,乍睹她那熟悉的脸庞顿时思索着她的来历,苦于一时没有想到。 七绝神君坐在双峰骆驼上,一见自己那匹输给石砥中的汗血宝马倒仰于沙堆上,心里立时紧张起来。 他嘬口一声长啸,高声叫道:“大红!” 汗血宝马骤闻这声熟悉的长啸,立时知道是谁来了。此马最是认主,它发出声高亢的悲嘶,身形立时站立起来。 那少年斜拦在宝马身前,喝道:“不准去!” 那宝马竟自不理,整个身躯撞了过去。 他冷哼一声,叱道:“我罗戟为了你这畜牲整整耽误了六天行程,现在你看见有人来了,竟敢忘记我是怎么救你的。” 说着身形斜移,左掌电疾地切了过去,他手法奥秘至极,只见他掌影一闪,就抓住了宝马的纽索。 那宝马悲鸣连声,身形倏地往后一退,前蹄立起照着罗戟的小腹塌去,势快劲猛,快速异常。 罗戟怒喝一声,身躯顺势往前一冲,突然飞掠起来,整个身子就要落坐马背之上。 七绝神君厉叱一声,喝道:“小子,你敢动我宝马的主意!” 他单掌斜按双峰骆驼上,整个身躯笔直射去。身形来至,巳遥空一掌劈往罗戟跃在空中的身形。 罗戟身形尚未飘落,骤觉一股无形的气体当胸控来,他不敢硬接,急忙一挫身形,落在地上。 汗血宝马趁着这个机会一蹬后退,恍如疾电一闪便落在七绝神君的身前,翻卷舌头舔着七绝神君的脸颊。 这一人一马恍如多年未见的挚友,互相抚慰对方,双目里涌现出闪闪的泪影。 他轻轻摸着宝马的身上,感叹地道:“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罗戟冷哼一声,嘴角扬起傲然笑意,他急跨数步,上前道:“阁下大概就是七绝神君吧!” 七绝神君扬声一笑,道:“不错,小子你大概活得不耐烦了!” 罗戟冷哼一声,缓缓自上拔出一柄寒芒四射的长剑,轻轻一抖,激起了数个剑浪横空而过。 他横剑而立,冷漠一笑,喝道:“阁下是不是为石砥中而来大漠?”七绝神君见罗前斜剑直指上空,那剑式怪异,一点都不像中原各派的剑式,尤其那份沉稳的架势,真有名家风度。他看得心惊,暗暗心折,不由加倍留意起来。 他傲然持须笑道:“不但是为了石砥中,也是为了汗血宝马。” “好,老小子你死定了!”罗戟斜跨一步,大喝道:“单凭石砥中三个字,我就该杀了你!” “你”字一完,一道青色光芒,经天而起。 半空之中,那支长剑斜挥而起,“挫”地一声轻响,无数剑芒倾洒而下。 七绝神君突觉当空一道寒光闪来,骤然一般重过泰山的压力罩下他的身躯,使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大喝一声,长臂斜斜一举,指掌所指之处,那无匹的压力倏然向两边散去,罗戟急速地面剑暴退。 罗戟想不到七绝神君会有这么高的功力?非但能把自己发出去的剑气逼开,还能乘隙撩指点向自己身上。 他暗暗心颤,抖剑大喝道:“你再接我一剑试试!” 哪知他身形尚未移动,剑式未发之际,一眼瞥见凝坐在双蜂骆驼背上的东方萍,这时她忽然向七绝神君招手。 七绝神君身形急退,走至东方萍的身前,道:“有什么事吗?”东方萍轻轻拂理飘乱的发丝,道:“让我先问他几句话!” 罗戟站得远远的,骤听这恍若薄啼的语声不禁有点呆了。 他凝目望了她一眼,但见东方萍朝他微微一笑,那浅笑中蕴藏着的一抹哀愁,使他的心弦都不由一跳。 他暗忖道:“像她这样的笑容,得是扣人心弦。我若非是年纪太小,当真会克制不住自己被她笑容所迷。” 这时东方萍满头的银丝白发,使罗前误以为她年纪一定很大了,但当他的视线凝注于东方萍的脸上时,他的想法又立刻被自己否定了。 那是一张白脂如玉、丰朗透逸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眸子,红红的薄唇镦微上翘,虽然脸上薄罩愁云,但也掩不住那丽质天生、国色天香的美艳。 罗戟脑簿中思绪飞转由东方萍寻美丽的笑靥,想到自己失踪的姊姊罗盈、她不也是这样的美吗!东方萍落下身来,移动步子向罗戟走来,笑道“你遇见石砥中了吗?”罗戟摇摇头,叹道:“没有!” 东方萍失望地轻叹一声,双目之中立时涌现一片失意,使罗戟看得心神一颤,不觉也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遗憾。 东方萍似是迷途的羔羊,她痛苦呢喃道:“砥中,砥中,你到底在哪里?”娇柔如铃的细语,深深打动罗戟的心房,他的血液随着话声而沸腾,他莫名嫉妒着石砥中。 罗戟暗暗为她着急,他几乎要大叫出来,却因自己也不知道石砥中流落何处,使得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东方萍似是泥塑木雕的菩萨一样,凝立在地上任由那风沙吹袭。她仰首望向天边的残云,阵子里早已润湿模糊一片…… 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坠落下来,滚滚在她的斗蓬上,然后溅落在沙泥里,使得松沙凝结成一颗颗沙珠。 罗戟难过无比,他可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泣过,连他都替东方萍难过起来。 金羽君走至东方萍的面前,爱怜地道:“萍萍,你不要难过,我们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语声一敛,双目突然盯在罗戟身上,冷冷地道:“你说没有觅到石砥中,隔壁汗血宝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你若不说个清楚,老夫可要不客气了!” 罗戟闻言一怔,旋即大怒道:“这个你管不着?” 金羽君正要发作,东方萍忽然凄凉笑道:“谁不要对他这么凶,让他慢慢说。” 罗戟经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说得心头舒服异常,使他原有的那些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再也发作不起来。 他轻轻叹道:“姑娘明察,在下确实没有遇着石砥中。” 第12章 东方萍一怔,薄怒道:“你这就不该,我好意向你探听石砥中的消息,你又何必要瞒我呢?唉!你这人也真不老实……” 罗戟心急了,这一急却给他急出一点眉目来,他突然发现这个少女酷似石砥中的爱人东方萍,但他却奇怪东方萍何时竟然白了头发。 他急得手心沁汗,忙道:“不瞒姑娘,在下远来大漠也是想找石砥中,数天前,我万里孤骑独进大漠,便发现汗血宝马独驰荒漠,我因为认识这匹神驹,所以才追到了这里。” 七绝神君惊道:“这么说石砥中果然是在大漠失踪了。” 金羽君叹息了一声,道:“看来一丝不假,他果然是在这里出事了。” 东方萍听得伤心透顶,粉面骤然变色,颗颗泪水纷纷自她腮颊上滑了下来,那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东方萍凄然长笑道:“完了……完了,他不是被流沙吞噬了,就是渴而死,或是困倒大漠中,遭龙卷风刮走了……” 罗戟这时忽然大吼道:“不会,回天剑客石砥中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天下无敌,决不可能会无因而死。” 这本是一时心急自我安慰之言,东方萍却听得精神大振,心里立即又升起一丝新的希望。 她苍凉地一笑,道:“对呀,石砥中不会这样就死去的,他还有他的英雄岁月,他还有未完的使命,一切都还等着他呢!” “哼!”罗戟重重一声冷哼,怒道:“英雄!他若真是个英雄就不该躲藏着不敢出来。” “胡说!”七绝神君满脸怒容,叱道:“石砥中岂是那种胆小之人!” 罗戟一扬手中长剑,叱道:“七绝神君,你不要以为我怕你,我只不过尊你是个武林前辈,假使你再帮石砥中说话,我就……” 东方萍幽想地道:“刚才你还敬重石砥中,怎么现在又恨起他来呢?”罗戟冷笑道:“以前我确曾把他看成天地间的奇男子,现在他在我心目中连猪狗都不如,跟那些下三流小人无异。” 东方萍面上倏然掠过一层寒霜,她冷冷地道:“你也是一个少年英雄,怎可这般背后伤人。” 罗戟冷哼道:“你不知他如何可恶,我姊姊罗盈爱他有如金石,谁知他非但不珍惜这份感情,并且还暗下毒手杀了她,我这次远来大漠,便是要替我姊姊报仇。” 东方萍惊得脸色苍白,颤道:“你说什么,他杀了罗盈?”罗戟气极而笑道:“不会?哈……有人亲眼看见难道还会错了。” 七绝神君对石砥中的人品最清楚不过,深信石砥中不是那种人,闻言立时大怒。 他怒喝道:“小子,你再胡说八道,老夫立刻就毁了你。” 罗戟怒瞪他一眼,道:“我胡说八道,你看了我姊姊的尸体就知道了。” 七绝神君怒道“谁告诉你的?”罗戟一怔,道:“西门奇。” 七绝神君怒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 罗戟年少气旺,一听七绝神君叱骂自已,顿时大怒,一撩长剑急步跨了过来,怒笑道:“你骂谁瞎了狗眼?”铮然一声龙吟,自罗戟手中长剑发出来,他手腕略颤,斗然划起一道大弧,朝七绝神君腹结之处刺来。 七绝神君怒笑一声,步下已自滑过,左掌往外一兜,将剑芒挡出六尺之外,右手疾抓而下。 罗戟此时身兼海外剑派数家之长,脸色凝重地刺出一剑,突然斜翻右腕劈了过来,剑上蓝色光芒吞吐间,嘶嘶之声,电射四面八方,空气中剑气回旋激荡。 七绝神君眼见面前这个少年剑法诡异,手法绝妙,使人摸不清路数,他再也不敢轻敌,赶忙聚神凝志对付罗戟。 他沉声大喝,陡然当胸击去一掌,澎湃的掌风气劲旋激,丝丝缕缕涌向罗戟。 罗戟只觉这一掌沉猛有力,那挥落的一剑被一层无形的压力阻挡在外,使得剑式发不出去。 他心里一急,无俦的掌风已当胸推来,这时变势已是无及,只得翻起左掌迎了上去。 “砰!” 罗戟只觉胸口一紧,那奔放四溢的全身力道倏然倒翻流窜回全身的经脉,他心里大骇,忙不送回身而退。 他深吸口气,身形一斜,弓身跃开,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势,左掌紧紧按住自己的前胸。 他怒视七绝神君一眼,道:“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七绝神君哈哈大笑道:“好,老夫随时给你机会!” 罗戟一语不发,大步走了过去,当他行至东方萍的身旁,深深地睨了她一眼,冷笑而去。 东方萍茫然望着罗戟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罗戟!” 罗戟回首,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东方萍道:“你不要再恨石砥中,他可能已经死了,你如果一定要替你姊姊报仇,你干脆找我好了!” 罗戟没有说话,凝立了很久才离去。 第四章大会群雄 晓雾朦胧,月影更移,夜空尚有几颗闪烁的星光。 塞外寒夜,冷如冰水,苍凉的漠原上,黄沙无垠,远处天地混沌一片,漠野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 拂晓之前,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两条孤寂的骑影,在星光下缓缓驰了过来。 只听马上那个青年道:“爹,你真能找着鹏城的位置?”那白髯微拂的老者嘿嘿笑道:“奇儿,自从鹏城初现之后,爹爹不是告诉过你好几次吗!石砥中在这里进入鹏城,鹏城自然就在这地底下,只是爹始终想不通鹏城何以会浮现出来……” 西门奇嗯了一声,又道:“爹,石砥中当真会死在鹏城里面吗?”西门熊笑道:“鹏城里面机关密布,单单那几个厉害的阵法就已足够阻止他活着出来,何况他又活活被埋进地底下了呢!” 西门奇放心地道:“爹爹,你说要利用石砥中,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实在想不通?”西门熊嘿嘿笑道:“死了一个石砥中,我们不能再造一个石砥中吗?孩子,你年纪太轻,江湖阅历实在差得太远,以后要多学习学习……” “我还是不懂。” 西门熊斜睨了爱子一眼,摇头道:“我问你,我两个月前潜进中原是为什么?”西门奇睁大眼睛道:“你不是说如果要使天下心服,必须要施给各派一点恩惠!” 西门熊诡异地笑道:“这不就结了吗!这次爹爹潜入各派把他们每派的武功秘笈都盗了过来,正是要给他扪天大的恩惠,使他们永远听命于我,这样非但利用了石砥中,而且……哈哈!” 西门奇几乎要惊呼出声来,道:“什么,爹把各派的武功秘笈都盗过来了,那江湖上岂不又要闹得天翻地覆,怎么我从没昕人提过此事呢?” 西门熊嘿嘿笑道:“你想想,谁愿意把自家的丑事说出来,尤其这种不体面的事情,目下江湖各派都是死要面子的人,他们只有哑巴吃黄莲,有苦往肚子里吞。” 西门奇想了甚久,还是有许多事不明白,终究耐不住心里的疑问,讪讪然笑道:“爹,这事我还是弄不明自,你还是从头说给我听听,好让孩儿也增长一点见识。” 西门熊嘿嘿笑道:“这里我暂时不说,总而言之,等会儿各门派必然通通赶来,还有许多你意想不到的事……” 说至此处,西门熊的目光忽然凝视于前方五丈之外,只见在空旷的漠野里闪过八、九条人影,这些人影各自躲在隆起的沙丘后面,俱都双目观望着前方。 他们俱似在等待着什么人。西门熊微微笑道:“孩子,等会儿你不要吃惊,这都是爹爹安排好的。” 说完西门熊父子飘身而落,缓缓往那些人移去。 黑暗里,有人问道:“前面是老前辈吗?贫道天悟恭候多时了。” 西门熊压低声音道:“道长勿惊,今夜西门熊定当替各位效劳!” 这些人见西门熊父子出现,各自出来见礼,他们有来自武当,也有来自华山,一时九派除了少林和昆仑外,各派都有弟子参加。 天悟道长趋上前来,沉声道:“老前辈,这些人够吗?”西门熊拍手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你们就是不派弟子来,我也会替你们从石砥中手里抢回东西来,我身为武林中人,江湖上居然有这等大事发生,我岂能坐视不管吗?”他说得义正词严,博得远来大漠的各派江湖高手同声钦佩,使得他们心悦诚服,感激得几乎涕零。 突然,西门熊脸色微敛,道:“各位注意了,石砥中已经来了!” 各派高手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借着黯淡的月光,只见漠野里空荡荡,没有半丝人迹,这些人看得一愣,俱露出迷惘的神色。 “哈……”这笑声来得突然,使得大漠里的空气立时冻结起来,各派高手闻声同时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戴着低低黑色帽子的人影,卓立在一个沙丘上面。 这个人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但那双冷酷的眼中却射泛着悚人心意的寒意,使得这些人俱都惊颤不巳。 这个人正是石砥中,这些武林高手一见顿时激动不已,有的人已缓缓拔出长剑。 这时,自沙丘后面冒出一个虬髯道人,喝道:“石砥中,你私盗敝派的无上剑谱,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不把我们各派放在眼里?”石砥中冷然笑道:“阁下是谁?”那虬髯道人冷喝道:“在下崆峒玄法,阁下也该有耳闻吧!” 石砥中冷冷地道:“久仰,久仰,等会儿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他说得有若冰山雪谷刮来的寒风,那崆峒玄法道人虽然天生神胆,也不觉倒退了两步。 第13章 “嘿!”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独臂中年汉子,他陡然拔出悬于腰际的长剑,沉声大喝道:“各位还等什么,上呀!” 这人是华山派的俗家弟子独臂神剑严和光,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他右臂一振,剑光抖颤闪烁点了过来。 石砥中望着急射而来的长剑连眼晴都不抬一下,他等那剑尖距离自己身前不及五寸之时,忽然斜伸一指,疾快地点了过去!“叮!”独臂神剑严和光只觉全身一颤,一股真力自剑尖透了过来,逼得他身形踉跄地连退了五、六步。 他身形未稳,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脸上神色立时变得苍白,再也没有办法握得住长剑,斜斜仰跌在地上。 他在华山派是新一代中第一把高手,谁知仅仅一个照面,便受伤掷剑,直气得他通体颤抖。 他一抹嘴角上的血渍,大喝道:“石砥中,从今以后华山派和你势不两立。” 石砥中淡然笑道:“回去告诉你的掌门,赶快解散华山派,否则,哼!我回天剑客的手段你应该晓得……” 他易如反掌地击败了华山派后起之秀独臂神剑严和光的那手神技,霎时震慑住全场。各派自认身怀绝技的代表们不由暗忖自己的能耐与来人差得太远。 石砥中眼光微扬向场中一瞥,忽然看见西门熊父子竟也混在群雄之间,他目光一冷,嘿嘿笑道:“我石砥中盗芨笺上说得明白,各派仅能派遣年轻好手参加夺芨大会,并仅限于一人应约,现在我突然发现有与这事不相干的人来到这里,而且来的还是一对父子……嘿!你们以为请了西门熊父子替你们出头便能索回各派的东西吗,那是作梦!” 西门熊冷哼一声,走上前道:“石砥中,你这武林败类竟敢公然盗取各派武功秘芨,还挑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老夫身在江湖是武林的一分子,自然不能坐视你这样无法无天。” 石砥中冷漠地一笑,仰首遥望天际的寒星,笑道:“我说得明白,这里只要有一个不是我欢迎的人参与此事,在下便要撒手一走,让你们空跑一趟。” 各路高手一见他要离去,霎时惶乱起来,他们这次赶赴大漠,便是想要夺回他们门派中的无上的武功剑谱,石砥中若是脱身离去,这趟夺笈之会便要化成泡影了。 崆峒派玄法道人,沉声喝道:“石砥中,你若这样不要脸,我便要骂你十八代祖宗了。” 他和其他各人同一心思,身形一晃,便舍身往石砥中扑来,此时敌手环伺,石砥中身形未动,四面八方已涌来无数人影。 石砥中目光冷漠地朝四周略略一扫,淡淡地道:“谁敢动手我现在就把你们派中的拳经剑录毁去!” 只见他朝怀里一掏,但见手中抓着数本黄绸册子,向四周各派高手示威。 各派高手见他抓着的正是各派轻易不露的拳谱剑笈,纷纷现出紧张的神色,数十道寒冷的目光全投落在石砥中的身上,立时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玄法道人面容紧张额际泛现汗水,他瞪眼喝道:“石砥中,你这算哪路子英雄!你有种盗取各派的秘笈,就该有种承担一切的后果。” 石砥中向他回瞪.冷冷地道:“我有种偷,你们就要有种夺,来呀,东西都在这里。” 这一群年轻的武林高手被石砥中的豪气震慑住了,他们涵养功夫到底是差了些,闻言之下暗自暴怒,但他们却不敢轻易地出手,因为石砥中刚才露出那一手天下罕见的功夫,已在他们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 玄法道人气得虬髯一颤,大喝道:“石砥中,我跟你拼了!” 他气得脸色铁青,大喝一声,身躯迅捷地往前飘来,双掌奇快地朝石砥中劈去。 石砥中面上露出诡异凶狠的笑意,嘴角微露不屑地扬声一阵震激穹空的大笑,左掌轻轻一挥,使有一股浩瀚如巨涛的暗劲直撞而至。 “砰!”玄法道人身躯一抖,登时发出狼嗥似的惨哼,整个身子斜摔而去,啪的一声,掉落地上泥尘之中。 他面上一阵抽搐,痛苦地惨笑一声,指着石砥中沙哑地颤道:“你—一好—一毒——的——手——段。” 石砥中冷漠地道:“我说过今夜毙的你是第一个……迢迢万里的漠野里又增加了一个孤魂野鬼,哈……” 他的笑声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这种毒辣的手段,使各派的高手都骇得面无血色,但也激起他们敢忾同仇的怒意,各自暗暗准备猝然一击。 玄法道人目中泛射怨毒的神色,他额前汗珠迸落,自嘴里喷出血箭,他奋起了体内残余的力道,缓缓扒着沙泥往天悟道长的身前移去。 他企求般抬起了头,抓住天悟道长的脚踝,颤声道:“道长,请你转告敝派,替我报仇……” 他声音略略抖嗦,说至这时通体一颤,便气绝身亡,那临死前的神色,使漠野染上一层哀愁……” 天悟道人脸上掠过一层阴影,悲愤地瞪视石砥中一眼,仰天一声凄厉的大笑,颤道:“好,好,石砥中,贫道倒要领教!” 说完一抽身上斜挂的长剑,大步往石砥中走了过去。 西门熊眼看着华山派独臂神剑严和光受伤,又眼看到崆峒派玄法道人死去,也眼看着武当天悟道长扬剑走了出去。这个武林公认的魔头到底是存了何种心思呢?隐藏于西门熊脸上的笑意,终于淡淡地浮现了出来,他知道时机已至,不用再干耗下去了,当下向前移步过去。 他干笑一声,上前抓住天悟道长的肩头,道:“道长,这事由老夫来吧!” 天悟道长激动地道:“老前辈,我们不能再忍受他了!” 西门熊淡淡微笑道:“还是由老夫来吧!道长暂请退下,倘若老夫接待不下,这最后的责任可要交给道长了。” 石砥中冷哼道:“西门熊,你敢与我为敌?”西门熊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老夫说这种话?”石砥中似是暴怒异常,斜掌一推,大喝道:“去你的!” 一股暗劲有发无形,飙然袭了过来,西门熊单掌一撩,微微上举也是一股暗劲迎了上去。 两人身形同时一晃,各自退了两步,石砥中面上流露出一种至为奇待的神色,怒视着西门熊。 他厉喝道:“西门熊,石砥中非把你幽灵宫拆了不可。” 西门熊脸色骤变,叱道:“狂徒纳命来!” 他身形骤然激射而起,有如一只大鹰似的在空中旋转一匝,两只手掌当空向石砥中击了下去。 石砥中神色凝重,沉声大喝,右掌斜举,对着正自空中飞落的西门熊迎上去。 “砰!”轰然一声巨响,石砥中身形剧烈地一晃,脸上立时掠过一种痛苦的样子,他步下踉跄,每退一步,原已深陷于沙泥中的足踝便陷得更深了。 他硬接一掌后,那左手紧握着各派的武功秘芨纷纷飘落落地上,各派高手一见脸上俱露出激动的神情,各自收回本门的拳经剑谱。 石砥中一抹嘴角流下的鲜血,厉喝道:“西门熊,这笔血仇惟你是问。” 西门熊哈哈狂笑道:“好说,好说!阁下若有兴趣不妨把所有的仇加诸在老夫身上,老夫一切都愿承担下来。” 西门奇这时脸上露出惶急的神色,他上前急道:“爹,你……” 西门熊嘿嘿笑道:“孩子,你是他们的盟主,应该把他们的事当作你自己的事,爹爹此举完全是本着江湖道义……” 语音未落,穹空里突然传来细碎的银铃声,这铃声“叮当!叮当”阵阵地轻响着,黑夜里非常悦耳动听。 各派高手这时目光聚落在石砥中的身上,谁也没空理会这一连串的铃音,但是西门熊却注意到了,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华山派独臂神剑严和光负伤甚重,此刻虽见本门的剑谱已经追回来了,但心中仍恼恨着石砥中。 他身形歪斜脚步蹒跚,道:“老前辈,好事做到底,你千万不能放过石砥中。” 西门熊略略扫视石砥中,道:“我辈武人讲究的是义气二字,石砥中虽然罪无可赦,但我等也不该赶尽杀绝,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再给他一次自新的机会。” 石砥中怒喝道:“西门熊,我可没有要你替我留命!” 西门熊回首冷冷地道:“阁下自信今夜能活着离开这里吗?”石砥中脸上神情极其难看,他好似知道自己受伤极重,牵强地一笑,冷冷地道:“回天剑客出道至今从未栽在人家手里过,不过这次栽在你手上也不会丢人,我们后会有期……” 各派高手见石砥中忽然软化,全都怔住了,传闻回天剑客石砥中是天地间奇男子,有名的年轻英雄,哪知他这时竟如此软弱,与传言中的那种万夫莫敌的气慨完全是两回事。 天悟道长有些犹疑之色,道:“老前辈,你真要放了他?”西门熊只是微笑不语,各派高手知道事已至此,纷纷向西门熊道谢离去,霎时这些人走得一干二净。 西门熊望着各派高手逝去的身影,脸上流露出神秘的笑意,他哈哈大笑一阵,只见石砥中从沙堆后走了过来。 石砥中上前躬身道:“宫主,我扮得如何?”西门熊笑道:“一切都像极了,只是声音太粗,还好来的俱是些晚辈,若是他们师父辈来此,准得出乱子…” “铃!铃!”一连串如雨的驼铃声,愈来愈近,这阵铃声来得瞬快无比,只见夜光望出现一道骑影,在那匹骏马后尾随着两头双峰骆驼。 夜暗星稀,使人极难辨认来的是些什么人。 第14章 西门奇双眉紧蹙,神色凝重。 他极目远眺长久,沉思道:“那是谁,怎么骑的好像是……” 正在沉思之间,东方萍已急驰而来,但谁也没有联想到那匹旷世神驹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尤其背上红色的鬃毛确实使西门熊父子和石砥中吓了一跳。 石砥中神情大变,欲避业已不藏,西门奇连连向他施眼色,他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 东方萍骤见石砥中站在星空下,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产生了幻觉,她揉了揉眼睛,登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自她心底升了起来。 她激动得颗颗泪珠有如泉涌,凝视良久,她轻轻的啜泣着…… 这是久别重逢的泪水,她狂喜地从马背翻落到地上,嘴唇嚅动却说不出一句话,一时千言万语情难尽,才终于振开了双臂欢呼道:“砥中,砥中……” 她如小鹿般扭动身躯,星眸噙着热泪,如云的银发从肩后流泻下去,她无法克制住激动奔放的情感,飞奔着往石砥中身上扑去。 这一刹那,她骤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又复苏了,她仿佛自寒冷的冬天又回到了温馨的春天里,那鸟鸣……那花香……使东方萍轻柔地阖上了眼睛…… 她需要那沉猛有力的双臂搂住她,她更需要爱情的融合,这刹那的希望使她跌进幸福的幻梦里…… 突然,冰冷的喝声自她耳边响起,只见石砥中轻轻一闪,东方萍顿时扑了一个空,神智也清醒了过来。 石砥中冷哼道:“你是谁?”东方萍的心情剧烈震撼着,有似一柄穿心利箭无情地刺伤了她,她觉得整个心都碎裂了,她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痛苦样子,双颊泛起阵阵轻微的抽搐,哭泣声随着滚滚泪球丝丝缕缕钻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她悲笑一声,颤抖地道:“砥中,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石砥中冷哼道:“天下的女子何其多,我那能一一认识……” 语声粗犷显得极为苍老,东方萍和石砥中深爱相处,他的音容举止都熟悉得可以背出来,她闻声一怔,急忙拭去泪水,仰首望去。 她脸色大变,喝道:“你不是石砥中,你到底是谁?”傍立的西门奇这时和东方萍的目光交错,顿时全身一颤,当那美丽娇柔的面靥又显现在他的眼前,东方萍的一颦一笑早巳深烙在他脑海里。当他看清楚这女子竟是东方萍时,那隐藏于心底的情焰不觉又迸发了出来。 他双目平直,喃喃自语:“萍萍,萍萍,是她!” 他走上前去,目中一片温柔的爱意,轻声道:“萍妹!” 东方萍回眸冷道:“阁下鸿运当头是武林的新任盟主,还会认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吗?”西门奇一时心急,竟不知如何答话。 西门熊见东方萍、七绝神君和金羽君竟然同时出现。他脸色微变,暗地里早巳急出一把冷汗,脑中闪电似的急转,顿时计上心来。 七绝神君和金羽君缓驰而来,看见石砥中面露惊惶之色,心里顿时一愣,竟猜不透他何以对他俩人竟如同陌路。 七绝神君急飘而下,哈哈笑道:“砥中,你连本君都不认识了吗?”东方萍回首凄笑道:“他根本不是石砥中……” 石砥中厉喝道:“胡说,谁说我不是石砥中。” 说也奇怪,神勇不可一世的回天剑客,在东方萍面前居然急冒冷汗,身上的衣衫都湿了一大片。幸好他刚才久经苦战,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人会想到这汗竟是吓出来的,但还是瞒不过东方萍的眼睛。 西门熊嘿的一笑,上前道:“萍萍,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说着暗又向石砥中施个眼色,自己却一闪身形挡住了七绝神君和金羽君,暗蓄功力于双掌。 石砥中目光一冷,趁东方萍回眸流转之际,骤然大喝一声,双掌电疾地往东方萍身上劈来。 七绝神君一见大寒,急喝道:“萍萍小心!”东方萍一怔之间,寒冷的掌风迫面劈至,她急挫身形,扬掌斜推而上,两股浑厚的掌风在空际相交,顿时发出一声巨响,激荡于漠野里。 石砥中却趁两掌相交的反震之力,身躯倏然射了出去,整个身子在空中一翻,往黑夜里遁去。 东方萍身形急晃,追了过去。 七绝种君一掠身形,喝道:“鼠辈哪里走!” 哪知他身影才动,静待于一侧的西门熊突然抡起一掌朝他身前劈来,嘴里大声喝道:“柴伦,有种接我一掌!” 七绝神君急煞身形闪了过去,他气得脸色铁青,凝目一望,只见东方萍和金羽君已连袂追了上去,眼见两人的身形就要消逝于黑夜里了。 七绝神君心里大急,喝道:“西门熊,本君改天再同你算账……” 他惟恐西门熊有意拖住他,喝声甫落斜掌击拍而出,身子却拔高数丈往东方萍的背后追踪而去。 夜,渐渐褪色,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曙光。 显然已是仲春,大漠的草原上仍是枯黄一片,那强烈的阳焰仍然残酷地蒸晒着大地,狂风依然刮着…… 仆仆征尘中,自那沙影漫天的光幕里,一个发髭蓬乱的汉子,沿着烈日在大漠里踽踽独行。 他望了望高挂穹空的烈阳,金霞万道,使双目几乎难以睁开;他的嘴唇干涩的嚅动了数次,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欲裂的双唇,接着手掌阻挡激射在脸上的沙砾,孤独地行进…… 他的思绪随着空际旋激的风沙而转动,使他想起若干往事,那逝去的影子又重新显现在他的脑海里。 茫然移动着身子,他自言自语道:我终于又重见天日了,自从进入鹏城后,恍若隔世之人,连自己如何回到这个世界上都差点忘了……” 他并非慨叹旅途艰苦,而是感慨岁月易逝、仿佛才恍然一梦间,便由青年踏入了中年。 有如一个孤独的旅人,抬首遥望远处黄沙尽头,不禁摇头喟叹自己的遭遇。 他低声叹道:“唉,又是春天来了,江湖上不知变成什么样子,我石砥中早被他们遗忘了,或许人家以为我已经死了……其实活着与死了也差不了多少,因为我的心早已不再热衷名利,淡薄的像个苦行僧,我再也不留恋过去,只想远离江湖……” 思绪有如车轮般回转,幕幕往事电快地闪过脑海,但却无法激发他往昔的豪情。 仅有东方萍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虽然豪情敛逝,但是他对她的爱却与日俱增,埋藏在他心底的情焰反而愈来愈浓烈…… 是什么事情使得豪勇不可一世的回天剑客变成这个样子,连往日那股争强斗狠的豪气都消逝殆尽,无疑的这必是与鹏城之秘有关。 他苦涩地一笑,摸了摸斜挂于腰际那个长长的布包,苦笑道:“我虽然不想再在江湖上争雄扬名,但这墨剑是天下第一柄凶剑,我不会让这种凶器再现江湖,我要它永远伴随着孤独的我,况且剑客与宝剑永远是分不开的,我现在虽想远离江湖,可是我爱剑之心却丝毫未减。” 突然,他视线里出现一排枯黄的树影,那些枯树早已不剩一片枯叶,零落的几株枯树之间,有一洼混沌沌的浅水。 石砥中双目泛射神光,他欣然地遵:“啊!绿洲,沙漠里生命的泉源,我终于找着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电快地扑向水潭的旁边,伸出两只干秽的手捧起混浊的水猛喝了数口,霎时一股清凉沁心的快意使得他精神一振,旅途劳顿此刻都消失了。 那浅浅的水里,一个蓬发长髭的倒影立时使石砥中怔住了,只见那里显现出一个两鬓飞髯、斜眉浓卷、脸现淡纹的影相。在他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俊俏的痕迹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褴褛的衣衫,失笑道:“江湖上再也没人认得出我来了,就凭我这种样子恐怕连萍萍都不会想到是我。” 石砥中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再望了望万里无垠的大漠,他忧郁地低声一叹,身子斜倚在一株树杆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恍如觉得有极轻微的细碎步声向他行来,他轻轻启开双目,只见此时夕阳西下,强风卷起阵阵沙尘扑打在他的身上。他瞥见他身前凝立了两个魁梧的汉子。 那两个彪悍的汉子俱露出诧异的神情,以一种极令人厌恶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断朝他身上打量…… 石砥中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这两个汉子。 右方的汉子轻轻推了他一下,道:“喂,朋友,你是打哪里来的?”石砥中脑里疾快地忖思道:“看他们两人身配兵刃定是武林中人,我现在厌倦江湖之心愈来愈炽,还是不要理会他们……” 他一念及此,淡淡笑道:“我只是个过路人来这里避避风……” 在他想像中这样回话,必会尽释这两个汉子的疑心,哪知他的话音甫逝,那两个汉子便都冷冷地一哼。 刚才发话的汉子冷笑道:“朋友,你是装孙子还是瞎了眼睛,这里已是海神帮的地盘,难道你没看见树上的标记?”石砥中可从未听过“海神帮”这个陌生的名字,他这时不愿再把惹是非,斜睨了他倚靠的树杆上一眼,果然树上刻有一个狰狞可怖的怪兽,它左手握锤,右手执剑,真像一个恶神似的。 石砥中淡淡地道:“二位兄台请了,区区一时没有看见,不知这是贵帮的地盘,得罪之处尚请二位多多包涵……” 那两个大汉非但未领这个天大的情面,反面有些不豫之色,两人互施眼色,便朝石砥中拢来。 左边的汉子嘴角微哂,道:“古军,这小子莫非是来卧底的,先干掉他再回报主人……” 右方叫古军的汉子冷冷地道:“不行,主人有命,还是抓住这小子让主人亲自发落。” 第15章 说着,右腕轻抖,电快地往石砥中臂上抓来。 石砥中见这汉子的手法怪异,和中原的擒拿手法殊归二途,顿时迷惑不已,他不愿在他们面前显示自己会武,只觉手臂一紧,有如一道钢箍般五指扣住了他手臂上。 他微微愠怒,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古军抓着他冷冷地道:“少罗嗦,见主人去。” 石砥中暗暗忖道:“我以为真能脱离江湖,哪知会半途遇上这种事,这两人已不可理喻,只有见到他们主人再说吧!” 他这时尘念已息,当真不愿沾惹上江湖是非,可是哪知他既然踏入江湖,江湖决不会容他回头的。 石砥中任由两人挟持朝前走去,转到这混浊的湖水后面,便见一个高高的土丘横斜而立,上面青黄一片,只有稀疏的枯草。 他越过了土丘,只见一行二十余骑俱倒在地上躲避狂吹而来的风沙,在那些骑士中间,搭起了一个高高的蓬帐,布帘低垂,不知里面住着是什么人?蓬幕外面站着两个黑衣汉子,斜配弯刀有如木偶,显得甚是猛威,见他们三人走来理都不理。 古军趋上前去在两人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阵,便见守卫的汉子进去通报,不多时就出来了。 古军朝里面一指,沉声道“进去!” 石砥中冷冷一笑,掀帘走了进去,才进去他便一愣,只见一个面罩黑色纱巾的女子独坐在里面。 她有一双明丽又冷酷的眸子,那双星眸含着一层忧郁之色,石砥中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那双眸子却勾起他脑海中的一丝回忆…… 他可清晰地看到那女子的眼眶里含有一抹未干的泪水,恍如刚才哭过一般,他无法思索出这女子的来历,因为除了一双忧郁的眼睛外,他仅能看到那垂肩的满头乌发。 那女子骤见一个蓬发褴褛的汉子进来,似是极感意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往石砥中的身上一扫,冷涩地道:“你是谁?”石砥中轻声道:“我只是个过路人……” 那女子不容他有说下去的机会,突然冷喝道:“你不要想瞒我,看得出你的武功不错,告诉我你是谁,否则当心要你的命。” 石砥中急得出了冷汗,他不是畏惧对方的威胁,而是惊叹这女子敏锐的目光,他觉得这女子绝非寻常之辈,让人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他讪讪笑道:“姑娘请息怒,在下路过此处绝无他意。” 突然,那少女的目光凝聚在石砥中的脸上,连眨都没眨一下,她突然发现那熟悉的轮廓,那弯弯的浓眉、薄薄的嘴唇、炯炯有神的眼睛,极酷似深藏在她心底的那个人影,她突然扬声大笑…… 石砥中不敢和她目光相接,急忙低下头去!那女子倏地扯下了蒙面巾,道:“你看看我是谁?”石砥中全身惊震,讶道:“何小媛,是你!” 当他由于吃惊而呼叫出何小媛的名字时,他内心后悔极了,他发现自己仍然脱离不了江湖,他的形藏终于又暴露了。 何小媛骤然证实了自己的猜疑,身上一阵颤抖,突然跌坐在靠椅上,两眼惶惑地望着他,一串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石砥中心里突然激动起来,何小媛昔日对他的情意霎时泛上了心头,他想缓和一下双方的情绪,道:“何姑娘,我很后悔,我们似乎是不该再遇到的……” 何小媛颤栗地道:“命运的安排,谁又能违抗?”那种绝望的语气凄怆的声音,缭绕在石砥中的脑际历久不散,使他觉得自己心灵上的负担无比沉重…… 他暗自慨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何小媛自第一眼遇见石砥中的时候,她的心便属于这个年轻人了,她早把全部的感情通通投注在他身上,但换回来的却是无穷的失望,在那些早已消逝的岁月里,有爱,有恨,有醇厚的恋情,有冷酷的分手……她想得太多太远,纷杂的思绪,像浪潮拍岸,激起澎湃的浪花,一次……又一次……她陷入极端的痛苦里。 她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冲动,难以抑止自己的情感,使她又想要占有他,她突然扑进石砥中的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惟恐她又将失去了那追寻已久的梦。 她星眸轻阖,喃喃自语:“砥中我的爱,告诉我这不是梦……” 石砥中的心弦震颤,他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东方萍,他的爱早已完全献给了东方萍,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容别人破坏,这才是真正的爱。 他冷漠地推开她的娇躯,道:“何姑娘,请你冷静一点,这是不可能的……” 何小媛满腔的爱火骤然被浇上冷水,她想不到石砥中当真是铁石心肠,竟这般淡漠对待自己,她霍然被推开、燃烧着的爱意全都化为妒恨。 她凄厉冷笑,陡然撩起衣襟,在那白脂如玉的大腿上赫然露出片片的疤痕。 她恨恨地道:“石砥中,这些伤痕代表我的决心,只要一日得不到你,我一日不会罢休……我宁愿你即刻死去,纵然只能得到一个尸体,也不让你落在东方萍的手里。” 最狠毒莫如妇人心,何况是因爱生恨,何小媛眸中流露出一层煞然寒意,嘴角泛现一道冷酷的弧线。 石砥中黯然叹道:“爱是不能勉强,何姑娘,你这样做只会毁了你自己,你冷静地想一下,我们何不……” “住嘴!”何小媛泪珠迸溅,冷喝道:“你以为我现在才毁了吗?石砥中,我告诉你,何小媛早已毁在你的手里了,我为了报复你带给我的打击。我已经……唉!” 她哽咽的说不下去,一声长叹,竟然轻泣了起来,那失身换技的事,又复盘绕在她的脑海里。 石砥中不知道她所指为何,他忽然觉得何小媛痴情得有些可怜,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使这个芳心寂寞的女子改变心意,只好轻叹道:“何姑娘,你歇着吧!我要走了。” 何小媛目申闪过狠毒之色,她冷哼道:“我知道留不住你的,我虽然留不住你的心,但总可留下你的人,从今天起你不准离开我一步。” 石砥中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道:“这是不可能的……” 何小媛扬起粉拳,咬牙切齿地道:“可能!这就是力量。” 石砥中摇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海神帮的帮主,有足够的力量对付我,可是我有两条腿,谁也留不住我。” 何小媛哈哈大笑,厉声道:“只要你肯伴随我,我随时可以解散海神帮。” “何姑娘!”石砥中坚绝地道:“你不需要这样牺牲。” 何小媛目中凶光陡炽,怒喝道:“你还是想走?”石砥中神光回逼,凄然颔首一笑,笑意含有几分苦涩,使何小媛看得一愕。 她的心骤然抽痛,叱道:“好,石砥中,算我认识你了!”语声甫落,她的手掌忽然挥起,掌影微闪,迅捷如电地袭向石砥中的胸前。 来掌飘忽,毒辣无比地指向他“锁心”大穴。 石砥中脸色骤然大变,在指掌刚刚触及衣衫之际,飘身跃起,似一片飞絮,轻灵地退了开去。 他痛苦地笑道:“何姑娘,请不要逼我动手,我已不愿再涉身江湖是非了。” 何小媛脸色大变,吐气开声,片片掌影洒出,凌厉诡奇地逼向石砥中。 石砥中长衫飘起,身形回空旋了一个大弧,落在莲幕里的另一端,双目神光湛然,目注何小媛扑来的身形。 他急急喝道:“何姑娘!” 何小媛厉声笑道:“你动手呀,你怎么不敢杀了我呢?” 她身形如急矢般跃来,带起片片掌影,沉猛急劲射了过来,一股阴寒的掌风直袭而至。 石砥中伤心慨叹,忖道:“我该么么办呢?难道我真的离不开江湖……” 这时那股阴寒的掌风气劲旋激侵体而来,时间已不容许他再遐思,一种求生的本能,使得他急翻右掌迎了过去!“砰!”何小媛身子一震,倏然倒翻了出去,轰然声中,那个蓬幕哗啦地撕扯下一大片来,强风急袭而至。 何小媛脸色苍自,目中凶光陡然大炽,她轻理额前紊乱的发丝,强忍住泫然欲滴的泪水。 石砥中长吁一口气,懊悔泛过脑海,他脸上有一种悲戚的神情,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在这一刹那,他骤然悟解“江湖子弟江湖老!”这句话的真义,他要想脱离江湖的苦海,殊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顿足一声长嘘,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不能放过我吗?”何小媛脸上浮现出落寞悲伤的笑容,但是那丝笑意突然像片落叶般的褪落,变得寒冷,好似一块冰石。 她冷哼一声,怒道:“不能,我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施出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不能放过你,因为我的心早已给了你。” 何小媛轻拭眼角的泪水,又道:“自从你在大漠失踪的消息传出后,我就决心要到大漠来。我曾发过誓,不管在任何困难之下也要找到你的尸骨,哪怕翻遍了整个大漠,我都不会放弃你!” 石砥中感动的道:“你太痴情了!” “痴情女子负心汉,你给我的是什么?”石砥中一愕,呐呐说不出话来。 突然,自幕外传来一阵密密的蹄声,这些蹄声来时迅速,到了这里嘎然而止,接着幕外传来吵杂的人声,恍似帐外的骑士正告诉来人蓬幕里刚才发生的事情…… 何小媛凝神聆听了一阵,冷冷地道:“我的人都回来了,石砥中,我虽然恨你但更爱你,可是却有人日夜咒咀你……你以为能逍遥地脱离江湖吗?告诉你,现在你的仇家就在这里!” 第16章 他在江湖上得罪过的人不少,一时想不出来有哪一个仇家放不过他,他脑里疾快地转动着,但还是想不出是谁?何小媛低笑道:“你再想想,有谁会这样的恨你?”语声来逝,蓬外的细碎足声已清晰可闻,何小媛脸色微变,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奇特,使人捉摸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但闻蓬幕外的步声逝止,话音已自响起,道:“帮主!” 何小媛轻声道:“是罗戟回来了吗?请进来!” 那布帘启开,只见钻进一个神俊异常的秀逸青年,他双目神光有如朗星,斜瞥了石砥中一眼,脸上丝毫没有讶异之色,恍如早已知悉里面发生的事情。 石砥中骤然见到这样一个俊美青年进来,心里剧烈一震,他脑海念转,顿时苦思起来…… 那少年道:“帮主,这人是谁?”何小媛沉思片刻,道:“你一定要问吗?”那少年犹豫了一阵,嗫嚅道:“帮主不说,在下自然不敢再问。” 这少年嘴里说得十分淡漠,但目光却有些不放心似的直盯石砥中,冷寒的目光使得石砥中心头惊颤,在那目光里,他突然发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何小媛突然扬声一阵大笑。 笑声凄厉,使得石砥中和那个少年都觉碍十分奇怪,四道目光通通落在她的身上。 何小媛笑声忽敛,道:“罗戟,你来大漠为的是谁?”罗戟目中闪过一丝仇恨,恨声道:“找石砥中!” 何小嫒伸手一指石砥中,道:“那么我告诉你,跟前就是你要找的人!” 罗戟目光乍寒,冷喝道:“你就是回天剑客石砥中!” 石砥中摇首苦笑道:“过去的随着时光而逝,往事不堪怀想,罗兄有什么事使你这般愤怒?”罗戟心里突起一阵冲动,他只觉全身血液沸腾,恍似眼前映出他姊姊惨死剑下的情景,他双目仇恨如火,愈燃愈烈…… 他骤然大笑道:“石砥中,我终于找到你了……” 悲愤高亢的笑声,扣得石砥中心弦陡然一紧,他看见罗戟的脸上布满肃杀之色,那仇恨的烈焰熊熊燃烧在他的心里。 “锵!”一道寒光如冰的剑幕自罗戟手里洒了出来。 第五章弯月摘星 锵然一声,罗戟电快地拔出斜插于背上的长剑,一领剑诀,锋刃泛起淡青色的流霞,剑尖射出一股熠熠的剑芒,伸吐间,分外冷寒,凛人心神。 他脸上煞气毕露,恨恨地道:“石砥中,拔出你的剑来!” 当他的目光聚落在石砥中身上那个长长的布包之后,他已猜测出那里面必定藏者兵刃,罗戟这时盛怒填胸,只觉得自己应该痛痛快快地和石砥中拚个死活,方能倾泻出胸中那股积郁已久的恨意。 石砥中骤见罗戟那种愤怒的神色,暗中不禁一叹,他感伤岁月催人老,连罗戟这样公然叫阵,都无法激起自己当年那股豪迈雄心,他觉得英雄岁月早已逐波而去,他心里剩下的只是永远填不满的空虚…… 他摇头道:“罗戟,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只要证明罗盈确实是我杀的,我这颗项上人头,你随时都可以来取……” 石砥中婉转解释这个误会,罗戟非但未能释去心里的疑团,更增加了胸中燃烧的怒火。 他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笑意,道:“想不到昔年回天剑客豪气干云,而现在却这样的龟孙,呸,真替你师门丢人……” 石砥中脸色大变,冷冷地道:“你若自命英雄,也不必这般盛气凌人,你心气太浮,天生英雄的气魄不够,永远不能成大器。” 罗戟激怒地大吼一声,身形一长,便待跃身过来。 陡地,蓬幕里的何小嫒干笑几声,冰冷地道:“罗戟,回天剑客既然不和你斗,那就等以后再说好了。” 罗戟好似甚是畏惧何小嫒,闻声没有立时反驳,默然退后一步,双目深深投落在石砥中的身上。 他脸上痛苦地一阵抽搐,突然大吼道:“帮主不行,我不能不替我姊姊报仇,请你不要阻拦我,我今天和他不死不休。”[奇书网isuu.] 说到这里,罗戟突然放声哭泣,目中泪水泉涌而出,他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要知罗戟自小和罗盈相依为命,姊弟间感情浑厚,深情超越手足,而且罗戟从小是被姊姊抚养长大的,视罗盈有若母亲的化身,当真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他本性流露,令石砥中都觉得心酸,他了解罗戟此时情绪极劣,他低声叹息,心情沉重地走到罗戟身旁。 罗戟以手掩面不停低泣…… 石砥中轻轻拍着他的肩头,道:“你不要悲伤了,令姊之死我比你还要难过,她死时我正在场,还亲手把她……” 他本想说“亲手把她的尸体埋藏起来……”那知罗戟闻言误会更深,突然狂吼一声,仰首一阵凄厉的大笑。 罗戟身形摇晃,指着石砥中厉声喝道:“你不但在场,还亲手把杀了是不是?石砥中,石砥中你不要假仁假义了,今天我若不杀你,天下那有公道!” 他一抹腮上泪痕,手中那柄精芒四射的长剑缓缓伸展斜举入空,罗戟虽然在愤怒悲伤之时、还能强压住伤痛,摆出剑式,显然他已得到剑道的精髓。 罗戟知道石砥中功力修为已达天人交合之境,当真他要和名倾天下的回天剑客动起手来,赶忙凝神聚志,目注对方,觑定对方那移动的身形。 石砥中乍睹罗戟那剑式的起手式,心中陡然一震,脑中疾快忖思道:“这是罗公岛的罗公剑法,那柄剑是白冷剑,想不到罗戟已得到白冷剑,那海外三岛的剑法必然都传给他了……” 这个意念未了,他的脑海里徒地又掠过另一个念头,忖道:“这下误会愈来愈深,我该如何洗脱这件事呢!罗戟口口声声指称自己杀了罗盈,显然是有人想诬陷自己,我虽然决心脱离江湖,可也不能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 石砥中自离开鹏城之后,又经历过许多变乱,不同于往日那种刚愎不阿的个性,对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会产生怀疑,总是想思量出背后的真正原因!这些纷杂的意念一闪而逝,使他对于人生的看法又有一更新的认识,他不愿再莽撞地去做一件将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如罗戟此时想要和他动手一般,他可不想轻易出手。 石砥中缓缓后退了两步,痛苦地道:“罗戟,你且先冷静一下,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罗戟冷哼一声,一抖长剑划过一道银虹,喝道:“有什么好谈,你杀下我姊姊,现在我要杀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淡青色的剑光一闪而过,剑芒森寒刺骨,逼得他只好飞身跃了开去,剑气凛人,当空划向石砥中的身上。 石砥中骤见剑气弥空,一股冷寒的剑气直削而来,肩头微晃,避过这一剑。 罗戟一剑发出,石砥中身形乍闪,就轻易避了开去,看得他心头大惊,剑眉一扬,疾快地忖道:“我这一剑乃是罗公剑法中的‘弯月摘星’,本是极具威力的一招,哪知他竟然轻易就避了开去……” 这个意念有如电光石火般掠过,罗戟大喝一声,又一剑划出,光华灿烂,有如骤雷奔放,剑气四散开来。 石砥中见罗戟剑法凌厉,节节逼近,他此时心情大变,再也不愿意施出武功,但这时剑气直罩而落,他又不能不闪避。 他略显激动地喝道:“罗戟,你再不停手,休怪我不客气了!” 语声甫逝,弓身一跃,有似箭矢脱弦。 罗戟变换了两个剑式都未能伤到对方分毫,气得他全身一颤,厉声喝道:“还手呀,你是个英雄就应该还手!” 石砥中黯然轻叹,淡淡地道:“我不能和你动手,我想要脱离江湖的漩涡。” 虽然他这时早已升起了怒气,可是由于心境悲凉,落寞的情绪早把他当年的豪情壮志都剥蚀殆尽。 诡谲多变的江湖有如泥沼,当你一脚踏进里面,想要拔出来就非容易的事了。 何小媛目睹石砥中忧郁颓丧,那种尽力抑制自己情绪波动的神色,她骤然觉得岁月改变了石砥中,到底他遇上了什么事情?会使整个人生观都随之转变。 她幽幽地一叹,道:“石砥中,你认为自己真能挣脱欲念,脱离江湖吗?”石砥中怔道:“江湖是非害人,我只要打定主意谁也没有办法把我再拖下去。” 何小嫒冷哼道:“你若真是厌倦江湖,何以又盗取各派的武功秘笈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呢?整个江湖都在谈论着你……” 石砥中闻言一愣,脑中思绪流转,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感到迷惑又震惊。 他惊道:“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罗戟斜举白冷剑,满脸不屑地笑道:“回天剑客果然是个无胆的鼠辈,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你邀请九派弟子于大漠,却败于西门熊手里,怀恨之下,又暗地里追杀各派弟子,这些事难道都是假的?”他说得历历如绘,恍如这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似的,石砥中愈听愈惊,怎也料不到江湖上接连发生这么多骇人听闻的大事,且都与他有关连,看来想要跳出这些是非恩怨的纠缠似平不太可能了。 石砥中情绪激动,天地虽大却无容身之处,都是那些奸邪小人在作祟。 他脸上泛起怒色道:“我心与天地共鉴,罗戟你可不能胡说!” 罗戟飞身跃了过来,叱道:“江湖败类,今天容不得你!” 他长剑微斜,一式“白云出岫”,一道虹光宛如一面扇子样的布网罩满石砥中身躯的四周。 第17章 石砥中屈伸一指弹了出去,“嗡嗡!”剑刃被他指力所震,响起龙吟虎啸般的巨响,罗戟手腕一颤,白冷剑突然跳动起来。 石砥中冷漠地笑道:“你剑术虽已大进,但还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若想要杀你,就不必等到现在!” 罗戟气得默默无声,两只眼睛紧盯着石砥中,心头燃起一股愤怒的火焰,随着脚步缓缓移动,剑尖已绕着石砥中转了一匝。 石砥中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恍如未觉地凝住在地上,只有双目望着对方的剑尖而转动。 罗戟朝映在地上的身影渐渐缩短,随着身形的移动,他知道此刻已是正午,也就是日光最强的时候。 他正待出手之际,一声大喝传来,人影横空飞至。 他的神情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退了开去。 原已紧绷有如箭在弦的情势,因为这声娇喝而暂歇,使一触既发的冲突立时缓和了不少。 罗戟看到奔过来的是何小嫒,问道:“帮主,做什么?”何小媛目中愤怨之色陡盛,她冷冷地道:“你还不是他的对手,他说的一点都不错……” 这话立时激怒了罗戟,他恍如受到极大羞辱似的,仰天一声厉笑,杀意愈来愈浓。 罗戟一敛笑声,恭身道:“帮主请恕属下之罪,但是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他与属下仇深似海,此仇不报,耿耿于心,请鉴谅。” 何小嫒双眉一竖,道:“杀率已及于天下,难道你还怕他不受天下武林的合击而亡,又何必争在这一时呢!” 她深情瞥视石砥中一眼,但见他脸上冷漠异常,恍如正在沉思,那斜飞的浓眉,嘴角倔强的笑意,陡然使她郁藏心底多年的爱意又燃烧起来。 何小嫒心里矛盾至极,得失之间的选择难以言喻,她不愿石砥中和罗戟一决生死,又想让石砥中死在自己眼前,一时爱恨交加困惑着她…… 罗戟双目怔怔移向何小嫒脸上,他看到她眸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心中有如刀割,痛苦异常。 他左掌一摊,恨声道:“属下非手刃仇人不可!” 罗戟绝决的口吻,使何小媛心神剧震,她脸色突然一冷,罩满怒意。 她怒哼道:“我们海神帮是要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难道你自量是回天剑客的敌手,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罗戟目中凶光毕露,狠声道:“这是我个人的恩怨,属下绝不用海神帮任何一个人帮忙,就算属下因此而死,心中也无怨言,大丈夫要轰轰烈烈地死,不能窝窝囊囊地活着,受天下人的耻笑。” 何小媛怒叱道:“胡说,你身为海神帮的一员,你的事情就是海神帮的事情,怎能说与我没关系呢!” 罗戟转身受教,抱剑一揖,激动地道:“帮主教言甚是,属下报仇心切,这次属下只要不死,愿再接受帮主的责罚。” 他心念已定,环剑一挥,指着石砥中道:“石砥中,罗戟要出手了!” 他见石砥中双手负于背后,两只眼睛直愕愕望着蓬幕的顶尖,一丝防备的样子都没有,虽然他可一剑刺中石砥中,但是他身受海外三岛剑术之薰陶,无形中养成名家气度,是故先招呼了一声。 石砥中一时想不透是何人冒用自己的名字,掀起江湖杀伐,故意加罪于他,不觉优郁凝聚于心底,使他觉得血液沸腾,有一道无形的压力深深笼罩着他的心田。 他无法抒发出内心积压的郁闷,一时气血上冲,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大笑,单臂一抬,自掌心发出一股劲猛无俦的力道,朝蓬幕上撞去,“砰!” 一声震耳大响,那蓬幕骤然受到这股大力的冲撞,猛然脱空飞出了数丈之外。 濛濛沙尘里,四处发出阵阵惊惧的呼叫,沙石飞溅里,那些凝立在蓬幕旁的海神帮高手通通瞪大了眼睛,望着当中三个人的身上。 何小媛和罗戟绝没有想到回天剑客石砥中会有这种亘古末见的至高功力,轻轻一挥臂便有这么大的威力。 俩人一时也惊愕住了,四只眼睛齐都投落在石砥中的身上,他们脸上表情各异,深深落在这个不可思议的男子身上。 石砥中在蓬幕外被冷风一吹,心中立觉舒畅了不少,深深一叹,突然觉得孤独的寒意又袭上心头。 他落寞地喟叹,喃喃道:“难道生是江湖人,死就非是江湖鬼,无尽无穷的是非恩怨时时缠绕着我,看来我非终老江湖不行了!” 漫天黄尘逐渐飘散,他的雄心又起,他的视线缓缓从天际移了回来,冷漠地望了斜伸长剑的罗戟一眼,视线又缓缓移落在何小媛的脸上。 何小媛骤然和他那冷漠的目光相接,心头莫名惊颤,急忙低下脸去,黑色纱罩又蒙回脸上。 石砥中轻轻一叹,朝罗戟笑道:“你还要动手吗?”罗戟目中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冷冷地道:“我一定要杀死你!” 石砥中望见这个青年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情,心里回想起自己去年力战幽灵大帝时的情景,他不禁暗暗被罗戟的豪气所折,深深喜爱着这个青年。 他漠然道:“你动手吧!” 罗戟适才被石砥中那手功夫所震服,心里着实有一丝惧意,所以迟迟未敢动手,目下势不容缓,他先默默祝待一番,然后才大喝一声,“唰!”地一剑击出,身随剑走,剑尖勾起三朵银花,朝石砥中身上刺去。 罗戟脚下步形一转,曲肘弓背,手腕抖动之际,思施出海外三岛绝学罗公剑法中的“行空展云”绝技。 剑风呼呼,剑式闪动之际,朵朵剑花飞起。 石砥中低哼道:“较以前可真进步多了!” 他嘴里虽然说着话,但手可没闲住,只见他右手屈伸于背后,左臂骄指如戟,时而点穴,时而擒拿,仅凭单臂对敌,攻势凌厉,奇招百出,神妙无比,端是厉害。 罗戟见石砥中只凭单臂空手与自己对敌,而自己竟然还不能胜得对方,心中羞愤无比,怒喝一声,收回剑式,伺机再动。 他深叹口气,急急跨出两步,剑身周围幻起一蓬细微的光华,然后向中宫攻出一招,剑式沉重,隐隐含有风雷迸发的声势,自剑圈中波动响起。 石砥中双眉轩起,诧异地咦了一声,疾快忖道:“怎么他竟能把海外三岛的剑术交错施用,变成一套威力绝大的剑术……” 一念有如电光闪过脑际,他这时豪情大发,雄心顿起。 他轻啸一声,左掌一插,上臂笔直如剑,斜掌拍出,旋激的气劲声势惊人无比,威猛异常。 罗戟此刻见对方面露惊诧之色,他精神大振,凌厉狠猛的剑招使将出来,左臂自对方掌影里伸缩闪腾,转眼间便又施出两记绝招涌将出去。 罗戟自和罗盈分手返回罗公岛后,苦练剑法,后来复遇崎石和海南二岛岛主的垂青,得到三派剑术的传授,使他一身兼俱三家之长,跃身为一流高手。 虽然他这三套海外剑术神妙绝伦,但是石砥中功力深厚,剑法通神,几可算是武林第一奇人,所以依然无法奈何了他。 况2石砥中以臂当剑,攀武凌厉威力不减。 罗戟只听石砥中朗吟一声,便觉眼前一花,眼前幻化出数十个人影将他团团围住,浑厚的劲道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逼到。 晃动的掌影,此刻都有如一支支长剑划了过来。 罗戟心里一慌,一个不留神,白冷剑已脱手飞出,随着剑柄上传来沉重如山的力道,使得他闷哼一声,倒跌出六丈开外,一跤坐在地上,脸上立时变得苍白无色。 他痛苦地低吼一声,颤道:“啊!白冷剑。” 那柄罗公岛的镇岛宝剑……白冷剑飞散在空中,变成六截落在地上,断刃洒落在细沙上,映着天空闪起片片光羽,石砥中将全身浑厚的劲力蓄运于左掌,刹那间拍在对方剑身之上,力道重逾万钧,竟硬生生地将长剑震断。 这一手出神入化,尤其那断碎的剑刃,落地之后,还深深嵌入地下三寸之深,这种威力是可夺人心魄。 惊呼之声随着长剑迸裂之声传了过来,周遭人影晃动,海神帮的高手纷纷朝石砥中扑来。 何小媛也奔了过来,眸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她急忙扶起罗戟,在他身上扫视一眼,道:“你没怎样吧?”罗戟悲痛地一声狂笑,歪歪斜斜勉强站了起来,他斜睨了一眼四周海神帮的高手,突然挥手道:“你们退下去!” 海神帮的群雄只好纷纷退散开来,但他们并没有离开很远,都虎视耽耽伏伺在石砥中的身前身后。 罗戟语音刚落,突然感觉气血翻腾,张口吐出一蓬血雨,落在黄澄澄的沙上。 他一抹嘴角上的血渍,痛苦地道:“石砥中,我败了,由你摆布吧!” 石砥中愕了一下,道:“你也不用伤心,若非你功力较浅,也不会这么快便败于我的手里。” 语声一顿,脸上浮现一抹轻愁,叹道:“你我并无不解的深仇大恨,我怎会摆布你?今日相斗原非出于我的本意,罗兄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我现在远非昔日……” 他这话说来沉重至极,几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他语气在悲凉,场中立时默然无声。 罗戟脸上映过黯然的神色,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顿时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自己功力浅薄,较回天剑客差得太多,原先闯荡大漠的勇气顿时全泄了下来。 最令他感到痛心的是罗公岛的镇岛宝物,那枝白冷剑竟已折毁,这象征着海外三岛的神圣传统,哪知传至自己手里竟然数月不到便被毁了。 第18章 他伤心之下,恨意更浓,怒气冲冲的道:“石砥中,你不杀我,我并不会感激,日后海外三岛的人都会找你报仇。” 石砥中道:“这个我倒不放在心上,只是我奇怪你怎会一口咬定罗盈是我杀的,这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何小媛移步过来,道:“是当今武林盟主西门奇。” 石砥中没想到在短短数年间,西门奇竟已跃登为武林的盟主,他一听“西门奇”三字”,心里顿时泛起怒意,双眉倏地罩满杀气。 他冷笑道:“西门奇,他满嘴胡说八道……这个可恶的东西,他杀了罗盈反而移祸到我头上来……” 罗戟这时双目睁得很大,道:“你说什么,我姊姊是死在西门奇手里……”他斜步往前一跨,冷冷地道:“你的话有谁能够相信?”石砥中冷笑道:“我只要问心无愧,何需要别人相信。” 语声甫落,他落寞地低头轻叹,脑中又掠过一个念头,飞快忖道:“人失无常,私欲不息,天下岂有真正讲道理之人?我一生奔波江湖,处处都有是非恩怨缠着我,使我结仇遍天下,鹏城幽禁虽使我修成绝艺,却依然未成大道……刚才我瞑目沉思,突地觉得己身已与天地相通,神游太虚,往事全然了悟,因而觉得不该和罗戟动手,谁知那一点道心还是难克私欲,又使我涉身于恩怨之中,西门奇害我非浅,我得上幽灵宫去找他理论,澄清天下人对我的误会。” 他一念至此,那英雄豪情,骤然激涌而出,他只觉脚中沸腾着跃动的热血,使他无法克制那股冲动……” 石砥中扫视了罗戟一眼,返身往外行去。 何小媛眸眶泪水泉涌,凄然道:“你真的这么无情?”石砥中一怔,回身冷冷道:“我不懂你的意思?”说完大步朝前跨去。 静立于四周的海神帮高手见他走来,纷纷拔出兵刃,挡住石砥中的去路。 石砥中眼睛一蹬,双目射出一股冰寒刺骨的神光,海神帮的高手和他目光交错,吓得纷纷退避,闪出一条路来。 何小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消逝于重重的沙影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叹,眸眶骤然淌下了泪珠。 穹空闪现银色的月辉,夜色深浓笼罩大漠,冷风呼呼地刮着。 寂凉的月夜,孤独的人影…… 云飘过。 石砥中孤独地踏着步子缓缓移动身躯,朝幽灵宫的方向走去。 他清晰记得临去时,何小媛无语问天,他看到她眼眶里滚动的泪水,这使他心里感到无比的惆怅,那股突来的伤感袭过心头,使他茫然将视线投向穹苍。 浮云正缓缓飘过,心头的惆怅也像那片云朵飘了过去,心灵更加空虚了…… “咚咚咚!” “当当当!” 一阵焚呗之声与低沉的木鱼声响从夜空传了过来,使得石砥中心里突然掠过一缕的思,不禁发愣,忖思道:“奇怪,大漠里何以会有这种声音!” 黑暗的漠野远远透出一片灯火,摇曳的风灯与燃烧的火堆,逐惭清晰可见,愈来愈明亮…… 熊熊火光腾跃着跳动的火焰,地上倒映着十余个人修长的身影,全都默然无声疑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喃喃的木鱼声深深扣紧每个人的心弦,连悄然走去的石砥中,都觉得面对这个情景倍感凄凉。 跳动的光影,映射在每个人的脸上,只见这些服色各异的人脸上,都挂着悲伤怨愤的神情,甚至于有的人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石砥中斜脱了场中一眼,只见地上排列着六、七具尸体,尸身蒙上一层白布,有三个光头的和尚,正在超度那些死者的灵魂。 石砥中不知这些人因何死去,轻声向身旁的那个青面汉子问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那青面汉子脸上眨现悲愤的神情,低声道:“这些人都是中原各派高手,他们葬身大漠,现在正要把他们移灵送回各派去……” 石砥中心神一颤,又向道:“是谁敢同时招惹各派,连杀这么多人?” 那青面汉子嘴角微动,迸出一句话来:“回天剑客石砥中!” 石砥中惊得脸色大变,心神突然剧动,自他双眸里泛射出一股慑人的神光,炯炯地有如两柄锐剑瞪视场中,使得那青面汉子看得寒悚而栗。 他知道这时没有解释的机会,但那种怨极的愤怒使他握紧了双拳,重重地遥空虚击了三下,使得地面飞沙流溅,激射起数道沙幕。 他在心底暗暗怒吼着:“我没有杀死这些人,你们都误会了,回天剑客从没有做过赶尽杀绝的事情,这必是另有其人……” 拳风竟然击得地面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四周的人都惊诧地注视着这个蓬发怪人奇怪的举动,同时也都被他高深的功力震慑住了。 那青面汉子脸色一冷,推了石砥中一把,怒道:“你做什么?”石砥中也发觉自己失态,讪讪地道:“对不起,我惊扰了各位。” 那青面汉子冷哼道:“你要知道死人超生乃是最神圣的事情……” 石砥中见那些人怒冲冲的望向自己,不由一急,脑中疾快地掠过一丝灵光,急忙道:“在下因感回天剑客出手狠毒,一时气愤填膺才惊动了各位,尚请原谅。” 好在他应变够快,那些劲装汉子虽然满脸不豫的神色,但既然人家原非故意,他们的脸色渐缓也就不再追究了。 和尚依然在念金刚经,梵呗的声浪层层叠叠荡逝于空际,回绕在寂寂深夜里,石砥中不愿再在这里逗留,缓缓退了出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发抒心中的烦闷,迈开了步伐继续往黑夜里行去。 他的身躯才移出不及五尺,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道:“朋友回来!” 这个声音虽然并不很大,但却回荡在夜空里,恍如有形重物,重重撞击着正欲离去的石砥中的耳鼓。 石砥中煞住了势子,回身冷漠地道:“是哪位高人召唤在下?”此时那三个和尚法事已经做毕,俱都昂首凝视石砥中,其余的人也都回身注目这个形状怪异的汉子。 人影晃动,从人群里缓步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形,将那炽烈的火光挡得一喑,他那彪武的身形逼上前来。 那人冷哼道:“阁下是谁?怎会赶得这么巧……” 石砥中星目瞥去,见到是个身高七尺,面目无须,有些驼背的中年人,他穿了一袭狐裘制就的银灰色罩袍,头上带着一顶高冠,冠上镶着一颗鹅卵大的明珠,光华潋然,晶莹夺目。 石砥中虽觉这个人神威异常,有一种雍容高贵的气度,但这时他不愿再招惹江湖是非,只是淡然笑道:“萍水相逢,又何必一定要通名报姓呢!” 那中午人又冷哼一声,怒道:“阁下要在我上官梦面前耍花招,那还差得太远。”说完疾掠身形冲了过来,喝道:“小子给我滚吧!” 只见他面容一整,冷笑连声,左手轻转,往前推了两寸,霎时只见白色的气劲从他掌心涌了出来。 石砥中一见他手掌硕大无比,然而五根手指却是又细又长,晶莹洁白,在他中指之处,有一点红色的斑印,显得特别鲜艳。 他一见这只手,脸色大变,脚下一滑,急快地退出十步之外,脑中如电光火石般的急转,忖道:“这是‘血手印’,传闻这种掌法中人即死,霸道异常,自己若非进了鹏城还真无法认出这人的来历……” 他念头尚未转完,上官梦已如影附形原式不动地又往他胸前印了过去!石砥中轻叱一声,奇快无比出掌攻招,他掌影过处,已将上官梦右胁“期门”、“章门”、“乳根”、“粱门”、“气舍”等要穴罩住。 上官梦一觉右胁受袭,他右手一横,虐抖一圈,竟然奇妙无比地已将石砥中双掌封在门外,他斜掌一切,掌风如刀竟已攻至石砥中的胸前,电快地印了过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那上官梦突然一收掌势,身躯往外一拧,闪身退出,满脸都是惊诧之色。 这种不战而退的怪异举动,非便使石砥中大愕,连四周各派观望的高手也都暗觉奇怪,各自猜测原因…… 上官梦双目炯炯放光,深深盯着石砥中问道:“你刚才施的‘般若真气’是从哪里学来的?”石砥中听得暗暗吃惊,想不到上官梦眼光如此锐利,自己无意中挥出“般若真气”,他便立刻觉察,可见此人功力当真不可轻视,算得上是一代高手。 上官梦见石砥中沉思不语,丝毫不理会自己,心中登时大怒,冷哼一声,揉身斜举又攻了过来。 石砥中料不到上官梦如此不讲理,适才他不愿轻易施展自己无敌神功,仅用了五成真力,这时上官梦欺身而上,骤然劈掌击来,急迫间石砥中只得运足七成劲力迎去。 “砰!”两股气劲在空中一碰,发出一声巨响,风声飒飒里,四周围观的各派高手纷纷惊叫翻身疾退。 上官梦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地连退五、六步方始站稳身势,每退一步地上便深深陷出一个足印,深及足果。 而他头上那顶镶着明珠的高冠,突然被浑厚的掌风逼飞出去,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头顶,上面还留着几个戒印。 石砥中一愕,再也没有料到上官梦竟会是一个出家还俗的和尚,他骤然揭开了人家的隐私,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脑海里立时映过一件往事。 上官梦脸色苍白,嘴唇嚅动,进出数字道:“你……你该杀!” 语音甫落,漠空突然出现数盏摇曳的灯影,灯影闪烁愈来愈近,只见一匹骆驼背上驮着一顶轿子,如飞地奔驰过来。 第19章 石砥中目注这个镶着金边的黑色驼轿,四角上挂着四盏玲珑的小灯,不觉一愕,脑中电快地忖道:“这人好大的气派,在这荒凉的大漠里也用这种挡风轿,还装饰得这般讲究,倒是真的少见……” 他忖念未逝,蓦地心头一惊,思绪立时中断,朝那使他暗叹不已的驼轿上望去!只见帘幔启处,立刻露出一个如花笑靥…… 他的眼光才移转过去,心头又是一震,只觉那两道如梦幻似的眸光里,今人撩起遐思…… 他心底发出一声叹息,那是赞美自然造物之神奇,竟把所有的美都加诸于这个女子身上了。 她斜斜依靠在驼轿的窗槛上,仅露出一个美丽的脸庞来,在紫色长幔的衬托下,映着月光,她的脸上泛出一层雪白晶莹的光辉,那足可撼动任何人的心灵……在那乌黑细长微微上翘的柳眉下,有一对莹激如水的眸子,里面射放出无数变幻的云彩,而在那弯弯菱角嘴上浮现出来的灿然笑靥,更能使人意乱情迷了。 他想不到会在大漠里遇上这样美貌的女子,这斜倚在轿里的女孩子,非但拥有世间所有的美,更有另一种特别气质,使得她显得无比高贵…… 当她的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从她的眼睛里,石砥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仅仅一刹那间,那女孩的目光又移转过去,她似乎感到嫌恶而收敛了笑容,再也不望他一眼。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突然有一种自卑的感觉涌入石砥中的心里,他自惭形秽地侧过头去,当他目光落在自己那身褴楼衣衫时,他心里反而坦然了。 他暗中冷哼一声,疾快地忖道:“原来你也这样俗气,一个仅凭外貌鉴人的女孩子,她的心必然是善变的,永远也不配得到真正的感情……” 从迷惘中清醒过来的石砥中,他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他悚然大惊,又转念忖道:“我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交付给了萍萍,毫不保留地完全给了她,不知道若是萍萍看到我目前这种褴褛的样子,会不会也像这个女孩子似的轻视我呢……唉!” 空虚似一道电光又问进他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始终被孤独缠绕,世事多变化,几年后的自己与几年前的自己完全判若两人……” 突然,一声如铃的娇笑响澈空际,在冷飒的夜里,那些站在地上的人们,仿佛感到温暖的日头又升了起来…… 石砥中的视线又投射过去,却正好承受到那慧黠的目光,他骤然觉得这声轻笑是对自己羞辱。 于是,他淡漠地冷哼了一声,侧转身子望向他处。 上官梦急忙拾起那顶高冠戴回头上,上前道:“师妹!” 那少女笑意盎然,娇声道:“师兄,你有嫂夫人的消息吗?”上官梦黯然道:“没有!” 那少女轻轻叹道:“看来不找到回天剑客石砥中,是永远解不开这个谜了!” 上官梦凄凉地道:“石砥中在大漠里连杀这么多人,我必然会找到他……若真找不着他,我只有厚着脸皮去向柴伦打听了……” 石砥中心里愈听愈惊,他想不到上官梦会和这少女也正在寻找自己,他和这两人根本不认识,哪里会想到上官梦竟会是上官夫人的丈夫,是上官婉儿的父亲,他们深入大漠原是来寻找上官夫人和上官婉儿的。 石砥中正在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立时又被传来的话声打断了思绪,使他急忙凝神聍听。 只听那少女笑道:“据我片面探听到的消息,嫂夫人确实曾和石砥中进入布达拉宫,盗取进入大漠鹏城的秘法,只是布达拉宫的喇嘛对外一概否认这件事,使我们无从知道到底真相如何。” 上官梦听得激动异常,哺哺自语:“但愿婉儿的娘能得到鹏城的秘密!我太不争气了,没有在武林中争得荣衔,替她丢尽颜面……唉!往事不堪回首,当年我若胜过柴伦,她也不会和我分手了。”这个面露凄凉的中年人,真情毕露将当年自己不知上进的荒唐岁月,毫不隐瞒地述说出来,可见此时他是如何的痛苦伤心……” 石砥中渐渐听出一点眉目,但他见到这个中年人如何的伤心,又怎么忍心告诉上官梦布达拉宫的情形?他思绪紊乱,忖道:“倘若上官梦真是上官婉儿的爹爹,我怎可告诉他上官夫人与婉儿的死讯,那样他岂能承受得了!” 忖念纷至沓来,一时使他思绪起伏,等到那少女再次开口,才使石砥中定下心来,完全排除心中的杂思。 那少女突然脸现诧异之色,美眸转动,望了石砥中一眼,道:“师兄,你在和谁动手?”上官梦如梦初醒,尽量克制心里的悲恸,怒视着石砥中,这小子倒也有两下子,我竟不是他的对手。” 那少女斜脱了石砥中一眼,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又道:“他会有那么好的身手吗?……看他落魄寒酸的样子,倒真想不到会是一位高人呢!” 她的声音极微,恍如是在自言自语,周遭的人们都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但是,石砥中却听得分明,一言一语都刺进他的心里,使他升起一股怒气…… 他沈眉紧蹙,冷哼道:“住嘴!” 那少女一愕,立时展颜欢笑,道:“自我跨进江湖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大声跟我说话,谁不见着我恭维几句,想不到你这样落魄寒酸,竟还敢这样没礼貌地对我罗蝶羽叱喝……” 她语声悦耳清脆,恍如银盘走珠清润圆润,令人听来不像是对待即将动手的敌人语气。 石砥中虽然不若昔日那般年轻气盛,但自尊心始终优人一等,他自视是顶天立地之人,自然不愿无故遭受这个少女的轻侮。 他脸色一变,泛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霎时英气逼人,威风凛凛,他冷喝道:“你不要以为能凭着你美丽的外貌折服天下所有的男子,你只是美丽中显得俗气……” 他说这话豪气干云,余音袅袅不息。 语音市逝,他骤然觉得寒夜里有两道冷寒似冰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脸上,石砥中看得心头剧震,斜望左侧一眼,只见不知何时有一个银髯苍苍的老人正凝立在那里。 这个老人面容熟悉无比,使得石砥中心头震荡有如海潮拍岸,几乎喊出声来,他绝没有想到这个武林泰斗会在短短几年间,变得如此老迈。 罗蝶羽自小生长在娇生惯养的环境里,无形中养成娇横之气,她从未遇见一个敢说她不是的男人,石砥中尖损的言辞,着实令她伤心欲绝,自尊心大损…… 她气得花容失色,眸里闪动着晶莹的泪水,一时娇容凄凉,使站在周围的人们都替她难过起来,纷纷怒视石砥中。 她身躯摇了摇,叱道:“你……你该死!” 语声稍顿,才又迸出了数字,恨恨地道:“师兄,给我打死他!” 上官梦立时飞身扑来,煞气盈眉,闷声不吭地一掌闪电劈去!他如非常惧怕这个小师妹,一丝也不敢违拗她的命令,当真是拚命地向石砥中袭来。喝声未落,那个苍迈的银发老人电疾地拍出一掌,硬生生地把上官梦扑来的身势逼了回去。 上官梦被那无形的掌劲一逼,立时倒退回去,他双目睁得奇大,惊得无比惊异,啊了一声道:”天龙大帝!” 凝立于附近的各派高手乍见天龙大帝东方刚飞身掠过来,俱把目光投落在他身上,惊骇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石砥中急恼把目光瞥向另一万,深恐天龙大帝东方刚认出自己,的心渐渐有些忐忑不宁了。 罗蝶羽眸子流转,顾盼间流波横过天龙大帝东方刚的身上,她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怒意,清脆地道:“师兄,称怎么不打啦!” 上官梦没有理会她,上前道:“东方兄有何见教!”” 东方刚脸上浮现勉强的笑意,道:“这人和老夫有旧,恳请上官兄高抬贵手。” 说完缓步逼至石砥中身前,道:“快跟我走!” 石砥中心里一颤,立时知道东方刚已认出自己,他极欲早些脱离此地,冷冷一笑,和东方刚并肩离去。 罗蝶羽目注石砥中逝去的身影,脸上流泛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怒气,她气得面色苍白,薄嗔道:“师兄,你怕那个老家伙我可不怕,我被人欺负你都不管,我要告诉师父去。” 说着愁云乍现,脸颊上已滚着两颗脱眶的泪水,她赌气之下,乘着驼车走了。 上官梦露出一丝苦笑,牵过一匹马,尾随而去。 冷峭的寒夜里,两条人影如幽灵似的踏着细碎的沙石在茫茫漠野里奔驰着……东方刚突然一煞身形,冷冷地道:“石砥中,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走吗?”石砥中苦笑道:“不知道。” 东方刚冷哼一声,脸上满布霜寒,道:“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事给第三人知道。” 他斜跨一步,双目逼视石砥中,冷道:“告诉我,你把萍萍藏到哪里去了?”天龙大帝东方刚虽是一代宗师,但当他问及自己的女儿时也不由神情紧张,满脸都是焦虑的神色。 石砥中全身骤地一颤,惊诧地道:“萍萍不在天龙谷吗?”这个回答倒使东方刚怔住了,他千里迢迢来至大漠寻找萍萍已经两年多了,满以为是石砥中将萍萍隐藏于大漠里,何曾料到石砥中竟也不知道东方萍流落何处。 东方刚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额前立时泛出了汗迹,双目冷电如霜,刹那间掠过一丝阴影。 他惶惊地叹了一口气,道:“她会到哪里去呢?”霎时,脑海里出现无数的念头,他思寻着东方萍可能去的地方,念头百转,又觉东方萍恐怕不敢去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这时,东方刚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惊悚地颤抖起来,惟恐恶梦成真。 第20章 他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哺哺自语:“是她!萍萍一定是被她带走了!” 石砥中奇怪地望着东方刚,道:“她是谁?”东方刚目光落在石砥中的身上,看见他紊乱的发鬓、褴褛的衫袍,陡地一股怒意泛上心头。几年来,先是东方萍的神秘失踪,加上东方玉的离奇出走,使这个晚景坎坷的老人连番遭受心灵的煎熬,在无情岁月的摧残下,他变得非常孤独……他日日夜夜念着东方萍的名字,咒咀石砥中,若非石砥中爱恋着东方萍,萍萍也不会离他而去。 东方刚此时心情大变,他恨透了石砥中,心中立时燃起了愤恨的怒火…… 他冷酷地放声大笑,怒道:“萍萍怎会看上你这小子!” 这本是一句愤怒气语,但听在石砥中的心里却有如两柄锐利长剑绞刺着他的心,深深伤害了他的自尊。 “呃!”石砥中恍如受到极大侮辱一般,丝丝缕缕的往事片断地从他脑海里逐一闪过,有爱也有恨……想着想着,石砥中但觉心中气闷异常,不禁怀恨起东方刚来,当初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自己又何以会和东方萍分离至今……” 石砥中脸色非常难看,怒气上冲,叱道:“这一切罪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东方刚一愕,自语道:“我造成的……”他一曳袍角飞身跃了过来,神情非常激动,苦苦思索过去所做的一切,总觉得自己并没有不是之处。 他突然大喝一声,怒道:“石砥中,还我萍萍来!” 这一着石砥中极感意外,尚未会过意来,天龙大帝东方刚已经发掌而至,斜朝他胸前劈了过来。 他提起右掌泛现莹白的霞光,劈出之时,一道凄迷的孤形,闪过天际。 这一掌去劈逾电,石砥中还没来得及避开,那只莹洁的手掌已经来到胸前,光影流激。 石砥中一愕,疾快地挥掌一击,一股刚劲旋激的掌风呼啸撞去。 东方刚眼光陡然一亮,有似烁烁寒星,两道灰眉斜飞而起,他右手一扬,露出左掌,轻柔地拍向右砥中。 他的手掌缓缓拍出,一点风声都没有,与石砥中那股急啸旋激的劲道,简直不能相比。 但是,那掌土的莹洁之光愈来愈炽…… 劲风飞旋,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响,东方刚闷哼一声,整个身驱腾空飞返了三尺多。 东方刚惊忖道:“他何时竟有这么浑厚的功力,看来我已不是他的敌手……” 他探吸一口气,沉声道:“石砥中,老夫本来不相信你能在一夜之间,接连追杀数派弟子,但现在老夫深信是你干的无讹。” 石砥中浓眉舒卷,道:“那些事绝不是我干的。” “住口!”东方刚满脸怒容喝道:“你三番两次掀起江湖上的大凶案,使整个江湖因你而震动,天下除了你这个狂夫有此胆魄外,还真不容易再找出第二个人来。” 石砥中蒙上不白之冤,气道:“不久江湖上自会澄清这件事情,我现在不需多加辩白……” 东方刚不容他说下去,突然仰首一阵夺魂摄魄的狂笑,笑声里传来他那悲痛凄怆的话声道:“我真不明白,萍萍为何会爱上你这个满手血腥的恶魔……只要有我东方刚一天,你就休想得到她。” 语声一敛,他望着长夜大吼道:“可惜啊!萍萍纯真无邪,被你骗去了感情……萍萍……你爱错人啦……喔!可怜的萍萍。” 他自言自语地嘶吼了一阵,欺身指着石砥中,厉声道:“在没有找到萍萍之前,我还不想杀你,等萍萍回到我身边,便是你还我公道的时候。” 他如疯如痴地又是一阵狂笑,两袖拂动,踏着泥沙奔驰而去。 冷飒的寒夜里,只有一个修长的身影凝立不动。 第六章怒闯魔宫 许多日子过去了。 在沙影纷飞下,石砥中踽踽独行,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幽灵宫的方向行去。 他抬起头来,翻滚激扬的沙尘逼得他无法看清楚远方的景象,长叹了口气,满是风尘的脸上忧虑之色更浓了。 他双眉微皱,不由忖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尽都与我有关,唉,我到底还是不能远离江湖是非恩怨,前途茫茫一片,不知怎样才好?” 她想起西门奇移过于他的卑劣手段,以及近日那作威作福冒充自己名字连杀各派高手的凶徒,他的血液便沸腾起来,嘴角立时掀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哒哒!”急促的蹄声瞬时自他身后响了起来,只见一列六骑在大漠里并排而驰,眨眼掠了过来。 石砥中斜睨这个六个骑士一眼,自己依然孤独地向前走去……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喂,站住。” 这六个黑衣骑士一闪急跃而来,"奇"书"q'i's'u'u'.'c'o'm"雄伟的骏马骄辔而立,排成一个弧形,阻挡在石砥中的身前。 石砥中深皱双眉,冷冷地道:“你们要干什么?”当中那个白净面皮的汉子,冷哼道:“你从哪里来的?竟敢在这里乱闯。” 石砥中愕道:“这又不是你们的什么地方,连走路……” “混蛋!”那汉子愤怒异常,扬起手中的长鞭,刷地往石砥中脸颊上抽了过来,势快劲猛,一闪而落。 石砥中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讲理,气得他怒喝一声,疾伸右掌,斜舒二指倏地抓住了鞭梢,他抖臂一甩,那汉子身形立时飞落下马,跌在沙泥里。 他冷漠地道:“这是教训你没有礼貌。” 其余五个马上的汉子俱都脸色一变,纷纷拔出兵器,驭着跨下座骑,抡起手里兵器抢攻过来。 石砥中朗笑一声,怒道:“滚吧!” 笑声甫落,那些汉子通通身形倒栽,自马上滚落下来,而手中的兵器,也不知何时已落在人家手里,这些汉子俱都楞住了,骇异地望向石砥中。 “算你有种敢与我们幽灵宫的人为敌,你既然闯进幽灵宫五十里的禁区,就别想恬着离去,待会儿再见!”说完便欲离去!石砥中一听这些是幽灵宫的巡逻骑土登时大怒,愤怒的烈焰立刻燃烧起来,双目煞气直冒,直吓得那些骑士连退数步。 他强按耐住自己的怒火,道:“幽灵宫的人都该杀……看在你的马上,就暂且饶了你们。”说着回首一笑,使那些汉子一呆。 他一移身形,飞快地跨上那白面汉子的马背,风驰电闪朝着幽灵宫急奔而去。 青绿的山脉,弯弯的小湖,幽灵宫斜浮半山腰,雄伟依旧,景色如画,与当年的情景没有丝毫改变。 石砥中驰至幽灵宫的山脚下,心里顿时激动起来,他想到西门捷也想到东方玉,还想到自己今天来此的目的。 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这时他旧地重游,却没有上次那分轻松的心情…… 幽灵宫雄踞边陲,接近大漠的边缘,虽能贪图到大漠的风情,但也四季分明,终年乔木常绿。 石砥中望着半浮于山腰的幽灵宫,不禁喃喃道:“我终于又到了这里。” 正在这时,那左侧的一排木影里,突地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喝声甫落,自深林树丛间健步驰来两个身着银色长衫的汉子,这两个大汉身悬长剑,威武异常,身形才止,便探手往石砥中身上抓来。 石砥中闪身一移,翻身落下马来,冷冷地道:“快叫西门奇来!” 那两个银衣大汉一楞,左边那个嘴上蓄着短须的汉子冷哼一声,怒道:“阁下定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来这里撒野!”说完一掌往石砥中的脸上掴了过去。 石砥中双目神光一涌,怒喝道:“你找死!” 他此时不再留情,深埋在心中的那股怒气,似江河决堤涌翻而来,左掌斜扬,那个汉子登时惨哼一声,整个身躯斜飞而去,顿时七窍流血而死。 剩下那个汉子一见苗头不对,急忙翻身而逃,嘴里却狂喊道:“有人闯山啦!” “当!”自幽灵宫里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清越地响了起来,袅袅的余音回荡在空际历久不散。 石砥中望着那汉子进去的身影,嘴角一掀,不由冷笑道:“借你的口告诉西门奇,叫他赶快来见我!” 语音铿锵有若金石,那个汉子只觉耳际嗡嗡直呜,他方待回宫禀报,只见幽灵宫里突然现出一队人影。 那队人影行动甚速,刹那间已到了山脚下,当先一个黑髯黄袍的老人,正领着这队人急掠而来。 那黄袍黑髯老人双眉紧蹙,喝道:“许七,发生了什么事!” 那银衣汉子脸色苍白,上前道:“吴总管,那个汉子想要见盟主,并打死了我兄弟……” 吴雄冷哼一声,怒视石砥中一眼,道:“阁下是谁?”石砥中见下山来的竟是吴雄,不禁想起数年前上海心山时的那幕往事,若不是吴雄欲擒住自己,西门熊也不会把自己逼进大漠,几乎葬身在漠野里。 他冷漠地道:“吴雄,假若你不健忘的话,我们以前已见过面了!” 吴雄听得一愕,双目寒光一闪,目光立时投射在石砥中的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暗忖道:“这人是谁?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忖念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他脸色如冰,沉声道:“恕老夫眼拙,不知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 石砥中冷哼道:“在下石砥中,你总该记得了吧?” “啊!”吴雄脸色大变,惊骇地道:“你是回天剑客石砥中?”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蓬发长髯的怪汉竟会是数年前大闹海心山的石砥中,他原来深信石砥中必死无疑,陷入鹏城死域,怎会又出现了呢? 第21章 吴雄吓得连退两步,双目深深地聚落在石砥中的身上,他不相信地看了又看,始终未能找寻出石砥中当年那种秀逸俊朗的玉容。 石砥中浓眉一舒,道:“快去请西门大盟主来,就说我石砥中有事请教!” 吴雄这时杷眼一瞪,鸣道:“胡说,石砥中早就死了,你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竟敢来幽灵宫撒野,显然是不把海心山放在眼里。” 喝声一顿,回首朝身后那些汉子道:“给我擒下这狂徒!” 吴雄是幽灵宫的总领头,海心山上下一切事情大多由他执掌,那些汉子本是海心山的侍卫。 吴雄命令一出,立刻有五、六个人向石砥中扑来,抓向他的身上。 石砥中煞气隐于眉间,冷喝道:“谁敢乱动!” 他身形疾射而起,快若电光石火,末等那些汉子扑来他已先迎了上去,掌指兼施,登时传来数声闷哼。 “呢!”石砥中此时功力大进,轻轻一挥,双掌便发出浑厚的劲力,那些汉子连声惨嗥,立时倒毙于地。 吴雄眦目欲裂,大喝道:“小子,你真是回天剑客!” 敢情他见石砥中功力高得出乎意料,心里虽然还有几分怀疑,但是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 他急急扑上前来,身形如风,来到石砥中的面前,扬掌便往石砥中的脸上拍去。 石砥中探吸口气,道:“你差得太远,还是叫西门熊来吧!” 他一掌竖起,如刀削出,以迅电不及掩耳之势,击将出去! 吴雄雄闷哼一声,左手斜送一式“败柳飞絮”,右手伸直,如剑划出一道“七星同落”,掌风飒飒,劲力沉猛。 “砰!砰!”两声,石砥中冷笑道:“嘿!不错!” 他掌缘一牵一引,右肘扬出,直撞吴雄胯前“血阻”大穴。 他这一式去得神妙莫测,有如羚羊挂角,不留丝毫痕迹,没有一丝劲却已欺入对方中宫之内,此刻不容吴雄有喘气的功夫,那如锤的一肘已击到。 吴雄大惊失色,“嘿”的一声朗气吐声,身子平飞而起,双臂运力一拂,凌空拨起八尺以上,他的双足一缩一弹,五指如勾,疾伸而出,左掌一拂,自掌心吐出一股劲风,翻卷而去。 劲道如潮,宏阔无比逼将过去。 吴雄身形一窒,全身如受锤击,双掌反拍出去,全身的劲力都使了去!“砰!”一声巨响,吴雄踉跄地自空中弹落下来。 他脸色苍白,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影歪歪斜斜连退了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势没有摔倒。 石砥中冷哼道:“像你这种功力还想与我抗衡?”说完神目一瞪,道:“你赶快通知西门熊父子,他们再不来,我就要杀进幽灵宫里去了!” “什么人要见我西门熊!” 石砥中抬头,只见西门熊恍如天马行空御风而来,他神采依旧一丝末见苍老,只是那眉宇间,多了一丝淡淡的轻愁,好像藏有其大的心事似的…… 西门熊双目如炬,环顾场中那些死去的汉子一跟,冷哼一声,又略略瞥视石砥中,掉头问道:“吴雄,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吴雄喘了一会气,呐呐道:“奴才该死,竟看不出他是哪门派的,他口口声声说是回天剑客石砥中,真难令人相信石砥中还会活着……” 西门熊悚然一惊,这才觉得事情有点棘手,冷竣的目光重又投落在石砥中的身上,无奈石砥中这些年来变化极大,再也不复当年俊美少年了,那蓬乱的长发,褴褛的衫袍,使西门熊都看得一愣,一时也没看出他是谁?石砥中骤然见到西门熊,心头顿时激动起来,数年前如不是西门熊欲置自己于那条死路,把他逼进大漠死域,他也无法进入那千古绝秘……鹏城。 “石砥中,是你?” 石砥中冷漠地道:“阁下还能记着石砥中,那是再好不过了……” 西门熊沉思片刻,道:“你敢重上幽灵宫确实颇出老夫意料之外,我实在不懂阁下这般年轻,竟会落魄至此地步。” 这个老江湖不愧是幽灵大帝,他装做不知大漠鹏城之事,首先拿话扣住石砥中,心机颇深,话音刚逝,冷寒的目光又已扫视石砥中的脸上。 石砥中双眉一轩,道:“你少来这一套,我今天来幽灵宫是想见见令郎,听说西门奇已跃登武林盟主,这倒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西门熊眼珠一转,将髯道:“我听说你曾进入鹏城里去,这事是真的吗?” 他避重就轻不直接回答,反想探出石砥中进入鹏城的事情,他斜睨石砥中,住视观察石砥中的表情。 石砥中冷哼道:“这是在下的事情,阁下为何这般关心?”西门熊脸色微变,嘿嘿笑道:“不错,不错,老夫的确是多操心了。” 语声一顿,冷漠地问道:“你找奇儿有什么事,可否先告诉老夫?” 石砥中想起罗盈的惨死,混身的血脉顿时喷张、他对于西门奇卑劣的手段极为痛恨,胸头立时燃起一股怒火,双目寒芒逼射,怒冲冲地道:“快叫他出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西门熊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当今武林盟主这般无礼,幽灵宫来时容易去时难,你虽有回天之能也难逃出老夫的手掌。” 石砥中哈哈大笑,怒道:“几年前我石砥中承你连番追击幸保残命,此时我也要你尝尝逃命的滋味是如何难受。” 他脑海里记忆犹新,每当想起西门熊父子逼他逃入大漠,几乎将他逼死的种种情形,那平静如水的心湖里,便卷起万丈波涛,迈得他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爹爹!” 石砥中正想立时发作,忽闻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他缓缓转过头去,正好瞧见表情愕然的西门奇,几年来西门奇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除了那原本魁梧的身躯又高大些许外,看来仍是那种阴狠奸猾的样子。 西门奇骤见这个蓬发长髯的汉子怒视着自己,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轻晒道:“爹爹,这是哪派的弟子,是不是又来找我什么事?” 他自从登上武林盟主宝座之后,几乎天天都有各派弟子拜见他,他看见石砥中那种愤怒的样子,以为江湖中又有事情发生,是故问了出来。 西门熊脸上神色极不自然,干咳了一声,道:“奇儿,江湖上确实又出了大事要喧腾一时,因为回天剑客独闯幽灵宫,这件事一传出去势必又要惊动天下了!” 西门奇暗中大骇,不觉倒退两步,石砥中死而复生骤然出现在幽灵宫,确实使他大大地吃了一惊,他脸色微变,道:“你是石砥中?” 石砥中冷哼道:“我想回天剑客在你心里该不会太陌生吧!” 西门奇怒气涌现眉梢,道:“本盟主正愁找不着你,想不到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你在中原偷盗各派秘笈又击杀各派弟子,这些事情我早已听闻不少,石砥中,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吧!” 石砥中怒喝道:“这些事情非我石砥中所为,显而易见有人想陷害我……酉门奇你少在我面前狐假虎威,我问你罗盈是如何死的?” 西门奇脸色大变,道:“这……” 他不敢当面诬指是石砥中所杀,“这”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但他阴狠异常,脑中电光火石的一转,立刻避开话题道:“你如何能证明各派弟子不是你杀的,又如何能证明你是真的回天剑客?”石砥中冷叹道:“我不需要证明,我现在要杀了你。” “小子少狂!”自石砥中背后突然掠起一条黑影,大喝声中挟着一片寒光,当空飞扑过来,剑光一闪疾射而至!石砥中冷哼一声,抛肩沉身,斜掌轻轻一挥,登时传来一声哀鸣,只见那条扑来的人影倒卷甩了出去!“呃!”那个汉子身形一落,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只见手中的那柄长剑不知怎地插中了自己的前胸,一股鲜血流下来,他脸上一阵抽蓄,冷汗籁籁滴落,双手紧紧反抓住剑刃缓缓拔了出来,身子一抖翻身而死。 西门熊一见暗中大惊,他想不到石砥中功力进境如此神速,轻轻一掌便把幽灵宫一等高手当场毙命。 他怒不可渴,大喝道:“石砥中,纳命来!” 幽灵大帝西门熊随着沉重的怒喝声,身形电快地急掠而来,他单臂曲绕,右掌兜起一个扇形大弧,自掌心中泛射出一道紫色的光华,霎时光影流激,莹紫呈红,淡红色的光影跟着一股阴寒冰冷的掌风徐徐向石砥中逼了过去!石砥中乍见这股阴柔的掌劲里含有丝丝阴寒之气,淡淡拂过自己身上,他大吃一惊,通体已布起一层厚厚的真气。 脑中思绪电转,忖道:“这是幽灵功,天下最毒的功夫。”他可不敢大意,真气弥空布满,身躯急晃,斜伸右掌,霎时有一股灼热的气劲涌了出来。 双方足下都是-晃,各自稳住身势,石砥中想不到对方那股看来轻淡的掌风能把自己气血撞得一翻,骤觉自心底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丝丝传入他的丹田。 他那薄薄的嘴唇上,出现一丝冷酷的笑意,左手轻轻一挥,只见一轮金黄色的光影弥空泛射出来。 他紧握着古色斑斓的剑鞘,高高地向天空中一场,只见一只通体发光的金鹏,昂首展着双翅几欲破空飞去,而它的双爪紧紧握着割柄,成了宝剑的护手。 西门熊脸色惨变,颤声道:“墨剑,金鹏墨剑……” 金鹏射现条条金芒,有如万道金霞腾空升起,使四处罗列的高手都张口结舌凝视着石砥中手中这柄千古神器……金鹏墨剑,自他们脸上闪出现无比惊恐之色。 第22章 石砥中握着这柄亘古天下最凶的神器……金鹏墨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以遏止的激动,往昔的英雄岁月在这一刹那,有如影像似的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如海潮般冲激着他。 西门熊望着石砥中手中的金鹏墨剑,全身上下突然颤栗了一下,阴沉的面容立时泛出一层阴霾,他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泛上心头,嘴角轻轻地翕动着道:“这是金鹏墨剑,天下最凶的神器……”说完往前疾跨两步,又道:“你果然得到了大漠鹏城的秘密了……” 石砥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那仅有冷酷的微笑都消失了,他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怒火正在胸口熊熊燃烧着,使得他那原已冰固的心,又复跃动了起来。 他紧紧握住了剑鞘,在空中轻轻晃动了一下,自那倔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威武的气势,万丈豪情再一次在他心底澎湃,嘴角上又恢复了那不霸的笑意。 他冷漠地道:“西门奇,我再问你一次,罗盈是你杀的还是我杀的?” 西门奇被他那双冷寒的目光所逼,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凉意,他双眉紧锁,怒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 石砥中朗声大笑,道:“是你杀的就该偿命!” 他神色凝重地缓缓拔出墨剑,一道冷凝的剑光冲天而起,自那薄薄的剑刃上涌起一层层淡淡的青雾,冷飒的剑气弥漫开来,周遭立时罩满一层寒雾…… 西门奇目中闪过一丝畏惧之色,双目不眨地投落在墨剑之上,他急忙运起全身功力蓄集于双掌上,暗中却朝西门熊投以求助的眼色。 西门熊脸色愈来愈凝重,冷冷地道:“石砥中,你自信能活着走出幽灵宫吗?” 石砥中一怔,道:“我相信幽灵宫还难不倒我。” 语音未落,他突然一眼瞥见从幽灵宫里飞出六道人影。 这些人身法快捷,有若飙风急驰则至,只见他们身背银斧,斜插长剑,正是那久负盛名的幽灵骑士。 幽灵骑士出现之后,西门熊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他斜睨凝立在身旁两侧的幽灵骑士一眼,道:“石砥中,幽灵骑士你该不会太陌生吧!” 石砥中斜举神剑,冷冷地道:“单凭这些死幽灵就想难倒我回天剑客,你简直是做梦!” 西门熊冷哼道:“你只要能闯过幽灵骑士这一关,老夫就从此把幽灵宫让给你,如果你闯不过,阁下就得听我的摆布了。” 他晓得幽灵骑士重新训练后已大非昔比,连东方刚都无法破去幽灵骑士的联手攻击,他想:“石砥中虽然功力大进,至多也不过和天龙大帝在伯仲之间。” 西门熊因此信心倍增,此时已没有先前那样惊慌了。 石砥中见西门熊说得如此有把握,心里也不免暗自警惕,他深深吸了口气,刹那间功力已布满全身,只见他衣袍隆隆鼓起,剑刃上光华倏地暴闪,射出一蓬剑芒。 他大喝道:“好,我就再斗斗你的幽灵骑士!” 西门熊轻轻连击三掌,幽灵骑士霍地跃了过来,这些幽灵骑土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俱露出一种毫无知觉的样子,但他们身形快捷,绝不下于一流武林高手。 西门熊阴沉地一笑,朝这些幽灵骑土望了一眼道:“奇儿,把我的金针拿来!” 西门奇急忙从衣衫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金针交给他的父亲,西门熊手持金针在这些幽灵骑士每人的身上连戳七处重穴,然后又给他们每人服下一颗药丸。 石砥中看得一楞,不知西门熊何以临阵施出金针过穴功夫,他脑海里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此时己跃身为武林宗师级的人物,也没有办法想出其中的道理,只知道西门熊所戳的七大重穴都足以制人于死地。 他脑海疑念重生,不禁问道:“西门熊,你这金针过穴有什么道理?” 幽灵大帝西门熊是何等人物,他知道这动作已引起石砥中的好奇心,不禁得意地大笑一阵,然后冷冷地道:“幽灵骑士虽然都是死物,但他们身上的力量能够再增加一倍。” 要知西门熊阴沉多智,他惟恐幽灵骑士不是石砥中的敌手,利用搜经倒脉的手法,无疑是使个个力大无比威猛无匹的幽灵骑士原有的功力能再增强一倍以上,他想即使石砥中的功力再深厚,也难抗拒幽灵骑士的联手攻击。 石砥中听得心头剧震,暗忖道:“西门熊用这种阴毒的方法操纵这些死人,显然是要倾幽灵骑士的全力对付自己,现在我的功力虽敢说天下鲜有敌手,但这些幽灵骑士若真如西门熊所说,我回天剑客恐怕也难抵抗这六人的连环攻击。” 这个意念有如电光火石掠过脑际,使得他更俱戒心,暗中调匀真气,双目不瞬地望着这些幽灵骑士。 西门熊见石砥中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惊惶之色,暗中惊惧不已,他原本自信幽灵骑士天下无敌,但当他看见石砥中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后,他的信心不禁动摇起来。 他虽然自认是天下第一高手,连天龙大帝东方刚他都不放在眼里,但当回天剑客石砥中活生生地出现后,他骤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对自己造成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于是,他将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把石砥中毁了,决不让他活着离开幽灵宫,否则,将来江湖就甭想是自己的天下了。 西门熊目中凶光大盛,嘿嘿笑道:“石砥中,你可敢硬接幽灵骑士……” 石砥中晓得西门熊是想激起自己的怒火,他眸光移动缓缓投落在这些幽灵骑士的身上,冷冷一哼,嘴角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突地他双眉一轩,冷喝道:“少啰嗦!” 西门熊冷煞地放声太笑,斜睨着那些幽灵骑士遥空连击三掌,清脆的掌声传了过去,那些幽灵骑土突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长啸,各自拔出背上的巨斧,同时移动身驱朝回天剑客石砥中逼了过来。 石砥中斜指神剑,全身劲气通通集于剑尖之上,只见剑尖颤动,空际响起缕缕细细的剑风,青莹的剑芒,流潋激射,耀眼的剑身倏地掠空而起。 “嘿!”只听当先的那个幽灵骑士发出一声大喝,身形电快急扑过来,他目中寒光如剑,单臂一抖,一缕斧影挟着破空之声,朝石砥中的天灵顶门斜劈而至。 石砥中不知这些幽灵骑士到底有多高的功力,他暗聚功力于右臂上,冷哼一声,陡然举剑迎了上去。 “叮当!”轻脆的金铁交击声弥然而起,四射飞溅的火星瞬息即逝,那个幽灵骑士全身似是一颤,整个身躯倏地往外翻滚开去,凄厉的一声大喊,手中的巨斧只剩下半截长柄尚留在手中。 石砥中觉得这幽灵骑士力气大得异于常人,自己竟无法以深厚的内力当场把他震死,石砥中深吸一口气,目中的神光突然往外涌射,恍如两盏不灭明灯般死命盯在这些幽灵的身上。 “咻咻咻!”就在这电光乍闪的刹那里,这些幽灵骑士已闷声不响地自左右急跃而来,数缕冰寒的斧影,乍闪即飞,接着风雷骤发之声,漫天光影倒洒而下。 石砥中清吟一声,肩膀抖动,身若游龙翔空而起,“飓”的轻响,剑势陡变,寒冷的剑芒颤起一缕细碎的轻音,似是龙吟凤鸣清彻至极。 一道凄迷的剑光,迎空划出一蓬剑幕,挡住这些幽灵骑士疾快劈来的斧影。[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锵!锵!锵!”耀跟的剑芒是电光连闪,森森的剑气寒彻逾冰,往四外迸散开去,剑圈立时扩大至丈外。 剑斧相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石砥中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顿,藉着长剑一触之劲,又飘身腾空,石砥中张开巨目,须发俱立,大喝一声,剑圈周围涌起一层寒芒,剑尖上聚起一团菌状的白气,流滟飞射。 “剑罡!” 西门熊发出惊呼,脸上立时变了色,他晃身往前急跃而来,嘴里发出一阵呢哺,那些幽灵骑士恍如听懂他的意思,各自往外闪去。 石砥中冷哼道:“剑罡之下,还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回天剑客石砥中长啸一声,剑光凝聚着剑罡,寒芒突涨,剑气回绕,腾空掠起,“嗤嗤!”剑气声中,弥空星芒朝这些幽灵疾射而去。 这些幽灵骑士见到回天剑客施出剑道中的无上绝技,“剑罡”正朝他们撞来,只听到他们悲吼一声,手中的锐利的巨斧也脱手掷出。 一阵截铁断金之声,那五柄锐利的巨斧被石砥中手上的墨剑绞得粉碎,石砥中势子不缓,只见他左手拇指扣着长剑剑尖,立时使剑身弯曲起来。 他身在空中,弓身一跃,左手用劲弹出,“嗤嗤”数声,自剑身上突然射出六点寒星,脱空飞去。 六点寒星接着急啸向那六个力大无比的幽灵骑士的脚前疾射而至。 “呃!” 这六个幽灵骑士低嗥了一声,身上已各嵌着一块破碎的斧刃,他们虽然身躯一抖,但瞬息间又变得若无其事,各自缓缓拔出身上的斧刃。 石砥中料不到自己以无比深厚的内力,将被神剑绞碎的斧刃,弹击在这些幽灵的身上,他们竟然没有被射死,他心中大惊,不觉朝前急跃而去。 他身形一动,西门熊已迎面扑来,石砥中抖腕一转剑势,自空中划过一个大弧,电闪似的挥剑斜劈!西门熊身形暴闪,喝道:“布幽灵大阵!” 六个幽灵骑士此刻一转一合,挥剑朝石砥中击出,连绵攻出十剑,层叠的剑影恍如一道光幕似的罩了过来。 石砥中冷哼一声,身随剑起,一式“将军挥戈”六个剑式变化开来,三十六剑如风而落。 第23章 “锵!锵!锵!锵!”断剑和着残肢齐飞,鲜血四溅飞洒。 石砥中已拉一个不及眨眼的刹那里,破了幽灵剑阵,斜尖点过每一个幽灵骑士眉心的“眉冲穴”,他们齐都仰天躺倒。 这种快捷剑法,立时使全场的高手震慑住了,大家几乎都忘了自身所在,通通睁大了双目望着石砥中,连惊呼都忘了发出来。 西门熊见自己几乎耗去半生心血练成的幽灵骑士竟在一瞬间俱都倒地而死,他不禁气得发须根根直竖,双目怒火如织,瞪着石砥中一语不发地走了过来。 石砥中环抱神剑平胸而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他的心底正在激烈的震荡着,他茫然叹了口气,身躯凝立在那里,脑海里却极快的寻思着……寻思自己在江湖上的作为,回想着自己感情上的遭遇…… 他永远有那么多的怀思,有那么多的幻想,大概这就是他所以经常陷于痛苦、忧烦、悲伤……中的原因了。 他曾幻想过脱离江湖后的逍遥生活,他曾经幻想过笑傲山林,做过无忧无虑的隐士心境,终日流连于山水之间,与鸟兽为伍,与大自然为伴…… 尽管他想脱离红尘的牵绊,但是,现在环境无情地剥蚀了他的梦想,永远有那么多是非恩怨跟随着他…… 当他从幻梦中醒转过来时,当他才从幻想的领域回到现实世界时,他觉察到生命是那样的冷酷,生活是那样的痛苦…… 于是,他自叹命运的坎坷……一幕幕前尘往事从他脑海里掠过。 西门熊早已逼近石砥中身前不及七尺之处,双目紧紧逼视石砥中的脸庞,以一神仇深似海的目光凝注在这个处处表现神秘的年轻人身上。 半晌,西门熊才大喝道:“石砥中,我要杀了你!” 石砥中凝神回视西门熊道:“你想要杀了我……你能吗?”西门熊虽然此时内心已怒至极点,但表面上仍然保持平静,他晓得自己目前的功力还不能硬拚石砥中的“剑罡”神技,他暗中运转全身的功力蓄于双掌上。 他斜斜一扬双掌,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硬拚三掌?” 他自认幽灵神功天下难敌,只有施出幽灵神功尚有几分把握,是故他一语先扣住右砥中,逼他徒手和自己一决胜负。 石砥中冷冷地道:“随你吧!反正你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便把神剑归回剑鞘,斜插腰上。 “爹!” 西门奇急忙往前跃了过来,和西门熊并肩站在一起,他惶恐地望着西门熊,满脸都是焦急不安的神色。 西门熊缓缓回过头来,道:“孩子,你难道认为爹不是他的对手吗?”西门奇惊悸地昂起头来,道:“不是,不是的……” 当他目光和西门熊双眸交接时,骤然觉得父亲眼里有股坚决之色,他急忙把话吞了回去。 西门熊拍拍他儿子的肩头,道:“奇儿,假使不幸爹爹今天战死,你要解散幽灵宫,先去找回你妹妹,然后再替我报仇。” 这个邪道第一高手敢情也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在动手前先交代一番后事,幽灵大帝从前是何等高傲,当他说出这几句话时,脸上也不禁泛现黯然之色。 西门奇突然双目圆睁,道:“爹爹,你何不把师祖请下山来?” 西门熊骤闻此言,脸上立时显得非常难堪,他回头望了静立山腰上的幽灵宫一眼,不禁冷哼一声,怒道:“胡说,快退下去!” 西门奇目含泪光,吓得急忙黯然退了下去。 西门熊缓缓转过身来,长吸口气,脸上的杀机骤然变浓,全身骨骼顿时咯咯一连串密响,他徐徐抬起手臂,自掌心泛出一道刺眼的光华。 他大喝一声,身形轻飘飘地往前一跃,右掌高举空中斜劈下来,一股劲风狂卷而出。 石砥中目注这股沉猛浑厚的掌风来势,身形急然一挫,慎重地低喝一声,左掌急忙往外一翻,一股掌风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挥击而去。 “砰!” 翻卷飘舞的沙影里,两人身形一分,各自又站住一个方位,四目交互注视着对方,但见西门熊胸前起伏,额上微现汗珠。 而石砥中则是衣袍隆隆鼓起,斜掌横胸,沉凝地移动着身躯,绕着西门熊一步一步的踏出,每踏出一步,地上便出现一个深深的足印,恍似非常吃力。 “嘿!” 西门熊突然低喝一声,左足陡然跨前一步,当空一掌击出,一股阴聚的气劲随着他的手掌射出。 石砥中脸色大变,道:“好!” 他可不敢怠慢,身形一转,全身劲力通通聚于右掌之上,目光落在西门熊击来的右掌,缓缓迎了上去,力道竟是十分缓慢。 两掌的掌缘相接,发出一声极小的震波,只见两人神色同时一变,两只手掌便在空中互相较劲,这时他们都施出无比浑厚的掌力相较,谁也不敢轻易把掌势收回。 石砥中只觉对方的手掌上涌来一股浩瀚的暗劲,直往自己身上迢来,他急忙一提劲力反震了回去。 霎时,两人都拼上了全力。 渐渐,两人额上泛现出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下来,但这时谁也不敢松懈,以免落得当场身死。 西门熊自认数十年的无上修为早已达天人合一的境界,哪知道对方翻涌不绝的浑厚掌力始终掉源不断地朝自己身上逼来,他张口大喝一声,双眉紧皱在一起,奋起全身劲道推了出去。 但见他脸上汗珠迸落,条条青筋根根暴起,身躯沉重地往前踏出,脚才落地,土石便已深及足踝。 他强提全身所有的力量朝石砥中推去,不禁使石砥中倒退一步,但仅仅只能推动一步而己,石砥中已如山岳般巍立,稳若磐石,再也无法动得他分毫。 西门熊心中一震,电快地忖思道:“这小子只守不攻,莫非存心想消耗我的真力,看来我一时无法伤及他肺腑,自己可不能大意……” 忖念一了,他急忙收回力道,哪知他的力道才松,对方刚猛劲道忽然转强起来,猝不及防之下他不禁连连退了六步,方始阻遏了对方的攻势。 两人一进一退,暂时无法分出胜负。 这时全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两人的拚斗,尤其是西门奇,他神色极端紧张地注视着场中。 突然,有人在他胁下撞了一下,西门奇不悦地斜睨一眼,只见吴雄正向他连施眼色。 他不解地紧皱双眉,回首道:“有什么事?”吴雄先朝石砥中蹬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盟主,老宫主现在正和石砥中硬拚真力,石砥中定然无法顾及到外面的事,你何不趁机给他一掌…… 西门奇眼球一转,脑海里顿时掠过凶念,他沉思一会,目中凶光陡然大盛,拍了拍吴雄的肩膀道:“还是你行!” 说完,他恍如没有事似的朝场中走了过去,他缓缓绕至石砥中身后,不敢惊动石砥中,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西门奇在离石砥中身后不及五尺上突然煞住身形,嘴角立刻浮现一丝狰狞的冷笑,但他并未立刻举掌劈去,却先用跟色向他父亲示意。 西门熊正有些不支的时候,一眼瞥见儿子站在石砥中身后,正向他眨着眼睛,西门熊凶狠绝伦,立刻作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暗中把残余真力集聚于掌心里,准备适时发出去。 石砥中这时正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根本不知西门奇已暗伏于身后,不晓得目前杀机已盈眉睫,危发逼于一线,突然只听西门熊大喝一声,一股浑厚的劲力恍如山崩地裂似的迸激而出,石砥中只觉这股劲力来得浩大异常,他却挽回颓势已经无及,只得先退后一步稳住势子。 “石砥中看掌!” 西门奇观准石砥中退势,大喝一声,单掌疾快地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疾快地一掌劈去。 “砰!” 这一掌结结实实击在石砥中的身上,只听砰的二声巨响,三条人影同时一分,只见石砥中身形往前一栽,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而西门奇虽然偷袭得手,但一掌拍下有如击在硬革上,自对方身体突然产生一股反震之力,只震得西门奇倒摔出丈外之处。 西门熊见石砥中挨掌之后,虽然朝前面栽来却未倒下,他暗中大喜,正待聚起全身之力再补上一掌,无奈此时自己全身真力松懈,竟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石砥中吐出一口鲜血后,强自压住胸间翻腾汹涌的血气,他朝前走了几步,身形摇摇晃晃地几乎无法站稳,只听他冷哼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他目光如炬,怒视着惊立于他身后的西门奇,使得西门奇全身惊怯地退后了几步。 石砥中嘴角滴血,悲愤地道:“你这一掌打得正是时候,否则你老子就要血溅黄沙,当场殒命。”他说得平缓温和,好似毫不生气的样子,可他的声里却含有无比威严。 西门奇被他目光所遏,不觉心底产生一股凉意,他面上一红,神情非常尴尬,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 石砥中仍然非常温和地道:“你不知道这一掌会使你日后失去争雄武林的机会会吗?可惜,你登上武林盟主宝座只不过这么短的时间……” 西门奇全身颤抖地道:“你……” 石砥中脸色一寒,冰冷地道:“我要废了你全身武功,让你永远只能是个平凡人。” 这一着倒真厉害,直吓得西门奇脸色惨变,不自觉倒退了数步。 他骤觉全身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目中凶光尽失恍如待宰之四,惊悸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嘿嘿!” 第24章 西门熊突然发出一连串冷笑声,道:“石砥中,你少唬人了,适才你和我交手已用尽了全身之力,此时不要说是动手,就是一个普通人都能要了你的命。” 石砥中冷冷地道:“这么说阁下还能再动手了!” 西门熊脸色一动,阴沉地道:“石砥中,你不要再说大话了。” 西门奇这时虽觉石砥中有着一般使人寒颤的威严,但当他想到石砥中身上受着极重的内伤时,他不由凶念又生,闷声不吭猛扑了过来。 他把功力全部运集于单掌之上,身形未至,掌势已发,激荡的掌劲凝漫空际,当空住石砥中头上罩了下来,石砥中悲愤怒笑,身躯斜转,左掌疾快地挥出,那体内最后的一股真力迸发激涌而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西门奇整个身子恍如纸鸢似的飞卷而去。 西门熊脸色大变,如电光石火般,迎着石砥中斜掌劈去,石砥中冷哼一声,墨剑恍似银虹般飞卷而起,森森剑光逼得西门熊闪电似的退了开去。 石砥中朗声大喝道:“西门熊,纳命来!” 第七章江畔断肠 石砥中的身形随着话声如电射起,化作一条剑光,疾射而去!西门熊神情惨变,急忙抱起西门奇闪身暴退,朝幽灵宫外面逃去。 石砥中紧紧尾随追去,刹那间便消逝于重重沙幕里。 天空横过一条彩虹,雨过天晴,长江浪花如雪,波涛轻涌,轻轻拍击在江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浪花轻吻着江石,掀起阵阵细柔絮语,微风吹动树梢,拂动垂落江边的细柳,摇曳着低垂的柳枝…… 泥泞的地面上有深陷的足迹,顺着足迹寻去,只见在一棵弯曲的柳树下,斜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他双目凝视着翻滚的江水,斜靠在柳树干上,不时抚弄着低垂的柳枝,摘采青青的条时,抛落于江水里。 片片细长的绿叶,飘落在江水中随着翻涌的浪涛往江心荡去,而他的心也随着浮沉不定…… 思绪有如江水似的在他脑海里翻滚,他的嘴唇轻轻翕动着,茫然望着江心,低首自语道:“我的心恍如长江水,永无休止地滚滚东流,不知尽头?而我的人却如浮萍似的在人海飘泊,不是吗?数天前我还身在狂沙漠天的大漠里,而今日却又站在长江岸头,人生当真如梦,身世如谜……” 石砥中不觉地又想起西门熊父子,他想起西门熊的恶毒,不觉低低怒哼了一声,他一路追来,想不到追到这里,竟然寻不着西门熊父子的踪迹。 他不知道西门熊何以会带着西门奇进入中原,也不知那一天之后西门熊为什么不返回幽灵宫,而故意把他引来这里,当然这一切的答案非要见到西门熊才能知道了。 “唉!”石砥中禁不住心中的郁悒,发出一声低叹,他凝视天边块块的云堆,偶而望着江心的舟子,他的心又开始掀起不平的涟漪…… 思潮恍如澎湃的浪花,在他脑海里疾速流转,那幕幕往事都活生生地在他眼前闪过,快如流水…… 突然,自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石砥中闻声一怔,脑筋疾快地一转,斜睨了身后一眼,只见一个渔夫头戴草笠,赤着双足,肩上扛着一根鱼竿,自江岸边上低头走着,一路上哼着小曲,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只听这渔夫唱道: “人说长江好凄凉,我说长江最断肠。” “凄凉江水断肠人,我恨他爹也恨娘。” 石砥中等那渔夫走过,心里顿时暗吃一惊,他凝视地上的足印,脸色霍然凝重起来,立知这个渔夫不太简单,仅仅深陷的足印就非常人所能办得到的。 渔夫似是有意和石砥中为难,走没多远又转回来了,就在石砥中站立的柳树前坐了下来,拿起鱼竿放下鱼线,抛入水中,连鱼饵都没钩上,竟然钓起鱼来。 石砥中看得一愣,暗想天下哪有如此钓鱼的人,正在这时,那渔夫蓦然回头,冷冷地凝视了他一眼,石砥中只觉这双眼睛里眨射着仇恨的烈火,怨毒异常。 他讪讪笑道:“借问大哥,这是怎么个钓鱼法?”渔夫怒道:“我这是钓死鱼又不是钓活鱼,你这个小子贼头鼠脑,占了我的地方不说还要问东扯西。” 石砥中骤然被这渔夫抢白一顿,不觉一愕,他见这渔夫异于常人,早就暗中留意起来,他正要答话,那横在地下的鱼竿突地向前移动起来,竿头的小铃也叮叮作响,分明是有鱼上钩了。 渔夫急忙回过头去,伸手握住鱼竿,用力往后拖,那上钩的鱼一定很大,因为那根径寸粗细的鱼竿都被拗弯了,可是鱼儿仍在水中未曾露面。 渔夫神色紧张地向后直拖鱼竿,一面慢慢地收短鱼线,石砥中想不到长江里的鱼竟会如此的大,以渔夫这么大的力气都无法轻易拖上岸来,他一时好奇心动,不觉地伸手帮助那渔夫动手往外拖拉鱼竿,准知渔夫瞪了他一跟竟没说话。 渐渐水里有东西露出来了,石砥中定睛一瞧,心中顿时大惊,想不到这渔夫钓的不是什么鱼,而是一口红漆油棺,石砥中正要放手将之松回水中,渔夫却先他一步,上前大喝一声,铁腕往上一翻,鱼竿朝空一颤,那个红漆棺木如飞似的被拖上江岸。 渔夫神情轻松,耸肩道:“好了,你可上来了!” 说完突然一翻巨掌,朝石砥中推来,口中还喝道:“滚开,谁要你帮忙!” 石砥中猝不防及,更没想到那渔夫力量奇大,被他推得两、三步远才给站稳了身子,石砥中见这渔夫蛮不讲理,心里十分震怒,气得冷冷发呆。 他冷哼道:“我好心帮忙,你反倒神气了。” 渔夫暴跳如雷,在江边上怒道:“混蛋,谁要你帮忙!” 语声一止,便又朝着身后大喊道:“喂,你们怎么还不滚出来,等这小子再跑了,要找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嘿嘿!他跑不了。”随着这阵话声,自江岸旁两排柳树荫下,突然冒出了七、八条人影,这些人僧俗皆有,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石砥中正感到情形有些异乎寻常,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巨响,他急晃身影,回头一瞧,只见西门熊缓缓地从那口棺材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冷哼道:“又是你!” 西门熊身上滴落着水珠,冷冷地道:“你不是要找我吗?几天来我在这里等你,石砥中,眼前各派都有高手来了,我先替你引见引见。” 石砥中扫视了凝立在他身前的各派高手一眼,只见在这八个高手的脸上,俱流露出悲愤怀恨之色,他长吸口气,冷冷地道:“不用了,我并不想认识他们。” 西门熊一怔,暗暗冷笑着,他知道今天石砥中定然逃不出各派高手的夹击,是故他乐得大方一笑,目光朝向一个白须及胸的道人轻轻一看。 这个白须及胸的道人满脸都是怨毒怒恨之色,他双目寒光如电,有一股威光射出,只见他冷冷一哼,大步走了出来。 他瞪着石砥中半响方道:“你就是石砥中吗?”石砥中见这个年老的道人口气冰冷,没有一丝缓和的语气,他知道这里面误会太深,一时间解释不清,闻言双眉一蹙,冷漠地道:“道长有何见教,石砥中这里有礼了。” “嘿!”西门熊有意要挑起战火,嘿嘿笑道:“这位是武当白云道长,为武当三老之一,阁下盗笈杀人,其中便有武当弟子死于大漠……” 石砥中想不到西门熊如此恶劣,在这些高手之前故意使误会无法冰释,他回头怒视西门熊一眼,怒火陡然上涌,狠毒地朝幽灵大帝西门熊逼视过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震,急忙把全身功力蓄集于双掌之上,他目光聚落在石砥中的身上,暗中却深具戒心,知道这个年轻人有着使人无法抗拒的功力,双方动起手来实在很难论断胜负。他装得甚为镇定,哈哈大笑道:“你想干什么?”石砥中只觉幽灵大帝西门熊阴险诡诈,处处都给自己威胁,他晓得西门熊极欲杀死自己,而自己也正想和这个老狐狸作一次总清结,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欺身过去。 他尽量压抑胸中的怒火,道:“我要看看你幽灵大帝的心到底有多黑!” 武当白云道长这次带领各派高手欲替各派死去者报仇,本是一次有计划的寻仇行动,这个三清道人在武当的地位甚高,一见石砥中傲然的视貌,他心中的怒火陡然蔓延开来。 他一曳袍角,朝前飞跨而来,大喝道:“石砥中,我们的事还没有弄清楚呢!” 石砥中只觉背后风声飒飒,五缕指风如电凌空弹射过来,他急忙一晃肩头,身躯霍地移开,白云道长疾抓而至的五指顿时落空。 白云道长一煞身形,脸上立时露出错愕的神情。 石砥中此时不愿招惹各派,尤其是武当,他深知武当责执武林的牛耳,派中人才辈出,所以白云道人一招落空,石砥中只是一笑置之。 他望着白云道人问道:“道长不相信在下的为人吗?”白云道长闻言一愕,料不到此时此地石砥中居然会提出这个问题,他见石砥中态度甚是恭谨,不觉产生一丝好意,但当他想到有派中弟子惨死,那丝好感顿时就消散无踪了。 这个声名甚隆的白云道人一捋白须,道:“这个我不管,贫道主要是要替本派弟子报仇,当初贫道下武当山时,曾在祖师面前发过誓,若不把你擒回武当誓不回山,石砥中,你不会让贫道失望吧!” 石砥中听得心头剧震,全身泛起了轻微的抖颤,他自忖没有一件事是自己做的,而武当派竟要生擒自己押回武当,这种盛气凌人之势确实使石砥中难以再忍受下去,他气得仰天一声大笑,高亢云霄的笑声,霎时把江涛翻卷拍岸之声掩盖下去,江岸旁的细柳也被震得卷舞纷飞,这种摧金裂石的笑声立时震慑住全场。 第25章 他一敛长笑,气愤地道:“连道长都相信是在下所为吗?”他因见白云道长辈高望重,在江湖上享誉甚隆,认为必是个通情达理之人,那知白云道人不但不相信自己,反而露出鄙视的神情,不屑地望着自己。 但当愤怒的发泄出心中的郁闷之后,他不觉有一丝海意,脑中电快地泛起一个念头,忖思道:“我自认闯进大漠鹏城后所学得的东西不少,除去不少火气,哪知每当有重大的事情降临到我的身上时,我还是无法克制心头的火气,其实面对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发怒,我只要问心无愧,何须多作解释。” 一旁的西门熊知道各派对石砥中的误会己深,决非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他恨不得石砥中立即死去,机会稍纵即逝,思绪一转毒念丛生。 他冷冷笑道:“发疯的人永远不会说自己是个疯子,正如阁下所干的事一样,永远不会说是自己干的,除非你是傻子。” 这时石砥中心中那股澎湃翻卷的怒气已逐渐平息下去,他回头朝西门熊瞪了一眼,又缓缓地收回目光,因为他骤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和一个诡谲机诈的老狐狸多费口舌,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太没有修养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以为自己这一着必会激起回天剑客石砥中的怒火,而使得他大开杀戒,然后江湖各派纷纷倾巢而出,日夜追踪石砥中,使回天剑客从此在江湖上没有立足之地,那知石砥中恍若未闻似的,仅仅望一望他便回过头去。 这一着虽然没有触怒石砥中,却激起各派联袂而来的高手们跃跃欲试,他们深觉西门熊言之有理,大战一触即发之势已燃于眉睫。 这时人群中一个清瞿的老者走上前道:“道长,我们还等什么?”白云道人一见走出来的是峨嵋派的公孙牛,双眉不由一皱。 他素知公孙牛是江湖上有名的火爆脾气,脾气一旦发起来当真如牛似的难缠,这个修为甚高的道人叹道:“公孙大侠,我们还是慎重些的好。” 公孙牛面上悲愤之色愈来愈浓,他冷哼一声,怒道:“我们涉山跃水不辞千里赶来这里,所为的就是替死难的弟子报仇,现在石砥中就在我们的面前,道长怎么反而犹豫了……江湖败类人人可诛,道长若不再施令,我公孙牛可等不及了。” 他满腔悲愤,声音高昂激越,这无异给各派高手无比的鼓舞,纷纷呐喊附和。 石砥中怒视公孙牛,冷冷地道:“你说谁是江湖败类?”公孙牛暴跳如雷,大喝道:“我说的是你又怎么样!石砥中,你不要以为得到天下无敌的武功便敢目空四海,我公孙牛虽然技不如你,但也敢凭着丹心一寸正气,和你斗到底。” 石砥中见公孙牛虽然火气旺了一点,倒也不失为一个正直的汉子,他知道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会他,石砥中瞧着他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 公孙牛发了一阵牛脾气,始终未见石砥中有何动静,他自觉甚是无趣,气得他蹬着眼直向石砥中走了过去。 他恍如疯了似的,神情难堪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石砥中淡淡地道:“你认为我该说什么呢?” 公孙牛一怔道:“说你该说的。” 石砥中知道公孙牛除了较憨直外,一点也没有心机,这种人本是最容易对付的,但若是一旦发起牛脾气来也是难缠得很,他落寞地一叹,摇摇头道:“我说了你们也不相信。” 他深知今日之事绝不是他现在就能解释清楚的,纵是费尽口舌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现在惟有西门熊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可是西门熊会证明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孙牛虽然年岁不小,但胸中没有一丝城府,他深觉石砥中所言甚是,不禁把脑袋一拍,道:“对!你还是不说的好。” 说完便转身往人丛里行去,哪知他才行了几步,突然回过身来,怒瞪着石砥中道:“我差点被你骗了,石砥中,你杀了我峨嵋派的弟子,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来!我公孙牛先来领教一番。” 这个浑老头子,想到就做,他人虽浑功力却是不弱,只见他肩头一晃,电疾地飞身跃了过来。 他不多考虑,闷声不吭双臂一抖,左掌急劈而出,“嗤嗤”之声响了起来,一股浑厚的掌劲斜拍而出。 石砥中大声喝道:“你这条老牛,我石砥中没骗你,贵派弟子确非我杀,不信我可指天为证……” 他双肩微动,身子向前欺进两步,左掌轻轻往外一拂,右掌轻旋,在一翻一覆之间,一股回旋不已的劲道激射而出。 “砰!” 公孙牛只觉双臂疼痛异常,全身劲道竟然一丝也发不出来,他的身体接连地退后五、六步,惊悸地望着若无其事的石砥中,他脸上神情惨白抽动不已。 他喘息数声才道:“大丈夫敢做敢当,我公孙牛佩服的是铁胆英雄,而你这小子只算无胆,做了的事都不敢承认,算那门子狗熊!” 他口不择言乱骂一通,石砥中听得双眉紧皱,他这时不愿给公孙牛难看,仅是不悦地冷哼一声。 公孙牛见石砥中冷哼一声后便不再答腔,他认为回天剑客石砥中藐视他,顿时一股怒火又涌了上来。 他强忍双臂上的痛楚,大喝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看不起我老人家。” 西门熊冷冷地道:“公孙大侠,峨嵋派算是什么东西,人家回天剑客有回天之能,才没有把贵派放在眼里呢!” 公孙牛如何能忍受得了,他气得脸色铁青,只觉全身血液沸腾,几乎要涨裂血脉,他深吸一口气,厉道:“怪不得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理,原来你是瞧不起峨嵋。” 话声中,他的身躯忽然一长,有如鬼影似的,指掌交施、接连击出三掌,有似滚滚江潮,波涛汹涌翻卷而来,击向石砥中的身上。 石砥中这时无暇和西门熊计较,只得脚跟一移,匆忙中一沉腕,斜身将这三式凌厉的攻势接住,他不愿和公孙牛纠缠,手腕一用力便把公孙牛甩了出去。 公孙牛陡觉一股推力捅了过来,身子便如飞的往江水之中落去,他这时借力已是无法,在空中狂吼一声,只得任由身子往排浪涛天的江里飞去。 “飕!”倏地,那江边的渔夫把鱼竿抖手一甩,一缕银线电射而出,对准公孙牛附落的身形飞去。 那渔夫丝毫不怠慢,长竿在空中一抽一送,公孙牛的身子恍如线絮似的落回了江岸,四周的人都不由惊呼一声。 公孙牛惊魂甫定,额上急得汗水都籁籁滴落,他撩起衣袖擦拭了一下,气得满头发丝根根直立起来,他紧咬双唇,晃身又朝石砥中扑了过来。 这时人群中突然掠出一个虬髯青面的汉子,他身悬一柄长剑,腰系英雄丝,长长的细绿丝穗随风摇曳。 他急步上前一把拉住公孙牛,道:“公孙兄,你先歇歇,这事交给我办。” 公孙牛一时气愤填膺,跣起来骂道:“谁要管我,我就骂他祖宗三代。” 那中年虬髯青面汉子面上一冷,道:“这么说是我华山多事了!” 西门熊惟恐自己人先起哄,赶忙高声道:“我们的目标一致对外,你们俩吵什么?”公孙牛和那虬髯青面大汉仅是非常畏惧幽灵大帝西门熊,两人对望一眼,各自默默地退了下去,要知西门熊在武林中是被列为天下二大高手之一,各派长久以来都受幽灵宫控制,故谁也不敢不听他的。 白云道人这时见各派都欲制石砥中于死地,他虽然也恨透石砥中,但也不愿各派联手对付回天剑客,尤其联手攻击一个人,这在江湖上总是件可耻的事情。 他额下白髯拂动,低叹道:“石砥中,中原各派与你无怨无仇,你何必要追杀各派弟子,贫道虽然有意想保护你,但是……” 回天剑客石砥中看见各派高手蛮不讲理的向自己挑战不休,心里突然激起一股怒火,脑海里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意念,急快忖道:“我回天剑客自闯荡江湖以来,何曾要人家原谅我、帮助我,若不是我澈悟人生的真理,哪会忍这么多的闲气,今日白云道人语中多是怜悯之意……哼!我石砥中当真是这么软弱无能吗?江湖既然不让我走,我就继续留在江湖里翻滚吧!哼!他们若是再逼我,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意念有如江潮似的冲击他的心灵,使他原已消沉的雄心又复活了,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傲然笑意,是那么自信又骄傲…… 他凝视着天边变幻无穷的云层,冷漠地道:“道长不要多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白云道人脸色大变,勃然怒道:“想不到你这么不识抬举,贫道今日旨在拿下你的人头,告祭那些死去的各派弟子,贫道首先向你讨教……” 说罢从背后缓缓拔出一柄薄薄锋刃的长剑,一个“白鹤亮翅”,武当绝学已经施展开来。 石砥中朝他的剑式斜睨一眼,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这话却使白云道人伤透了心,他在武林中地位甚尊,四十年前就已享誉武林,这次若非是石砥中连抢各派剑谱秘芨又惨杀各派弟子于大漠,他是不会轻易再入江湖的,他自认自己剑法神通,哪知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但轻视他,还当众挖苦他,确实使这个年过半百的武当高手下不了台。 他气得手腕一震长剑,道:“石砥中,你太目中无人了!” 西门熊见各派高手面上俱露出愤愤不平之色,他知道时机已至,眼前的人皆恨石砥中,正是发动攻击的好时机。 第26章 他先朝那个渔夫一施眼色,才嘿嘿笑道:“对付这种人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居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自恃有两下子功夫,我们就一起联手吧!” 那渔夫一抖长竿,喝道:“西门老前辈说得对,对付这种毒辣的狂徒是不能讲仁义的,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我们惟有群起而攻之才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这个渔夫语音末落,手中鱼竿已飞动而起,只见一缕竿影急啸甩出就在电光火石间,一竿朝向石砥中胸前“乳泉”大穴上点了过去,势快电闪,端是有几分威力。 石砥中不知这渔夫是何来历,只觉得他功力超绝一般手法,这一竿甩出,部位非常准确,他急晃身形,身子一掠而起,冷哼一声斜掌劈出。 那渔夫未曾料到回天剑客石砥中身形如此快捷,他只觉跟前一花,胸前便有一股奇厚的劲道斜压而来,他变招换式已经无及,胸前一窒,吐出一口鲜血,身躯倒翻而去,双目瞪得有如巨铃,脸上一阵抽搐,气绝而死,满地流淌着鲜血。 石砥中看得一怔,心头突然震荡起来,他深知渔夫功力奇厚,断无一掌便死的道理,脑中疾快忖道:“自己适才不过用了五成功力,这渔夫功力再差怎也不会骤然死去,这里面显然有人想陷害我……” 他一念想至此处,抬头正好和西门熊对望一跟,只见西门熊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笑意,恍如没有看见这一幕似的。 渔夫倒地一死,立时使场中所有高手悲愤起来,这时大家有目共睹石砥中毒辣的手段,一股同仇敌忾的心理,使他们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纷纷掣出长剑,朝石砥中的身前围拢了过来。 那虬髯青面汉子大喝道:“石砥中,他与你有什么不解深恨,你要一掌打死他,我华山弟子金康柏拼了性命也要杀死你。” 公孙牛这时也恨恨地道:“石砥中,我公孙牛虽然恨你,但也不愿以多凌寡,但是现在见你如此凶残好杀,我老牛也只得一拼了!” 石砥中骤见这么多的高手同时向自己逼来,心头也是大惊,他晓得误会愈来愈深,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他斜睨了场外几个人一眼,说道:“那两位是否也要过来一会?” 静静凝立于场外的两个少林高手,见石砥中此种豪情但是摇头,他俩本是适逢其会的被武当白云道人拉来,这时乍见这多高手,两僧互望一眼,朝石砥中摇摇头,表示不愿参与这件事。 石砥中扫视这些握着兵刃的高手一眼,共有八人之多,一股深藏于心底的雄心慢慢地滋长开来。 他仰天长笑,缓缓拔出墨剑,横剑而立道:“我石砥中能连斗八派高手虽死也荣,只是今日之错,过不在我,只要石砥中侥幸不死,日后必将一一讨还。” 华山金康柏颤颤挥着剑刃道:“石砥中,你认为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石砥中朗声大笑道:“但愿我能即刻死去,免得你们日后惶惶不安!” 白云道人本来极不愿意和这么多高手联手对付石砥中,但是石砥中狂人狂语以及那股骁勇善战的精神,却使他暗自惊悸不已,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必有异于常人的禀赋,说得出也做得到,与其留待将来不如现在一并解决。 白云道人暗暗一咬牙,脸色微红道:“石砥中,贫道要发动了!” 他大喝一声,剑尖倏然颤抖,泛起一道凄迷的光弧,恍如银虹似的急射而来,森寒的剑气,泛肌刺骨。 白云道人剑势启动,剑气弥然,其他的各派弟子俱是一流高手,这一发动当真是石破天惊,庞大的剑光自然组合成一个剑阵,急攻而来。 石砥中料不到这些高手联手攻击而来的剑势威力竟远高于他的想像,他暗中大吃一惊,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他左手向前劈出一辈、右手墨剑电疾地刺了出去!劲气旋激的掌力虽然逼得那些高手退后半步、但这无形的剑气却有如万斤巨石压了下来,以一敌八,他的功力纵是神奇,这时也无法承受得住。 石砥中沉稳地收神剑,双手一握剑柄,长剑缓缓撤到头顶,剑尖朝前微微斜上,两眼注视着剑光所指之处,一道凄迷的剑弧随着剑刃,幻化出一蓬光雨倒洒下来。 白云道人惊呼道:“剑罡!” 惊呼之声才落,空中翻卷的剑光已如殒落的星石飞溅而来,群雄骤然眼前一花,一股森寒阴冷的剑芒,如雨点似的敲打在每个人的剑刃上,叮咚叮咚地一片脆响。 剑光一敛,这八大高手通通全身一颤,脸上骤然布起一层阴影,各自惊惶地跃了开来,只见每人手中的长剑,此刻俱被削为二截,八截断剑,深深嵌入地下,仅露出三寸多在地面,恍如八颗寒星似的闪烁夺目的寒芒。 石砥中强运真力发动剑罡功夫,虽然断去了八派高手的长剑,但也震伤了他从前在幽灵宫所受到的掌伤,他脸色苍白,嘴角上挂着一条血丝,双目无神地望着八大高手。 他惨然一声大笑,脑中疾快忖思:“我以为我的旧伤不会再发作了,可是这可恨的伤势竟会在这紧要的关头突然发作,看来我命该绝于此地了!” 他凄凉的一声大笑,笑声未歇,急忙伸手按住胸口,立刻又喷出一口鲜血,他痛得低哼一声,几乎要弯身蹲了下去,他额头上立时滚落无数的汗珠。 西门熊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知道要毁灭石砥中仅有这个机会,急忙走了过来,嘿嘿笑道:“各位机会难再,这小子已经不行了!” 这八大高手虽然目无表情瞪着石砥中,却没有人肯出手攻击一个已经重伤的人,因为他们八派联手已经是件很丢人的事,若再趋势杀了石砥中,谁也不愿背这个恶名。 石砥中回身怒视西门熊一眼,道:“你!该杀。” 西门熊恍如没有听见似的,晃身绕到公孙牛的身旁,眼球一转,计从心来,附在公孙牛的耳边道:“你还不动手要等什么时候?”公孙牛尚未会过意来,骤觉臂上传来一股大力,他不自觉的手掌朝前一推,一股刚强的刚猛掌劲汹涌而出,气劲旋激进溅向石砥中。 石砥中此时无能再硬接这股大力的撞击,他胸前一窒,一道血光翻涌而出,整个身驱倒飞掠起往江心落去。 “啊!”女人的尖叫,只听一声惊呼道:“砥中!” 只见石砥中的身子在水里一翻,激起无数的水花,波涛汹涌的江浪,霎时把他吞噬了,没入水里。 群雄正在错愕之间,一眼瞥见一个满头银丝的少女,含着晶莹的泪光,疾快地扑倒在岸边上。 她望着混浊的水流,凄厉地喊着石砥中的名字,叫声缕缕如丝飘荡在空中,逐渐消逝于江面上。 西门熊突然看到东方萍赶来,心中顿时一惊,他深知东方萍和石砥中之间深厚的感情,暗中冷笑一声,悄悄离开了现场,绕着林树疾飞而逝。 白云道人长叹一声,道:“我们可能错了!” 公孙牛把石砥中打落江里之后,脸上立刻涌现痛苦的神情,他望着自己的手掌,悲声道:“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 他这时心境恶劣异常,总觉得自己不该以这种低劣的手段杀死一个不能反抗的人,他愈想愈自觉可耻,目中竟然泛出隐隐的泪光,恨得在地上直跺脚。 东方萍泪眼谜蒙搜寻着失落江心的石砥中,江中除了翻卷的浊浪外,便是飘泛在水面上的秽物木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深深笼罩心头,使她那憔悴的脸上显得更苍白了。 满头雪白发丝随着江风如云般的倒洒下来,披散在她的肩头上,如泣如诉的硬咽声,断断续续飘进每一个人的耳中,连这些心硬如铁的高手们也都暗自悲伤。 她轻拭脸上滚落下来的泪水,缓缓回过身来,在她茫然视线里,闪现一汪泪水,她的心有如受万针穿戳似的,痛苦地深深叹了口气,郁悒悲叹声里,无限辛酸,如玉的验上泛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一滴滴的热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到手背上,一种碱涩的感觉,停留在舌尖上,她觉得自己的心正片片碎裂着…… 她的视线逐一停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她恍如看见儿张狰狞可怖的鬼面露出胜利的微笑,她随着他们的笑意而颤悚,她的心灵也随之往下沉去……沉去…… 东方萍强自镇定心神,痛苦地道:“是谁把他打落江里去的?”这八大高手觉得她口气比那冰山还要冰冷十倍,他们仅是心头一颤,下意识里这个少女给他们的威胁并不下于回天剑客石砥中,因为在她眼里的仇恨之色足以吞噬他们每一个人的意志,那是坚强有力的目光。 公孙牛天生憨直,他这时非常难过,后悔自己为何会如此鲁莽,他道:“姑娘,是我公孙牛。” 东方萍冷冷地道:“你是哪一派的?”公孙牛闻言一颤,立时想到峨嵋派的清誉全毁在他一个人的手里,想起师门的厚恩,当真是没有脸再回去…… 他的嘴唇启动良久才迸出道:“我是峨嵋派……” 东方萍目中闪过一丝幽怨之色,她强自压抑心里的悲伤,轻叹一声向前走了两步,非常沉痛地道:“半个月后,我会上峨嵋去找你,那时,让峨嵋还我一个公道来,还有你们这些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当她冰冷的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时,那八派高手纷纷打起寒噤,从这女子口中迸出的字句,恍如一柄巨锤似的敲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公孙牛颤抖地道:“你……” 东方萍冷冷地道:“不要啰嗦,我现在不杀你已经是很客气了,快滚吧! 第27章 下次当心落在我的手里。” 白云道人低头默默无语,黯然一声长叹,领着这些高手沿着江边走了。 东方萍禁不住心里的悲伤,哇地轻泣起来,一时思绪转动,在她脑海中又浮现石砥中的影子。 她低声饮泣,喃喃道:“两情若能长久,又岂贪恋朝朝暮暮相依相靠,虽然你死了,至少我还有美丽的回忆,在我一生中,这是最丰富的岁月……当我一无所觉时,我的确是最快乐的人,可是过了今天以后,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哽咽的暗泣声混入江涛声中,她茫然凝立于岸旁,一动也不动,任凭泪水滚落下来。 峨嵋风景天下秀,那青青的山脉,碧绿的苍松,摇曳的松涛树影,高耸入云的起伏山峦,显得庄严静溢。 苍穹一片蔚蓝,朵朵白云轻轻移动,像棉絮似的徐徐飘荡在空中…… 远方缭绕的白云似带,飘过挺拔的山峰,眼前磷峋的怪石在探幽的山谷里静静躺在丛立的幽林间。 峨嵋上清官,一排苍松拱立在金碧辉煌的庙宇前,石阶从山下一直通上庙前的广场,宽阔的广场地面铺着一层淡黄色的细沙。 “当!” 悠扬的钟声,从上清宫里丝丝缕缕传了出来,敲碎幽谷的静谧,也敲醒了沉寂的山林。 宫内春烟缭绕,一大群和尚和几个俗家弟子都正聆听方丈说话,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个老和尚。 只见那个老和尚低垂双目,浓密的灰眉不时往上轻耸,他单掌合什胸前,盘坐在蒲团上,神情肃穆地道:“佛门不幸,我峨嵋数十年来安然无恙的在平静中度过,那知公孙牛一时冲动,竟惹下弥天大祸……” 公孙牛是峨嵋六个俗家弟子中的一个,人虽憨直却是掌门人虚无禅师最宠的徒儿,公孙牛此时一语不发,满脸愁容静立在殿旁一隅,这时大殿里笼罩着愁云惨雾,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笑意。 虚无禅师心情沉重地道:“想那天龙大帝之女武功定是奇高,她若杀上山来,我们纵是倾全派之力也难与天龙谷争一长短。” 公孙牛这时抬头道:“师父,这事是我引起的,等东方萍来的时候,我立刻在她面前自尽身死,想她也不会再难为峨嵋……” 虚无禅师一睁双目,道:“胡说,峨嵋派创始至今,哪有这种畏罪自杀的弟子,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竟敢说出这种话……” 公孙牛吓得全身一颤,急忙跪下道:“弟子不敢!” 正在这时,自殿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和尚,全身直打哆嗦,他脸色苍白,颤抖地道:“不好了!东方萍、七绝神君和金羽君等杀上山来了,山下已有二十多个师兄死伤,请掌门人……” “哈哈!虚无老秃驴你给我滚出来!” 笑声一停,七绝神君和金羽君庄镛拥着东方萍如幽灵似的出现在殿门外,东方萍长发散乱,手持一柄长剑逢人就杀,那些站在殿门外的弟子,瞬息间便倒下了四个。 虚无虽然气得全身直颤,但那唯有的一点灵智始终克制住他那沸腾的热血,缓缓站起身来,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这样血洗峨嵋,不知有违天和吗?”东方萍眸里闪动凄迷的泪水,复仇的烈火在她心里如烈火般的蔓延开来。 她满身鲜血,厉声道:“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东西,石砥中何处得罪你们峨嵋,你们竟把他打落江底,使他尸骨无存。” 虚无禅师低喧一声佛号,道:“敝派对石大侠确有遗憾之处,但那时正在头上,难免有所失误,女施主何必为此而要大动干戈!” 东方萍冷笑道:“难道这样就能了事了吗?”公孙牛见东方萍连杀数位同门,惊悸地望了她一眼,他自知因一时冲动而给峨嵋带来无穷的祸害,悲痛之余,他手持长剑飞似的奔了过来。 他大喝道:“石砥中是我杀的,你找我好了!” 七绝神君一听公孙牛的喝声,顿时大怒,他厉叱一声,怒喝道:“小子,你大概就是公孙牛了!” 要知七绝神君年岁快逾百龄,公孙牛虽然已有五十多岁,但在七绝神君眼里还是个孩子,七绝神君本来就对普天下的和尚没有好感,他身形一闪,单掌电疾地扣向公孙牛的腕脉上,运力一捏,喝道:“我要你凌迟至死!” 公孙牛想不到七绝神君功力如此深厚,轻摘淡写的一招,自己便落入人家手中,他痛得冷汗直流,一股深入骨随的奇痛直钻入心里,使他脸上泛起阵阵抽搐。 他强自咬紧牙关,怒喝道:“七绝神君,你干脆杀死我好了!” “嘿!”七绝神君冷笑道:“杀你易如反掌,只是不想太便宜你了。” 峨嵋派的高手见公孙牛落进人家的手里,俱都大惊,纷纷暴喝,杖剑朝七绝神君扑了过来。 七绝神君嘿嘿冷笑连声,一掌挥出,数个人影立时倒翻而去,惨嗥声霎时充满了大殿上,峨媚山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 虚无禅师目中含泪,喝道:“姑娘,你真这么狠心吗?”东方萍恍如失去理智似的,她轻拭眼角的泪水,满头白发根根倒竖而起,她怒极而笑道:“杀!杀!杀!杀尽你们这些贼子。” 她心恨峨嵋派中的任何一个人,手下也丝毫不留情,身形如电光石火般飞掠起来,追杀峨嵋弟子,在一刹那间,连续劈倒了五个青年高手,使大殿一时变成人间鬼域。 血是红的,人眼也是红的。 东方萍正要继续挥剑砍杀,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只见一排十个峨嵋老和尚,肃然自外面走了进来,这些和尚年纪虽老,但步履稳健看来都有极高的功力。 虚无禅师见峨嵋派退隐的峨嵋十老出现,神情立时轻松不少,他忙低喧一声佛号,沉痛地道:“佛门不幸,敝派已面临崩溃的绝境,虚无自觉有辱职守,罪无可恕,尚请十老发落……” 峨嵋十老都向他额首示意,然后峨嵋派这硕果仅存的十个长老,在大殿中身形一分,各站了一个方位,把东方萍、七绝神君和金羽君庄镛围困在大殿的中央。 七绝神君见峨嵋十老出现,脸色立时大变,他深知峨嵋派有一套护山剑阵威力极大,传闻这个剑阵失传已久,自发现这个残缺不全的“十绝剑阵”之后,峨媚上代掌门便秘密授于十大弟子,并谓峨嵋非遇重大事故决不准施出,免得为武林中人觊觎。 峨嵋十老各站定一个方位后,他们缓缓从背上拔出寒光四射的长剑,霎时剑光万丈,大殿上剑芒闪耀,森冷的剑气,如水泼出。 这十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各领剑诀,平剑于胸,神色凝重地同时大喝一声,剑尖泛射起刺眼的光弧,十校长剑分向十个方位电疾地劈了过来,急啸而至。 东方萍骤见密集的剑影在空中布成一个剑网,倒洒而落,她厉叱一声,长剑一引,斜劈而去。 “叮当!” 剑刃相击发出一声清脆巨响,东方萍只觉虎口一震,几乎连长剑都要脱手飞出,她大惊之下,急忙收剑回身,只见七绝神君和金羽君这时也被逼得连连倒退。 层层叠叠的剑气弥空而起,在空际幻成数十道银虹,把这三个各负绝艺的高手逼得手忙脚乱,这个剑阵才施展开来,便产生出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们几乎透不过气来。 七绝神君抓起公孙牛往袭来的剑光挡去,大喝道:“不错,峨嵋总算还有一套不错的剑法。” 峨嵋十老骤见七绝神君以人挡剑,只得把激射而出的剑气收回,金羽君观准这个机会,抖手发出十片金羽,无声无息射飞过去。 金光流油的金羽,在空中如影随形射向身形转动的十大高手的身上,峨嵋十老大喝一声,剑光一转一覆之间,那十片金羽竟在瞬息间钻入剑光里,钉上了每个人的左臂上,顿时从他们的左臂上流下一片殷红的血渍。 “铮!” 一缕琴韵如万马奔腾响了起来,袅袅余音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恍如一柄无形的金锤,撞得峨嵋十老身形一晃,剑势立时一缓,连他们身上的伤势都无暇顾及了。 “铮!铮!铮!” 一连串的琴音响起,大殿上围观的和尚俱发出一声低呃,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功力较高的则抚着胸前如飞似的往殿外奔去,恍如遇到鬼魅。 七绝神君手抚古琴,手指不停弹奏,哈哈笑道:“虚无老秃驴,我要你们峨嵋弟子通通死在我的琴声里,然后一把火烧了上清官,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虚无禅师强自运功抗拒那缕缕如丝椎心裂胆的琴音,他脸上痛苦地一阵抽慉,急喘地喝道:“神君,你快停手!” 峨嵋十老此时竟没有心力再发动剑阵攻击敌人,他们急忙收摄心神,盘膝坐在地上,运功抗拒这无形的琴音,只见他们低垂双目,额下长髯拂动,合什当胸,脸上俱是十分肃穆,颗颗汗珠如雨点似的滴落下来。 东方萍由于石砥中死于江里,脑中始终挥不掉那凄惨的一幕,柔和的琴音飘荡在她耳际,立时使她神智模糊起来。 她恍如看见右砥中满身鲜血仁立在她眼前,她痛苦地低哼一声,颤抖地道:“砥中,谁杀了你,是谁?”石砥中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那些模糊人影,东方萍全身颤抖,一声厉笑,泣道:“砥中,我要替你报仇!” 她因被琴音感动而陷于幻想之中,东方萍凄厉地一声长笑,一式“穿云破雾”,电疾地朝着那些模糊的人影刺了过去。 只听一声惨哼,一个峨嵋老和尚身上已被刺中了一剑,鲜红的血液汨汨流出,那老和尚手抚伤处,大喝一声倒地而死,脸上浮现出死不冥目的怒色。 第28章 “萍萍!” 这声大喝有如巨雷似的响了起来,东方萍全身剧烈地一颤,自幻景之中清醒过来,当她眼光垂落在自己的剑刃上时,只见殷红的鲜血,正自锐利的锋刃上滴落下来。 她一手掷出手中长剑,抓扯头上的银发,颤惊地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她这时心里空空洞洞的连一点思绪都没有,当她才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又被眼前的惨象震骇住了。 “萍萍,你疯了!” 东方萍惊悸地抬起头来,这熟悉又慈爱的声音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见了,她盈眶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而滴落了下来,润湿的眸子里闪现出她爹爹的影子。 她狂呼道:“爹!” 琴音戛然而止,七绝神君缓缓回过头来,他一眼瞥见东方刚扑进大殿,东方萍泪水滚滚,扑倒在东方刚的怀里轻泣起来。 “天龙大帝!” 虚无禅师惊呼一声后,面容更显惊恐了,一个七绝神君已使峨嵋几乎覆灭,若再加上天龙大帝,那峨嵋永远也休想翻身了。 他低喧一声佛号,痛苦地道:“峨媚完了.峨嵋完了!” 东方萍扑进东方刚的怀里,神智渐渐清醒过来,她轻轻饮泣着,惊悸地抬起头来,呆呆望着情绪激动的东方刚,在那双隐隐透着泪光的眼睛里,她恍如看见一些失去又复得的东西,那是真挚的父爱,没有丝毫做作的虚伪,慈祥的笑容在她眼里是那么熟悉…… 她有些寒惊,因为她自认没有脸再见父亲,她想起她的不孝,偷偷离家出走,只留下一个孤独老人在天龙谷,使他饱受晚年的寂寞、孤独、悲怅……种种心灵上的痛苦,这些打击对一个老人而言是很难承受的…… 东方刚万里追踪东方萍,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峨嵋山顶上找到了她,那种心灵上的兴奋绝非一个局外人所能感受的。 他激动地道:“萍萍,萍萍!” 泪水终于抑制不住自眼眶里滚落下来,他双手托起东方萍那苍白的面颊,仔细端详着,在那张清瘦的脸上,他好像又看见自己死去妻子的脸庞,霎时之间,在他脑海里回荡着他死去妻子的影子…… 良久,他才叹口气,忖思道:“她太像若萍了!” 这个内心非常苍凉的老人,在满布条条皱纹的脸上,显现出一丝黯淡的神色,他轻轻拂理这着东方萍那细长雪白发丝。 他的心陡然沉重了,有如掉进了深渊里…… 东方刚哽咽地道:“萍萍,你的头发……” 东方萍全身剧烈地一颤,仿佛被一枝无形的剑穿戳过那样痛苦,她喊声爹爹,哇的一声又扑进了东方刚的怀里放声痛哭。 多年来,在江湖上,她表现出倔强沉毅的性格,但在这一瞬之间,一点的矜持与勇气都消失掉了。 她回复往昔的稚弱,她投入慈父的怀里,郁藏于心底的悲伤,尽数发泄出来。 东方刚噙着眼泪,搂着东方萍,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沉重地叹了口气,轻声道:“萍萍,这就像一场梦,我们都忘了吧!” 萍萍摇摇头道:“忘不了的,这一年来我突然懂得人生,没有爱情的生命是痛苦的,我爱石砥中,而他也爱着我……” 东方刚闻言,立时勃然大怒起来,他总觉得他自己美满的家庭是被石砥中拆散的,他冷哼一声,猛然把萍萍推开,怒道:“那个江湖浪子,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去爱他!” 东方萍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她身躯轻轻退后两步,突然大声道:“爹,他不是江湖浪子……爹,你不要用有成见的眼光去看他,他处处隐藏着迷人的神秘,就像那个鹏城……” 东方刚冷哼一声道:“你这是教训我吗?”东方萍悚然惊颤,凄凉地道:“女儿不敢,你是我最敬佩的父亲,我深爱着你,但我不能让你对石砥中有所误解。” 东方刚仰天一阵大笑,道:“误解,误解,哈……女儿连她父亲都不要了……哈!”笑声里极尽凄凉,他一阵狂笑后,目光突然一冷,冷峭地望向东方萍。 无限的爱心,换得的都是失望与愤怒,谁能理解他的沮丧,东方刚默默低下头去,无限的伤感,哦!这个悲怆的老人,谁能了解他的委曲呢?他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我没有,我没有……”东方萍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她痴痴地望着东方刚那老迈的身躯,她觉得父亲老了,无情的岁月已经在他的脸庞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东方刚嘴唇翕动,喃喃自语:“空虚黯淡,黯淡空虚,一切那是黯淡与空虚。” 他目中泪水直涌出来,望着大殿上的神龛,他不禁又想起逝去的爱妻,他的嘴唇嚅动,呢喃着心灵上的空虚与孤独,他已经显得太苍老了。 只听他轻声道:“我不能失去萍萍,她是我的生命……” 东方萍上前抓住东方刚的手,泣道:“爹,孩儿错了!” 她晓得东方刚此刻的心情,她的心里激荡起一股孺慕之情,她渴望东方刚的亲情,也乞求他的原谅。 东方刚深深吆了口气,道:“萍萍,我们回家吧!” 东方萍惊悸地昂起头,她没有回答,只希望老迈的父亲从她那双眸子里了解一切,因为她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在眸子里表现出来…… 第八章南海孤雁 大殿里沉默无声,七绝神君和金羽君已经悄悄退到东方萍的身后,他们的心情也是十分沉重,两人只能投给东方刚同情的眼光,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虚无禅师终于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他低喧一声佛号,合什双掌,走到东方刚的身前。 他恭身一礼,道:“东方老前辈,令嫒是非不明血洗峨嵋,贫僧不敢怪罪令嫒,只求老前辈给峨嵋作主……” 东方刚颔首道:“事已至此,惟有请掌门人多包涵了……” 公孙牛适才差点把老命送在七绝神君手里,正憋着满肚子的闷气,这时东方刚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顿时牛睥气又发了起来。 公孙牛脸色铁青,上前怒道:“峨嵋虽然流年不利,也不至于倒霉到这种程度,你说得倒轻松,难道这十条人命就这样算了?”东方刚一愣,他没想到公孙牛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他身为武林前辈,自然不能一直袒护自己的女儿,东方刚心头一沉,一时也不知该解决这件事情。 七绝神君把眼一瞪,道:“你这条蛮牛,本君没有宰了你,已经是很客气了,如论石砥中同本君的交情,这就要你们峨嵋鸡犬不宁。” 公孙牛只因一时义愤,根本不顾自己死活,他是出了名的牛脾气,不论你是七绝神君还是天龙大帝,任谁来他都不含糊,他冷哼道:“七绝神君,我公孙牛杀了石砥中该由我公孙牛偿命,你们也犯不着来峨嵋逞威风!杀了人就想一走了之,我公孙牛可没有这么容易放你们走。” 说完,身形向前疾掠,当真摊开双掌挡在大殿门口,恍如守门神似的站在那里。 七绝神君冷笑道:“你不惜峨嵋遍体横尸,尽管拦拦看。” 他这时恨透了公孙牛,脸色一冷,目泛杀机走了过去,使得殿里群豪同时面色大变,纷纷向七绝神君逼拢过来。 虚无禅师双目圆睁,怒道:“逆徒,快给我回来!” 公孙牛目含泪水,道:“师父,峨嵋数十年清誉毁在弟子一人手里,我公孙牛死不足惜,但不可使峨嵋沦至万劫不复的地步。” 虚无禅师目射精光,怒喝道:“逆徒,这事都是你惹来的,还敢再给峨嵋生事,你若不给我回来,我现在就把你逐出门墙。” 公孙牛这时激动异常,他满脸悲愤,含着泪水道:“师父!” 他虽然有满腔的话要说,可是骤然看见虚无禅师发怒,顿时急得热泪直流,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东方萍这时再也不能保持缄默,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莲步轻移,缓缓走到虚无禅师的跟前。 虚无禅师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见教?” 东方萍冷煞地一笑,怒道:“贵派弟子把回天剑客石砥中打落江里而死,这又作何解释?” 虚无禅师合什道:“石施主击毙各派弟子,羞辱我峨嵋,这些事江湖上已经人人皆知,女施主怎么不先思量这事的始末再作道理呢?”东方萍料不到虚无禅师口齿如此犀利,非但不责怪峨嵋公孙牛的鲁莽,倒过来反说石砥中的不该,她气得通体微微颤抖,目中立时涌起杀意。 她厉声笑道:“你能证明那些事确实是石砥中所为吗?”虚无禅师一愣,呐呐道:“这……这……” 公孙牛身体向前一扑,怒喝道:“我敢证明。” 七绝神君随后追了过来,冷笑道:“{奇.书。网}你这条蛮牛,本君不给你一点颜色,你就不知天高地厚,看掌!” 他性情最烈,说着当真一掌向公孙牛身上劈去,这一掌发的特别快速,掌指一翻间,掌风已激旋迸射推将而来。 公孙牛先前已吃过七绝神君不少苦头,晓得自己要与七绝神君颉颃,那无异是自找难堪,他骤见七绝神君掌势一发而至,不禁吓得倒退几步。 但这时刻不容缓,他纵是闪避已是无及,公孙牛沉肩大喝一声,掌缘低下数寸,斜削地迎了过去。 “砰!” 公孙牛低呃一声,身形如纸鸢似的被击了出去,他身形才震飞而去,空中已洒下一片血雨,众人只见他蜷曲身子朝着大殿外面落去,一个僧人急忙朝殿外奔了过去。 虚无禅师面上抽动,痛苦地道:“神君,这样不嫌太过分吗?” 第29章 这个终身尚佛的老禅师,只因不愿卷入江湖是非,而存了息事宁人之心,他深深体会得出,今日上峨嵋山寻仇的无一不是能只手掀翻武林万丈波涛的高绝人物,虽然峨嵋身列武林九大门派,但也难和这批人对立。 七绝神君一掌击飞公孙牛后,那静立于四周的十个老和尚目含杀机围了过来,他们左臂上各尚钉着一片金羽,殷红的血液汨汨流出,但是,这时却毫不留意自己的臂伤,只欲和七绝神君拚命…… 金羽君急忙手捏金羽,和七绝神君并肩立在一起。 浓浓的杀意弥然散开,充塞于整个神殿里,东方刚发觉有些不对,其他人也警觉出情形有异,是故群僧与众英豪同时都在凝耳聆听着公孙牛摔落地上传来的声音。 事情确实有着意想不到的变化,公孙牛被七绝神君一掌击飞时,群僧明明看他朝殿外摔去,哪知等了这么长的时间,非但那奔出去的憎人没有回转,连公孙牛坠地的声音也没有听见,更怪的是神殿里的众人俱清楚地看见了公孙牛射将而出的身影,那知在疏神的一刹那里,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消失了踪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大殿门槛外面的石阶上。 “雁自南来,翅分东西头向北!” 这高亢激昂的高唱突然自殿外传了过来,丝丝缕缕梵唱有如一道箭矢似地射进了每人的耳鼓,震得场中各人面上同时泛起惊异之色,俱都望着殿外。 东方刚和七绝神君同时面色一变,脸上立时掠过一阵阴影,在两人脑海里疾快地浮现一件六十年前发生的往事,他俩骇然望着殿外,嘴唇掀动,同时喃喃道:“怎么会是他!” 殿外突然荡起一声清笑,只见一个身着蓝布长衫的少年,双手抱着公孙牛缓缓走了进来。 公孙牛满嘴鲜血,胸前起伏喘息沉重,那少年在他身上连点几处穴道,然后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 公孙牛急喘着道:“小恩人,这些你不能放过一个!” 那少年微然笑道:“我救你可不是替你们峨嵋找场子,只不过适逢期会,在这里会会几位故友而已。” 东方刚脸色凝重,上前道:“这位小兄台是打哪里来的?”他心惊这个少年功力奇绝,能在悄无声息中救了公孙牛,此人年纪轻轻便身怀绝学,这怎不令他暗吃一惊呢?那少年傲然道:“我不是前头已经说明了吗!你难道没有听见?” 七绝神君惊惧地道:“你是南海孤雁?”少年恭肃地道:“家师已然作古,我是南海弧雁的第二代传人。” 东方刚心头一阵激动,颤声道:“令师一代奇人,遽然仙逝着实令人惋惜,东方刚想不到海外一别,竟成永诀,只是六十年前那件往事已然过去,难道令师临终前还会为此耿耿于怀吗?”那少年面色一冷,道:“那是一场名誉之会,关于当年那件事我不想追问,谨希望南海孤雁重返中原……” 东方刚勃然色变道:“令师败于老夫之手,曾发誓从此不履中原,这次你现身神州,与当年誓约径相背违。” 那少年冷笑道:“说得是不错,家师虽败但时时未忘图雪前耻,这次我进中原,正是要向天龙大帝找回那一招之失。” 东方刚愤怒地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轻笑道:“我是南海孤雁的传人,仍用南海孤雁之名。” 东方刚在六十年前力斗南海孤雁,血战三昼夜方始赢了一招,当时双方都是血气之争,南海孤雁一招挫败之后,便发誓在未能思出击败东方刚那一招之前,绝不复履中原-步,哪知当南海孤雁终于思出破解那一招时,他已没有能力再重斗天龙大帝了。 东方刚这时心境虽老,却是雄心未灭,他哈哈一声大笑,道:“好!老夫就是天龙大帝,你尽可出手。” 南海弧雁不等他说完,便冷哼一声,笑道:“我早知你就是天龙大帝,你纵是不说出来,我也要斗斗你,否则我远来峨嵋做什么?”说完,他身形突然往前一欺,单掌轻轻一拂,便有一股掌风射了出来,哪知他掌势才递进一半,便突然收招而退,冷漠地抿唇而笑。 东方刚一愣道:“你怎么不动手了?” 南海孤雁嘴角微晒,道:“我俩相斗非千招以上不能分出胜负,现在时间宝贵,我想你用那招‘天女散花’,我也用‘神火焚珠’再试试如何?” 东方刚大怒道:“小子,你是存心报复。” 南悔孤雁哈哈一笑,道:“小子不敢,只是家师临死之前,遗命晚辈必须以这一招胜你,师命难违,只得从权得罪了。” 东方刚以天龙大帝之尊,自然不愿和一个后生晚辈动手,但南海孤雁的传人以咄咄逼人之势,使得这个老江湖实在难以下台。 他气极笑道:“很好,我就看看南海孤雁到底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他气得发须飘拂,双目寒光一涌,盘膝坐在地上,深深吸口气,双目缓缓低垂下去,不多时,从东方刚鼻孔里飞出两股淡淡的薄雾,由淡而浓,逐渐飘散…… 东方萍看得一惊,道:“爹,你用三昧真火纯气成雾……” 此言一出全殿皆惊,俱都面现惊色地望着东方刚,这种内功最高的境界,没有数十年性命交修是很难办到的,殿里的高手俱是识货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南海孤雁淡淡一笑,朝东方萍道:“你不要替令尊担心,六十年前他能胜得家师一招,六十年后也许还能赢过在下,对他的名誉丝毫无损。” 这少年也真是狂人,他颔首微笑,双手不断紧紧揉搓着,此时东方刚晒气成雾所散发出的丝丝白气,已骤然逝去,连一点痕迹都不可寻。 东方刚站了起来,大喝道:“你接着!” 南海孤雁含笑仰首望天,只见这空中成串着流下颗颗晶莹的冰珠,紧紧相连滚落下来。 这一手当真是骇人欲绝,东方刚非但化气成雾,还将之变为颗颗般大的冰珠,这种前所未见的奇功一时震慑住全场。 南海弧雁嘴角上的笑意突然一敛,大喝一声,紧紧合什双掌,倏地合了一个童子捧莲之式,迎着流泻而落的冰珠捧接过去。 “嘶!”冰球一落入合什的双掌之中,立时冒起一股白气,并传来一阵叮咚叮咚的落珠之声,恍如那些浑圆的冰珠激落在银盘里似的。 那些冰珠甫落,南海孤雁的掌心立时幻起一蓬水雾,恍如煮沸的水液,不多时,合什的双掌里盈满了沸腾的水液,掌中的水滚滚沸腾,但却没有一滴水流下来。 南海孤雁双目圆睁,道:“这一招你输了。” 只见他双掌一分,那掌中沸腾的水液骤然逝散而去,竟然点滴无存,这种逼力焚水的神技,立时震慑全场,那些峨嵋僧人同时发出了一阵惊呼。 东方刚脸上掠过一丝黯然神色,他望着殿里的神龛怔怔地出了一会神,方始叹了一口气,道:“你果然把三昧真人练得出神入化,老夫深为故友能有你这么一位传人而高兴,这一场算你赢了,令师当年的誓约从此毁去。” 南海孤雁傲然大声叫道:“这一场晚辈侥幸胜了,却不如理想……” “哼!”东方萍见爹爹数十年盛誉毁于一旦,她的心里不禁十分难过,她本不知南海孤雁是何许人!这时看那少年如此狂傲,顿对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她冷哼一声,黛眉深锁,怒喝道:“你狂什么?这一场你认为真的赢了吗?”南海孤雁一怔道:“这是有目共睹,我以体内聚炼精火焚逝掌中冰珠,这本是内家最难练的一着功夫,怎么……” 他人本来就长的很潇洒,这一说起话来,唇红齿白,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笑容,看来他对东方萍倒没有存丝毫敌意。 东方萍冷冷地道:“我说你输了。” 此语一出立时使场中众人便是一愣,东方刚到底是武林第一高手,虽然自知这一招在功力上胜过对方,但在技巧上却失了先机,他深具名家宗师的风度,见爱女如此强词夺理,不由十分不悦。 他暗叹一声:轻道:“萍萍,爹爹输得心服,你不要多说了。” 南海孤雁甫来中原,尚未遭遇过真正的敌手,他见东方萍口口声声说他输了,一股少年争胜之心顿时压抑不住,他向前跨了两步道:“你说我输在什么地方?”东方萍轻轻卷起罗袖,道:“你以‘肌吸肤收’之法,把水吸进汗毛孔中,认为便可瞒过我的耳目吗?……你若不服,我这就让你现出原形来。” 她皓腕往前轻轻-舒,骄起两指住南海孤雁的右掌心挟去,只见她手掌才出,在双指之间便有一缕劲风袭出,电疾地射向南海孤雁的腕脉上。 南海孤雁没有料到东方萍会有这么高的功夫,只觉腕脉一麻,自掌心便有-滴滴水珠流了下来。 他脸色大变,厉喝道:“贱丫头,你施得可是白龙派的残魂指?”东方萍身形急晃扑了过来,斜掌向前一劈,道:“你敢骂我!” 由于心情非常恶劣,她手下丝毫没有留情,掌势甫动,澎湃激旋的掌风已如风雷迸发推了过去,直往南海孤雁的前胸撞到。 南海弧雁身形一闪,暴退数尺,道:“在我踏入中原之前,我以为除了天龙大帝是我敌手之外,就算回天剑客石砥中了!现在我得重新估计,把你也列入能与我匹敌的对手,适才我体力消耗甚巨,我俩改天再较量较量吧!” 说完身形一闪,便扑出了殿外,转眼之间,身影已消逝在静寂的山林,地上仅留下一滩水迹。 第30章 七绝神君轻轻叹道:“南海孤雁重进中原,事情就不好办了,可能数十年前那几件事又要重新波及江湖各门派。” 东方刚脸上肌肉抽动,道:“南海孤雁我倒不担心,最令人堪忧的是神水飞龙和神火怪剑,这两人复仇之心最烈,武功也是最强,既然南海孤雁传人已经现身了,那他俩不久当可赶来。” 七绝神君皱了皱眉头,唱道:“粉面银牙白玉儿,卧青草地,望明月……大帝是否尚记得这句歌谣?”东方刚闻声脸色骤变,道:“神君,你是说玉面笛圣了?”七绝神君摇摇头道:“没有,不过自从大漠鹏城初现之后,江湖上已起一阵新的变动,这些人早在六十年前就想得到金鹏神剑与墨剑两宗东西,现在石砥中身怀金鹏墨剑,这些人闻风之后定会赶来中原查看究竟。” 东方刚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在他心里却涌起无限的感情,他拉着东方萍向殿外行去。 虚无禅师几次欲言又止,望着这些离去的高手竟不敢再加以拦阻,公孙牛虽然愤愤不平,但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铁青脸怒视那些逝去的人影。 “当!”峨嵋山上又响起荡人心弦的钟声,清越的钟声冲破了山林的宁静,那袅袅余音拖着曳长的尾声逐渐逝去。 “重来江畔草仍青,人事全非犹忆新,人间恨事知多少?天涯难遣离别情!” 多么萧条啊!曾以诗篇歌颂过的江畔!多么凄凉啊!曾以微笑映过的江水!斜照夕阳,清冷的晚风徐徐拂过林梢,轻拂过石砥中的脸上,他踏着蹒跚的步子,怀着满腔愁怨,重回这埋藏着他欢乐的长江边。 青青细柳摇曳着,茸茸小草柔软地铺满地上,浪止梦远,江边惟有寻梦者的叹息,幽幽传向彼岸…… “寻不回的记忆,就当成是一个梦幻吧!” 他时常这样安慰自己,他也极力想忘掉另一个恶梦,但是他澎湃的心情却挣脱理性的束缚…… 于是、他追寻过去种种,回忆梦幻似的往昔,他将感情投射于江水的愁怨发泄于浪涛,将思念遥寄远方…… 他永远记得各大门派高手在长江岸边群起攻击他,尤其在他跌落江里的一刹那,他清晰地记得那声凄厉的惨叫,那是东方萍的声音,是多么熟悉的呼唤,如今又在他耳际响起。 他望着微波荡漾的江水,脑海中泛起无尽酌往事。 石砥中凝视着波心的漩涡,喃喃道:“江湖就是一个大漩涡,只要踏错一步,便会被卷进那无底的江水里……这次若不是夏辰星父子救了我,恐怕我早就喂了鱼了……哎!他们父子的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轻轻叹了口气,双目泛现泪影,望着浩浩江水,满心凄凉,惆帐与傍惶…… “重来江畔草仍青,人事全非犹忆新;人间恨事知多少?天涯难遣离别情!” 袅袅余音如浪涛拍岸似的回荡在他的耳际,石砥中听得心里一阵难过,重重叠叠的思念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落寞地一声长叹,回身望了一个黝黑的少年一眼,这是他恩人的儿子黑铁。 他苦涩地笑道:“黑铁,你爹回来了没有?”这黑铁身躯魁梧,一双黑瞳闪出茫然的神色,他约有十五、六岁,望着石砥中摇头笑道:“石大叔,我爹还没回来!” 石砥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对一个孩子说出自己心灵的痛苦吗?他没有办法开口。 黑铁呆立在那里,过了半晌才道:“石大叔,你吟的这首诗真好听,就是凄凉了些……” 他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人间冷暖,也不晓得心灵上的那种痛苦,他哪知道这是石砥中悲怆心境的写照,在这首诗里,谁又知道石砥中掉过多少相思的泪水…… 石砥中苦笑道:“你能知道凄凉的感觉就不错!” 黑铁愣愣地道:“石大叔,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石砥中恍如触电似的,全身一阵剧震,这孩子虽说没念过多少书,但却非常聪明,有着超越常人的观察力,石砥中级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道:“你说我有什么心事?”黑铁想了想道:“你好像在怀念一个人,并且还是个女人……” “女人?”石砥中喃喃道:“女人,不错,她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女人!”他的心好似被针尖戳了一下似的,他觉得心里淌着血,一种无言的纠缠,深深缠绕着他……东方萍的身影如电光石火般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也倒映在水面上。 黑铁睁大眼睛道:“她是谁?你是不是很喜欢她?”石砥中痛苦地一思忖道:“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怎能告诉他呢!虽然我很想找一个人发泄我心头的创伤,但是,我怎能使一个孩子的心灵蒙上阴影呢……” 他急忙转变话题,道:“黑铁,我那天教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黑铁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把脑袋一拍,道:“石大叔,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呢!那天你教我那招‘老树盘根’,小三子、李小武……他们都打不赢我了,通通向我举手投降……” 到底还是个孩子,当有了一样新本领便喜欢在同年龄的朋友面前炫耀。 石砥中闻言双眉紧紧一蹙,道:“黑铁,我教你功夫是让你作防身之用,不是要你去和人家打架,要知武学之道,首在于修身立德,而非恃技斗强逞雄,否则难以练得登堂人室……” 黑铁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不禁急道:“石大叔,我以后不敢了!” 石砥中面色稍缓,轻叹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黑铁嘴里满口答应,身子却动也没动一下,他茫然望着石砥中,嘴角掀动了半天,才惶恐地道:“大叔,古圣贤有曰:‘学以致用’我们学了武技而不去用,那岂不是和圣贤遗教相违悖?”石砥中诧异地望着黑铁,一时倒被问住了,他发觉这孩子的思想早已超越他的年龄,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沉痛地道:“我不是不要你用,而是要用在值得用的地方,假如若有人要制你于死地,那么你当然奋起抵抗,否则你必死在对方手里,不过玩刀者必伤于刃,你还是要深以为戒。” 黑铁沉思了半晌,好像是听懂了,他含笑道:“我晓得了,大叔,我心里有种感觉……” “感觉?”石砥中愣愣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的!他这时心灵感觉到空虚,是飘渺的也是痛苦的,他诧异地看着黝黑脸庞的黑铁,自从落江获救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个纯朴的孩子说这么多话,哪知黑铁每句话都深深触动他心里的创痕…… 石砥中轻叹道:“你说你的感觉如何?”黑铁嗫嚅道:“这些天来,我察觉大叔不是一个普通人,你从不谈自己的往事,总是沉默地徘徊在江边,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事情,只是你不想说出来也不愿别人去提起它,我也知道你即将要离开我们了……” 最后那一句话低微得几乎使人听不清楚,但却非常的感伤,这孩子说到这里,目中已潸然滴下了泪水,他急忙把目光转开,不敢望向石砥中,缓缓低下了头。 石砥中十分感动,电快地忖道:“这孩敦厚诚挚,虽与我仅有短暂时日相处,却已建立深厚的感情,这种诚挚的情感在我心里,将永远留下甜密的回忆……哎!珍贵的友谊……” 他的脸上有种离别的伤愁,苦笑道:“黑铁,暂时的别离并不是永诀,这对我们友谊是没有丝毫损害的,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江湖和你们父子重聚在这个令我难忘的地方。” 黑铁瞪大眼晴,诧异地道:“石大叔,江湖是什么?”“江湖……江湖……” 这两个字在他心里不停翻滚,他想说出江湖的诡谲机诈,但对方仅是个初解人事的孩子,纵然为他解释也很难让他理解,况且石砥中实在不愿意让黑铁这么早就去面对复杂的人生。 石砥中正觉得不知如何向黑铁解释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瞥见从江的彼岸荡来一只小舟,舟上仅有一个梢公和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女子,梢公轻轻摇着橹浆,溅起翻浊的浪花,那姑娘独自凝立在船头上,迎着清风,满头的发丝向肩后流泻飘拂,痴痴望着天边,竟然不言不动。 小舟缓缓激溅水浪前进,向这方驰来。 石砥中的目光渐渐凝聚,不眨地望向那个少女,他全身突地一颤,在他的目光里,立时闪现出这个少女的容貌,而在他心里也同时掀起感情的波澜。 他愕愕惊望着驰来的扁舟,脑际电忖道:“是她,我要不要见她呢?”这个意念没有消逝,那激起水浪的小舟已经靠近了江边,只见那个少女轻轻走上江堤,低着头向石砥中这边走来。 这少女头垂得极低,非常落寞地走着,那苍白的面颊上带着一层凄凉的嫣红,她恍如不觉有人在凝望她,更不知这个正望着她的人竟是石砥中。 石砥中想回避对方也已不及,他身躯微颤,但却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转动地凝视着对方的脸靥…… “果然是她!” 他嘴唇嚅动,低低呢喃着,这轻微的低语,几乎仅有他自己能够听到,他的心头顿时下沉,就像那叶扁舟荡向茫茫的江心。 黑铁惶恐地挥动他的手臂,急急大叫道:“石大叔,石大叔,你是不是又犯病了?”石砥中被这焦急的呼唤惊醒,他急忙收回失神的目光,回头望着黑铁,在那凄凉的目光里,充满孤独的忧伤,他轻轻翕动嘴唇却也不说出一句话来。 那个刚刚要擦身而过的少女听得黑铁的呼唤,突然煞住步子,但她却没有立时转过身来,只是伫立不动,恍如要再证明刚才呼唤声中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 第31章 石砥中骤见这个少女停下步子,立知她已发觉了自己,他想上前招呼,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仅能轻轻叹了口气,拉着黑铁的手,轻声道:“黑铁,我的病已经好了!” 那少女全身一震,柔细的身躯突然一阵颤抖,她缓慢抬起脸来,目光已停留在石砥中的脸上。 在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泛现晶莹的泪珠,她荒然望着石砥中,两滴眼泪珍珠似的从她面颊上滑落了下来,她的心里掀起惊涛巨浪,那过去的种种重新在她脑海里历历如绘地闪了过去…… 她哽咽道:“砥中,这不是梦吧!” 石砥中尽量平复自己心中的激动,他低沉地道:“这不是梦,只是人们偶然的遇合……” 当他的目光瞥及西门婕手里那串佛珠时,他不禁叹了口气,他见到西门婕尚蓄着满头长发,迷惘地在她脸上扫视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似得…… “你出家了?”西门婕摇摇头道:“没有,师父说我与佛无缘,成不了佛门中人,所以未曾为我剃度,只因我一心向佛是故手拈佛珠,可是……” 她愁眉深锁,目框盈泪,那脸上的凄凉神色,看得石砥中心里一阵难过,总觉得造成西门婕这一生在爱情的波折下存了出家的念头,是件太残酷的事情。 他黯然道:“你这又是何苦?”西门婕凄怆地道:“你永远不懂女人的心,它虽是难以捉摸,但惟有对爱情是绝对不变的,当把爱情交付给一个男人时,女人就像自缚春蚕般,永远不变心……” 石砥中见黑铁愣愣地注视着他俩,他不愿在孩子面前透露自己的往事,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个交给你爹,赶快回去吧!” 黑铁目中泪水泉涌,接过信道:“石大叔,你真的要走了!” 石砥中摸着黑铁的头,黯然道:“我在这信里说得很明白,你回去就知道了!” 黑铁把泪水一抹,轻轻地道:“我和爹都晓得留不住你,铁儿不敢存太多希望,只希望你能偶而来看看我。” 说完含着激动的泪水,转身如飞似的奔去,那句颇堪玩味的话,随着他奔去的身影消逝于江边。 石砥中愣住了,西门婕也愣住了,这孩子的表现是多么感人肺腑,这份珍贵诚挚的友谊,着实是令石砥中感动的。 石砥中脸上流露出离别的凄凉,叹道:“在我一无所失时,总觉得心灵上永远是空虚的,但自从我遇见他们父子后,我空虚的心灵又渐渐充实起来。” 西门婕苦笑道:“人的感情有时候在患难中产生,有时候在平静中培养,也有的时候是在痛苦及欢笑中滋长……当有了感情之后,你将会愿为感情去挣扎、努力与奋斗……但是,当你脱离人群而成为隐士之后,在冷僻无人的地方,你又会怀念这些珍贵的感情与友谊,思索过去的一切,忏悔你在人生旅途上所做的每一件错事……” 石砥中深觉西门婕说的话颇含佛理,他澈悟道:“你好像对人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西门婕凄笑道:“每当我站在佛龛之前,我首先想到的是你,如果不是命运的作弄,我相信我会得到你,因此我憎恨命运之神,也永远遗憾我遭遇到的坎坷。” 石砥中怕引起西门婕太多的伤感,道:“这些都是早已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谈了。” 西门婕指向前方那个庄严的古刹,道:“我就住在那个尼姑庵里,你若没事,我们何不去再多谈一会……” 石砥中见她眸中流露出企盼的神色,他实在不忍违拂她的盛情,只好勉强笑道:“不太方便吧!” 西门婕摇摇头道:“没有关系,那里只有一个老师父和我,她去化缘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说完,当先领路和石砥中徒步行去。 远山朦胧,万家灯火,丝丝缕缕的炊烟袅袅消逝于空际,太阳最后霞光已自大地消逝,躲进云端里…… 西门婕领着石砥中踏上石阶,推开早已破烂不堪的尼姑庵大门,古庵虽然寂静无声,却有种祥和肃穆的感觉。 石砥中随着西门婕绕过大殿,来到一间静舍之前,微弱的灯光摇曳着光芒从房中透射出来,使得两人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地上。 西门婕满脸诧异地道:“房里的灯怎么燃上了!” “是我!” 房里传来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那半掩的房门轻轻启开,只见有一男人背着身子坐在书桌前,这人身穿蓝布长袍,正低头聚精会神翻阅桌上的那本旧书,雄伟的背影骤然出现在西门婕眼里,她吓得全身一震。 这男子低头看书,竟似不理会两人的来到。 西门捷颤悚地道:“东方玉,你怎么找来的?”东方玉缓缓转过身来,那双眼睛里充满敌意,但也隐含着泪光,他朝石砥中一望,脸上立时浮现诡异的神情。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婕妹,这些年来,我几乎一直都在找你,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西门婕冷冷地道:“你找我做什么?”东方玉全身惊颤,脸色骤然变的苍白,他苦笑道:“婕妹,你难道不知道我深爱着你吗?”西门婕心神剧震,身躯摇晃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子,她急忙扶着石壁,轻轻喘了口气。 她冰冷地道:“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因为我心己死,我已看破了世间的一切……” 当东方玉听到她那种冰冷的语气,心中登时一冷,他日思夜想,足迹踏遍任何西门婕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每天都沉浸在相思的痛苦里,他年纪虽尚很年轻,但因日夜思慕着西门婕,而显得苍老,他的心境也是悲哀凄凉的。 他惶恐地道:“婕妹,你真的不怀念过去?”西门婕淡然道:“时间会冲淡爱情,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古佛青灯,这虚无尘世间的情孽对我而言都是虚伪的、自私的……” “不!”东方玉痛苦地道:“我是爱你的,婕妹,在这些年里,你不知道我是何等痛苦,每当夜阑人静,我会对着天空呼唤你的名字,总希望能用我的声音唤起你心灵的共鸣,把我对你的爱遥寄远方,对宇宙自然倾诉出我的爱意……” 爱情使人变得特别软弱,它会使你忘去自尊,不顾一切盲目地追寻…… 石砥中见东方玉如此痴情,确实有些感动,也很替他感到难过,可是爱情是一丝也勉强不得的,虽然西门婕曾把感情移注在东方玉的身上,但是她的心底还是为去忘记石砥中的影子。 西门婕觉得东方玉痴情得确实使人感动,他话声里显露出来的爱,纵是铁石心肠也会深受感动,况且她心里也不时想起东方玉以往对她的那番情意。 她泪殊迸激滚落而下,泣道:“玉哥哥,你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呢?”东方玉满目泪水,道:“我爱你,婕妹妹,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你,我曾发过誓,不管你对我如何,我都要得到你。” 西门婕突然心头一冷,目光倏地瞥向桌上那本大乘经易佛经。 她急忙安定心神,忖道:“我的感情当真这么脆弱吗?我难道会被这几句话而感动吗?我的心早已冻结,爱虽能溶化我却也能毁了我,与其将来痛苦倒不如现在就回绝他,免得造成以后双方更加痛苦……” 这个意念电光石火一闪而逝,她坚决地把脸一沉,冰冷地道:“东方玉,你回去吧!我不会接受你的爱,你我尘缘已了,不要自招痛苦……” 东方玉不寒而栗抬起头来,思绪紊乱如麻,他不知西门婕何以会如此坚决地拒绝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是因为石砥中…… 顿时,攻上心头的寒意使东方玉清醒了过来。 东方玉眼角微微瞥向石砥中,只见他正茫然望着屋顶,好像正在沉思,也好似在嘲弄着自己。 愤怒的烈火在东方玉心中熊熊燃烧起来,他目中闪过怨毒的神色,恨恨地盯着石砥中。 东方玉冷冷地道:“姓石的,你可心满意足了!” 石砥中一怔,收回失神的双目,道:“东方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玉冷哼道:“你不要以为曾经救过我一命,便可挟恩凌人了,我东方玉恩怨分明,有朝一日我会报答你的恩情,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滚离这里……” 石砥中不知东方玉何以会如此深恨着自己,他愣了一愣,道:“东方兄,我石砥中给人好处从不希望人家报答我,你这种口吻,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东方玉嘿嘿笑道:“你可以不要忍受,传闻你已得到那柄名贵的金鹏墨剑,今天我东方玉愿以项上人头见识见识你的神剑……” 西门婕急忙上前道:“东方玉,你这是干什么?”东方玉见她脸色苍白,他倒不敢鲁莽,先是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然后退后一步,道:“婕妹,这是我与他的事,请你退向一边。” 西门婕没想到东方玉心胸如此窄小,竟然因为自己拒绝他的爱意,而迁怒到石砥中身上,她骤然觉得心头剧痛,深为东方玉惋惜。 她冷漠地道:“不准在我这里动手!” 东方玉突然大笑道:“你当然不希望我动手,谁都知道石砥中是你的爱人,我东方玉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个……” “呃!” 西门婕痛苦地低吟一声,她没有想到一个情场失意的人心胸会如此狭窄,使她掩面轻泣,东方玉这句话深深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一时满腹的委屈只有在哭泣中发泄出来。 东方玉颤抖地道:“婕妹,请你原谅我!” 石砥中轻叹道:“你这种话太伤她的心了,她就算爱你,冲着你这种态度她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你滚!” 第32章 东方玉怒吼一声扑了过来,大喝道:“你滚得远远的,这里不要你插嘴!” 积郁在心底的那股恨意愈来愈浓,竟使他丧失理智,他认为石砥中夺去西门婕,霸占了他的爱人,这次若不是石砥中又出现,也许西门婕早就回心转意了。 石砥中被骂得勃然大怒,他冷冷地道:“东方玉,我的心情并不见得比你好,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原谅,独对这一句话绝不能饶恕你……” 东方玉大喝道:“你不滚,我赶你滚!”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电快向前跃了过来,双掌一合,喉间低吼一声,坐马沉身,双掌住外翻出。 只见一股炙人的气体,翻翻滚滚向石砥中袭了过去,这股热浪有如烧红的炭火,迸激劲强,波旋涌来。 石砥中脸色骤变,电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么这般霸道?看这种威势很像是‘天雷神掌’,我自从出得鹏城后,从未用过在鹏城里习得的那些神功,今天我何不试试!” 这个念头他在脑中还没闪过,那股炙人的热浪已罩满石砥中的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身形向空中一拨,踏前数尺,大喝道:“来得好!” 石砥中喝声甫落,右手一翻,只见他轻轻地一扬手掌,掌缘斜削,劈出一股淡黄色的气体迎了上去。 掌劲冷冰,恍如寒冻的冰气迸发出来。 “砰!” 一冷一热两股掌风交击在一起,发出一声砰的巨响,两人身形电快分开,各自暗惊对方这手从未见过的神奇功夫。 石砥中长叹一声,道:“东方玉,你空有这身功夫,如果不走正途,将会自毁前程……” 东方玉冷笑道:“我这功夫练来是专门对付你的,石砥中,我承认以前武功不如你,但是现在……嘿!很难论雌雄了。” 西门婕上前挡住东方玉,哽咽道:“东方玉,你不要以为练得绝世神功,就可目中无人,纵然你武功天下第一,若没有好的品德也难称雄江湖……” 东方玉骤听西门婕如此说,登时一愣,他深情地痴望西门婕一眼,在他眸里闪烁一抹幽怨的神色。 他凄凉地笑道:“婕妹,我要在你面前打败石砥中,让你晓得东方玉,并不是想橡中那么差劲,婕妹,请你让开!” “叮当!” 西门婕正想答话,忽然自夜空里传来一阵叮当的轻微响声,丝丝缕缕飘进每个人的耳中。 “叮当!叮当!叮当!” 清晰的轻微叮当声,有节奏地响着,在夜深之时听来更加悦耳,石砥中脸色微变,轻轻道:“这是什么声音?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第九章穿云三铃 窗棂外传来的铃声清脆悦耳,具有慑人心神的威力,石砥中细听一会,立时觉察出不对! 东方玉却神色自如地道:“这是敝友南海孤雁的‘穿云三铃’,正在向阁下招魂呢?” 一语方毕,窗棂外响起一声大笑,道:“雁自南来,翅分东西头向北,南海孤雁有请回天剑客!东方兄,你请也出来做个见证人。” 石砥中冷冷怒哼,对东方玉道:“原来是阁下捣鬼!” 东方玉冷笑道:“这不算什么?只是给你认识一位朋友而已。” 说完,冷傲地拱拱手,领着石砥中往外行去,西门婕望着东方玉逝去的背影,气得全身颤抖,她身形向前一跃,跟上去道:“东方玉,我总算认清你的面目了。” 东方玉苦涩地笑道:“你以后会谅解的。” 三人步出寺外,在月光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冷峭地立在寺前,俊秀中带有阴气,态度却十分从容,身着蓝色衣袍。 石砥中骤见这蓝衣青年,神情不由一怔,他虽不认识此人,但见这少年态度从容,必怀有超人的艺业,否则东方玉不会激请他来。 西门婕轻拭眼角泪痕,怒道:“东方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的事犯不着找外人参加,而且这个人与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南海孤雁欣然笑道:“我算不得是外人,东方兄拉我来见见中原第一高手回天剑客,这事与你和东方兄之间并没有关系。” 西门婕气得怔立当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砥中冷漠地道:“乾坤有六隐,海外有三仙,阁下仙乡是何处?” 那青年面色大变,道:“你果然得到大漠鹏城的秘密了,我是南雁。” 石砥中望着这个青年,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怒气,他自进得鹏城之后,得知无数武林中的隐秘,在金鹏秘芨上他晓得当世堪与其匹敌的只有九个高人,南海孤雁便是六隐三仙之一。 他脑中电快地忖道:“若非我进得鹏城,还真认不出这青年的来历,我身为鹏城之主,必须拼斗六隐击败海外三仙,方始能保住鹏城城主之位,蒙古先知博洛塔里虽然建造了神秘的鹏城,并自认天下没有人能进得去,殊不知在六十年前就有一个人进得里面,那人虽然进得里面却无法出来,只得把全副精神用于钻研武技,把博洛塔里遗留下来的金鹏秘芨重新研究,而最后终老死于鹏城,我若非从小懂得阵法变化,恐怕也跟那个老人一样出不来鹏城。” 要知石砥中并非是第一个揭开鹏城之秘的人,远在六十年前,罗浮灭派之后,西凉派崛起江湖之前,中原出现过一个神秘人物——百里狐,他自命天下第—人,连斗海外三仙,血拼各占一方的乾坤六隐,最后被逼人大漠,而死于鹏城里面。 百里狐死时前立下誓咒,只要进得鹏城第二个人便是鹏城之主,但必须要用金鹏秘芨上的武功,击败六隐三仙,替他湔雪六十年前之耻。 石砥中斜睨南海孤雁一眼,道:“阁下找我回天剑客,不知有何见教?” 南海孤雁幼禀其师之狂妄,自进人中原还未逢真正敌手,他虽然和天龙大帝较量过身手,却深知天龙大帝之武功还不能和自己相对抗,眼下堪与自己匹敌的恐怕只有回天剑客石砥中了。 他哈哈一阵狂笑,道:“在下一生中只有两件最喜爱的东西,一是神兵利器,二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传闻你得了千古神器——金墨鹏剑,在下斗胆,请阁下把剑借在下一观如何?” 西门婕气得神色大变,怒骂道:“无耻!” 南海孤雁目光在西门婕脸上淡淡扫过,突然一阵狂笑,他眼角斜睨着东方玉,笑道:“东方玉,这女子还真不错,怪不得把你弄得神魂颠倒,口口声声念着她呢!” 东方玉脸上一红,呐呐说不出话来。 西门婕神情尴尬,气得通体惊颤,竟从那双泛泪的眼睛里,闪现一股冷寒的杀意,紧紧盯着南海孤雁。 石砥中见南海孤雁对陌生女子如此无礼,登时一股怒火燃烧起来,他深深替东方玉难过,只因为爱情的失意而自甘坠落…… “哼!”石砥中向前斜跨一步,冷冷地道:“阁下说话得留点分寸。” 南海孤雁与那冷煞的目光交错,暗中不由大惊,倒退了一步,他急忙避开目光闪躲对方的眼神,电忖道:“他的目光好冷,怎么我会畏惧他的目光……哼!我南雁何曾怕过谁,谅他回天剑客也没有多大道行……” 他冷冷地道:“我命你把剑交出来,你听到没有?” 石砥中眉罩杀气,怒喝道:“你作梦!” “嘿!”南海孤雁突然低喝一声,脸上骤地泛现阴毒的笑容,他的目光朝东方玉一瞥,道:“东方兄,在峨嵋山时,我与天龙大帝动手尚且占了先机,这小子与天龙大帝相较想必还差一截。” 东方玉面现惊异之色,道:“什么,你与我父亲动过手了?” 南海孤雁从没有想到天龙大帝竟会是东方玉的父亲,他和东方玉在关洛道上邂逅,两人俱未透露自己身分,所以南海孤雁尚不知他就是天龙大帝之子。 南海孤雁愣了一愣,道:“下次遇上令尊我会向他请罪,不过我师父一招之辱总得讨回来……” 东方玉虽有些不悦,但不愿此时此地和南海孤雁翻脸,他鼻中透出一声冷哼,目光朝石砥中一瞥,道:“这事以后再谈,眼下之事要紧。” 南海孤雁颔首笑道:“极是,极是,回天剑客不顾江湖道义,抢走东方兄未婚妻之事,我南海孤雁必替你讨回这个面子。” “你胡说什么?” 石砥中骤然听见南海孤雁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来,登时大怒,他这时愤怒异常,实在无法再忍受对方无理取闹,身形往前疾跃,喝道:“阁下不明是非,休怪在下得罪了。” 语声方毕,南海孤雁身边的东方玉忽然默不吭声闪身扑来,他满脸狰狞,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厉声道:“石砥中,婕妹一日不回到我身边,我一日不放过你。” 西门婕蓦地抬头,冷冷地道:“我永远不会再爱你。” 她在海心山时,东方玉因疗伤而和她日久生情,那缕情感至今尚未褪色,但东方玉因为得不到她全部的爱,竟变得丧心病狂,把人性丑陋的面目都显现出来,西门婕看得心神皆伤,没料到东方玉会是个这样的人,她着实伤透了心…… 东方玉斜掌一立,喝道:“我既然得不到你,我们就玉石俱焚吧!” 说罢厉笑大声,他飞身向前,斜举右掌,缓缓往石砥中胸前推了过来,顿时一股掌风进激而出。 他这时心中的愤怒有似燎原之火,不断延烧着,直使他血脉贲张,把全身的功力都蓄发于这一掌之上。 石砥中目注东方玉这一掌来势,凝聚于嘴角上的笑意突然一敛,满面凝重之色,他冷哼一声,身形倏退三尺,丹田真气运到左臂,劲道蓄于掌心之中。 第33章 刹那间,他须发齐竖,浑身衣袍鼓起,含蓄于掌心中的那股真力,对准东方玉袭来的掌劲迎了上去。 倏地,南海孤雁大喝道:“石砥中,你可敢伤害东方玉?” 这声暴喝离距石砥中身前不足七尺,是以喝声一发,石砥中微微分神不禁收回二成功力,而分神注视南海孤雁的一举—动,但是这时双方掌势已发难收,进激撞向对方。 “砰!”东方玉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倒退三步,他只觉胸前气血起伏,半条手臂都被对方掌劲震得抬不起来,心里大惊,脑中电忖道:“我这次本以为石砥中将不是我的对手,哪知我纵然练好千古神掌‘天雷掌法’,还是无法和他一争长短,看来我东方玉当真是赢不了他了。” 意念未了,南海孤雁身躯骤地往前一跃,目光在东方玉脸上—扫,见他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南海孤雁长吁口气,回身怒视石砥中,喝道:“你还好没有伤着他,否则我就要你血溅七尺……”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一句话,只觉得东方玉气度不凡,和自己深为投机,内心非常欣赏这个朋友。 “呃!”哪知南海孤雁话声方逝,东方玉突然低吟一声,脸色骤地苍白,哇地喷出一道血箭,身形摇摇晃晃,几乎要扑倒地上。 南海孤雁和东方玉相距仅隔数步之远,东方玉这一口血雨洒落,倒溅得南海孤雁满身是血,他勃然色变,登时一股怒火白脸上泛现出来,恨恨地望着石砥中。 西门婕也未曾料到东方玉会被石砥中这一掌击得身负严重内伤,她虽极为痛恨东方玉今日的行为,但藏于心底的那一丝爱意,使她始终关怀着东方玉。 她全身微微一颤:“砥中,你打伤他了!” 石砥中利用浑厚的掌劲震伤东方玉之后,陡然觉得有一股悔意涌上心头,他对东方玉虽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恶意,这次若不是东方玉一意孤行,他是不会和他动手的,因为石砥中心里多少还顾念着东方萍的情面。 他深深叹口气,冷漠地道:“刚才他若静下心来阻遏翻涌的气血就不会受伤了,他被我震伤之后,还想要妄动真力,准备和我再作一拼,才使得伤势发作,这只能怪他自己……” 他此时心境悲凉,不禁对任何事情都看得非常淡薄,纵是西门婕曾经在他心底烙下爱痕,他也无法再使那冰冻的心再炽热起来。 南海孤雁目光停留在石砥中的脸上,突然心头剧烈震荡了一下,只见石砥中那冷漠的脸庞上突然泛出一股令人骇惧的神色。 当他的视线缓缓又瞥向面色苍白的东方玉,登时一股愤恨的杀气掠过南海孤雁的脸上,厉声道:“石砥中,你也接我一掌试试!” 他一扬单掌,身形移处,迎面就是一掌劈去。 石砥中低哼一声,双膝微蹲,右臂急挥,霍地迎了过去,这一掌他存心试探南海孤雁的功力,掌上用足了六成劲道,挟势激射而去。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南海孤雁身形微挫,脚跟后退半步,右掌向上一翻,猛地向前疾跨一步,又是一掌劈出。 掌劲相交,立即又是一合,在这一分一合之间里,南海孤雁连劈三掌,石砥中也硬接了三掌。 “啪!啪!啪!”一连三声巨响,直将整个夜空都震得几乎要坍塌下来,回荡的掌风气劲旋激,波浪形的气流旋激成涡,震得周遭树枝上的叶子,片片落下,斜飘卷去。 西门婕看得暗暗心惊,惶悚地忖道:“像这样的硬劈硬接,就是百练精钢也会被击成碎片,真不晓得砥中何以值得和南海孤雁拼命!” 地看了看地上那些落叶,已瞥见东方玉摇晃着身躯,重重喘着气向她走来,双方相距六尺之远,突然煞住身势,以奇异的目光望着她。 双方齐都心头一震,互相对望。 俩人心中这时同样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痛苦,脸上同时表露出一种极为悲伤的神情,在目光里渐渐流下谅解对方的泪水…… 东方玉轻轻呼唤着:“婕妹!” 西门婕凄凉地道:“你赶快坐下疗伤。” 她不愿再勾起心中的感伤,急忙把目光移至场中互相对峙的俩人,当她将头缓缓移动的时候,两行眼泪已滑落至面颊上,夜风轻拂,有种冰凉的感觉…… 东方玉望着西门婕那种哀伤欲绝的样子,心头突然激动起来,他方待举步走上前去,喉间气血陡地涌出,一丝血渍自嘴角淌了下来,他心中大骇,急忙盘膝坐在地上运功压制住那向上喷涌的气血。 “嘿!”南海孤雁此时脸色苍白,望向沉着如恒的石砥中,他重重喘着气;低喝道:“石砥中,我南雁今天非要杀死你不可!” 石砥中见这青年争强之心,并不亚于自己,而那身功力若非自己实难有人能够接下这浑厚的三掌,他深吸口气,劲气倏地贯满全身,衣袍随之鼓起。 他冷冷地道:“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 南海孤雁怒吼道:“不信你就试试!” 他深吸口气,大步跨前,暴喝一声,自背上缓缓拔出一柄璀璨的长剑,斜指石砥中。 石砥中嘴角一抿,脸上顿时弥漫起一股杀意,他肩头微耸,肩后墨剑便已握在手中,神剑平胸斜指穹空,注视着南海孤雁那准备发动的剑势。 南海孤雁低喝一声,手中长剑斜洒而出,剑尖颤动带起片片寒光,一连幻成七个剑花,剑气弥空,长剑方始斜削而来。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这诡异莫测的剑式,有似惊虹闪烁,乍闪即至,斜削自己的肩头。这种快捷的剑法,绝不亚于当今各派镇山剑法。 石砥中冷哼道:“好一招‘摘星掷月’!” 他脚下轻移,闪退一步,剑式斜劈,直往对方剑刃上击去。 谁知对方身形突地斜倾,剑式微闪,一点寒光陡然跳起,竟往他“臂儒穴”上射到,快捷凌厉。 南海孤雁这一式来得迅捷无比,变招之际,宛如羚羊挂角,飞鸿探爪,没有丝毫痕迹可寻,剑光微闪,剑刃便已逼到石砥中手肘之上。 石砥中心头一沉,左肩急耸一剑倏刺而出,直往对方剑柄上划去。 他这一剑乃是金鹏秘芨里的绝技“金蛇吐信”,剑气尖锐如锥,“叮”地一声,击在对方剑柄之上,将对方剑刃击起五寸火花弹跃而逝。 南海孤雁惊啊一声,剑刃一撤一颤,霎时剑波泛起,光影片片,罩住石砥中胸前七处大穴。 “嘿!”石砥中手握神剑突然往外一划,空中闪过一大片光弧,南海孤雁疾袭而来的七缕剑气顿时被挡拒在数尺之外。 “叮当!”南海孤雁立时只觉手中长剑一轻,只见长剑被对方的神剑绞得断为数截,手中仅余下剑柄。 他脸色大变,道:“你……” 石砥中淡淡笑道:“这只是一个小教训,若不是你退得快,这一剑准要你的命。” 南海孤雁厉喝道:“石砥中,你在招式上未必能赢得了我,总有一天,我也会找到一柄神剑,让你败在我的剑下……” 说完,回身就往黑夜中奔去。 东方玉双目圆睁道:“南雁!” 南海孤雁非常泄气地道:“东方兄,我们再会了!” 东方玉目注南海孤雁离去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西门婕的身前,轻声道:“我暂时把你交给石砥中,等我有一天能打败他的时候,我再把你接回我的身边,婕妹……” 石砥中听得心头剧震,急道:“东方兄,你乃聪明人,当知其中误会,我不会和你争夺西门婕,我的心中只有萍萍……” 他悲戚地一笑,身形陡然斜飞而起好似一只大鸟,往夜空扑去。转眼之间,没入黑夜里。 冰冷的夜,刮起阵阵寒风…… 东方玉愣愣地站在昏暗的月光下,痴望着西门婕弯弯的眉眼,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西门婕泪痕满面,衣袂轻轻飘起,心头泛现万千愁绪,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月斜星疏穹空无语,两人沉默地站在黑暗里…… 晨曦自层层薄云后,闪露出淡淡曙光,朝阳尚未升起,这是一个宁静的黎明。 石砥中踏着清晨的露珠,缓缓走出长巷,将那平铺整齐的麻石地抛在身后,就像黎明也将黑暗抛于身后一样…… 湿濡的靴子上沾着几根草屑,石砥中迎着沁凉的晨风,舒畅地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左侧的一条小河道而去。 晨光洒落在他身上,一条挺直的人影斜落于地,他背上背着长剑,剑柄泛着闪烁的金光…… 剑穗晃动,流苏摇颤,石砥中一个箭步便跃向河中的那块大石上,修长的人影立时倒影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随着颤动的波光而摇晃…… 俯望潺潺流水,他的目光荡漾,那连绵不断的浪花,一个个起来,又一个个逝去了,仿佛启示他生命的真谛…… “往者已矣,逝者已去!”他感慨地道:“这就是人生,正如昨日我又见到西门婕,而今日我却孤独地站在河中的大石上,谁又能预知我们下次再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呢!” 他凄凉地放声狂笑,那河中的倒影,随着荡起摇晃的波纹,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消逝无踪。 石砥中望着水面倒映的身影,黯然摇头轻叹道:“这些恼人的事情,我去想它作什么?在我仅余的生命里,我应当为自己的前途而努力。” 他身形有如一只大鸟,轻轻一点地面,跃身飞上河岸,他的靴子方落地面,已沾上一片水渍。 清凉的晨风拂在面上有些沁人的寒意,他轻轻嗅着晨间青草散发出来幽馥的香味,洗净了他心中郁藏的那股浊闷…… “唏唏曦……”一连串的马嘶冲破了晨间的静谧传了过来,石砥中正待移动身躯向前行去,骤闻一阵熟悉的长嘶声,不禁一愕,他凝神聆听了一会,不由道:“这不是大红的声音吗! 第34章 是它……” 他有如发现异宝般,迫不及等向前跃去,但这时晨雾未褪,远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根本无法看清那汗血宝马的踪影。 石砥中急忙扬起一指,撮指在唇上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尖锐的口哨声立时响遍漠野,远远传了出去。 “哒哒哒……”急骤的蹄声在薄雾缭绕中清脆地透了过来,接着在那雾影里响起一声高亢的马嘶,愈来愈清晰。 淡淡的云雾中渐渐透出一点红影,汗血宝马恍如天马行空般踏曙光似的冉冉落在石砥中身前,它嘴里尚喷着丝丝的白气。 它宛如一个孩子似的,欢呼一声,昂着头不停地在石砥中身上摩挲着,伸出了长长的舌头舔着石砥中的面颊、鼻尖、嘴唇…… 石砥中激动地抚摸着它身上的鬃毛,轻轻拍着它的额头,道:“老朋友,我们许久不见了!” 汗血宝马深具灵性,恍如听懂主人话声似的清越地发出一声长嘶,竟然前蹄向前一仆,跪倒在石砥中的面前,轻轻喘着气。 石砥中搂着它,脸颊贴在它颈项上,道:“大红,大红,这些年来我想死你了!” 它晃着头,摇着长长的尾巴,铜铃似的眼睛凝视石砥中的脸庞,望着它寻遍整个大漠都没有找到的主人。 它好像有许多话要和阔别多年的主人说,可惜它没有办法表达出来,只能深情地望着石砥中。 汗血宝马在地上翻了一个滚,绕着石砥中行走了数匝,不时低头冲擦着他的身子,还轻轻咬着他的衣袖,摇晃着长长的马脸…… 它似乎无法宁静下来,不时发出低沉的长鸣,身躯毫不歇止地跳跃着,好像要拉着石砥中离去。 石砥中和它情感深厚,深解宝马的灵异,见它这种急躁的样子,他抚摸它的额际道:“老朋友,你想要干什么?” 它只是晃动着身躯,摇着尾巴,在石砥中面前缓缓踱了几步,突然跃起身来,向前面奔去,走了没有多远又回身奔至石砥中的身前,竟然张开嘴咬住石砥中衣角向前拉扯着。 石砥中不解地道:“大红,你不要胡闹!” 他低头沉思一会,也觉得宝马这种怪异的举动发生得太突然,他跟着它走了几步,忽然笑道:“老朋友,你原来是要我跟你走……” 石砥中朗声大笑,身躯轻轻飞跃而起,轻松地飘落在神驹身上,它长鸣一声,身形倏然向前飞奔跃去。 石砥中身形甫落在它背上,耳际已响起呼呼风声,他只觉得恍如置身摇篮里,又好像腾云驾雾,翻腾于空中,随着清风翱翔于无际的苍穹…… 顿时,一股雄心自心底荡漾而起,使他觉得自己又恢复当年那种英雄气魄,万丈豪情激越而出…… 红云穿雾冲去,人马如电急驰。 在石砥中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单人一骑驰骋于大漠里种种往日情景,这匹千古神驹曾驮着他翻过无数山头,奔驰数千里路,也曾冲杀于战场,力敌过无数高手…… 石砥中每当面临生命厄运挑战时,它始终不离身旁,使石砥中得以化险为夷,安然度过死神的考验。 它的神异曾使石砥中惊奇不已,他轻轻拍着汗血宝马,拭着它身上沁发出来的血汗,他的脑际又回荡起那些往事…… 他清晰记得在大漠里被西门熊父子万里追踪,若非汗血宝马拼死冲出重围,他也许早就死在漠野,永远休想进得鹏城,更别提揭开那千古神秘…… 他的思绪飞快转动,过往的事迹片片呈现在他的眼前,好似这些事情才发生没有多少时间…… 石砥中正在低头默想心事,神骏威武的宝马突然一声低呜,他全身惊震,急忙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翻荡的薄雾,朝前方望去,在那缭绕的雾霭里,他仅能看见那些翠绿的树影,斜插于云端的飞崖,俯视脚下流泉湍急地流下山谷,荡溅起颗颗进激的水珠,潺潺流水声隐隐传了过来。 神马翻山越涧,奔驰了将近一个时辰。 石砥中诧异地忖道:“大红到底要跑到何时为止……” 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发现它奔行有一定的方向,驰过了一个怪石嵯峨的山谷,又落回平坦的大道。 朝阳自云端深出脸庞,条条缕缕金焰温柔地洒落下来,薄雾在阳光下悄悄褪逝。 石砥中爱怜地笑道:“老朋友,你也该歇歇了!” 它悲鸣一声,回头望了石砥中一眼,身躯前冲,速度更加快了许多,石砥中愕了愕,忖道:“看大红这种焦急的样子,不像是载着我戏逐于山水之间,虽然我们久别重逢,它可能由于过分兴奋而放蹄狂奔,但也不可能如此……” 沉重的蹄声清脆地响澈了静谧的晨间,黄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飘射至空中又缓缓散落下来。 石砥中许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奔驰过了,他哈哈一阵震澈穹空的大笑,迎和着神马的长嘶,遍传大漠四野。 “嘿!”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石砥中微感诧异凝望着发声之处,只见在一个山坡之上,有两条人影互相追逐两人行动如电,几乎难以看清这两个人影是男是女? 石砥中骇异地忖道:“看这两个人出手招式,简直算得上是一派宗师,想不到我再出江湖,所遇尽是身怀绝艺的高手。” 他跨下座骑没等他吩咐,就纵身跃了过去,石砥中飘身斜掠飞起,悄悄落在山坡上,当他目光才聚落在场中拼斗着的两个人身上时,他蓦地瞥见盘膝坐在地上的另外两个人。 石砥中看得心中大震,忖道:“这不是七绝神君和金羽君庄镛吗?怎么,他俩都受了伤,是谁能同时挫败这两个绝世高手?” 只见七绝神君柴伦和金羽君两人面色苍白,嘴角不时溢出条条血渍,神色凝重地望着场中搏斗的人影。 满身淌着汗血的宝马轻嘶一声,立即惊醒了七绝神君和金羽君,两人的目光才投落在宝马身上,忽然瞧见石砥中已激动地站在两人身前。 “啊!石砥中!”金羽君发出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紧紧盯在石砥中身上,目中荡起雀跃的神色。 七绝神君激动地站了起来,道:“砥中,真是你!” 石砥中禁不住心里的惊喜,上前握住七绝神君的手,道:“神君,我们许久没有见面了!” 七绝神君只因过于激动,使得正在胸头翻涌的那股气血哇地喷了出来,一篷血雨如水洒出,滴滴溅落在地上。 石砥中看得大惊,急急头道:“神君,是谁把你们打伤的?” 七绝神君重重喘了口气,强自压制住几忽又要喷洒出来的气血,他脸色苍白,深吸口气,道:“你不要管我,快去把萍萍换下来,她不是那个人的敌手。” “萍萍!” 石砥中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喃喃低语着东方萍的名字,这突然而来的消息,使他心神剧烈地震荡起一股辛酸的喜悦,他几乎不敢相信场中那个奋力挣扎的银发少女竟会是他心底思念的爱人! 石砥中茫然愣立在那儿,突来的惊喜掩盖了他的思想,他竟然像没有知觉般呆立着……复杂又难以分辨的种种滋味,在这刹那间,通通涌上他的心头,他竟不知是苦、是涩、是甜、是酸、是辣……他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在飘浮,心情在起落…… 七绝神君骤见石砥中面上那种忽惊忽忧的神情,深知一对恋人久别重逢的感受。 七绝神君黯然摇头,忖道:“真正的爱情不怕任何阻挠,哪怕千关万水遥遥相隔,那一点灵犀还是会把他们聚在一起……我当年和她那种离别的苦楚不正和他们表现出的一样吗!”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恋爱的滋味,回忆起来还有种惆怅袭上心头,事隔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抛却她的影子,时时在独自沉思的时候,想起她来…… 七绝神君轻轻推了石砥中一下,急切地道:“砥中,萍萍不能支持了!” “啊!”石砥中的神智突然被唤醒,他身形电快地拔掠斜飞而起,惊呼一声,沉声喝道:“住手!” 这声巨喝有如霹雳似的在空中回响起来,震得沙石飞溅,斜坡上几株孤零的小树被斥喝声震荡得枝头晃动,树叶片片簌簌抖落下来。 场中两人正在凝神聚气的攻击对方,忽闻这有若巨雷进发的喝声,震得他们身形一晃,各自飘身退了开去。 只见东方萍那头蓬乱银丝根根流泻飞起,在她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泛现颗颗汗珠,她香肩晃动,胸前起伏,隐隐有喘息声传出。 她微感诧异回头正望见自空中扑来的石砥中,全身忽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在那带有浓浓哀愁的眸瞳里,逐渐浮现晶莹的泪光,夺眶涌出泪水…… 石砥中从她的眼睛里忽然发现那些几乎以为失去的东西,对方的眸子里泛射出的爱意,似乎竟比往日还要浓厚,他不自觉地深化在她充满爱恋的眸瞳中…… 他激动地呼唤对方的名字,道:“萍萍!” “砥中!”东方萍也轻轻呼唤着她爱人的名字,她忘记适才拼斗的劳累,带着满面泪痕,语声哽咽疾快地向石砥中跃了过去,扑进他的怀抱里……此时无声胜有声,万般相思在泪中,两人紧紧拥抱对方,这个世间好像没有东西能再把他俩分开,两颗炽热的心凝结为—…… “哈哈哈哈!” 连串的大笑声响澈耳际,正沉醉于温馨甜密中的石破中和东方萍,立时被这阵嘲笑声惊醒过来。 石砥中回头瞥见笑意未敛的那个中年黑衣汉子,一股冷煞之气立时从他眉宇间浮现出来。 第35章 他冷冷地道:“有什么事值得阁下如此大笑?” 这汉子浓眉大眼,薄薄的嘴唇,双目寒光如电,往石抵中脸上一扫,冷哼连声,嘿嘿笑道:“我笑两个不知羞耻的男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亲热的样子,中原礼义之邦岂都像阁下……” 石砥中忽然正色地道:“爱出乎于心发乎于外,真正的爱情是没有虚饰,没有隐藏!两心相悦,亲热正是爱的表示……” 那汉子一怔,道:“这是男欢女爱!” 石批中冷笑道:“你这个卑鄙的家伙,竟敢冒读爱情,一个没有尝受过爱情的人,正如一块没有灵性的顽石,在它的生命里没有火花、没有色彩、没有希望、没有回忆……当它被击碎时,化为土屑任人踩踏,永远无声无息地受着风雨的侵蚀,阁下岂能懂得爱情是什么?” 那汉子面色冰冷,道:“阁下少发宏论,我可不是来聆听爱情的学问。” 石砥中冷冷地道:“那么你给我滚到一边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那汉子一愕,旋即怒道:“阁下是谁?竟敢对我弱水飞龙说这种话。” 石砥中见弱水飞龙能接连击败七绝神君和金羽君这两大高手,顿知这汉子不是普通易与之辈,仅从弱水飞龙那份沉稳的架势上就知道他具有深厚的功力。 石砥中跨前两步,道:“我是回天剑客石砥中,阁下总该有过耳闻吧!” 弱水飞龙一听他就是名震遐迩素有回天之能的回天剑客石砥中,顿时惊得心中一颤,他肃然收敛起脸上狂妄的笑容,道:“幸会,幸会,我对阁下的事迹听得太多了,这次奉家师之命,特地从海外赶来这里会会阁下!” 石砥中微感意外地道:“令师何人?” 弱水飞龙高声道:“龙从海起,眼观日月口朝天……阁下倘若真从大漠金城里出来,就会知道我的来历。” 石砥中冷哼道:“你是海外三仙的传人,怪不得敢目中无人!” 说罢身躯向前一跃,曳着袍角电闪般抢先攻出三掌,这三掌快若闪电,发时没有一丝风声,但每一掌都拍向对方致命之处。 弱水飞龙神色大变,身形电疾晃开,闪避暴退五尺,这三掌他虽然躲得快,那掌缘还是劈在他身上,但他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他茫然道:“你怎么不出手伤我?” 石砥中目光一冷,道:“要杀你太简单了,只是我不愿那样做,刚才三掌是试试你是否真是海外三仙之后。” 弱水飞龙一听大怒,厉喝道:“石砥中,你自认那三掌能要了我的命吗?哈……你也太小看三仙的传人了,来,来,我们拼拼看!” 他此时愤怒异常,恨不得一掌劈死石砥中,他深吸口气,双掌斜立于胸前,凝神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扫,道:“你连斗三人,体内真力消耗过巨,我不愿在这种情形下打败你,待你恢复功力之后,我俩再动手好了。” 说罢转身扶着东方萍向七绝神君立身之处走去,东方萍轻轻拂理着飘乱的银发,幽幽叹了口气,道:“砥中,你的豪气着实令人心折,这个弱水飞龙并非寻常之人,他击败七绝神君又剑伤金羽君,刚才若不是你适时喝止,我也许已伤在他手里呢!” “喂,石砥中,你等一下再走!” 石砥中正要开口答话,忽听身后弱水飞龙传来愤怒的大吼,他一煞身形,回头冷冷地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弱水飞龙低喝道:“你说得非常有理,我现在就以最快的速度调济我身上耗损的真力,在一盏茶的时间后,我们再作动手。”说他向斜坡下那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上跃去,他深深吸了口气,盘曲身体倒卧在那块石头上,居然呼呼地睡着了。 石砥中看得心头大惊,诧异地付道:“他连海外‘龟息大法’都练成了,那这人一身功力岂不是比南海孤雁还要厉害!” 东方萍却不知石砥中脑海中在这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凝望石砥中那股威武凛然的样子,心中一震,往昔的回忆齐都泛上脑海,恍如幻影似的闪过…… 她目眶中盈满泪水,目光聚落在他的脸上,那英挺的鼻梁、弯弯的浓眉、薄而翘的嘴角弧线上那层隐约的笑意,永远使她迷醉,永远吸引着她……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轻地道:“砥中,我以为我们永远再也见不到面了!” 石砥中觉得心中一甜,轻叹道:“不会的,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当我在鹏城里连闯九关的时候,你知道我凭借的是什么力量走出来?” 东方萍茫然流着泪,道:“我不知道。” 石砥中长吁口气,脑中立时回想起自已深隐大漠鹏城里那种艰厄的情景,若非冥冥中神灵佑助,自己岂能连闯九关,冒九死一生的危险度过连环攻击,穿过那千变万化的大阵。那每一刻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种种搏命奋斗的影像重新闪过他的脑海。 他长叹一口气,道:“当我濒临绝境,面临死亡考验的时候,在我心底没有一丝恐惧,我深信你的精神与我同在,这股挣扎求活的力量是你赐给我的,许多次命运之神要把我从这个尘世带到另一个陌生之境时,我的心底便呼唤着你的名字,我深信你就在我身边,无形之中,你鼓舞我、激励我,才使我能重新回到这个人世间……” 他脸上流露出湛然神光,欣喜若狂地道:“萍萍,这生命的残躯得以幸存全是你的赐与。” 东方萍听到石砥中倾诉他在鹏城里艰苦奋斗的情形,她脸上时忧时愁幻化出无数个不同的表情,听得心里一阵激动,竟伏在他肩头轻轻哭泣起来。 他搂着东方萍的身子,叹道:“萍萍,你不要哭呀!我们该为这次重逢高兴才对,在爱情的领域里,狂风暴雨眼见就要过去了,以前憧憬过的良辰美景,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东方萍蓦地昂起头来,道:“砥中,你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吗?” 石砥中心里的那股爱火愈来愈炽烈,在命运之神的手掌里,他俩所受的波折愈大,他们间的爱也愈坚定,他是敢向命运之神挑战的勇士,石砥中坚决地道:“会有那么一天,只要我们两心相爱,没有人能够把我们分开,萍萍,你应当相信我!” 东方萍含着盈眶的泪水,颔首道:“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七绝神君和金羽君两人颔首一笑,盘膝坐于地上,运起内功疗治身上的伤势,石砥中和东方萍絮絮低语,竟然忘记身旁的两个高手,毫不回避倾诉着离别后的种种相思…… “嘿!”的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 曲蜷着身躯躺在那块长满青苔的大石上的弱水飞龙,突然低喝一声,身躯平空向石抵中身前电射而至。 他经过这阵调息,全身功力已回复大半,他低喝道:“石砥中,现在我们可以动手了!” 石砥中微微一笑,轻轻在东方萍耳际说道:“萍萍,你不要担心,五招之内他必败于我手……” 他冷煞地回转身来,目光如冰凝注在弱水飞龙身上,那冰冷的目光里,浮现一股冷肃神光,弱水飞龙看得暗中惊颤,不觉倒退数步。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自认为是我的敌手吗?”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不错,若论真本领,我相信与你可一争高低……” 石砥中哈哈大笑道:“我回天剑客倒还没有见过像阁下这样自负的人,就凭你痴心妄想,还无法唬得住在下。” “嘿!”弱水飞龙大喝道:“你比我还狂,先吃我一掌!” 他身子向下一蹲,左掌斜立电疾劈了过来,这一掌甫出,掌风已弥然而起,激荡的掌劲直撞而来。 石砥中神色凝重地低哼一声,道:“这一掌我接下了!” 他上前大跨一步,左臂轻轻一抖,一道掌劲如锤般的推出,旋激进发的掌劲,迎向对方的掌缘劈去。 “砰!”两只手掌击出的劲风才碰击在一起,立时发出一声震天巨响,震得各入耳际嗡嗡直鸣。 “呃!”弱水飞龙骤然被对方震激过来的气劲一推,只觉胸前一痛,他低吟一声,身形踉跄倒退三步。 他没有料到对方的功力竟浑厚得超过他的想象,这种摧金裂石的掌劲,进发时有若山崩地裂的强劲力道,弱水飞龙还是初次见到,他惊愕得呆立不动,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砥中虽然以本身浑厚的掌劲震得弱水飞龙几乎要吐出血来,但是自己胸前也被对方反弹之力,震得气血沸腾,几乎也要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他暗中大惊,脑海中在电光石火间急快忖道:“这弱水飞龙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仅凭适才这一掌,就足以列为当世有数高手之列,海外绝学果真不容忽视,自己要斗六隐三仙人物,看来困难重重!” 他深吸口气,发觉自己并没有受伤,冷冷地道:“阁下还有意动手吗?” 弱水飞龙自惊愕中清醒过来,他脸色微变,方待张口,哇地一口鲜血喷洒出来,一缕血渍自嘴角汨汨淌出。他豪气干云地高声大笑,一抹嘴角上的血渍,道:“石砥中,这一掌我还承受得住,刚才我给你一掌,现在阁下也可以还给我一掌,弱水飞龙自信还能……” 石砥中双目寒光涌现,冷冷地道:“你不要再逞英雄了,那一掌虽未必会要了你的命,但你至少也要休养一个月,我们两个月后再见吧!” 他冷冷一笑,转身扶着东方萍离去,而七绝神君和金羽君不知何时早已在山坡下等着他俩了。 第36章 弱水飞龙望着两人逝去的身影,愤怒地甩出一掌,他厉声大笑道:“好,我将会扳回这一掌之仇!” 话声铿锵有力传遍四野,他随着逝去的话声,也踏着沉重的步子行去。 晌午已过,树影渐移,阳光从绿色的山顶射下来。 高耸层叠的峰峦,挺拔浓密的树阴,阻隔阳光无法照射进那深邃的幽林里,一股清沁幽香的气息从花丛里丝丝缕缕飘进人们的鼻息中。 一道高耸的峭壁陡直而立,山崖间垂下一条长长的瀑布,湍急翻卷直泻而下,好像一条银龙急窜流落在深涧里,翻滚着浪花往山谷里流去。 沥沥的水声,悦耳动听。 薄薄的水雾蒸蒸飘上,有如一片薄纱缓缓覆盖在青山绿水上面…… 东方萍斜倚在瀑布对面的那块大岩石上,望着流泻而下的水幕,幽幽叹了口气,她轻轻拂着被风吹乱的银发,在那悒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的柔辉……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回头凝视身旁的石砥中,道:“砥中,我真希望我们能在这神秘的山谷里,快乐地度过我们的余生,无忧无虑忘情于山水之间,和鸟兽为伍,以大自然为家。” 石砥中轻轻托着她的香腮,道:“萍萍,快乐不会永远伴随在我们身边,当我们沉醉在快乐里的时候,我们不会自觉到这是快乐,因为人总有无穷的欲求,正如一个俗人有了利以后总又想到名,当名利兼收以后,又会有另一种欲望占据他的心灵。” 东方萍摇头道:“我不会,我只要你,砥中,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从神秘的鹏城出来之后,他整个人都改变了,往昔那股豪情壮志已不复存在,他终日生活在忧患中,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有极深刻的体忍……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人都是不满现实的!萍萍,我常常扪心自问;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始终找不出答案,也许有人会说,是为了迫寻人生的真爱……” 东方萍惊讶地抬起头来,她目中闪过一丝迷惘的神色,缕缕的相思愁怨,在这一刹那间都溶化了。 她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石砥中的胸前,她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钻进她的鼻息中,使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立时透出片片红晕。 她轻轻阖上双跟,低声道:“我不要听人生道理,我不要谈现实得失,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石砥中目中涌现悲凉的神色,叹道:“在我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是多么渴望想见着你,几乎可以说是为你而活着;但当我见到你的以后,我又不知该如何去爱你,因为爱之愈深也就愈不知该如何去表示……” 东方萍突然激动不已,她脑海中如电闪似的回想起那些住事,她永远记得那些别离前的日子,他和她最后一次相聚在湖畔。 那时黄昏向晚,暮霭布满在湖的四周,水光流滟,映着残余的阳光显得特别凄凉。他凝望着她,俩人坐在茸茸的草地上,她避开他的目光,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珠,他与她就在那无言中默默分手了! 东方萍想起往事,一股辛酸涌上心头,不觉白眼里滴落了晶莹的泪珠,她凄凉地笑道:“砥中,这次在峨嵋山上我几乎做了傻事,若不是爹爹及时赶到,我真会把峨嵋派杀得一个都不剩……” 石砥中紧紧搂抱着她,感叹道:“你也太傻了,这样做太不值得了!” 东方萍哀伤地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跌落江底时,我恨不得杀尽天下人,方能泄我心头之恨。我曾想在替你报仇之后,我便结芦江畔,永远陪伴着沉没江底的你,了却我这一生……” “萍萍,你太过痴情了!” “砥中,有多少女子曾追求过你,西门婕、施韵珠、罗盈……而你只对我好,我这点牺牲又算什么?” 俩人正在絮絮低语,诉说相思之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喝,只见一个白发矍铄的老妪,提着一根黑漆光亮的拐杖,领着七绝神君和金羽君电扑而来。 东方萍惊悸地抬起头,啊的一声惊道:“湖主!” 赵韶琴一双锐利的目光往东方萍脸上略略一扫,鼻子里突地发出一声怒哼,只听她冷冷地道:“萍萍,你还记得湖主吗?” 东方萍全身抖颤,眼里闪过一丝畏惧的神色。 多年来,赵韶琴那严厉的目光早在她心底留下深深的烙痕,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畏惧这个老妪,只觉得她的严厉目光经常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 东方萍惶悚地颤道:“湖主,萍萍没有一刻敢忘了你。” 赵韶琴冷漠地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分吗?” 东方萍幽幽地叹道:“我知道,我将是白龙派的掌门。” 赵韶琴双目寒光涌现,道:“我这次出来找你,是要你回到白龙湖去修习白龙派‘淬厉寒心’双璧合修剑法,这种剑法是白龙派传人必修的剑法。” 东方萍听得心头一冷,存在心里的那股希望顿时化成颗颗泪水,自眸中滴了下来,这晴天霹雳的消息,直惊得她茫然望着赵韶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她才低泣道:“双璧合修……湖主,你……” 赵韶琴心坚如铁,并没有因东方萍那种哀怨的样子而心软。 她冷峻的目光凝望着东方萍,冷冷地道:“我已替你找了一个师弟,他正在白龙湖等你,你即将成为一派之主,必须放弃七情六欲,否则……” 东方萍摇摇头,咬牙泣道:“湖主,请你不要逼我,我宁愿舍弃世间的一切也不愿再和石砥中分开,湖主你……” 赵韶琴目光冷肃地瞪了石砥中一眼,怒哼道:“不行,爱不能享受一辈子,天下也没有真正的爱,我当初只准许你去找他,并没有同意你和他厮混一辈子。” 东方萍见赵韶琴绝情地要把她和石砥中拆散,不禁伤心得倒在石砥中身上大哭起来。她伤心,伤心和石砥中才重聚没有多久又要分开,难道她的命运当真是这样悲惨吗?“砥中,告诉我这是不是命运?” 哽咽颤抖的语声,好像一支巨锤敲进石砥中的心里,他骤觉心中绞痛,离别的怅惘又袭进他的心头,他强自忍受心灵悲伤的煎熬,轻抚东方萍满头的银丝,在他眼中也泛现泪光。 他低声喟叹道:“只要两心相爱,又岂贪恋朝朝暮暮,我们只是暂时分离绝不是永无相会之日。萍萍,对一切事情都得看开些!这是你的前途,我不能勉强留下你。” 东方萍凄迷地一声轻叹,满眶晶莹的泪珠,颗颗白腮颊上滴落下来,湿濡了身上的长衫,又滚落到脚下…… 她惶悚地道:“砥中,我害怕!” 石砥中此时难过无比,他觉得自己方迈进幸福的大门里,突然又被里面的人推了出来。但他那不敢将痛苦表露在脸上,那样东方萍会更难过。 他暗自叹了口气,忖道:“让痛苦通通集中在我的身上吧!以往日子中我都在痛苦里度过,现在就是再加重些,我也能忍受得了。”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个尘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害怕,你只要拿出勇气,任何外来的打击都会不攻自毁,萍萍,拿出你的勇气来!” 东方萍沉湎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她觉得有种被保护的安全感,但也有一种无助的疏离感,她泣道:“砥中,在我寻找你的时候,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我的身躯,你若离开我,这股精神就会崩溃……” 石砥中这时心情紊乱异常,一时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的爱人,仅能沉痛地注视着她那苍白的罩满浓愁的脸靥,而她也昂首望着他。 两人心中同时一震,有如触电似的,在两人心底同时荡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在双方眼里,泛射出互相依赖的神色,也含蕴着无限悲伤。 第十章两代情孽 “哼!”严峻的赵韶琴突然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到底说完了没有!” 这冰冷的语声传进东方萍的耳中,立时在她脸上浮现出惊惶的神色,畏惧地偷瞧了赵韶琴一眼,这一眼含着太多的企求,希望赵韶琴不要逼她过甚。 石砥中想不到赵韶琴会如此严厉对待东方萍,他深爱她超越他自己的生命,他宁愿自己沉沦在痛苦的深渊里,也不愿东方萍受到任何委屈,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使他畅声一阵大笑。 笑声未歇,他冷哼道:“你这个老太婆说话可得客气点……” 赵韶琴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有被人这样叱责过,尤其像石砥中这样年纪的人,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个“不”字,她没有想到石砥中竟敢在她面前如此无礼,顿时一股杀意自她眉宇间弥漫而起…… 她怒叱道:“好小子,你真不要命了……” 东方萍唯恐石砥中和赵韶琴会发生冲突,她身形电疾地扑在两人中间,身躯向前一倾,阻在赵韶琴的身前,硬咽道:“湖主,你不要生气……” 赵韶琴把东方萍往外一推,叱道:“走开,我不教训这小子一顿,他就不知天高地厚……” 七绝神君身形向前一掠,道:“湖主,石砥中是本君的好友,请你……” 赵韶琴斜睨石砥中一眼,见他冷漠地望向自己,在他嘴角上还挂着一丝淡淡轻笑,这种高傲无人的神貌,看得她心里一怔,在电光石火间涌出一个意念,她疾快地忖道:“当年东方刚向若萍求亲的时候,所表现的不正也是这般狂傲的样子吗?这青年表现出来的态度,与当年东方刚有许多地方太相像了,那时只因我一时不答应,若萍便和东方刚偷偷跑了……” 她想起自己的女儿跟着天龙大帝偷偷离开自己,心里就悲愤莫名,一股辛酸泛上心头,霎时在她眼中闪出怨毒的寒光,冷冷地望着石砥中。 第37章 她凄厉地大笑道:“石砥中,你因为得罪我而将遗憾一辈子,只要有我赵韶琴在的一天,萍萍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石砥中骤闻这冷酷的话声,不知怎地竟猛烈地颤抖起来,立时一道无形的阴影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使他几乎喘不过气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因这一句话而感到如此恐惧,只觉赵韶琴的话里有不祥的预感…… 他长吸一口气,抒发心中的沉闷之气,冷冷地道:“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大的力量。” 东方萍满脸泪痕,颤道:“砥中,你就少说两句吧!” 石砥中看到东方萍那种凄然欲绝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几乎不忍再看见她这样悲伤的神情,急忙把目光瞥向那倒泻而下的银色大瀑布,从那瀑布的水幕雾气中,他恍如又看见自己孤独地承受感情的煎熬,徘徊在茫茫大漠里……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仅仅在嘴角上挂着一丝凄凉的笑意,显得寂寞而悲怆…… 东方萍幽幽地叹了口气,走至七绝神君的身边,轻声道:“神君,请你劝劝湖主!” 七绝神君苦涩地道:“本君作不了主,湖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赵韶琴此时双目赤红,几欲喷出火来,她把手中那根乌铁巨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一缕火光激射溅起,震得附近地面都摇晃颤动,恍如要碎裂开来。 她提着大铁杖向前急跃,斜跨过来,只见她满头白发根根竖起,在那冰冷的面容上涌现一片杀机,恨恨地又向前走了几步。 东方萍和赵韶琴相处多年的时间里,还是初次看见她生这么大的气,她看得心里一寒,急忙掠身扑了过来,抓着赵韶琴的手臂,泣求道:“湖主,你要生气就处罚萍萍好了。” 赵韶琴一怔,倒没有料到东方萍会说出这种话,她曾经历大变,心里丝毫不觉动心,只听她冷哼一声,叱道:“我看你被这小子迷昏头了!” “萍萍!” 石砥中冷煞地道:“你不要管我,我今天倒要看看这个死老太婆到底能把我怎么样,对这种人不需要多费唇舌,你若是苦苦哀求她,她还以为我们真怕她呢!” 赵韶琴气得脸色铁青,她怒笑一声,道:“你听见没有,他简直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说罢,她陡然把大铁杖在空中一晃,杖影如山叠出,绽出数个冷寒的杖花,在空中划过一条大弧。 “嘿!”她身形一蹲,巨杖疾点戳出,喝道:“小子,这一杖非要你的命不可!” 她自恃臂力天生,力能拔山劈石,大铁杖甫递出一半,倏地化为千条杖影,沉重如山的朝石砥中当头罩下。 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电快跃了起来,穿过那急劈而落的一片杖影,反手一掌轻轻向赵韶琴挥了过去。 赵韶琴自认武功天下无双,在这一生中还是初次和这样一个后辈动手,她见石砥中一掌挥来,清叱一声,杖尖斜点,在电光石火间向石砥中面门撞了过去。 石砥中在这间不容发、一杖斜撞面门之际,大喝一声,迎向戳来的长杖五指如钩地抓了过去。 “啪!” 赵韶琴只感到手臂剧震,大铁杖的另一头已被石砥中握住,顿时一股无形的劲气沿着铁杖自对方掌心透了过来,浑厚的劲道如巨锤般的直撞而至,赵韶琴陡觉胸前一震,荡激的暗力丝丝缕缕扣住了她的心弦。 她暗惊石砥中这浑厚的劲道,急忙深吸口气,把自己全身功力逼集于铁杖上,抗拒对方涌来的那股力道。 双方俱以毕生的内力修为贯注在那根大铁杖上,劲道互推,那根坚铁制就的铁杖立时弯了起来,两人身形俱是向前推动,四足深深陷落在泥土之中,深及足深。 石砥中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凝重地低喝一声,抓住杖头向前一拉,赵韶琴脚下一阵浮动,不自觉地被带动向前走了两步,而那根铁杖也随之拉长了一截。 东方萍骤见赵韶琴和石砥中以性命修为的真力互拼,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竟愣愣地立在那儿,吓得脸色苍白,颓丧的低泣着…… 她轻拭着眼眶里滚落出来的的泪珠,哀怨地道:“湖主,砥中,你们这样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语声字字句句飘进互较内力的两人耳中,但谁都不敢有丝毫松懈,现在只要有一方放松,对方那浩瀚无俦的内力便会撞击得他当场重伤或致死。 要知这种以生命潜修的内家真力互相拼斗时,一丝也取巧不得,稍有不慎便会血溅当场,是故两人俱都慎重地望向对方,两人的脸庞上逐渐泛现出颗颗汗珠…… 石砥中骤觉心里一痛,好似正淌下鲜血,他偷偷斜睨了东方萍一眼,只见在她凄迷的脸靥上,满布惶悚不安的惊悸颜色,仿佛在乞求双方罢手,石砥中全身陡地一紧,一股伤感涌上心头。 他黯然暗自叹息,在那冷漠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丝痛苦的笑意,露于嘴角上的高傲倔强与冷漠,在这一刹那通通被东方萍那种凄楚的哀容溶化得无影无踪。 他凄凉地摇摇头,心中有股落寞的悔意,在电光石火间,一个意念飞快地涌进他的脑海,忖思道:“萍萍是爱我的,看她那种焦急痛苦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不应该和这个老太婆动手,真挚的爱情是不怕考验的,我又何必和一个老太婆计较呢!” 他蓦然一声大喝,全身劲气斗地涌出,赵韶琴低呃一声,大铁杖立时脱手落在石砥中手上。 步履连退了五大步,她满面惊望着这个神秘的年轻人,难以置信石砥中竟会把她震退,而夺去了那根大铁杖。 她脸色骤然一阵苍白,那飘拂的银发,丝丝缕缕向肩后流泻而去,一道血渍白她嘴角上溢出,她的身形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凄厉的一声大笑,道:“石砥中,我老婆子和你拼了!” “湖主!” 东方萍身形向前一闪,双手紧紧抓住赵韶琴颤抖的手臂,她呜咽地跪了下去,在她那饱含泪水的眸子里闪过痛苦的神色,她的心恍如片片碎纸,篷乱的发丝如银线似的缠卷着,她全身都剧烈地颤抖…… 她悲凉地颤道:“湖主,请你不要再动手了!石砥中的错全由我来承担,我愿立时死去,也不愿你们动手!” 滚落的泪水流满了她的脸颊,袅袅的字音从她嘴里轻吐低诉出来,回荡的语声深深袭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如泣如怨,深深感动每一个人。 赵韶琴脸上一阵剧烈的抽搐,在那苍老的面庞上有种悲愤难忍的样子,她深深暗吸口气,冷漠地道:“我赵韶琴活到现在还是头一次给人欺侮,若不是看你这样苦苦哀求,我非毁了他不可……” “哼!” 石砥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他无法再忍受赵韶琴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胸中激荡的怒气上涌,她上前斜跨一步,冷哼道:“凭你这个死老太婆子,我回天剑客还不在乎!” 他把夺过来的那根大铁杖在空中轻轻一抖,笔直划过一线乌光,颤动的弧光里只听到一阵叮咚叮咚的声音过后,那根大铁杖立时断为六截掉落在地上。 赵韶琴惊诧地呼道:“这是‘断银手’!” 悲愤的石砥中在怒火中烧之下,无意中施出金鹏秘芨里的“断银手”绝技,倒没有想到赵韶琴能一眼便认出来。 他冷漠地笑道:“你能接下我‘断银手’的一击吗?” 赵韶琴默然无语,“断银手”的威力她虽没有真正见识过,但在她追随前代白龙湖主之时,却曾听说过它的厉害。她深知自己没有办法抗拒这恒古神技的一击,不觉脸上有一丝难堪的颜色浮现出来。 她恨恨地道:“我虽然无法接下你‘断银手’的一击,可是我会把萍萍训练成个天下无敌的高手,这笔帐我要她向你讨回来,往后你们不是冤家就是仇家!” 说罢轻轻扶起东方萍,冷漠地道:“萍萍,跟我回白龙湖去!” 东方萍骇惧地全身惊颤,凄凉地道:“湖主,让我和砥中说几句话再走。” 赵韶琴心中一横,冷漠地道:“不行!” “呃!” 东方萍低吟一声,颗颗泪水恍如串串珍珠似的流泻下来,她没有料到赵韶琴当真会如此绝情,硬要把他们方始重逢的一对恋人拆散,在这数日短暂的相聚里,她那冻结的心坎才溶化在爱情的烈火里,谁又想到另一块寒冰又撞进了她心湖中,使得她全身冰冷,好像置身在万载寒冰之中。 她绝望地抬起头来,茫然自语道:“我的生命才觉得恢复了活力,哪知我和他顷刻间又要分离。我的希望幻灭了,在往后的日子里,除了那无尽的相思困扰着我,只有那云和树与我为伴!人生譬如朝露,聚也匆匆,又何曾料到在爱情路上,会有这么多崎岖呢?唉!早知会招致如此痛苦的结果,我又何必要来寻找他呢!” 她茫然僵立,任凭那滚滚的泪珠翻落下来,在她眼前尽是一片茫茫云雾,她好像站在无人的山头上,终日忍受着没有友谊滋润的孤苦。又好像是一只迷途羔羊,在暗夜的山谷里奔驰,寻找母亲的呵护。恐惧、寒悚、孤独、悲怆的种种痛苦齐都泛上心头,有若一柄锐利的长剑深深刺进她的心坎…… 一阵冷风吹在她的脸上,才使得她自沉思中清醒过来,她幽怨地低声叹了口气,道:“湖主,我并不求你怜悯我俩,只希望你能让我和他有一个短暂的相处,让我们说几句话好吗?” 赵韶琴铁面冷冰,没有一丝表情,道:“不行就是不行!” 第38章 “湖主!” 东方萍不知哪来的勇气,身形向旁一闪,挣脱赵韶琴抓住她的手臂,她大声喝道:“我不管将来你如何对付我,但现在我必须和石砥中单独谈谈,哪怕立刻死去,我都愿意……” 说着,满面泪水的她,披着篷乱的头发,如疯如痴地向石砥中扑去,例在他的怀里轻声低泣着! 赵韶琴面如死灰,冷煞地笑道:“在我走出这个山谷之前,你必须要赶上我,否则你永远都不要再见我……” 她发出一声愤恨的冷笑,拂袖向山下走去,七绝神君和金羽君脸上同时露出一丝苦笑,黯然跟着赵韶琴走了,三人身形如电,转瞬间悄失了踪迹。 石砥中痛苦地笑道:“萍萍,不要哭!短暂的分离并不能影响我们的感情,只要我们的感情常在,纵使东西相隔,天涯也若比邻,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事。” 东方萍凄凉地位道:“砥中,我虽然深信你我相爱坚愈磐石,可是,有时爱情不得不屈服在环境压力下,我们这一分离,也许永无会期,我真怕我俩数年的感情毁于一旦……” 石砥中感伤地喟叹道:“花开花谢天无情,聚也匆匆,离也匀匆,烟蒙蒙,雨蒙蒙……经过这短暂的相聚,我的生命突然又变得年轻了许多。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以为自己掌握住了生命美好的未来,谁知好景不常,我们又要分离了……” 一缕离别的哀愁浓浓的罩满了他的心头,他觉得彷徨无助,沉浸在那无言的泪水里,他绝望地望着苍穹,他的心恍如随着浪涛卷去…… 东方萍心头一酸,说道:“让我们死吧!死在这冷漠的深谷里。” “你要振作起来!”石砥中正色地道。 “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们不能只因为一点挫败就颓唐下去,要知人活着的价值远比死去有意义。萍萍,我们虽然马上就要离别,但有太多的回忆支撑我们,回忆是甜密的……” 东方萍低泣了一会,抬起无神的眼睛,深深聚落在他的脸上,她仅看了他这最后的一眼,就带着哽咽的泣语如飞地奔去。 别了,两人的心都很沉重……无情的风雨将两人远远分隔在蒙蒙雾中,石砥中仅能看见那落寞而去的背影…… 孤独、落寞、凄凉,种种复杂的心绪充满他的心头,他发出深长的叹息,双目隐隐浮现出模糊的泪影。 斜斜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射下来,掠过树梢流滟映射在那青波洫漾的大湖上,粼粼波光漾起阵阵涟漪,几片枯黄内叶子坠落在水面上,荡旋流去。 广阔的白龙湖,一片深蓝的湖水,湖里荡着一只小舟,舟上独坐着一个满头银白发丝的女子,没有摇橹,也没有划桨,任那扁舟在湖面上飘荡。 清凉的晚风徐徐掠过那个女子,飘起几绺发丝在她肩后飞舞,她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片茫茫云雾,有着失意、幽伤、孤怆、悲愁,种种凄迷的色彩。 她幽幽一声长叹,望着天空浮荡的白云,怔怔出了一会神,立时泪水从她面颊上滚落下来,滴落在她放在双膝间的手背上,她惊悸地抬起头,凝视手背上晶莹的泪水,低头自语道:“啊!我又哭了,我为什么时常会无由的哭呢?” 感情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前一片迷蒙,在那波光流潋的湖面上,映现出天上的白云,悠悠地从湖面上飘了过去,旧的一堆去了,新的一堆又接踵拂过,青天白云,在她心底掀起一股辛涩的寒意。 这是春天的时候,湖畔上飘淌着丝缕的幽馥花香,她的心底何时会再荡漾起这种生之渴望呢! 然而,在这湖中舟上的女子,春之神并没有抚平她心灵上的创痕,在她冻结的心底远有拂不去的空虚和惆怅。 她迷惘地抬起头来,凄迷的眸子又投聚在空中浮荡的白云间,大自然的景象深深吸引住这个满腹辛酸的女子。 她凄凉一笑,幽幽叹了口气,连湖里的鱼儿都差点跳了起来偷偷瞧舟上这伤心的女子一眼。 她脸上挂满泪痕,在忧郁的玉面上隐隐泛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只听她喃喃地道:“美丽的梦想有如那丝丝的白雾,褪逝后没有一丝痕迹可寻,我宁愿变成天空的一片浮云,挣脱出感情的囚笼,随着清风飘浮在空中,没有烦恼地度过这一生,不知人间痛苦……” 人总有太多的幻想,不论何时何地总会去幻想一些虚无飘渺的事情,憧憬现实上永远得不到的美丽情景,尤其是一个失恋的女子…… 舟上的女子缓缓收回目光,忽然瞥见一个青年自湖前那片幽深的树林里绕行过来,她厌恶地低下头去,恍如没有看见似的。 在她脑海中却极快忖思道:“连唐山客这个家伙也敢来欺侮我,我真不知道湖主为何会欣赏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唐山客和我在一起呢?” 这个情性冷僻的青年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他身穿灰色长袍,看来相当潇洒,可惜这么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 他缓缓行至湖畔,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奇异之色,他痴痴望着坐在舟上的那个女子,望着她那纤细的背影,一缕爱慕的思念霎时涌进他的脑海。 他目中闪起怜爱的柔光,脑中疾快忖道:“我一定要得到她,虽然有人先我而占据了她的心,我却深信能将她心中的影子击碎,让我的爱感化她的心而得到她。” 他默默望着湖里的那个美丽的女子,呆呆想着心事,当脑海中涌现的意念逐渐消逝时,另一个念头又如电飞来,忖道:“湖主说过要把她嫁给我,并要我俩合璧修练‘淬厉寒心’剑法,我有湖主撑腰,再加上我自己的努力,只要练成白龙派武功后,她必然会投进我唐山客的怀抱。” 他嘴角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轻唤那个女子的名字道:“萍萍!” 这柔和的声音如慕如诉传进了东方萍的耳中,她身躯颤抖了一下,但没有移动身子,她依旧坐在舟上陷入那痛苦的深渊里。 唐山客见她没理会自己,一股懊恼涌上心头,施即他又谅解地一笑,忖道:“她也许还没有抹掉石砥中的影子,可能还无法接受我的爱,我爱她是出于真心,她就是一辈子不理我,我也不会怨恨她,谁叫我一见面就爱上她呢!” 他深吸口气,哈哈笑道:“萍萍,你真的不理我吗?” 东方萍冷望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掌放进了冰凉的湖水里,刹那间白她指掌间翻起荡漾的水花,溅起了颗颗银白色的水珠,而轻荡的小舟缓缓地划向了湖边。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轻轻拂理飘乱的发丝,在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尚闪现隐隐的泪光,她冷冰地道:“唐山客,你唤我做什么?” 唐山客一呆,呐呐道:“你哭了!” 东方萍在他面前绝不愿显示出自己的软弱,她勉强展露一丝凄凉的笑容,不悦地道:“不要你管!” 说完,她急忙避开对方那灼热的目光,泪水如泉似的涌了出来,她掩起罗袖拭干泪水,忖道:“这段日子我虽然表面上过得非常平静,可是我的心却始终有如沸水翻腾,时时都会软弱的流泪……” “谁说不要他管,是谁说不要他管?” 赵韶琴手持一根新制成的大铁杖,白发皤皤自深林里走了出来,她双目寒光如电,冷漠地望着东方萍,吓得东方萍急忙低下头去。 赵韶琴冷笑道:“萍萍,你是未来白龙派的掌门,在修练‘淬厉寒心’剑法之前,我决定把你许配给唐山客。” 东方萍闻言全身陡地一颤,惊悸地抬起头来,她作梦也没想到赵韶琴会要她嫁给一个自己厌恶的人,顿时她愕立在地上。 “湖主!”她一时惊愕住了,竟连泪水淌下来都不知道,呼唤了一声“湖主”之后,身躯摇摇一颤,砰地晕倒在地上。 唐山客惊颤地道:“湖主,她——” 赵韶琴冷冷地笑道:“放心,她死不了!” 语声一顿又冷哼道:“哼!谁要是得罪我赵韶琴,没有一个能逃得过我的手段。石砥中,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却能让你悔恨一辈子,在这一生中你将永远得不到萍萍……” 佘音袅袅传出了老远,使唐山客都惊悸地抬起头望着这个满怀恨意的老妇人,她说完话转身离去。 在模模糊糊中,东方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当她双目缓缓张开时,首先映人眼帘的竟是唐山客那个令人憎恶的面容。她发觉自己正倒在唐山客的怀里,但她却没有挣扎,因为深知自己挣扎也是徒劳。 当一个知道自己的命运已被决定了以后,反而能平心静气去接受事实,东方萍此时心湖平静无波,她不需要再流泪,因为她眸子里所盛装的泪水早已经流干了,再多的血泪都已经干涸。 她只觉得有种茫然的感觉,她心底空虚得连一点心事都不能容纳,而她的脑海中也是空虚的一无所有…… 唐山客的脸上浮现出惶恐的神色,他焦急地道:“萍萍,你好了!” 东方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你该满足了!”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贪恋的样子,一缕少女的幽香如兰似麝地吸入他的鼻中,使他脑海中掠过一丝遐思,他激动地紧紧搂住东方萍,喘气道:“萍萍,原谅我冒渎你,我是爱你的……” 东方萍冷漠地道:“你得到的将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你永远也除去不了石砥中在我心中的影子。” 唐山客抖颤地道:“萍萍,你这样对我是多么残酷啊!” “住嘴!” 第39章 东方萍忽然怒吼一声跳了起来,她冷煞地叱道:“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是件残酷的事情吗?唐山客,你知道失去所爱的人那种痛苦吗?你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我问你,难道这就不是件残酷的事情?” 她把心中郁结的那股怒气通通发泄出来,心头立时畅快不少,但另一种愧疚的心情使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似的浮现在她的心中,忖道:“让我死了吧!死是一切烦脑的解脱,惟有死才能解除我心灵上的痛苦……” “死”的意念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她茫然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在碧绿色的湖水里,她恍如看见自己的尸体浮出水面时的凄凉情景。 唐山客骤见她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吃一惊,他向前急急走了两步,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道:“萍萍,你怎么啦!” 东方萍这时非常恼恨赵韶琴和唐山客两人,她冰冷地哼了一声,怒道:“你走开,我不要见你!”唐山客,呐呐道:“萍萍,我爱你,不要这样对待我!” 他想起自己盖世雄风,在这个未来妻子的面前,竟是如此软弱,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凄凉的感觉,他想到在往后悠长的岁月里,真不知如何和东方萍共同生活! 东方萍心中恍如被数柄锐利的长剑绞戳着一般的疼痛,眸子里渗出了泛红的血泪。 她厌恶地冷笑一声,道:“即使名义上我是你的妻子,可是我的心也不会属于你。唐山客,你不要缠着我!” 唐山客急得上前扯住东方萍的手臂,道:“我不管,你是我的!” 东方萍的手臂被他用力一捏,顿时感到一阵痛疼,她立时面色惨白,颤声道:“你——” “放了她!”七绝神君从林中斜穿而至,大喝一声,伸掌推了唐山客一把。他脸色铁青,冷冷地道:“唐山客,你敢欺侮她!” 东方萍在这冷清的白龙湖畔,除了孤独地在湖上泛舟之外,很少有人和她交谈,她一见七绝神君,有如碰见可以依赖的亲人似的,她扑上前泣道:“神君,我该怎么办?” 惶恐蚵思绪在她脑海中飞快转动着,她好像被埋进冻结的冰窖里,正遭受到极度痛苦的折磨…… 七绝神君黯然叹道:“萍萍,你不要难过,本君绝不会让你嫁给唐山客,我立刻想办法通知石砥中,湖主这样做是不对的。” 唐山客被七绝神君推了一掌后,立刻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一听七绝神君要找石砥中,那股怒火在脑中弥然升起。 他上前大喝道:“神君,她即将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干涉?” “嘿!”七绝神君低喝一声,如冰的脸上立时显出一股寒意,他冰冷地道:“湖主虽然决定了这件事,但是还没有求得东方刚的同意,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唐山客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说这种话!” 七绝神君面罩寒霜,冷喝一声,身形向前电快地掠了过来,他斜举手掌,怒叱道:“本君很想现在就杀了你这个小子。” 他手掌正待拍下,陡然瞥见赵韶琴满脸不悦站在他的身后,七绝神君暗暗一叹,急忙放下手掌默然离开了。 赵韶琴冷冷地道:“山客,这是怎么回事?” 唐山客在赵韶琴面前,可不敢太放肆,他方待说出这事情发生的经过,忽然瞥见东方萍满脸惊悸之色,有如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似的…… 他暗暗轻叹,忖道:“感情有时发生在一瞬间,我第一眼看见萍萍就深深爱上她了,湖主若知道这事的起因必会苛责萍萍,我既然爱她就不该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他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叹道:“湖主,是我惹萍萍生气……” 赵韶琴冷喝一声,那双冷峭的目光缓缓斜睨在东方萍的脸上,这两道锐利的目光有如利剑似的刺进东方萍的心中,她吓得全身颤抖,急忙低下头去。 赵韶琴冷冷地道:“萍萍,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萍目中含泪,一缕缕血丝和晶莹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她颤声泣道:“我不要嫁给唐山客!” 赵韶琴冷哼道:“为什么?” “因为……”东方萍大声道:“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湖主,在我这一生中只爱石砥中,任何人都不能夺去我的心。” 旁立的唐山客听到这句话,那炽烈的爱火陡地被冷水浇灭了,他伤心地长叹了口气步履沉重地走了过去。 他的自尊和骄傲在这一刹那通通被这一句话粉碎了,在那深邃目光里,竟隐隐浮出泪影。 他蹒跚的移动步子,一阵难过泛上心头,在他脑海中有如电光石火似的浮出一个念头,暗忖道:“我必须杀死石砥中,才能取代他在萍萍心中的地位,我不相信我会不如石砥中……我一定要杀死他……” 他被凉风一吹,立时清醒过来,目光一瞥看见一个冷峻的老人,满脸怒色瞪着他,他惊诧地退后两步,问道:“你是谁?” 那白髯飘拂的老人冷冷道:“你就是要娶我女儿的唐山客吗?” 唐山客啊了一声道:“你——” 那老人冷哼道:“我是东方刚。” 赵韶琴斜身跃了过来,喝道:“你来干什么?” 东方刚脸上一阵抽搐,道:“我来看我的女儿……” 赵韶琴厉色道:“萍萍已不是你的女儿,她即将是白龙派的一派之主,当年的事我不想去提它,现在你给我滚下山去……” 东方刚满脸痛苦之色,在他眼前恍如又浮现出当年自己和若萍苦苦哀求赵韶琴的情景,他暗自叹了口气,尽量抑制心中的激动,道:“你要报复我……” 赵韶琴激动地道:“你抢了我的女儿,我也要你失去女儿,这本是极公平的事情。东方刚,你知道我恨你一辈子……” 她双目赤红,闪过狰狞的煞意,把手中的大铁杖在地上重重一顿,苍发如云飘散开来。 “呃!”东方萍没有料想到爹爹与赵韶琴之间竟有这样一段曲折的隐情,她痛苦地低吟了一声,流下苦涩的泪水,向东方刚身前跃了过去。 她悲泣道:“爹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刚骤见自己唯一深爱的女儿,如今竟是如此的痛苦,心头顿时一酸,他轻轻拍着东方萍的肩头,叹道:“萍萍,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赵韶琴恨极东方刚偷偷带走她的女儿若萍,使她孤苦无依承受这失去爱女的痛苦,她曾发誓要把东方刚和若萍抓回来,活生生劈死这对私奔的恋人。 甚至有几次,她偷偷跑到天龙谷去,那时若萍已先后生下了东方玉和东方萍,她看见这对外孙女是如此的可爱,即使她是铁石心肠都不禁软化下来。 等到东方刚的妻子死后,赵韶琴虽然原谅了她的女儿,可是对东方刚那股愤恨之心却丝毫未减,她要报复东方刚夺去她的若萍…… 赵韶琴凄厉狂笑道:“东方刚,你做的不要脸的事情怕给你女儿知道吗?哈……在萍萍面前,你为何不敢说出诱拐我女儿的事……” 东方刚被她说得脸上无光,神情尴尬,他凄凉地叹了口气,道:“岳母,一切都随着时间过去了,我和若萍虽然没有事前征得你老人家的同意而结合,可是,在那种情形下事实上已经不容许我们等下去了。” “住嘴!”赵韶琴冷哼道:“你不是我的女婿,用不着唤我……” 东方萍从双方片断的谈话里,已知道赵韶琴就是自己的外婆,她茫然叹了口气,忖道:“真想不到娘和爹也是在这种情形下结婚的,爹爹既然知道得不到爱情的痛苦,当初他又何苦极力反对我和砥中相爱呢?这是不公平的事……” 赵韶琴心神剧震,在那双冷寒的目光里,不禁也泛现出湿濡的泪影,她深深叹了口气道:“萍萍!” 当她想起东方刚曾经做出令她心碎的事情时,她立刻又变得冷漠无情,她那阴寒的目光中陡地涌上一片杀意,看得东方刚心头大骇,不觉倒退一步。 而唐山客却在这时闪身跃到东方萍的身旁,满脸都是怜爱之色,东方萍冷冷一叹朝赵韶琴泣道:“婆婆,你原谅爹爹吧!” 暮霭深浓笼罩着白龙湖,漾起阵阵涟漪的湖面,倒映出白云青山,好像是梦境里的画面。 绿波万顷,碧草如茵,枯黄的叶片,风卷在空中旋转不停,徐徐落向湖心击碎湖面上的倒影,跟着荡漾的清波逐流而去。 东方萍哽咽道:“婆婆,请你原谅我爹爹!” 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那苍白的面容轻微抽搐着,她惊悚地望着赵韶琴,在那乌黑的眸瞳里浮现乞求的神色,等待她的回答。 赵韶琴冷哼道:“你给我回房去,这事我和你爹爹解决。” 语声一转,她对唐山客道:“山客,你陪萍萍进去吧!” 唐山客一阵惊喜,绝望的脸上隐隐露出欣喜的笑意。他如获圣旨般的,轻轻对东方萍道:“萍萍,你也累了,我们回房去吧!” 东方萍厌恶地垂下头去,一瞬间她觉得有一股热浪袭向自己,那是唐山客如火的目光,正炽热地凝视着她。 好久好久,她才稳定住激动的情绪,当她斜睨了唐山客一眼时,这个深爱她的人,在她的眼中竟是那么的陌生。 她在这天地一线间,但觉心中空空荡荡,未来和过去固然是那么模糊飘渺,便是现在也有点不大真实。 她很快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虽然在她的记忆中,不过只有一段极短促的温馨时光,并且伴随着无限的痛苦与烦恼,可是她仍然无法自拔沉溺其中。 第40章 东方萍暗叹了口气,脑中极快忖道:“命啊!我的命运,天上的星星,为什么这样残酷地作弄我?” 在她心底时而泛起不平的怒吼,每当她站在月光底下,她会数着天上的星辰,发泄心中郁藏的悲哀,于是她学会了孤独,也学会了适应黑夜的冷寂…… 她冷冷地哼道:“你要走你走吧!我可不离开。” 东方刚见唐山客纠缠东方萍,登时一股怒火自心底弥涌而起,他一曳袍角斜跃而来,大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纠缠我女儿!” 唐山客一蹙眉,呐呐地道:“她……是我的妻子。” “呸!” 东方刚不屑地冷笑道:“凭你这个白毛小子也配做天龙大帝的女婿,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这副样子,纵然没有人要她,也轮不到你。” 唐山客被东方刚骂得满脸通红,自心底顿时升起一丝恨意,他神情骤然大变,目中渐渐泛射出一股凶光。 他冷冷地道:“你虽然是我未来的岳父,但也不该对我说这种话。” “嘿!” 东方刚嘿嘿笑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老夫看见你就有气。” 唐山客此时虽然怨到了极点,可是也不敢发作,他恨恨地冷笑一声,大步往外行去。 “哼!” 赵韶琴斜身跃了过来,冷哼道:“山客,你不要走!萍萍将成为你的妻子,她那老子若敢说个不字,老娘准要他命。” 唐山客果然煞住身形,满脸诡异阴沉的样子,他缓缓走到东方萍身边,痴痴地望着这个自己深爱的少女。 东方刚没有料到赵韶琴会如此自做主张,他深爱东方萍,更甚于他的生命,他绝不能容许东方萍嫁给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何况这个人也不为东方萍所喜爱。 他气得全身颤抖,道:“你到底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一个无辜孩子的幸福葬送在你的手掌里。我是她的父亲,绝不能看着自己女儿跳进火坑。” 这个老人固然气愤到了极点,可是他心底的那点灵智始终阻止他的冲动,赵韶琴这种只求报复不择手段固然不对,但是她终究是若萍的母亲,他无法和她争斗,那样地下的若萍会更加不安…… 赵韶琴并没有因为东方刚的争辩有所退让,她双目紧紧一瞪,在那如冰的脸上闪现出一丝阴沉的笑意,她把手中大铁杖轻轻一点地面,冷冷地道:“这不结了吗!你不要把女儿送入火坑,我又何尝愿意把若萍送入火坑,当年若不是你花言巧语骗了她的身子,若萍怎会看上你这混小子……” 东方刚一愣,想不到赵韶琴会如此恶毒,因对方这句话触动他埋藏的心事,在那双隐含泪水的目光里,他好像又看见若萍她那柔蜜的情意和热情如火的双眸,东方刚只觉一阵心旌摇晃,他连忙闭上眼睛,努力地克制压抑情绪,但是就在这时,他仿佛又闻到她那清幽的发香,一股烈焰自他胸中弥漫燃起,他突然发觉自己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痛苦地道:“那是爱,我和若萍是因爱而结合!” 赵韶琴愤怒吼道:“爱……哈!你可知道你们的爱情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吗?东方刚,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去的?” 东方刚通体泛起剧烈的颤抖,冷汗涔涔而落,面色铁青,闪现出层层过去往事的痛苦,赵韶琴尖锐的辞句有如利剑穿心。 东方萍从没见过父亲像今天这样痛苦过,她虽然不知父亲和母亲如何为爱奋斗过,但从双方的话里,她晓得母亲确实是在爱情下牺牲了,她有些同情父亲和母亲那时的处境,可是更为外婆晚年失女那种沉痛而伤心。 她伤心地叹了口气,眸子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异采,她撩起罗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道:“你们不要吵了,我决心嫁给唐山客,这些事情关键在我,你们从此不必再为此争吵……” 当她哽咽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何等的难受,那颗哭泣的心有如片片被撕碎开来,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知自己何以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自己一生的幸福全葬送在刚才的承诺里。 她仿佛看见石砥中那双深邃如海的目光正含情脉脉望着她,好像在责备她的变心,也好似在倾诉他的情意…… 在这刹那间,她骤然觉得石砥中和她隔得那么遥远,两人几乎有些陌生,那过去雾一般的甜蜜梦境随着她脸上滚落的泪珠而褪逝,石砥中的影子在她眼前逐渐模糊,淡淡地逝去,仅仅留下梦也似的短期温馨,尚荡漾在她的心底。 唐山客脸上陡然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恍如有些不相信东方萍会亲口许诺自己的亲事,愣立了半晌,道:“萍萍,我会使你快乐的!” 东方萍没有说话,仅是低叹了口气,那满覆冰霜的脸上毫无一丝欢愉之情,她冷漠地斜睨了唐山客一眼,只见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她心头一阵剧痛…… 激动悲愤的东方刚,惊讶地望着东方萍,自那双含藏忧郁的眼睛里,清晰的噙着泪珠,他寒悚的一颤,紧紧握住东方萍的双手,颤声道:“孩子,这事情与你无关,你没有义务来承受……” “哼!” 赵韶琴冷哼一声,冷笑道:“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东方刚没有理会这个不通情理的老妪,他慈祥地轻拂着东方萍那飘乱的发丝,一种无言的痛苦有若毒蛇似的深深啃噬他的心,所以连手掌都泛起轻微和颤抖,并自掌心涌出了汗水。 东方萍眼前此时一片空白,她已不知什么是痛苦了?只觉得自己的心湖已经干涸,再也荡漾不起涟漪,她茫然望着穹空散布飘逸的白云,轻声道:“爹,只要婆婆不再怨恨你,我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她像是失去灵魂似的轻轻地说了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东方刚看得心神剧痛,一股凉意骤然自心底涌出来。 他凄然叹口气,道:“萍萍,你没有必要这样做,爹爹绝不会把你美丽的青春葬送在这样的婚姻里,我会给你找一个理想的伴侣,萍萍……” “理想伴侣!”东方萍眼前发黑,身形摇摇一晃,她轻拭眼角的泪水,颤道:“爹,你是尝过爱情滋味的人,自然晓得失去爱情的痛苦,我曾有过梦想,那只是生命中的一种慰藉,现在我的幻梦已如朝雾似的褪逝了,在我这一生已没有梦想了,更谈不上爱情,理想伴侣对我毫无意义。” “萍萍!” 东方刚柔和地呼唤爱女的名字,他晓得东方萍这时所受的刺激甚深,使得她将所有的感情都冻结起来。 他激动地道:“爹爹仅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宁愿失去世上一切也不能失去你,当初你娘死的时候曾叮咛过我,将来你的对象必须是个英雄潇洒的有为青年。” “爹爹,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她凄凉地叹道:“我的幸福早巳破碎,梦想也已幻灭了,这一生我已不抱希望。” 赵韶琴上前跨步过来,拉住东方萍的手,道:“东方刚,你滚吧!萍萍是我的外孙女,我将给予她世间一切的快乐,会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的照顾。” 东方刚脸色大变,道:“她是我的女儿,我要带她走!” “走?” 赵韶琴脸上闪现出一丝冷漠的笑意,她恨恨地望了东方刚一眼,冷冷地道:“你可不要忘了她是若萍的骨肉,我这个婆婆也有看顾她的权力,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东西,若真爱你的女儿为何会直到现在才找她回去!” 东方刚处处忍让,始终不愿和赵韶琴真正反脸,这时见她不留丝毫余地地指责自己,立时一股怒火自心底燃起。 他冷漠地怒哼一声道:“我并不是怕你,虽然你是我的长辈,但是你这样的态度我可不会尊敬你。” “嘿!” 赵韶琴低喝一声,叱道:“你想找死!” 她这时愤恨已极,轻叱一声,手中的大铁杖呼地一声向东方刚的天灵盖猛砸过去。 东方刚身形急挫,身子掠空跃了起来,他这时已排除心中一切顾忌,单掌轻轻一翻,立时掌风澎湃击了出来。 赵韶琴真没料到对方竟敢和自己动手,她怒喝一声,没等东方刚掌风击过来,手臂一振,身形连跨三步,抡起手中大铁杖,攻向东方刚的胸前。 乌黑的大铁杖,漾起一道黯淡的乌光,光芒闪动,一声尖锐的风啸像是要撕裂人体似的急响而起。 东方刚硕大的身形一晃,像一片坠落的枯叶,随着那击来的大铁杖飘身掠起,黏在那一缕光束上。 东方萍见两人动手激斗,心里一阵悲伤,她紧张地望向场中,急得身躯寒悚的惊颤,大声道:“爹,你不能跟婆婆动手!” 东方刚闪过劈来的一杖,道:“萍萍跟我回去!” 东方萍摇摇头,凄凉地道:“我不能,爹,原谅我!” 她在一瞥间,忽然看见东方刚神情惨变,身形连连一晃,攻势倏地一缓,在那苍老的面上掠过一阵黯然的神色。她晓得爹爹在伤心之下,已没有心情和赵韶琴拼斗了。 她实在不忍心再看俩人动手,更不愿看见两人中有任何一人受伤,她深深凝望了东方刚一眼,喃喃道:“爹,别了!我没有办法跟你回去天龙谷了,在我进入白龙湖之前,我已发誓永远不得背叛白龙派的派规,但愿爹能了解我此时的悲伤!” 她拂理飘落在发丝,轻轻叹了口气,才移动着沉重的步子,悄悄离开了湖畔,她浑身心中空虚一无所有。 这个尘世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关心的事情,她虽然尚活在这个春浓的时日,可是她的心却似那枯腐的朽木。 第41章 只觉眼前一片黑黯,那生命之光已拖着逐渐消逝的尾芒隐入夜空,她永远都将活在没有生机的严冬里。 穹空不知何时已布满无数的星星,她踏着蹒跚的脚步,走向浓密的深林里,她凄凉地笑道:“春之神,你带给我的希望已经幻灭了……” 于是,那浓密的绿叶摇颤了,恍如在一瞬间变得枯黄,她仿佛听见簌簌落叶之声,当清凉的夜风拂面而至,她才自失神中清醒过来。 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幽灵似的黑影,悄无声息凝立在她的身前,从对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片朦胧的泪影…… 东方萍全身骤觉一震,竟愣愣地僵立在那儿。此刻她已不知是惊是喜,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恍如置身在虚幻梦境中。 她嘴唇艰难地动了两下,颤声道:“砥中!” 石砥中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凝望着她,他那泛现泪光的双目,有如两盏烁亮的灯照进她的心坎。 东方萍诧异地望着没有一丝表情的石砥中,一股惭愧在电光石火间涌进她的心头,她辜负了他对她深厚的爱恋,背叛了他们所拥有的爱情。 她悲怆地幽幽一叹,道:“你还来干什么?” 石砥中嘴唇翕动,喃喃道:“是的,我还来做什么?” 他的身躯忽然轻微地颤抖,在他的心底骤然又多了一层悲哀,他那炽热的心自踏进白龙湖开始僵冷了,虽然他的血液还在流动,可是弥漫的寒气,使他觉得全身仿佛置身在冰雪之中。 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这个从来不曾流泪的坚强男子,在这一刹那,他的感情突然变得脆弱起来,掉下了最真挚的泪水。他的伤心是有理由的,因为他的爱人将永远不再属于他了。 这时两人虽然仅隔数步之远,可是在两人的心中却有如隔着汪洋大海,使得两人突然陌生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半晌,石砥中才叹了口气,道:“萍萍,我来看你最后一眼,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明天,我就要动身回大漠去了。” 他苦涩地说出这些话后,心里突然莫名激动起来,虽然他已试图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可是那隐藏于心中的爱恋终于使他压制不住情绪的冲动,泪水夺眶急涌而出。 东方萍闻见他那低沉的话语,她突然心痛得几乎站不住身子,那乌亮的眸子早巳失去原有的神采,清莹的泪珠也颗颗落了下来。 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颤抖地道:“你都知道了!” 石砥中偷偷走进白龙湖时,他刚好遇上天龙大帝和赵韶琴发生争执,这次他来白龙湖只是想看看东方萍,没有想到赵韶琴竟会逼东方萍嫁给唐山客! 他苦笑道:“我都听见了,你答应嫁给唐山客了。” 石砥中责备的口吻,东方萍觉得非常刺耳,她惶悚地避开对方严历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掠过后悔的神色。她轻轻低泣着,伤心的泪珠串落下来,那心底的悲痛通通在这阵哭泣里流泄出来。 她仿佛在说:“我这样的牺牲算什么?是为了爹,还是为了湖主?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为什么要留给下一代来承受……砥中,砥中,我深爱的人,让我们的爱永远埋藏在心底,我们虽然身体不能结合在一起,但我俩的精神却永远不分离。” 东方萍双肩抽搐,颤道:“砥中,原谅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惟有你才是我所爱的人,请你相信我,我的心永远是属于你的。” 石砥中冷静地思索着,他没有理由去憎恨东方萍的变心,她是在压力逼使下而向现实屈服,他的思绪飞快转动,脑海里又浮现出东方萍的倩影……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清纯美丽有如天上的仙女,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他轻轻叹口气,命中注定将失落这份感情,无限的失望与伤感弥漫在他的心湖里,使他在一瞬间,变得颓丧伤心,满腔希望化成泡影。 他黯然拭去眼角的泪水,道:“萍萍,我并不恨你,我因为能够认识你而感到幸福,在我心中已留下足够的回忆……” 东方萍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 密枝盘虬的深林里,闪起一盏摇曳的灯影,唐山客自林里走来,他远远地看见东方萍正和一个男子娓娓低语着,顿时一股怒火自胸间燃烧开来。 他急忙放下风灯,悄悄跃了起来,隐于树丛后面,他看见东方萍正对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哭泣,他心底立时荡起一种难言的痛苦,自他眉宇间浓聚一片杀意。 “哼!”他鼻子里重重透出一声冷哼,身形陡然跃出,他目光如冰,指着东方萍道:“萍萍,你在这里做什么?” 东方萍全身一颤,冷冷地道:“我现在又不是唐家的人,你还没资格管我。” 唐山客一愕,呐呐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急忙侧过头去,怨毒如火的目光立时聚落在石砥中的身上,他嘿嘿冷笑数声,怒视石砥中道:“你是谁?和萍萍有什么关系?”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问得倒详细,只是我不想告诉你。” 唐山客冷笑道:“白龙湖不是你来的地方,阁下识趣点赶快自动说出来,免得在下得罪了。” 东方萍笑道:“他就是石砥中,你敢怎么样?” 唐山客暗中惊惧,倒没想到对方竟会是自己未曾谋面的情敌。他闻声哈哈一阵狂笑,道:“原来你就是萍萍以前的情人!” 石砥中深深凝望了东方萍一眼,他深觉唐山客配不上东方萍,他心里非常难受,厌恶地瞪了唐山客一眼,冷冷地道:“阁下说话最好保持一点风度,像你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萍萍,在下深为阁下这种态度感到遗憾。” “呸!”唐山客被对方说得满脸通红,积郁于心中的怒火汹涌倾泻出来,只见他双目赤红,脸上布满浓厚的杀意,他大喝一声,道:“石砥中,我要杀了你!” 他伸手拔出斜插于肩上的长剑,铿的一声,空中闪起一道凄迷的光弧,剑芒流滟伸缩展吐,他斜立长剑于胸前,双目如电似的投落在石砥中身上。 石砥中冷冷地望了唐山客一眼,薄薄的嘴角弧线上浮现出一丝落寞的笑意,他暗自叹了口气,脑海里立时掠过数个不同的念头。 他傲然凝立,脑中极快地忖思道:“我不能和他动手,他虽然态度十分恶劣,但我看得出那是因为他也爱着萍萍的关系……唉,仅仅数日之隔,变化如此之大,这实在是难以预料的事情,但愿唐山客能像我一样深爱着萍萍,那我纵使日日饱受失恋之苦,我也愿意忍受……” 这个意念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他方待说话之际,唐山客已大喝一声,身形向前斜欺而来。 唐山客手腕一抖,自剑刃上闪出数个烁亮的剑花,在半空中幻化成数条流潋的剑影,朝着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身前刺了过来。 剑势甫动,周遭空气立时荡起层层的剑浪,在那闪动的剑光里,唐山客厉叱道:“石砥中,让你尝尝‘淬厉寒心’剑法的第五式‘落星追魂’的厉害!” 石砥中骤见一片剑光罩空而来,暗中不由心惊对方这手剑法的厉害,他身形急急一晃,闪过对方劈落的一剑,右掌五指箕张,闪电般抓了过去。 这一手非常冒险,不但手法要快,还要拿捏准确,时间上更要配合适当,只见在双方指剑快要接触的刹那里,石砥中的食、中二指一夹,已巧妙地箝在对方那冷寒的剑刃上。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长剑已被对方拿住,他低喝一声,奋起全身的功力,竟然不能够移动对方那伸出的两个指头分毫,顿时羞愧之色闪现在他的脸上。 石砥中双指一松,冷冷地道:“唐山客,你要与我相比还差得太远,我今天不愿意让你太难堪,希望你以后收敛起那种狂态。” 唐山客自知不是石砥中的敌手,他气得脸色铁青愤怒盯视石砥中,过了半晌,他才恨恨地道:“你不要神气,一年之后我必洗雪今日之仇!” 东方萍轻叹了口气,那双乌溜溜的眸瞳里涌出一片伤心的泪水,她伤心地道:“砥中,你真不嫉妒我和他结合?” “我恨不得杀了他!”石砥中凄凉地道:“但是为了你,我不敢伤害他,因为他将成为你的丈夫。” 他含着失望的泪水,急忙转过身子往外纵去。他不敢回头,更不敢接触东方萍那悲痛的目光,但此时他耳际却响起东方萍呼唤他的声音…… 黑夜传来东方萍凄厉的呼唤,也飘来她喃喃泣语: “花落水流,春去无踪,只剩下满腹辛酸无限的痛苦,我到哪儿去寻找往日的旧梦,海角天涯无影无踪!” 第十一章明驼千里 残阳,落照! 黄沙,孤骑! 无止无尽的大漠在茫茫黄沙里伸延开去,那是一片金黄色的世界,展露在落日余晖里,恰似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落日残照下,石砥中孤独地骑着汗血宝马踏在软陷的沙丘上,缓缓在大漠轻驰着,他茫然凝视着前方,连自己能落脚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里? 孤独与感情的负荷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使得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为自己将来打算。因而他终日都沉溺在悲哀忧愁的情绪里…… 在那双孤独的眼睛里,湿濡的闪现泪影。他的心好像被无情的剑刃片片剜割着,痛苦得使他几乎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失神的收回了目光,凄凉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爱情就像美丽的雨后长虹,会在这一刹那突然出现,也会在下一刹那消失无踪,匆匆来也匆匆去……而世间的爱情机缘难求,爱情来得太快或者太慢都难获得幸福……” 他悲痛的放声狂笑,在那浮现于嘴角上的笑意,饱含落寞的伤感。 第42章 石砥中毫无目的地任由跨下坐骑载着他向前轻驰着,连自己到底要走向何方都不知道。 而他的思绪像电光石火般不停地飞快转动,那含泪目眶里,恍似又看见东方萍的影子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那美丽的倩影紧紧扣住他的心弦。 “呃!” 他痛苦低吟一声,道:“萍萍,难道我们真就这样分开了!” 那空虚的心灵似乎还在震颤着,在这刹那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光着身子来到这个世界,又光着身子走向另一个世界,在那晦涩的生命里,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留恋,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值得他去记忆。 “嘿!” 在他耳际恍如听见有人低喝一声,但这时他已没有多余的精神去理会这些事情了,因为痛苦充满了他的胸臆,在那悲怆的心境里,他的灵智早已被痛苦淹没了。 他茫然望着穹空的残霞,低声自语道:“我已陷进爱情的泥沼里,在往后残余的岁月,我将孤独地活着,而终老大漠……” 当他想到那些烦恼的事情时,一缕空虚浓浓的涌进他的心头,空虚得连他是否仍活在这个世间上,他都不敢如此确定。 “吁!吁!吁!” 汗血宝马清晰的鸣声在静谧的漠野响了起来,石砥中神智一清,他深吸口气,胸中的浊闷立时舒散不少,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消逝的笑意又自嘴角上隐隐浮现出来。 “嘿!嘿!” 这两声冷喝恍如幽灵似的自漠野传荡过来,石砥中这次听得十分真切,他暗中惊诧,纵目远望,只见漠野除了遍地黄沙外,根本没有一丝人迹。 他正在出神沉思之际,那捉摸不定的冷喝之声又复白耳际传来,石砥中冷哼一声,喝道:“你是人是鬼?尽在冷笑什么?” 说也奇怪,石砥中话声甫逝,那低喝之声突然戛止,竟连一点声息都听不到,但是,那汗血宝马却在这时狂嘶一声,四蹄如风地往前驰去。 石砥中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从听见那低喝之声后,心绪渐渐开始不能宁静,他深吸口气,道:“大红,你到底想干什么?” 霎时,数个不同的意念在他脑海中闪电似的涌现出来,他怨叹着自己命运的苦涩,在那薄薄的嘴唇弧线下,有着抗拒命运的倔强笑意,含隐着无比的毅力…… “嘿!” 那凄厉的冷喝声,又自正北方恍若鬼魅似的传了过来。 石砥中急忙循声望去,只见这时天色已晚,汗血宝马驮负他奔驰至大漠边缘,在一个孤立的山丘之前,声戛然而止,宝马再也不肯向前行去。 光秃秃的山丘上,没有任何青绿的草树,仅有一座拱形的巨墓,孤零零地立在山丘上。荒凉的情景落进石砥中的眼里,不禁使他看得一愣! “嘿!” “小子,别发愣了,赶快拔出墓顶上的那柄宝剑,否则你这小子就死定了!” 突然,自那个荒颓的巨坟里传出冷寒如冰的话声,句句袭进石砥中的心里。 石砥中听得心寒,身形自宝马上疾扑而去,只见他身躯斜斜一拧便已跃在那座巨墓之前,他凝重的深吸口气,立时将目光投落在墓顶之上。 果然,在那破碎的墓顶上有一柄精芒耀目的长剑深深插进巨坟顶端上。 石砥中看得心头一震,如电光石火般一个意念闪进他的脑海之中,忖道:“这不是大漠鹏城里记载的古龙剑吗?看那剑柄上盘旋着那条大龙,正是世上惟一能够和金鹏墨剑并驾齐驱的千古神兵,不知这支神剑为何会被插在这里?” 意念方逝,他的心底便有一股莫名的激动催促着他,石砥中急跨二步,尽量抑止自己激动的心绪,道:“你是谁?” 墓里的人嘿嘿冷笑道:“你不要问我是谁,阁下只要敢动那柄长剑的念头,你准死无疑,否则这一柄剑也不会留在此地等你了!” 这人狂傲的口吻,气得石砥中几乎要呕出血来,但这也是实情,像如此样的神兵利器敢公然放在这里,若没有极大的凶险,恐怕早就流落在他人之手,何需等着他来呢!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少客气了,在下肩上这柄三尺剑刃虽非举世无匹之神器,但也不输这柄古龙剑。” 墓中的人似乎吃了一惊,他激动地道:“什么?小子,你不要吹牛了,只要你敢拔出这柄剑,你就知道自己认为名贵无比的宝剑在这柄神剑之前,根本不值得一顾。” 石砥中心思灵敏,一听墓中人话里隐含玄机,立时警觉起来。 他仔细打量那柄冷寒的长剑一眼,突然哈哈大笑道:“阁下想激怒我去动那柄长剑,到底是何居心?” 墓里的人嘿嘿笑道:“小子,你果然是个聪明家伙!这样吧,你若拔出那柄剑我便把它送给你,但你必须要先接我三掌。” 石砥中见墓里的人口气十足,声音宏亮,虽无法看到他的面貌,但可想像这个人必是一方英雄。 他有心想一睹墓中人的真面目,冷冷地道:“我对这柄剑没有多大兴趣,可是对接你三掌之事倒很有意思,不过你可得先告诉我你是谁?” 墓里声音又起,这次却是愤怒的叱骂道:“王八羔子,你这龟儿子!老子若不看在你还是个毛孩子,这就要你的命!” 石砥中被这个不相识的人骂得心头火起,怒道:“看来我非拔下这柄剑不可了!” “嘿!”他深吸口气,右掌斗然发出一股无形大力,劲道威猛无俦,墓顶上长剑不禁被推得一阵颤摇。 “嗖!”的一声,长剑化作一缕寒光弹跃而去! “砰!” 石砥中只觉天摇地动,眼前碎石飞溅,那座庞大的石墓忽然碎裂开,在沙雾弥漫之际,一个庞大的人影从墓中斜飘扑起,空中接连响起一串凄厉的狂笑。 这个蓬首垢面、衣衫褴褛的怪人身形甫落,他嘴角上立时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狞笑,道:“小子,你救错人了!” 石砥中骤见这个神情怪异的汉子出现,心中陡地涌起寒意,他忙把全身功力蓄于双掌之中,道:“我若知道你是这副德性,也不会救你了!” 那汉子一听大怒,道:“你找死!” 他身形如电,随着怒喝声伸出枯黑的五指,朝石砥中胸前斜抓而来,指掌未至,迎面一股热灼如火的强劲重重压了过来,逼得石砥中连退二步。 石砥中身形一晃,道:“你想做什么?” 那篷发褴褛的汉子冷冷地道:“我想杀死你,凡是遇见我的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一死,当然你也不例外。” 石砥中倒没有想到这个汉子心肠这样狠毒,自己与他无怨无仇,在初次见面之下便要置自己于死地,他深深吸了口气,在那丰朗的面容上,立时浮现出一层杀意。 他冷冷地道:“阁下不要太狠了!” 说完便要把背上那柄名倾千古的神剑拔了出来,只见金光流滟,—篷剑芒在空中泛颤起无数剑花。 那篷发汉子一见神剑全身突然惊颤,道:“这是金鹏墨剑,你是百里狐的什么人?” 他似是十分畏惧这柄千古神剑,在那双寒光涌现的目眶里,隐隐透出畏惧之色,他轻轻移动身躯,向后连退了几步。 石砥中听得一愣,倒没料到这个神秘莫测的汉子竟会一语道出死于大漠鹏城的那个老人,他神情因此显得有些激动,脑海中立时闪过百里狐临死前于石壁上留下的那个人名。 他神色凝重地向前跨了一步,道:“你是宇文海?” “嘿!你果然是百里狐那小子的传人!” 这个汉子似乎自以为证实了一件事情,他身形向后暴闪,目光突然瞥向被石砥中震飞的那柄利剑,他阴狠地一笑,急忙去抢夺那柄横斜在地上的长剑! “叮!叮!叮!” 自空中突地响起一阵驼铃之声,残碎的铃声在漠野听来清脆悦耳,恍如银珠从天而降,洒落在盘子上的那种声音,美妙得有如仙乐。 宇文海正要俯身拾起那柄古龙神剑,骤然听见这阵银铃似的声响,面色陡然大变,他急忙抬起头来,朝驼铃的来处遥遥望去。 只见茫茫大漠,一道黑影急快地向这里移动,那黑影来得极快,晃眼之间,便出现一匹黑色的大骆驼,在那骆驼背上端坐着一个蒙着黑巾的少年。 宇文海目光才投落在那只骆驼的身上,在那寒冷的目光里立时涌出一层恐惧的神色,他身形急射而起,竟顾不得拿起那柄宝剑便自离去。 石砥中斜扑而上,喝道:“阁下想跑吗?” 字文海回身一声厉笑,道:“小子,你替我去挡那小子一阵,回头我再找你好好拼上一场。” 说罢身形连晃,踏着细碎的沙泥如风奔去。 石砥中大愣,没有料及宇文海竟会临阵脱逃,看样子宇文海对那黑骆驼上的人十分骇惧,那个人一定是一个非常不简单的人物。 他脑海中萦绕着许多问题,一时倒被宇文海弄得如坠五里雾中,好像永远也追寻不出真正的原因。 石砥中愕然望着黑骆驼上的那个用黑巾掩住嘴鼻的少年,不知怎的竟十分小心起来。他急快地忖道:“百里狐说得明白,这宇文海功夫极高,怎会一见到这个少年便拔腿飞逃,难道这少年比宇文海还要厉害?” 他心念电快地转动,连那少年已闪身自黑骆驼背上飘落在他的身旁都不觉得,等那少年拿下遮面黑巾时,石砥中才自沉思中清醒过来。 那少年脸上洋溢着笑意,恍如笑容永远浮现在他的脸上,可是在那双黑圆的眸瞳里,却泛射出一股冷寒的神光,直似要看穿石砥中心中所想的事情。 第43章 这小子冷哼道:“宇文海是你释放出来的吗?” 石砥中可从未听过如此冰冷的声音,他诧异地望向这个神情冷漠的少年,觉得对方话语间流露出来的狂傲,犹超过他的冷漠。 石砥中警觉地收回了目光,道:“不错,是我在无意中放了他……” 少年斜睨了那座坍塌的古墓一眼,冷冷地道:“你可知做错了一件令人不能原谅的事情吗?” 石砥中见这少年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立时自心底漾起一股怒气,他冷冷一笑,道:“我做的事情何须要你容忍,阁下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这少年讶异地瞪视石砥中一眼,他恍如在石砥中身上发现了些什么?似乎那是一种令人折服的威仪。 他愣了愣,暗忖道:“这个人是谁?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大漠里有这样一号人物,在这漠野里我自认豪气十足,盖过当今所有大漠英雄,怎么我在他的面前忽然感到自已变得渺小了……” 这个不服气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一股莫名的勇气从他心底荡涌而出。他脸色一寒,傲慢地道:“你放人我还没有问你的罪,想不到你倒敢和我顶起嘴来,很好!宇文海跑了,我就拿你当他一样看待。” 石砥中怒气冲冲地道:“放了宇文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阁下这样生气吗?” “你懂什么?” 这少年向前斜跨一步,冷煞地道:“宇文海是我们白驼派的大仇人,好不容易让我们掌门人利用誓约将他困在这座古墓里,而你既然看见古龙剑竟还敢拔剑放人,显然是没有把我们白驼派放在眼里……只要宇文海一日不除,白驼派将永远视你为仇人。” 石砥中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中树下白驼派这个大敌,他深知白驼派在大漠的势力绝不亚于西门熊,派中个个武功奇诡,无疑是江湖上一个极强的门派,谁都不顾招惹他们。 他黯然一叹,快捷地忖道:“我不想再多惹是非,哪知纠缠不清的江湖恩怨时时都会落在我的身上,这次我所以回到大漠,原是为了躲避江湖上的纷争,以及那份令人痛苦而不愿重提的爱情,这接二连三地打击任何人恐怕都难以承受,而我虽然远离感情的风暴,可是又踏进江湖的纷争里……” 他落寞地叹了口气,在那略显憔悴的脸上霎时掠过一道阴影,使得他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往事如云烟,在那无涯的回忆里,他所尝到的只有苦涩,而没有任何快乐的往事,但在苦多于甜的爱情波折下,在他心中只剩下无穷的惆怅与孤独…… 这少年见石砥中茫然凝视空中闪过的白云,恍如沉醉在消逝的黄昏里,竟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这种狂傲的态度激起这少年无限的杀意。 他双眉紧皱,冷喝道:“宇文海跑了,我要把你抓回白驼派,看你怎么交代!” 说着,他身形前移,伸出一只手掌如电地往石砥中左腕抓了过去,这一手快捷异常,石砥中又在沉思之中,等他警觉到的时候,指掌已到了他的身前。 石砥中身子急忙往外斜移,那少年的一只手掌堪堪擦过他的手腕而告落空,可是那强劲的指风依然袭扫得石砥中腕口生疼,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他双目神光一逼,威风凛凛地道:“阁下好厉害的爪子!” 这少年脸上微红,道:“我是负责看管宇文海的人,他跑了我无法回去交代,目下只有擒住你方能免除在下看管失职之罪……” 他见石砥中身法轻灵怪异,自知遇见了真正的高手,急忙一晃身形,拾起宇文海留下的那柄古龙剑,轻轻一弹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吟响。 石砥中冷冷地道:“只要阁下有本领,我随时都可以落在你手里。” “嘿!”这少年倒也是个倔强的高手,他一听石砥中有轻视他的意思,心里登时大怒,低喝一声,一片寒光挟着慑人剑啸当空而来。 石砥中骤见一片冷寒的剑光罩满自己身上,心里也是一惊,他大喝一声,身形如电射起,手中的神剑急颤而起,迎向对方劈来的剑路击去! “当!” 一缕火花进激射出,在“当!”的一声里,两人只觉得手臂一震,自对方剑刃上传来的劲道竟远超过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大。 “吁!吁!吁!” 这两大高手正互相对峙,而准备觅机发动剑势之际,忽然传来汗血马悲吼的声音,急促的马嘶之后,那只黑骆驼也响起一声大叫,震得地上沙泥都飞溅起来。 石砥中斜睨了汗血宝马一眼,忽然心头一震,对那少年道:“等一等,我先把它们弄开!” 这少年一愣,不觉回头望了那匹来时所见到的红马一眼,他才一回头,不禁惊吓得啊了一声,只见得汗血宝马和黑骆驼居然拼斗起来。 两头畜牲恍如拼命一样,那匹大宛国的宝马,好像受过训练似的,在沙影里穿梭奔驰,围着黑骆驼不时踢出一脚,直把那个黑骆驼踢得狂嚣大叫,暴跳如雷。 黑骆驼暂时虽居于下风,但也不甘示弱,它昂起头来咧开巨盆样的大嘴,等待机会反噬对方一口。 可是汗血宝马身形灵巧,每次在黑骆驼发动攻击时,它就灵巧的退避开去,每当对方不及防备之时,便回身勾起一腿,气得黑骆驼只能拼命狂嚣,想把对方吓退。 石砥中急忙喝道:“大红,你还不赶快过来,当心伤了人家……” 那少年冷冷地道:“你那个灵巧,我那个持久,它们真要硬拼起来,还真不知道哪个是敌手呢?正如你我谁也不敢说谁能稳操胜券。” 语声一转,对着气喘呼呼的黑骆驼喝道:“巴力,和它比比脚力,看看它行还是你行!”黑骆驼听见主人呼唤。立时竖起耳朵聆听了一会,它悲亢的长鸣一声,翻开四蹄如飞似的向沙漠尽头奔了过去。 大红最了解人意,它急胜之心不低于石砥中,此时一见黑骆驼如一道轻烟般的向前奔驰,它长鸣一声,也迈开铁蹄随后追赶过去,眨眼之间,这两个牲口便消逝在静谧的大漠里。 那少年缓缓回过身来,冷笑道:“你那坐骑非常不错,我要杀死你而夺下这匹罕见的骠骑,然后,我再去把宇文海抓回来。” 石砥中冷冷地道:“恐怕不能达到阁下所愿!” 这少年清叱一声,在那如冰的脸上霎时涌起一片浓浓的煞气,而浮现在嘴角上的那层笑意突然一敛,手中利刃向前一推,对着石砥中的前胸刺了过来。 石砥中骤见对方长剑一闪便急刺而来,不禁对这少年诡异的剑术有所警觉,他轻轻一移身形,翻腕抖出一片剑浪便把对方击来的剑刃挡了回去。 “嘿!” 这少年低喝一声,道:“你接我这招‘明驼千里’试试!” 石砥中只觉对方在剑刃一颤之间,接连洒出七剑之多。这七剑来势诡谲难测,所击出的部位都是令人想像不到的地方。 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剑式,不觉被对方发出的剑式所吸引,一时在他脑海中接连浮现出八、九个不同的剑招,但没有任何一招式能挡得过这威势绝大的一招。 剑芒闪烁四射,冷寒的剑气泛体生寒。 正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他脑海如电光石火般漾起一式从未施过的剑招,只见他长剑斜削,手腕下沉五寸,那剑尖如闪电般的射向那少年的咽喉之处。 这一式骤然发出,使那少年在促不及防的情形下,只得放弃攻敌的机会,那少年急忙收回剑刃,拧身退后数步。 他骇然变色道:“你这是哪一招?” 石砥中见这招果然收到预期的效果,顿时自那落寞的脸上重新漾起豪迈盖世的笑容,他轻轻笑道:“这也是‘明驼千里’那一招。” “呃!” 那少年气得低呃一声,怒道:“呸!这简直是狗屁!” 他急忙收敛心神,目光凝重地聚落在石砥中的脸上,当他看清楚石砥中脸上流露出来的轻蔑时,直如锐剑穿心,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石砥中缓缓把墨剑归回剑鞘之中,道:“你感觉如何?” 那少年此刻正在火头上,一见石砥中返剑归鞘,登时一愣,他寒着脸将手中长剑一抖,化出一条清光在空中颤出数个缤纷的剑花。 他冷哼道:“我非得杀了你不可,在大漠里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人物,现在请你再拔出剑来,我俩的决斗还没有完呢?” 石砥中冷冷地道:“已经完了!” 这少年一怔,道:“胜败未分,何以完了,况且我们这是生命之争……” 石砥中从鼻子里重重透出一声冷哼,他见这少年纠缠不休,心里立时有一股怒气流散开来,只见在那浓浓的眉宇间罩满杀气。他目光大寒,嘴角上笑意陡地一敛,道:“你已经输了,难道还要我指明吗?” 这少年听得脸色大变,急忙低下头去,当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长衫上时,一种羞愧的难过,眼观自己胸前,使得他惊讶得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飘拂的长衫上,不知何时被对方剑刃划开数条口子,被风轻轻一吹,冷风袭人,使他感到有股凉意。 这少年怨恨地道:“我虽败了,可是我却有把握巴力一定会赢过你那匹红马,那样我俩便算扯平了!” 石砥中微微笑道:“但愿它能如你所想的那样……” 他深知汗血宝马是大宛国的名驹,一日之间来去千里,是江湖上惟一的神骑,这巴力虽也是有名的黑驼,但绝不是汗血宝马的对手。 第44章 这少年突然问道:“我们打了半天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是石砥中!” “回天剑客!” 那少年震颤了!在那如冰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恍如他因为能拼斗石砥中而觉得光彩。 穹空飘过微风,轻轻拂过静谧的漠野,深浓的夜色黑纱似的覆满大地,整个世界在黑暗中静默无声。 在静谧空旷的大漠里,燃起一堆熊熊烈火,燃烧驼粪的气味随着黑烟逸散于空中,浓密的烟像一条黑带似的笔直地升向苍天…… 夜凉如冰,在这冰寒刺骨的夜里,那一堆驼粪燃烧出来的热量,使得坐在这熊熊烈火旁边的两个人都感到十分温暖。 石砥中茫然望着火焰的跳动,道:“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少年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他自认在大漠里没有人能盖过他的名声,但在石砥中面前他就显得不算什么了。 他讪讪笑道:“在你回天剑客面前,我只能算是个末流脚色,区区姓哈草名兰青。” 这次倒换石砥中惊讶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颇为英俊的青年就是纵横大漠,被草原塞外好汉所推崇的英雄哈兰青,他对哈兰青的事迹知道颇多,今日一见倒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他心情此时虽然沉闷,但在哈兰青面前却显得极为爽朗,那如冰的面容顿时和缓不少,他哈哈笑道:“哈兄!小弟这次初进大漠便认识了你这样一位英雄,倒是一件光荣的遇合……” 哈兰青并没有因为石砥中的赞许而欢喜,他茫然凝视着浮现在穹空的星星,在他的心里突然有种白惭形秽的感伤,忽然自他的视野里出现一颗流星正曳着尾芒向黑夜中疾射落下! 他嘴唇轻轻翕动,道:“大星随云泻落,这是不祥的预兆,不管拉骆驼的或是旅客,只要见着流星便像遇上凶神似的骇怕……” 石砥中并不知哈兰青到底在说些什么,他脑中萦系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惆怅,而他时时被东方萍的影子搅得思绪不宁,偶而还会伤心地流下泪水。 哈兰青望着夜空的星海,轻轻叹了口气,忖道:“巴力是大漠最出名的神驼,该不会输给那匹红马吧!但愿它能替我争一口气……” 忖念方逝,黑夜里出现两个黑影,隐隐传来混浊的喘息声,突然一声大吼,是从那只黑骆驼嘴里发出来的。 哈兰青看见自己心爱的黑骆驼遥遥领先,双眉一扬,嘴角上立时涌现出骄傲的笑容,他哈哈笑道:“石兄,这一场侥幸是小弟赢了!” 石砥中见汗血宝马随后紧追不舍,但仍然差了一大段,他心里一阵难过,深长吸了口气,道:“你不要太高兴,事情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黑骆驼混身渗出大片汗珠,它低哼数声,身形疾冲过来,哈兰青向前一跃,轻轻拂拭黑骆驼身上的汗水,当他目光斜睨到汗血宝马时,他忽然发现在马背上还有即将深化的白雪,而黑骆驼身上只不过有几丝青草屑而已,这么说那匹宝马岂不是奔去千里之外到达那终年落雪的神谷,那这一场竞逐自己又是输了。 石砥中目光大寒,道:“那是叶么?” 哈兰青一愕,随着石砥中手指处望去,只见寂旷的漠野中,不知什么时候在他俩前方出现了四盏八角形的小红灯,这四盏红灯冉冉向他们移动,不多时已清晰可见持着红灯的是四个黑衣少女,哈兰青骤见这四盏红灯,脸上微微色变,道:“石兄,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也不管石砥中同不同意,身形向前一晃,便跨上黑骆驼的背上如飞似的往黑暗里驰去。 石砥中一愣,也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哼!”夜空突然飘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哼道:“哈兰青,你还不给我回来!” 哈兰青恍如遇见鬼魅似的,神驼驰行还没有多远,他已铁青着脸又走了回来,身形向前一弓,就落在石砥中的身旁,一语不发瞪着那四盏小红灯发愣。 持灯的那四个黑衣少女距离他俩身前不及五尺之处,她们同时煞住身形严肃地凝立在地上,红色的灯光照射在她们的脸上,映现出明媚的脸庞,可是这四个少女脸上罩满寒霜,冰冷地没有一丝表情。 她们好像正在等待什么,肃静地恭立在那儿,旷野中突然响起一声脆若银铃般的清笑,只见从远方缓缓走来一个身着紫色罗衫的少女,哈兰青急忙避开对方那如电的目光,冷淡地望着满天星斗。 那少女冷冷地问道:“姓哈的,我爹呢?” 哈兰青全身一震,双目在那少女的脸上一扫,道:“你都知道了?” 那少女冷漠地道:“你好坏呀!把我爹爹一关就是十年,我以前把你当作亲哥哥看待,想不到你也跟着他们骗我……” 哈兰青恍如非常痛苦似的,他低吟一声,全身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抖,他惶恐地避开对方的视线,道:“慧珠,你可知道你爹是我们白驼派的大仇家!” 那少女喝叱道:“不要多说了,你们把我爹爹关了将近十年,我也要把你关上十年,看看你们白驼派能把我宇文慧珠怎么样?” 原来这个少女竟是宇文海的女儿宇文慧珠,她和哈兰青虽非同门,却早巳相识,由于她父亲宇文海十年前神奇失踪,从此她终年在大漠里找寻她父亲,而哈兰青明知她是宇文海的女儿,却从未告诉过她关于宇文海被关的事情。 这次她无意中得知爹爹被白驼派关在古墓之中,她一路寻来,心里早把哈兰青恨得几乎想杀了他。 哈兰青脸色大变,奇道:“你这样恨我?” 宇文慧珠轻轻拂理额前飘乱的发丝,道:“当然,白驼派没有一个是好人,我爹被你们整得很惨,我也要把你们整得很惨,以牙还牙本是极公平的事情。” 语声一转,冷冷地道:“哈兰青,你还不束手待缚!” 那四个手持红灯的少女,身形同时向前一跃,便把哈兰青围了起来。她们功力似是极高,在一出手间,同时指向哈兰青的要害,好像想要制他于死地的样子。 哈兰青身形一晃,避过这四个少女的攻击,吼道:“慧珠,你不要逼人太甚!” 宇文慧珠冷笑地道:“你还敢反抗!” 她怒哼一声,身形向前急掠过来,那青葱般的手掌在空中闪起一个掌弧,斜掌向哈兰青的身上劈来。 哈兰青不愿和她动手,但面对这种情势又不得不奋起抵抗,他身躯向前一倾,挥掌击出一股劲风。 “砰!”掌劲相交发出巨大的声响,哈兰青只觉玉臂一震,那澎湃激荡的掌风,推得他连着退后数步方始稳住身子。 宇文慧珠得理不饶人,见一掌挫退哈兰青,她娇躯斜斜一拧,倏地飞起一腿,对准哈兰青的胁间猛踢过来。 哈兰青连忙侧旁一闪,道:“慧珠,你听我说!” 宇文慧珠银牙暗咬,在那如玉的脸上浮现激动的神情,她身形凌空跃起,接连又拍出三掌。 哈兰青不敢硬接这三掌的攻势,他身形快若疾电,从对方掌影里斜穿而出。 宇文慧珠怒叱道:“你为什么不敢还手?” 石砥中见宇文慧珠那出奇的身法,好像是传说中西凉派的失传秘技,他心中一震,陡地有一股愤愤不平的怒气,涌上心头,他向前急跨两步,挡在哈兰青的面前。 只见他目光一寒,冷冷地道:“你不要太不讲理,哈兄是让你并非怕你。” 宇文慧珠一怔,侧过头去,叱道:“这干你什么事?” 当她那饱含幽怨的眸子和对方冷寒的目光相接时,她的心里忽然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恍如在对方深遽如海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人心醉的力量深深吸引住她。 石砥中冷漠地道:“你不要以为天下男子都那么懦弱,如果你存了那么幼稚的想法,你将会后悔……” 宇文慧珠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挺拔英俊的男子敢如此教训自己,她虽然被说得满不是味道,可是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捉摸的快意泛上心头。她只觉得这个男子异于以往相识的任何一个男子,是她生平遇上第一个敢骂她的人。 男人在她们面前愈显得倔强,她们便愈觉得这个男子可爱,宇文慧珠便属于这种女人。她非但没有因为石砥中喝叱她而生气,反而觉得心中有种未曾有过的畅快。 她突然扬声一阵大笑,脸上绽出迷人的笑容,石砥中看得一怔,竟觉得宇文慧珠的笑容和东方萍一样令人心醉,唯一不同的是东方萍要比宇文慧珠成熟多了。 宇文慧珠笑意盈然,柔声道:“你是不是白驼派的人?” 石砥中冷哼道:“这个你管不着……” “我偏要管!”宇文慧珠盛气凌人向前走了两步,斜睨了哈兰青一眼,笑态突敛,道:“假如你不告诉我,我将让你后悔一辈子。” 石砥中从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女子,他生性倔强何曾被人这样威胁过,顿时一股怒火自心底涌起,他冷冷笑道:“你这个无知的女人!” “你!”宇文慧珠从没有被人如此叱骂过,心头一阵难受,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隐隐闪动晶莹的泪珠,他气得粉面苍白,布满浓浓杀气。 她斜掌向石砥中拍出一掌,叱道:“我非杀死你不可!” 她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似的,大喝一声,那如云秀发根根向肩后飘洒而去,掌风如刃,劲道如山,掌势未至,已有一股强劲浩瀚的掌风朝着石砥中胸前撞来。 石砥中冷喝道:“我就教训教训你!” 第45章 语音甫逝,他右掌斜斜拍了出去,在那通红如火的掌心中射出一道红色的光华,迎着宇文慧珠推来的掌风击了过去! 宇文慧珠骤然被这催金裂石的一掌重击,全身突地一颤,她面色惨变,那原本红晕满布的玉颊上,立时浮现一丝苍白之色,心中气血外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轻轻一拭嘴角流泻下来的血渍,眸里闪过幽怨愤恨的神色,身躯一阵摇晃,几乎要跌倒地上。 她强自稳住几欲倒下的身躯,颤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石砥中本以为宇文慧珠必会闪避自己的掌劲,哪知她自恃功力深厚,竟欲和石砥中舍命一搏。 他见她受伤吐血,心里忽然后悔起来,忖道:“我怎么火气那么大,竟然打伤一个陌不相识的女子,江湖上若有人知道我欺侮一个女子,岂不让人笑死!” 他神色歉然,道:“这是‘断银手’纯阳神功……” 宇文慧珠叹了口气,道:“怪不得有那么大的威力呢!喂,你可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如果你骇怕我将来找你报仇,就不要告诉我……” 这种狂傲的语气,听得石砥中怒道:“我石砥中还不曾怕过谁!” “回天剑客!”宇文慧珠惊诧地道:“你就是石砥中?” 她似是十分吃惊,恍如不相信名扬四海的回天剑客就是眼前这个男子,她眸光凝聚在他的脸上,好像想从他的脸上找出那些可歌可泣的事迹…… 石砥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在他脑海里却盘旋起许多曾令他心碎的事情,他见宇文慧珠正以一种奇特的目光望着他,急忙把视线投向静谧的黑夜里。 他经历过太多感情的波折,他深知一个女人若以那种奇异的目光看一个男人时,往往含有爱情的成分在里面…… 宇文慧珠此时虽然负伤极重,但当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她盼想已久的回天剑客石砥中时,那种早存于心底的敬佩立时淹没了她心中的恨意。 她喘息数声,道:“你确实是值得去爱的一个男人,怪不得有那么多少女想追求你呢!我宇文慧珠今夜总算认识你了。” 她因为认识石砥中而感到十分光荣,在那苍白无色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一片红晕,弯弯的嘴角上绽放出真挚的笑容,看得哈兰青和石砥中俱都一愣。 石砥中讪讪笑道:“姑娘言笑了,在下并没有姑娘想像中那么好……” 一语未落,沙漠里突然响起一片急骤如雨的蹄声,只见在黑夜中出现了二十几个骑土。 哈兰青抬头远望,惊声道:“这些人是打哪来的?” 这些骑土来得非常快速,杂沓的蹄声清脆地传了过来,没有多久,便已驰到他们的面前。 宇文慧珠朝当先那个黑髯老者道:“吴雄,西门盟主来了没有?” 吴雄在海心山见过石砥中,当目光一瞥见到回天剑客,神色突然大变,他晃身下马,对宇文慧珠道:“宇文姑娘,盟主因为处理海神帮的事情没有办法分身,所以命属下来接应姑娘,令尊已经到海心山去……” 当他看到宇文慧珠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的时候,他突然暗吃一惊,以宇文慧珠的功夫鲜有人能够轻易打伤她,他惊声道:“你受伤了!” 宇文慧珠凝望石砥中一眼,冷冷地道:“你不要多问,赶快把哈兰青擒下。”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不敢说出自己是被石砥中打伤的,在那深邃的眼睛里,隐隐涌现出柔和的目光,恍然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便已属于石砥中了。 哈兰青和宇文慧珠从小就认识,虽然没有儿女私情,但也算是合得来的朋友,他没有想到宇文慧珠会因为宇文海的事情而和幽灵宫的人联手对付他。 他气得全身颤抖,道:“慧珠,你竟和幽灵宫的人来往!” 吴雄怒喝道:“幽灵宫的人有什么不好?” 他大喝一声,反手撤出背上斜挂着的那柄长剑,一抖手间颤出数个冷寒的剑花,向哈兰青肩头直劈而落。 哈兰青神色凝重,他沉身运气,掣剑腾空而起,对着斜削过来的剑刃劈了过去。 “当!”两支长剑在空中交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溜火光激射进发,吴雄手中的长剑突然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吴雄神色急变,道:“大家上!” 那些黑衣佩剑的骑士一见吴雄的长剑被对方削断,同时大喝一声,纷纷撒出长剑朝哈兰青扑来。 石砥中身形向前一晃,沉声大喝道:“通通给我住手!” 他恨极幽灵宫的人,身形在一晃之间,斜掌劈向离他不远的一个持剑大汉身上,那大汉低呃一声,张口吐出鲜血,翻身倒地而死。 这种恒古未见的威势,立时震慑住那些幽灵宫的高手,一时俱煞住身形,惊骇地望着回天剑客。 吴雄面若死灰,颤声道:“石砥中,你想怎样?” 石砥中冷漠地道:“我要你们滚离这里,否则我将杀得你们一个不留,在此漠野之地血染黄沙……” 宇文慧珠莲足轻移,缓缓走至石砥中身前,幽怨一叹,痴望着他那丰朗俊秀的面容,幽幽地道:“你干嘛要和我过不去呢?江湖上谁都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不会和我为难吧!” 石砥中从她那柔和的眼神里,恍如看见雾样情迷,他机警地避开对方那含着万缕柔情的目光,暗忖道:“我绝不能再陷进感情的旋涡里,在连番感情的波折下我已受到太多的心灵创伤,看宇文慧珠那种痴情的样子正如自己和萍萍初见面时的神情一样,莫不是……” 这个意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情孽深重,所遇见的女孩子都太多情,不时会把那份情感投射在他的身上…… 他冷漠地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卖你的面子!” “呃!”宇文慧珠恍若受到雷殛似的,她全身剧烈一颤,痛苦地低低呻吟一声,那少女的自尊心被石砥中这句话彻底摧毁,她气愤难忍,不禁触动身上的旧伤势,娇躯连晃,接着吐出三口鲜血。 她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黑溜溜的眸子立时涌出晶莹的泪水,滚动的泪珠沿着腮颊上滚落下来,混着嘴角流下的血渍滴落地上。 “你好狠!”她摇摇颤颤指着石砥中,泣道:“没想到你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她扬起罗袖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凄凉地一声大笑,那种被人愚弄的伤心看得石砥中心头一阵难过,他并非有意去伤害这个少女的自尊,只是他骇怕再触碰一次爱情的痛苦…… 宇文慧珠伤心之下,双眉紧蹙,那苍白的面容罩上一层浓烈的杀气,她清叱一声,扬起手就往石砥中的脸上击去! 石砥中急忙举起右掌,电快地抓住她的皓腕,怒道:“从没有人敢打我的脸!” 说罢,一松手便把宇文慧珠推得倒退了二、三步。 宇文慧珠的手腕被对方那有力的手掌抓住,恍如触电似的,她觉得全身突然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涩泛上心头,那冰冷的脸上隐隐现出一片红云。 她羞得低下头去,心底翻卷起一阵波涛,偷偷斜睨了石砥中一眼,只见他冷漠地凝立在眼前,仰头望天,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她气得跺脚,叱道:“我和你拼了!” 身形向前急跃,连向石砥中拍出五掌之多,这五掌快捷凌厉,宛如秋风扫落叶,掌掌袭向石砥中的要害。 石砥中冷哼道:“你想找死!” 他翻掌发出一股掌风,“砰!”的一声巨响之中,宇文慧珠连退五步始稳住几乎倒下的身躯。 突然,穹空乌云密布,满天星斗都躲进云层里,只见从正南方风卷而起一条大黑柱,旋转着向这方吹来,那强劲的风啸急骤响起,地上沙石层层卷起…… 哈兰青朝正南方一望,大骇道:“龙卷风……” 第十二章死域求生 在这遍地黄沙一望无垠的漠野里时时隐伏杀机,正如那飓风来时没有丝毫预警,可是转瞬间狂飙四起,沙石飞走…… 强烈的暴风呼啸响起,掀起滚滚黄沙,这些正在冒死拼斗的高手俱神色大变,纷纷走避找地方躲起来。 风狂烈的吹袭…… 沙无情的激射…… 遍野黄沙,大漠此刻正面临龙卷风暴,处身在风沙里的人们,正全力抗拒着这自然灭难…… 混沌的天地,除了呼啸的狂飙怒吼声外,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又恢复了原有的静谧。 那股强烈的狂飙很快地悄逝在穹空里,蒙蒙尘沙从空中飘坠下来,堆聚成隆隆的沙丘…… 晨曦从云天透出一线曙光,朦胧的月夜有如新妇的面纱,轻灵地蹑着风沙溜走了,东方渐白,朝阳初露…… 无止尽的沙漠,无可数的沙丘,在茫茫漠野中,时间几乎完全静止。 黄沙忽然颤起一阵浮动,颗颗黄沙向四面飞卷流溅,汗血宝马缓缓伸出头来,两只修长的大耳内摇了摇,顿时有两股黄沙从耳朵里流泻出来,它低鸣一声,白沙堆里跃身跳了出来。它抖了抖身上的沙尘,扬起前蹄扒掘着那深陷的大坑,顿时沙雾弥漫,黄沙疾射,那沙坑越扒越深…… 在那深陷的大沙坑里,石砥中曲蜷着身躯,恍如没有呼吸似的倒卧在这里,在他身旁,宇文慧珠紧紧搂住他的手臂,那是人类低抗大自然灾难的本能求生的表现,无助的紧紧抓住一桩可凭借依靠的东西…… 汗血宝马见自己的主人躺在深坑里,它长长低嘶一声,欢欣地在四周飞跃着,刹那间哒哒的蹄声传了开来,周遭掀起一道凄迷的沙幕。 第46章 它奔驰了一会,回头望了他主人一眼,可惜石砥中并没有因为它的焦急而清醒,毫无动静地倒卧在那里,它急得绕着大坑直转数匝,忽然低下头去,翻卷红红的舌尖舔着石砥中那满面黄沙的脸上…… 石砥中也不知自己晕死了多少时间,只觉得耳边充塞着那大风隆隆的怒吼声,好像还在漫天狂卷的风沙里凭着本能挣扎,以超人的异禀抗拒大自然毁灭性的袭击。 仿佛时间进行得很慢,他觉得自己好像浮荡在大海上,虚无的灵魂似乎已经脱离躯体奔驰于云雾之间,突然他感到脸上有东西在爬动着,那仅有的一点知觉使他的灵魂从虚无飘渺中又回到了现实。 石砥中缓缓睁开双目,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忠主不二的神驹,他轻轻翕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想去抚摸他的神驹,可是他的手却没有办法抬起来,连那仅有的一丝力气都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虽然他没有力量移动身躯分毫,可是他的思绪仍飞快流转着,他凄凉地一笑,脑中疾快地忖思道:“我又一次逃过死亡的威胁,那强劲的飓风怎么没把我卷向空中活活摔死,那我便可解脱一切的痛苦,了却感情的重荷……也永远不会再受到痛苦回忆的折磨。” 他落寞地感叹着自己的一生,沉缅在那似烟的往事。 他真希望自己就这样地死去,可是命运之神似乎有意袒护他,使他又轻历一次生死挣扎,向最后的命运挑战…… 石砥中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抓住,他惊诧地把目光聚落在沉睡如死的宇文慧珠的身上,一时使他怔住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一个相识没有多久的陌生女人躺在一起,这就是命运吗?若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他怎会和她有若同生共死的睡在这里呢? “生不同衾,死同穴。”他心神寒悚地震颤着,倘若这时宇文慧珠清醒过来,看到这种情形,他将如何向这个纯洁的少女解释? 石砥中惊惶地挪移身躯,但是她的手掌抓住他有如抓住一盏生命的明灯,那挣扎的求生欲望,他恍如天空中的一块云板…… 他望着穹空洒落下来的朝阳,一个意念像电光石火般的跳进他的脑海,快捷地疾忖道:“人生遇合当真是件不易捉摸的事情,昨日我和这个少女还作殊死拼斗,双方好像仇人一样,哪知经过那个大风暴仅仅隔了一夜,他竟会和一个极欲杀死自己的人睡在一起,这种奇怪的遇合真是令人难以想像!” 他深深叹了口气,又忖思道:“我为什么这样怕和宇文慧珠的眼光接触,难道她的眼里真有萍萍的神采吗?太像了,太像了!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就是萍萍的化身,在那令人沉迷的目光里,我几乎难以抗拒她脉脉含情与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青春之火,我几乎要溶化了,我的感情竟是如此脆弱,难道是因为萍萍的移情而使我的感情澈底崩溃了?为什么以前我从没有这样软弱过呢?” “罗盈、西门婕、施韵珠……这些女孩子也曾将感情投注给了我,而我丝毫没有移动过我对萍萍的爱。可是现在,我竟会被宇文慧珠攻进我的感情防线之中……这或许是因为她和萍萍太相像了。” 这些纷杂的意念,在他脑海中恍如翻卷的浪潮,他没有想到和宇文慧珠认识只不过一日的时光,就会发生这样的奇妙的感情,或许世间情事和那变幻的云海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在那流动的思绪里,他恍如看见东方萍含着清莹的泪珠,忧伤哀怨地向他倾诉离别后的相思,然后浮现出唐山客狰狞的笑容…… 这些片断的温馨回忆,以及那伤心断肠的往事,恍如影像似的映现在他眼前,他痛苦地一声大吼,胸前气血忽然上涌,他只觉全身二颤,一阵痛楚又使他失去了知觉。 这声沉重的吼声过后,宇文慧珠的身子轻轻蠕动,她低低呻吟一声,低垂的双目缓缓张开,那双滚动的眸子闪现一丝激动的神色。 她茫然望着身边的石砥中,顿时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涌进她的鼻孔之中,她觉得心头怦怦跳动,一片红彩染红了她的双颊,使她羞涩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宇文慧珠幽幽叹了口气,道:“昨夜我原想杀了你,但是看到你舍命救我时那种焦急的样子,我知道你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当时我们两人若同时死去该多好,可是……唉!我竟会爱上你,你虽然功力深厚,却不懂得如何和大自然搏斗,要想在大漠里活下去,必须要晓得怎样在没有水草的地方生存,你在这方面还不如一个牧童,所以你才会受那样重的伤……” 她自言自语了一阵,从地上挣扎坐了起来。 当她看见石砥中脸色发紫,嘴角溢血的时候,不觉惊颤道:“啊!你是无法战胜自然的,你妄想以本身的修为和大风抗拒,难怪你会伤得这么重,看你伤得这个样子,恐怕你全身经脉已被大风的压力震断,如果真是如此,我得赶快领你去见我的师父,否则……”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去关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子,只觉得这个男子身上蕴藏着神秘力量深深缠住她的心灵,丝丝缕缕的情感在默然不觉中全部托付给了石砥中。 宇文慧珠这时一心一意要救石砥中,她惶悚地站了起来,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使她居然能够抱起石砥中从那个沙坑里走了出来。 她伤后的身子非常虚弱,虽然这时凭着一股精神力量支持着她,由于她怀中抱了一个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地像差点要倒下去的样子。 她深知这时的情势非常危急,石砥中嘴里流血不止,伤势继续恶化,自然要救他性命必须在天黑以前赶回神沙谷。 汗血宝马悲鸣一声,向宇文慧珠奔了过来。 宇文慧珠经过一夜狂风的吹袭,再加上身上原有的掌伤,憔悴的面靥早已失去原有的神采,她深深叹了口气,对神威异常的汗血宝马道:“你的主人已经快要死了,要救他只有靠你辛苦地跑一趟了,我们两个人你能载得动吗?” 汗血宝马善解人意,它高亢的长啸一声,轻轻点了一下头。宇文慧珠先把石砥中推上马背,然后自己再爬上去,石砥中便静静地倘靠在她的怀里。 宇文慧珠抱紧怀里的石砥中,凄然掉下泪水,霎时一种绝望之色显现在她的脸上,她哽咽道:“石大哥,我只能这样称呼你,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可是我必须要这样做,假如在天黑之前我们赶不回神沙谷,你的命可能就完了,而我也算尽到心了,如果不幸在回神沙谷的途中死去,我就陪你葬身在这黄沙世界里,只可惜你一身武功要永埋黄泉了,我真替你难过……” 说着,说着,身子泛起剧烈的颤抖,那是一个少女的美梦幻灭时的悲伤,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在浑然不觉中暗暗地爱上石砥中,毫不吝啬地将全部的感情交给了这个男子。 “唏!” 汗血宝马似乎也知道主人的生命正面临生死边缘上,它悲呜一声,扬起四蹄,溅起沙石电快地飞驰着…… 宇文慧珠愕然望着脚下翻飞的黄沙,她心中忽然想起流传于大漠的一个悲惨的传说……一个哀艳感人的神话。 传说大漠原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有一个青年爱上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却嫁给了别人。那青年在绝望之下,请求上天将这块丰沃的草原,变为贫脊的大漠。上天感其至诚,准其所请,那青年便终年孤独地生活在这个荒凉的大沙漠里,最后成为沙漠之神…… 想到这里,她更伤心了,泪水像珍珠似的成串流了下来,热泪滴在石砥中的脸上,洗刷去他脸上的沙尘,也使石砥中再度清醒过来。 这次石砥中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眼睛茫然望了她一眼又闭上眼了,可是那鲜红的血渍却不停地从他嘴角流下来,沾湿了他身上的衣衫,殷红一片…… “呃!” 石砥中好像再也忍不住身上的痛苦,他痛哼了一声,脸上滚动着颗颗豆大的汗珠,只听他梦呓般的轻语道:“水!水!我要水!” 宇文慧珠艰涩地舔那干燥的双唇,心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的难过,她泣声道:“石大哥,这里哪有水,我知道你快干死了,可是在这遍野黄沙的地方到哪里去找水呢……但愿我的泪水能滋润你的舌喉,不然,你只有再忍耐一下了。” 石砥中干涩的哼吟一阵,又呼呼沉睡过去,宇文慧珠惟恐他从马上摔下来,将石砥中的身子扶正,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火热的面颊,泪影闪落,她神智陷于恍惚中。 “嘿!” 一声低喝之声将她惊醒,她连忙睁开眼睛,勉强振作精神向前面望去,只见数丈之远,有一个汉子正扬起一条绳索向汗血宝马的头上套了过来。 而这汉子身后倒卧着一匹死去的蒙古马,显然那汉子的坐骑经不起干渴的考验而死。 这汉子的套马之术非常高明,他一抖手间,那绳索在空中斜飞套上汗血宝马的脖子,它低吼一声,倏地煞住去势。 宇文慧珠神色大变,叱道:“你是谁?” 那汉子嘿嘿笑道:“你不要管我是谁?在大漠里没有马就不要想活,我为了生存只有委屈你了。” 这汉子的力气真大,腕上用力一拉,宝马竟被他拖动了几步,宇文慧珠在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个后仰和石砥中同时滚落下来,跌在沙土里。 她气得浑身一颤,急忙拖着石砥中爬起来,但是一阵晕眩几乎使她支持不住身子,她绝望地叹道:“完了! 第47章 我们碰上高强的马贼,石大哥,或许我俩命该死在这个沙漠里,我没有办法救你了。” 但求生本能始终在支持她,铿然声中,她拔出石砥中的那柄千古神剑,可是她的手不停颤抖着,那是过分紧张和疲倦的缘故。 那汉子的确是一个高明的骑师,他斜斜飘落在汗血宝马身上,双腿一夹马腹,汗血宝马悲鸣一声,身子直立了起来,激烈地跳跃着。 那汉子没有想到它是这样难骑,骤然被它一甩不禁被抛出数丈之远,他似是十分愤怒,喝道:“好畜牲,你还敢倔强!” 他身子向前一扑,又跃回它的身前,汗血宝马低鸣一声,扬起蹄子无情地朝向那汉子踢了过去,那汉子一愕,急忙向后面退了几步,斜掌向宝马颈上劈去! 宇文慧珠见人马相斗不息,知道那汉子一时不易得手,她此时身子早已疲倦得没有一丝力量,但她晓得这是生死之争,若自己不振作精神去对付那个汉子,这条命算是丢了一半了。她轻轻把石砥中放在地上,泣颤地道:“石大哥,我们要为我们的命运一搏,我须要你的鼓励,倘若我打不过那个人,你我都不能活了。” 宇文慧珠深深吸了口气,连忙轻拭脸上的泪水,可是她又踌躇了,微微有些怯意,因为她这时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坚贞的爱情给她无穷的勇气,一股求生的力量在她心底鼓起,顿时那股怯意消失无形。 “为了石大哥,我一定要杀死他!” 宇文慧珠不停地呢哺着,她上前走了几步,斜斜举起那柄利剑,一道凄迷的光弧闪烁在空际,迎着炽热的阳光,发出刺目的光华。 她清叱一声道:“你这个马贼,我非杀死你不可!” 剑刃闪现一道流滟的寒光,快捷地激射过去,可惜那个马贼反应之快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把她吓了一跳。 那个汉子正和汗血宝马僵持不下,忽闻背后一声清叱,接着是一道冷寒的剑气疾袭而来,他低喝一声,身形斜跃而来,落在宇文慧珠的对面。 他嘿嘿一声大笑,怒道:“小妮子,你敢跟大爷过不去!” 字文珠厉叱一声道:“你找死!” 她身形一晃,轻灵地跃了过去,剑刃斜劈,满空剑影倒洒而落,在一片剑光中,忽然刺出一剑。 那汉子没料到像这样柔弱的女子竟会俱有如此深奥的功夫,他轻咦一声,上身斜移五寸,左掌斜切而出,右手五指如钩,急扣她的腕脉。 宇文慧珠见对方只是左掌一切,面前便是壁垒森严,一时竟攻不进去,她暗暗大吃一惊,抖腕一转剑势,由上而下笔直劈来。 就在她剑势一转之际,那汉子右手五指已经急扣而至,并猝不及防踢来一脚,直攻她的小腹。 宇文慧珠只因过分疲劳,无法发出真力击退这个功夫不弱的汉子,她这时所剩功力不及三成,是故打起来非常吃力。 她眼中闪起一股煞意,急忙一挫身形避过对方的手指,运剑下削,照准那个汉子踢来的脚下砍去! 那汉子目中闪过惊诧之色,他曲身暴闪疾退,急忙问道:“你是谁?是不是宇文慧珠?” 宇文慧珠喘息道:“你是白驼派的弟子,怪不得那么不要脸?” 那汉子满脸肃然道:“在下马鲁格,这次深入大漠找寻敝师叔哈兰青,不幸遇上大飓风,宇文姑娘手上拿的可是金鹏墨剑?” 宇文慧珠心恨白驼派把宇文海一关就是十年,她见马鲁格是白驼派的弟子,心里那股杀气更加地坚定,她冷冷地道:“你死到临头,还问金鹏墨剑做什么?” 巴鲁格斜睨晕死过去的石砥中一眼,神色微变,道:“这么说石砥中当真又回到大漠了?” 宇文慧珠一扬剑刃,道:“你问这些事做什么?” 巴鱼格态度庄重地道:“大漠的英雄好汉谁都知道石砥中是天下第一等大恶人,他在大漠中连毙各派高手,搅得这里到处不宁静,敝派忝为大漠的一分子,决定要把他赶出这里……” “住嘴!” 宇文慧珠冷煞地一笑,怒道:“你是大漠的人,我就让你变大漠的鬼!” 她大吼一声,身形移位连进四步,一剑破空撩起,剑尖点处,星芒进现,斜斜击了过去。 但这一剑使她妄用真力,旧伤突然发作,剑势甫出,她已感到头晕目眩,一口鲜血疾洒而出! 马鲁格此刻还不知宇文慧珠已把白驼派恨入骨髓,他只知道她和师叔哈兰青十分要好,故不敢再和她动手,见她一剑刺来,吓得急忙退避三尺。 他满脸惊恐地道:“宇文姑娘,你为何这样恨我!” 宇文慧珠身子摇摇晃晃,颤道:“我为什么不恨你,你想夺我的马不算,还耽误我的时间,你可知道有一人的生命比你重要千万倍……”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的斜睨石砥中一眼,只见石砥中这时恍如已经死了,汗血宝马悲鸣数声,在它主人身边走来走去,不断发出悲极的低鸣。 宇文慧珠看得心头一阵难过,恍恍惚惚只觉石砥中是一代英雄,不该这样轻易地死去,刹那间,一股浓烈的杀气从她脸上升起。 她缓缓收回那散乱的目光,凝注在巴鲁格的身上,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的脑海。 她疾快地忖道:“石大哥正在生死边缘上作最后的挣扎,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万一石大哥真的因巴鲁格劫马而死去,我非杀尽天下白驼派弟子不可。” 这个意念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她急忙收敛心神,暗中把身上残余的真力布满全身,但当她正在运功之际,脑中忽然一阵晕眩,几乎要仆倒了下去。 而那起伏不定的胸口也开始隐隐作痛,积郁于胸口的那股气血忽然上涌,哇地喷出一道血箭,洒落满地。 巴鲁格看得大愣,道:“宇文姑娘,你怎么啦!” 宇文慧珠凶光一闪,趁着身形摇颤欲坠之势,斜剑破空撩出,叱道:“我要你死!” 这一剑快得出乎巴鲁格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宇文慧珠会在这种情形下而欲杀死自己,登时从他心底涌出一股寒意。 “嘿!”他吓得急忙暴闪而退,道:“你好毒的心啊!” 他这一退虽然非常快速,可是对方那一剑是聚集全身功力斜点而来,他只觉身形一颤,一股血水就从他胸前喷了出来。 他身形摇摇晃晃地连退了五、六步,正退到石砥中躺卧的地方,汗血宝马低鸣一声,身形如风,忽然一蹄飞出踢了过来。 “砰!” 巴鲁格眼前一黑,整个身躯平空飞出八、九尺,远远摔落在地上,他接连喷出数口鲜血,额头上汗珠滚滚流下。 他绝望地低吼一声,颤道:“你为什么这样对付我……” 宇文慧珠这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自己,巴鲁格一倒,她的精神不禁一泻,全身突然泛起一阵剧烈的颤抖。 她喘息数声,道:“你的企图我不是不知道,这大漠来去千里,你绝不会轻易地放我离去,我就是不杀你,你也会先杀了我。” 巴鲁格绝望地一叹,道:“你这次错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杀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共乘一骑脱出死域……” 宇文慧珠知道他已经不行了,轻轻叹了口气,勉强走至石砥中身前,一股莫名的悲伤陡然从她心底泉涌而出。 她哽咽泣道:“石大哥,你再忍一忍……” 她运起全身仅余的力量先把石砥中抱上马背,自己再费尽所有的力气也爬上去,当她上去之后,血水已染红了她的胸前。 静谧的沙漠又响起清澈的蹄声,酷热的烈阳有如一盆炭火似的蒸烤大地,宇文慧珠口唇干裂,心中则像是一团烈火,全身瘫痪没有一丝力量,她耐不住灼烈艳阳照射,颓然低下头去,任那宝马飞驰…… 肉体上剧烈的痛苦,没有一点水滋润喉间的干涩,此刻都被她萌发于心中的希望所冲淡,这时在她脑海中仅有一丝意念,只听她喃喃道:“赶快回神沙谷,救石大哥的性命要紧……” 一股坚定不移的信念始终支持着她,每当她感到无法再承受肉体上的折磨,几乎想要放弃求生的念头,只要她的目光落向怀中的石砥中,那股无形的精神力量又使她复活了……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宇文慧珠在恍惚中突然清醒过来,当她抬起头时,太阳早巳落至大漠尽处,只见云天残霞万道,绚丽中有些凄凉的气息…… 突然,空中飘来一股浓重的异味,她虽然在极度疲累中,也能体察到四周的空气有点不太对劲,那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气味,一种属于兽类的特殊气息。 “狼,这是狼的气味……” 宇文慧珠全身陡地惊颤,耳际隐隐传来凄厉的狼嗥,只见数百头饿狼恍如恶兽似的向这里涌来! 她脸色吓得苍白,惶悚地叹了口气,道:“完了,前面狼群不下数百头,我若想闯过去还真不容易,看来我跟石大哥当真要惨死在大漠里了……” 汗血宝马一声惊嘶倏地煞住了势子,低鸣一声,然后连连退后数步,它恍如非常骇怕,居然不敢前进。 这时那数百头出来觅食的饿狼已经逼近它的身前,宇文慧珠绝望地一叹,吓得她冷汗涔涔滴落。 她颤悚地道:“宝马!宝马!我和你主人的命全在你的手里,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但可不能让这些畜牲作贱我们……” “唏!唏!唏!” 它高亢的一声长鸣,身形突然激射而起,只见红影疾闪,它已冲进那些作状欲扑的狼群里面。 第48章 宇文慧珠凄凉地叫道:“石大哥,我没有办法救你了!” 她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恍似腾空飞跃,有若跌进茫茫大海之中,可是她的耳际却传来那令人心悸的野狼吼声,凄厉的回荡在静谧的漠野。 “死吧,让我抱着你死在一起!” 宇文慧珠在心底绝望地怒吼着,她的神智逐渐模糊起来,虽然在她眼前出现那些张牙舞爪的狼群,可是她并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只觉得自己由这个世界走进另一个世界,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前方忽然出现一片青色山脉,那就是神沙谷,宇文慧珠什么都没有看见,因为她已晕绝了过去。 夏日的影子斜落在山的那一边,青翠的林树在向阳的山谷里随风招展,空旷的山谷伸展开去直入高广而晴朗的天空。 阳光洒下,透过那茂密的林梢投落在林边的那间房舍上,炽热的阳光穿射进窗棂,照在里面人儿的身上…… 石砥中从昏迷中醒转之时,发觉自己身旁坐着的是宇文慧珠,他深感大惑不解,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滋味,每次绝处逢生,都是女人救了他,在别人也许会认为这是一种艳福,但他却觉得美人恩最难令人消受。 宇文慧珠仿佛没有发觉他已醒来,一个人痴痴望着窗外翠绿色的山谷,可是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泪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动着,好像满怀心事。 在憔悴的脸上浮现着几许哀愁,她好象耐不住心里的忧伤,终于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腮颊流下,滴落在衣襟上。 石砥中看得心头一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我以为她是个非常快乐的女孩子,哪知她竟也有这么多的忧愁,时常会在不知不觉中感伤起来,而陷入痛苦之中。” 他嘴唇轻轻翕动,低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困难的移动身躯,想离得她远一点,可是他像是全身没有一点劲似的,连移动的力量都没有。 宇文慧珠从失神中惊醒过来,急忙撩起罗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她深情凝视石砥中的脸庞,那朦胧的目光里含有太多的梦想,以及令人心疼的自怜…… 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终于醒来了,我在这里足足陪了你六天,你始终昏迷不醒,真是急死人了。” 这种倍极关怀的口吻听得石砥中非常感动,他瞥了这个姑娘一眼,霎时,有种异样的感觉泛过心头,他只觉胸口一窒,脑海中又浮荡起那件令他心碎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有些诧异地道:“什么?我睡了六天!” 宇文慧珠轻轻笑道:“是呀!这次若不是那匹神驹大显神威,我俩纵是不死于大漠,也得喂那些恶狼……” 石砥中没有说话,他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缓缓闭上双眼,在他的心里充满了苦涩,他想自己虽然从死神的手掌中逃出来,可是又陷入感情的旋涡里,这是他的真实感觉…… 宇文慧珠见他紧闭双目,恍如不愿看见自己,心底陡然涌现一股哀愁,她凄凉的叹了口气,道:“你不想理我,也不想再看见我?” 她说得哀怨愁苦,柔肠千转百回,石砥中听得全身一颤,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宇文慧珠面色微动,道:“你在想东方萍,是吗?” 石砥中的心颤悚了,他黯然叹了口气,这个在他心底生了根的女人,他永远没有办法抹去她的影子。每当他闭上眼睛时,她便像个幽灵似的映进他的脑海,不论是在何时何地,就是此时此刻也一样…… 他索性睁开眼睛,茫然望着屋顶,艰涩地道:“也许是的,真正的回忆永远也忘不了……” 宇文慧珠叹道:“你必须要忘掉她,我这个要求是为了你好,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你那种悲伤的样子……” 石砥中坚决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的感情已经生了根,任何人都不能把烙在心灵上的影子抹掉……” 一缕幽思轻灵的溜进他的脑际,那无涯的往事虽然给他太多的回忆,在他心底却依然感到无比的空虚和寂寞。 他想到往后要忍受无比寂寞的岁月,不禁忖道:“自古英雄多寂寞,我也许要永远活在回忆里,但愿能心如止水,不要再沾惹那些无谓的烦恼。” “唉!”宇文慧珠又长叹了一口气,泪珠簌簌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骤觉自己和这个奇伟男子距离隔得那么遥远,那缕缕如丝的感情好似抛落在滚滚浪涛里,一点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她哽咽着颤声道:“我知道没有办法从你心里夺去她的地位,可是我非得拥有你不可,这份感情来得太快,你也许不相信,自从那天相遇起,我就暗暗爱上你。” 石砥中一时愣住了,怔怔望着这个痴情少女,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宇文慧珠的嘴里说出来的,这感情来的太突然,使得他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他惊颤地道:“你!你将会失望,这是不可能的事。” 宇文慧珠失望地望着石砥中,她不敢相信自己心爱的男人竟如此铁石心肠,暗忖道:“一个人在一生中,绝不能做错任何一件事!” 她心情沉重地想着,那颗炽热的心已经沉没在幽冥深渊,另一个意念即飞快地掠过心头,又忖道:“一失足成千古恨,然后再也不堪回首……正如我作茧自缚,把自己的青春投寄给这飘忽不定男子的感情里……” 泪珠儿纷纷自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滴在雪白的罗衫上,很快便染湿了大片。她恍如已经知道此生将永远伴着那无涯的悲哀,默默度过寂寞的余生,即使她由红颜转变成白发老妇,这深刻的悲哀也不会离她而去。 因此,她深深凝视着他那张丰朗俊秀的脸庞上,生像是努力要把他的印象镌刻在心版上,永志不忘。 她怔怔望着石砥中,脸上流露出来的幽伤及眸中射出的悲情是那么明显,她轻轻低泣道:“也许我长得没有东方萍美丽,无法引起你的兴趣,可是我懂得做个好妻子,我会尽全力去服侍你,只要你不讨厌我……” 石砥中双眉紧蹙,深深吸了口气,道:“姑娘丽质天生,美绝人寰,以姑娘兰心慧质,任何人也不会讨厌,只是石砥中福薄,没有办法接受。” 宇文慧珠看他不肯接受自己的情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她绝望地一声大笑,道:“我宇文慧珠真是下贱!” 她想起自己纵横于万里大漠,没有人不见着自己恭敬仰慕,多少公子向自己献媚阿谀,虽然在他们百般追求下也不屑于一顾。现在把全部的感情献给这个名震江湖的男子,换来的却是排拒推拖,顿时一股热情化为无比的怨恨,不自觉地怒视对方。 “哼!”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怒哼之声,俩人同时神色一变,只见一个龙钟老态的老妪冷煞地走了进来,她目光有如两道利刃,深深聚落在石砥中身上。 宇文慧珠惊惶地白床沿站了起来,颤声道:“师父!” 那满脸冰冷的老妪没有理会宇文慧珠,她冷冷一笑,身躯缓缓移向床沿,刹那间这位老妪射出冷肃的目光,连四周的空气也因之冻寒。 那老妪冷煞地笑道:“我的徒儿到底哪一样不如你?” 石砥中骤闻这阵冰冷逼人的语声,全身为之颤震,他不知这个老妇是谁,由于她问得太过于突然,一时间他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他深吸口气,落寞地道:“老前辈,宇文姑娘聪颖美丽,哪一样都比晚辈高明,这次蒙前辈相救,在下永铭不忘……” 那老妪冷哼道:“你若真要报答我铁掌金婆,就快娶慧珠为妻,这次她把你从大漠救回来,整整六日夜没有离开过你。” 石砥中见铁掌金婆硬要自己答应这门亲事,不禁觉得非常为难,他想不到在爱情的创痛尚未平复之际,竟又遇上另一个少女的追求,他心里骤然一痛,东方萍的倩影隐隐约约又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忖道:“虽然萍萍已不属于我,可是我对她的爱却不能因得不到她而给了宇文慧珠,那样的爱情绝不是幸福,而是痛苦的开始……” 他暗自神伤道:“老前辈,我曾在感情上遭遇过太多波折,因此我不敢再接受—次无邪的纯真情感,宇文慧珠和我有如兄妹相待岂不更好,何必要彼此束缚呢!” 宇文慧珠没有想到石砥中和东方萍之间的感情是那么坚固,她晓得自己在石砥中心中没有激起一点遐思时,一股冷如寒冰的凉意把那颗火热的心重重包裹起来。 她撩起罗袖轻拭脸上斑斑的泪痕,颤声道:“我已经很满足了,石大哥,你待我真好。”这些日子里,她不单是寂寞和恐惧,而且非常担心和悲伤,这种种混合的痛苦,即使是一个铁人也承受不了,然而此刻她—旦知道自己的感情被对方轻易抛诸于脑后,禁不住痛哭失声。 石砥中听得非常清楚,心头一震,痛苦与歉疚同时布满他的心湖。 他偷偷斜睨宇文慧珠一眼,只见她轻颤双肩可怜无助地坐在床沿上低声哽咽,那种落寞神伤的样子,令人难以忘怀。 缟衣赛雪,人比花娇,那腮上的泪痕斑影,使他更加感到痛苦。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忘不了这景像,快乐的时光容易消逝,快乐的景像也容易被淡忘,只有回肠荡气的哀痛才能永志难忘。 石砥中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心里的激动及悲伤绝不比宇文慧珠好过多少,他暗叹一声,喃喃道:“宇文姑娘,请你不要悲伤,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情意,这份珍贵的感情让我们永远留在心底追忆”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心底那股郁伤再也克制不住,那双俊目之中不禁泪满盈眶。 第49章 正在这时,铁掌金婆那双锐利如剑的目光,冷煞地凝结在他的脸上,一股浓重的煞气,在她苍老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来。 铁掌金婆冷冷笑道:“我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人敢更改过的,你这野小子竟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只好毁了你。” 说罢,她的左掌疾快地抬了起来,在那洁白的掌心发射出一股紫红色的光华,伸缩流激,看得石砥中心神剧颤,索性闭起双目等死。 铁掌金婆看得一怔,道:“你怎么不抵抗?” 石砥中凄凉笑道:“你救我一命再毁我一命,恩怨两消,这是最好解决的方法,我也可以减少良心上的痛苦……” 宇文慧珠幽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见他脸上平静得毫无惊惧之色,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当真令人心折,这种真正男子气概她还是初次见到,心中那一缕怨恨顿时化得无影无踪。 她惶悚地全身一颤。 “师父!我们不能这样做。” “哼!”铁掌金婆冷哼道:“我就不信他不怕死。” 石砥中霍地圆睁双目,只见对方利刃似的掌缘已距离自己身前不及两尺之处。 他自忖必死无疑,望着斜削而来的掌刃,淡淡笑道:“晚辈在生死线上不知经过多少次死劫,可是从没有像这般冷静过,也许我命该绝于此。” “砰!”这一掌来得快速超绝,砰的一声过后,石砥中自床上斜飞而起,他只觉得身上一痛,撞得石壁粉屑簌簌直落下来! 宇文慧珠颤声呼道:“石大哥,你怎么样了!” 石砥中只觉身上气血一活,竟然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他怔怔出了一会神,只见铁掌金婆已转过身去,独自离开石室。 香风轻送,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只见宇文慧珠憔悴的脸靥上显现出焦急的神色,他凄凉地一笑,在她的脸上深深一瞥,又急忙避开对方火样的目光。 宇文慧珠泪水簌簌的滴落,凄楚地道:“我师父外刚内软,那一掌拍活你凝结于经脉的淤血,她不忍心见我伤心痛苦……” 语声未落,室外又响起一阵轻碎的步履声,石砥中诧异地望向室外,只见西门奇像个幽灵似的悄悄凝立在门槛之外,以一双怨毒的目光冷冷盯在石砥中身上。 宇文慧珠花容骤变,道:“谁叫你来这里的?” 西门奇嘿嘿笑道:“怪不得你回神沙谷后一直回避我,原来这儿暗藏春色,躲着这么一位大英雄,西门奇有幸总算撞见了,只可惜我来得不是时候。” 说罢又嘿嘿冷笑数声,只气得宇文慧珠全身直颤。 石砥中作梦也没有想到西门奇会在这里出现,他完全猜不出海心山幽灵宫和神沙谷有何关系,但从宇文慧珠的神色中,他看得出她好像非常讨厌西门奇。 他暗暗调运了一下那散失流窜的真力,只觉全身气血畅通无阻,那浑厚的劲力并没有因自己所受的重伤而减少。 他哪知在那六天昏迷里,铁掌金婆日日给他用金铁过穴之法治疗大风所造成的内伤,浑然不觉中他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 他清朗的一声大笑,道:“西门奇,你说话得留神点,当心我再打伤你。” 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从他心底弥漫涌起,他只觉得全身劲力澎湃,罗盈死时的景像有如电光石火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熊熊怒火使得他一跃而起。 西门奇自从上次被石砥中在幽灵谷打伤之后,时时都想报回那一掌之仇,这次意外地在神沙谷见面,那股郁结的恨意顿时倾泻出来。 他嘿嘿一声冷笑,怒道:“你以为西门奇还会怕你吗?那你才想错了呢!我西门奇自从得到上次的教训之后,发誓要把你碎尸万段,使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宇文慧珠轻叱道:“西门奇,你不要以为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便可天下无敌,其实你那点东西我才看不起。” 西门奇那次受伤之后,其父西门熊带着他在无意之中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西门熊把西门奇送到神沙谷铁掌金婆这里疗伤,并请铁掌金婆指点那下半部秘笈上的武功,是故西门奇此时的技艺已非昔日可比。 西门奇神色大变,厉道:“你真想要和我过意不去!” 宇文慧珠冰冷地叱道:“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来!” “嘿!” 西门奇冷喝一声,心中杀意倏地上涌,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宇文慧珠自幼被铁掌金婆娇宠惯了,何曾像今日这样受别人的闲气,她适才过度悲伤,心里正有一股发泄不出的怒气,她气得柔躯泛起轻微的颤抖,冷煞的眸子射出幽怨的目光。 她怒喝一声,身形向前电快一跃,道:“你敢?” 西门奇自恃和铁掌金婆的关系深厚,没有把宇文慧珠放在眼里,她身形才斜飘过来,西门奇手掌已如电地在她的脸上掴了一掌。 这一掌快得出乎她的意料,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霎时,在那洁白的玉颊上留下五条深长的指痕,红红的浮现在脸靥上,她花容大变,娇躯摇摇一颤。 “我非杀死你不可!” 宇文慧珠骤受如此重大的侮辱,她气得通体颤抖,大喝一声,身形陡然直欺而来,一片掌影如水洒出。 西门奇果然今非昔比,迎着幻化重叠的排山掌影,身形只是轻轻一晃,就穿过那疾劈而来的掌风,斜斜削出一掌,神鬼难测,那一掌宛如羚羊挂角攻了过去。 “砰!”这种突来的变化连宇文慧珠都没有想到,她闪避不及重重挨了一掌,只打得她口吐鲜血,整个身躯斜斜飞出五、六步远。 石砥中看得心头大寒,要抢救也来不及了,他没有料到西门奇功力进境如此神速。 他神色凝重一曳袍角斜飘而来,大喝道:“西门奇,有种你和我斗斗看!” 西门奇抬眼一看,只觉人影一闪,石砥中已落在自己身前。他不敢和对方硬拼硬斗,吓得急忙移形换位退了开去,神色一凝,双目紧紧逼视在石砥中的身上。 “谁叫你打伤她的?” 西门奇没有想到铁掌金婆会在这时闯了进来,他在顾盼之间,铁掌金婆满脸怒气瞪了他一眼,在那冷峭的目光里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西门奇全身陡然剧震,颤声道:“干娘,是她先和我过不去的!” 铁掌金婆先查看了宇文慧珠身上的伤势,气颤地道:“你这个孩子怎么把她打成这个样子!” 一缕血丝自宇文慧珠的嘴角淌下,那憔悴的脸靥显得苍白无比,她呻吟一声,无力地睁开双目望了铁掌金婆一眼,含着泪水的眼眶又缓缓闭了起来。 铁掌金婆心头一阵难过,显得非常激动,她伸手在西门奇脸上连掴三掌,大声喝道:“你给我滚,告诉你爹,永远不要见我!” 西门奇在铁掌金婆面前可不敢放肆,他深知铁掌金婆倔强的性格,吓得连忙退向门槛外面。 他好像非常不服气,抗声道:“干娘,我是你的干儿子,将来是我养老你,你这样帮助我的仇人,我爹知道会不高兴的……” “哼!”铁掌金婆没有理会门外的西门奇,她赶紧盘膝坐在宇文慧珠的身边,骈指连点三处大穴,侧过身子对石砥中道:“你快把她的手放下,再晚她就没命了。” 说完,她神情紧张的开始凝气聚神,片刻功夫,她的双手变得通红,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石砥中见铁掌金婆那种慎重的样子,心头也是一惊。 虽然双方隔了一段距离,仍然能感到对方那掌上发出热灼袭人。 她把掌上劲力提到十分之时,往字文慧珠身上拍了过去,这一掌准确无比正好拍在宇文慧珠的“玄机穴”上。 她轻嗯了一声,接着又是数掌拍了下去。 一旁的西门奇并没有因为叱喝而离去,他见石砥中和铁掌金婆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宇文慧珠的身上,眼中立时布满阴狠的杀意。 他缓缓向铁掌金婆身后移去,一丝笑意自嘴角隐隐浮现出来,他缓缓伸出右掌,在距离她的身后三尺之处蹲下身来,猛地推了出去。 “砰!”铁掌金婆的身形一晃,张口喷出一道血箭,溅洒得石砥中满身都是鲜红的血渍,她并没有因对方那一掌而分神,依然慎重地疔治宇文慧珠身上的伤势。 石砥中怒吼道:“好毒的心肠……” 他身形猝然暴射而起,朝向门外的西门奇扑了过去,而西门奇却在劈出一掌后,疾快地夺门而逃。 石砥中追出屋外,只听到西门奇嘿嘿冷笑道:“姓石的,我正等你出来!” 这个心肠狠毒的天煞星,并没有因打伤铁掌金婆而满足,他满脸狰狞,斜竖单掌于胸前,面露得意的笑容,看得石砥中火冒三丈。 石砥中双眉微轩,冷冷地道:“西门奇,你这个武林盟主是怎么当的,竟然做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西门奇脸色一红,道:“无毒不丈夫,若存妇人之仁永远没有出息。” 石砥中恨恨冷笑道:“冲着你这句话,我就不能饶了你。” 他身形向前一倾,突然朗声大喝,撩掌击出一道威金裂石的掌风,霎时罩满西门奇的四周。 西门奇没想到病后的石砥中还有这么高的功力,他神色大变,低喝一声,身形向后一翻,巧妙地击出一掌。 “砰!”这一掌神奇莫测,石砥中都察觉不出力道是如何发出的,一声震撼山谷的巨响后,旋激的气劲回荡成涡,石砥中只觉手臂一麻,自对方传来一股反震之力。 第50章 他暗中大寒,诧异道:“阁下果然有进步!” 他正待第二掌拍出,西门奇却借着那猛烈的掌势往外一翻,倏忽飘出数丈之外,挟着嘿嘿冷笑声朝神沙谷外奔驰而去。 石砥中要追已来不及,苍凉的叹了口气,道:“让你多活几天吧!这笔账我会找你算的……” 他心悬铁掌金婆的伤势,急忙闪身跃回,一切变化来得都是那么突然,石砥中目光才触及室中的景像,立时愕立在地上。 铁掌金婆死了…… 宇文慧珠醒了…… 在这生与死的一线之隔,形成明显的对比,宇文慧珠正匍伏在铁掌金婆身上哽咽着,泪珠儿颗颗从她脸颊上滚落下来。 “唉!”石砥中悲痛地一叹,目中也噙着两滴伤心泪,却无言安慰这个伤心的女孩子。 第十三章紫府神功 轻脆的驼铃声在大漠孤寂地响着,偶有一声清澈的吼叫声从那滚滚的沙漠传了出来,响遍整个黄沙万里的漠野,那是大漠特有的骆驼的呼啸…… 风在地上卷起一道凄迷的沙幕,恍如一个羞涩的少女用一条淡黄色的薄纱罩脸,惟恐被情人偷窥她的娇容,而显得更富情调…… 寒漠的风情是苦涩而单调的,但在这金色的漠野流传着辉煌的英雄事迹,正如那飞驰而来的大漠英雄——石砥中和宇文慧珠一样,个个都有不同的故事…… 坐在骆驼上的宇文慧珠显得特别憔悴,她用一块黑巾包住头上流泻飘拂的发丝,孤独无依地望着覆盖千里的黄沙世界,凄然随着石砥中的红马之后,默默地走着…… 石砥中也显得很沉默,那是一个人在过度悲伤后的暂时沉默,俩个人似乎都有满腹心事,可是这时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过了半晌,宇文慧珠才自沉思中清醒过来,她抖了抖身上的沙尘,望了望遐思中的石砥中,道:“石大哥,我真想一死了之……” 当她想到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岁月时,就不禁满腹悲哀和忧郁,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一个不通情理的父亲,可惜他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因此他对宇文慧珠而言等于是陌生人一样。 石砥中深深叹息一声,道:“你还有一个父亲可依靠,而我连一个可亲近的人都没有,尚且要和环境奋斗,你怎么有这个傻念头?” 宇文慧珠眸中闪过一片泪影,凄楚道:“我那个父亲有十年未见了,现在连他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石大哥,你会像兄长般的保护我吗?” 石砥中深知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徘徊在爱情十字路上的那种痛苦与彷徨,字文慧珠虽然尽量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是在言辞间依然流露出对石砥中的爱意。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会的,我会保护你到嫁人为止。” 宇文慧珠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凄凉地道:“我永远不会嫁人了,石大哥,没有人能够启开我封闭的心扉,除非是你……” 石砥中大惊道:“你怎么那么傻,结婚是人生一个不可缺少的历程,你怎可轻易放弃这至高神圣的爱情!” 宇文慧珠惊诧地望石砥中一眼,在那双滚动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片迷惘,她深吸口气,道:“你怎么不结婚呢?” 石砥中一怔,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不同,萍萍和我虽然无法天长地久,但是我们心中都有一种默契,没有其他人能够晓得。” 字文慧珠羡慕地道:“难道我俩就不能以这种方式相爱吗?” 石砥中羞涩地摇摇头,他惟恐眼前这个少女再问起他的心事,急忙避开她那含情的目光,向茫茫大漠望去。 在翻卷激射的沙漠中,他看见有两只骆驼正向这里急驰而来。 由于双方距离太远,他无法看清楚坐在骆驼背上的人影,仅知那奔驰而来的两人穿着塞上牧人的装束。 “叮!叮!叮!” 驼铃孤寂地响着,清脆飘传开来,宇文慧珠也警觉出有些不对劲,她朝那远远奔来的两匹骆驼看了一眼,突然发出一声惊嚷,道:“那是我爹!” 宇文海已由一个蓬发褴褛的老汉变为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他目中凶光依然如旧,望着宇文慧珠,高声喊道:“慧珠,我计算你也该来了!” 这个不通情理的老人虽然有些偏激的傲气,但当他骤见十年未见的女儿长得那么美丽时,也不禁激动地向这儿冲过来。 宇文慧珠却有种陌生的感觉,只觉自己和父亲像隔了一层东西似的,双方都不容易亲近。 宇文海自骆驼背上飘身坠落,道:“慧珠,你奇哥哥说你快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总算让我等到你了,嘿嘿!我们父女俩也该聚聚了。” 宇文慧珠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深邃的眼睛骤然闪过一丝杀意,她望着宇文海,非常沉痛地道:“爸爸,西门奇害死我师父,我要杀了他。” “胡说!”宇文海厉喝一声,道:“你奇哥哥都告诉我了,铁掌金婆明明是被石砥中那小子打死的,你怎么这般糊涂。” 宇文慧珠冷静地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谁打死师父,但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师父还没有死去,她可是亲口告诉我是西门奇干的。” 石砥中因为他们父女相会而不愿意涉身中间,他独自骑着汗血宝马继续向沙漠里走去,隐隐他听见宇文慧珠和宇文海争执起来,他不想去听也不愿看见宇文海那种令人憎恶的样子,在他脑海中这时盘旋着的正是那永远不能忘怀的往事。 他落寞地发出一声长叹,暗忖道:“这宇文海和百里狐仇深似海,我身为鹏城之主迟早必须要把他杀了,碍在宇文慧珠的情面,我又不忍心就此下手,这事要如何是好?” 忖念未逝,他突发现有一个人影正向自己这边移动,这个人来得悄无声息,他斜睨那人一眼,正是和宇文海同时来的那个汉子。 适才他脑海中尽回荡着过去片段往事,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这时轻轻一瞥,忽然觉得这个汉子长得好威猛,那浓卷的眉毛及深沉的笑容,竟是非常可怕。 这汉子在骆驼背上冷冷一笑,道:“阁下就是回天剑客石砥中吗?” 石砥中深吸口气,冷冷地道:“正是,阁下有何见教?” 那汉子目光忽然一冷,冷哼道:“阁下大闹海心山,掌伤西门盟主,这种不把我武林朋友看在眼里的鲁莽行为,我大漠数百好手都认为阁下做得太过分,在下李金宝斗胆向阁下讨教一番……” 说罢便自骆驼背上斜跃飘了下来,他身形在空中一拧,顿时一道耀眼烁亮的金虹从他手上泛射出来。 剑芒闪耀,冷滟的剑气腾空布起,李金宝大喝一声,在颤动的剑光里,冷峭的剑风斜斜劈向石砥中的身上。 石砥中见自己随时随地都被那些自命不凡的高手追击,他虽有心脱离江湖是非,但是事与愿违,只要他所到之处,便有人迫蹑而来,他深深觉得名声累人,这一生他非终老江湖不可。 他有心要给李金宝一点颜色瞧瞧,鼻子里重重透出一声冷哼,他满脸都是愤怒之色,目注对方斜劈而落的剑势,身形电快地凌空扑出,他冷笑道:“阁下不要自找难堪!” 他这时的功力已达天人合一的地步,一种存于体内的异禀,使得他随时都可发掌伤人,但他心存厚道,从不肯轻易施出真正的功夫,他重出江湖以来施出真正神功也不过一两次。 这时他既然有心要让那些不怕死的人有所警惕,心中一横,那掌上蓄集的功力已随他的身形进发出来。 一股澎湃的劲道挥出,迎向那劈宋的剑刃,激进旋荡地涌了过去,浑厚的掌劲如刀罩向李金宝的身上。 李金宝仅从搏斗中便得悉回天剑客石砥中的功力盖世,已超过二帝三君之上。他原以为传言失实,多为夸大之谈,哪知今日相遇,对方只在一挥手之间,便有一股大力进发激出,这种空前的神功顿时吓了他一跳。 他神色骤然大变,颤声道:“你简直功力通神!” 这种威金裂石的掌劲立时震慑住他的心神,他急忙一撤劈出剑势,身躯在电光石火间向外退了开去。 “砰!” 石砥中见他反应之快不逊于一流江湖高手,这时掌力已发出大半,欲想收回已经无及,他只得一引掌劲击在沙泥地上。 黄雾弥漫激射,一道沙幕翻卷布满空中,李金宝愕然僵立在当场,只见那翻滚的沙影中,地上现出一个深深的大坑,几乎能把一头骆驼埋进去。 李金宝神色惨变道:“这是不可能的,凡人哪有这样的本事,喂!石砥中,你到底是什么人?” 敢情他闯江湖至今,还未曾见过任何人能以血肉之掌发出这样浩瀚的掌劲,击得如此大的一个深坑,不禁使他几乎怀疑自己遇上异人。 石砥中冷冷道:“我是回天剑客石砥中,请你告诉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凡是要找我石某的人,这大坑便是榜样!” “嘿!” 宇文海满脸怒气跃了过来,他冷喝一声,怒道:“石砥中,你以为凭借这点功力便能睥睨大漠,使天下的英雄听命于你吗?告诉你办不到!” 要知宇文海在大漠于十年前便已跃为当时一流高手之列,再经白驼派关了将近十年之外,在古墓中修练成一种在无意中悟解出的阴柔掌力,他自恃这种掌力,天下将没有人可以抵挡他的一击,是故非常不服气。 石砥中慎重地吸口气道:“你如果不服气不妨试试!” 字文海一生中除了当世少数几个人外,他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闻言只觉非常刺耳,嘿嘿一阵冷笑,气得身上衣袍顿时隆隆鼓了起来。 第51章 他笑意一敛,冷哼道:“你以为我会怕你!” 也许会感奇怪,宇文海何以敢和石砥中动手,而不敢和白驼派的年轻高手哈兰青遭遇? 在十年前白驼派把他关进古墓的时候,白驼派掌门曾告诉他,有一个专练克制他那身功夫的年轻人负责看管那座坟墓,宇文海深知白驼派掌门所言非虚,故而出来后惟恐再栽在白驼派手中,所以当他见了哈兰青连忙奔驰而逃。 李金宝适才被石砥中掌劲吓得愣住了,他骤见宇文海顷刻要和这个高手作殊死决斗,不禁替宇文海担忧起来。 他惶急地道:“宇文前辈,你真要为我动手?” 宇文海一怔,旋即有一股怒气浮现在他脸上,他把眼一瞪,在李金宝身上轻轻一掠,冷哼道:“你滚开,大漠英雄的脸都被你一人丢尽了!” 他看上去虽像是个中年人,可是真正年龄却已七十多岁,不明就理的人还以为他很年轻呢,但是他火暴的脾气并没有因年纪而稍改,反而愈变愈大。 李金宝满脸羞红急忙默默退向一边,他畏惧地看了那个令他骇颤的男子一眼,只见石砥中没有一丝表情凝视着宇文海,那种气定神闲的威仪深深使李金宝折服。 宇文海手一扬,嘿嘿笑道:“石砥中,我先让你一掌!” “爹爹!”宇文慧珠泪痕斑斑,凄然道:“你不要与石砥中动手,倘若你不顾及女儿的面子,我就从此不要再见你……” 宇文海嘿嘿笑道:“除非你答应那件事,否则我非要这小子血溅当场不可,你仔细想想,爹爹总不会害你的。” 他们父女争执了许久,仿佛有什么默契似的,石砥中闻言一怔,斜睨了宇文海一眼,道:“宇文姑娘,有什么事呢?” 宇文慧珠凄凉地摇摇头,道:“石大哥放心,我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的。” 她好像有什么事在她心里孕藏着,沉痛地滴落下颗颗晶莹的泪珠,那种凄然忧伤的神情,石砥中忽然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同情,非常怜悯地投给她一个关怀的目光,使宇文慧珠那失去的勇气又鼓舞起来。 宇文海见他们两人在一瞥之间,交换了一个令人猜测不出的眼色,他气得怒吼一声,指着宇文慧珠骂道:“慧珠,你不知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难道爹爹还会让自己的女儿吃亏!” 宇文慧珠倔强地道:“爹爹,你把女儿当成什么东西,我拼了一死也不会答应西门奇那个可恨的要求。爹,你也是雄霸一方的宗师,为什么要去巴结海心山!” “你真不想活了,我倒白养了你一场!” 宇文海心中所存的秘密通通被宇文慧珠抖露出来,他怒气冲冲看了石砥中一眼,顿时想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他狰狞地笑道:“姓石的,你可以出手了!” 石砥中凝重地深吸口气,运功于一周天,但觉心中乎静如常,那些曾撩拨他心酸的往事在这片刻不知何时已从他脑海中轻灵地溜走了,他冷冷地道:“石砥中出道至今还没有让人让过,阁下如真自命功力通神,尽可出手,我相信你在我手中还走不出十个回合。” 这一来可疤宇文海气炸了肺,他自认在万里大漠中还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说这种大话,对方年纪轻轻就敢夸下海口,怎不把这个老江湖气坏了呢! 他大吼道:“气死我了!” 他只觉怒火中烧,大喝一声,进步斜身,双掌一抖,一式“紫府神功”片片掌影挟着沉猛的劲风劈将出去。 石砥中上身一仰,左掌斜斜一削,掌刃一闪,疾快似电朝对方劈到的双掌挥出,掌劲进激荡去。 “砰!” 那一刚一柔的两股强劲大力在空中相接,发出一声沉重的大响,两人同时身形一分,各自倒退数步。 石砥中心里一惊,目注对方,脑海疾快忖道:“这宇文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其功力之深不低于西门熊,怪不得他敢那样高傲地对待自己。” 忖念未逝,一旁注视着两人动手的宇文慧珠忽然向他招手,以颤抖的声音向他轻轻唤道:“石大哥,你过来!” 石砥中舍下宇文海轻轻跃向她身边,霎时有两道关怀又深情的目光射进他的心里,他急忙定下神,克制住被对方挑动的心弦震荡,冷涩地道:“你有什么事?” 宇文慧珠低声哀求道:“请你不要伤了我爹爹,他也是个非常孤独的人,我不管你怎么恨他,在我面前请你多留点情面。” 石砥中轻轻叹道:“你放心,我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不过他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使人受不了,甚至对你,他不该把你当成货品。” 宇文慧珠深长叹了口气,泪影闪动的眸子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也有着浓浓的情意,她不解地盯着石砥中,那英飒飘逸的形像在她心中又荡漾出一丝涟漪,但她都不敢表露出来。 宇文海追踪而来,气吼道:“慧珠,我不准你跟他说话!” 宇文慧珠幽怨地撩起罗袖轻拭眼角上的泪水,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黯然摇头道:“我不理他就是。” 宇文海满意地笑了笑,脸上冷煞的神情顿时一松,他举掌斜竖于胸前,陡然一掌击出,道:“石砥中,你这个可恨的东西!” 石砥中见他运足全身功力向自己劈出一掌,骤觉自对方挥出的掌风中,传来一股阴柔的劲气,发时无声,却有种阴寒无比的感觉。 掌风未至,他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自己全身好像跌落在冷寒的湖底,丝丝缕缕的冷气进逼心神。他暗中一惊,脑中如电光石火似的浮现出一个念头,疾快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么会这么阴毒!难道宇文海在那个坟墓里,借那阴森之气练就了天下最毒的一种阴掌!若真是如此,我只有施出纯阳的功夫才能抵抗。” 这个意念在他的脑海中一闪即逝,面对这股阴柔的掌力,一丝也不敢大意,在这掌风泛体的顷刻间,一股无形劲气忽布满全身,把身上的衣袍都鼓将起来。 他大喝道:“好厉害的掌力!” 他深知对方那浩涌而来的阴寒掌劲纯属柔劲,要破去这股柔劲必须施出内家最难练就的以刚制柔之法,他运起丹田之火,身形一挫,电快地挥出一掌。 “砰!” 在这刚柔相击之间,但闻一声轻响,周遭空气顿时为之一凝,好像尘世间的空气骤地失去。 宇文海步履踉跄连退五、六步,一缕血渍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的神色惨变,颤声道:“你怎么练成那‘断银手’的?” 石砥中刚才一时收不住激荡出来的气劲,而伤了宇文海,他深感过意不去,急忙瞥了宇文慧珠一眼,哪知她脸上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望着那万里无垠的黄沙怔怔出神,似乎连两人停下手来都混然不知。 石砥中黯然叹了口气,忖道:“她若知道我打伤了她父亲时,不知会如何伤心,其实这也不能怪我,谁叫宇文海要和我拼命呢!” 他自觉过意不去,竟默默沉思起来,沉醉在那无涯的回忆里,连宇文海的厉喝都没有听见。 宇文海剧烈地喘息数声,见石砥中茫然望着天际荡漾的沙影,还以为对方不屑于回答自己,只气得他通体寒悚,血渍从唇角缓缓流出。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厉喝道:“石砥中,你敢情看不起老夫!” 这声大喝有如沉重的巨雷一样在石砥中耳际响过,使他清醒过来,他茫然叹了口气,喃喃白语道:“我不该再为这些事烦恼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又何苦作贱自己,我该快快活活地活着。” 宇文海怒喝道:“你说什么?” 石砥中朗声大笑,道:“命运不欠我一分,我也不欠命运什么,在这大漠准都不要想赶我出去。宇文海,你回去告诉西门熊及那些大漠英雄,大漠将是属于我的。” 袅袅余音霎时荡传出漠野数里之外,他一时豪气干云,万丈豪情这时从他心底激涌而出。 宇文海轻拉宇文慧珠一下,道:“慧珠跟我走!” 驼铃又清脆地响了起来,宇文慧珠失神地轻叹一声,当她发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石砥中已离她很远了。 那薄雾似的沙幕浓浓地把石砥中吞噬了,他望着轻驰离去的三骑,突然悲壮地一声大笑,一声英武的长啸自他嘴里高亢地发出来。 他朗朗笑道:“万里迢迢大漠路,将是我石砥中的归宿,我的足迹将踩遍整个漠野,直到我死去。” 朗朗的笑声掩去了砾石飞溅的磨擦声,地上斜斜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悲壮的马嘶划破了沉寂的大漠,在这遍地黄沙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骑士踽踽独行。塞上的景色是雄伟的,在这一片覆盖万里的黄沙下,曾流传着许多古老的神话,也埋藏许多传说,曾有多少英雄足迹留在漠野黄沙上,但早巳烟飞尘散。 如今,牧人们拨起胡琴,吹着胡笳,唱着漠野自古流传下来的古老情歌,在美人明眸似的星光下,他们烤着羊肉,喝着烈酒,沉醉在大漠神秘的夜空底下,在那熊熊的烈火光下,这些牧人们烤红了脸低声唱着自己拿手的情歌,对那些年轻的少女发抒爱慕之意,希望得到对方的青睐,但那些美丽的少女却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因为她们的目光俱被一个静立于一隅的男子所吸引住了。 大漠的夜是静谧的,也是冷清的,那个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别人对他的打量,正低着头独自喝着闷酒,在他的脸上却不时泛出凄凉的神色,这些含情脉脉的塞外少女诧异地望着他那种凄凉的神情,暗地里纷纷窃窃私议他的来历…… 不久她们失望了,因为这个男子本身蕴藏的神秘令她们迷惘,偶而还可听见他发抒出来的一声叹息。 第52章 低沉轻叹,像一块巨石震动她们的心弦,也惊动了那些牧人,于是那些牧人的目光俱诧异地望着他。 正在这时,在沙丘的那一边突然响起一阵低低的轻铃声,接着在明亮的月光下映出两只高大的驼影,那是走夜路的旅客。 直到那两只高大的骆驼慢慢走近,大家才看清楚那骆驼上驮着一个绿袍蓬发的碧眼怪人,在那双碧目中射出一片惨绿之色,那狰狞的样子看得那些牧人俱吸了口冷气,而在这怪人身边却坐着一个清丽秀绝的明媚女子,在那弯弯如菱形的嘴角上带着一丝幽怨,顿时那些牧人的目光俱落在她身上,深深感动着他们。 但仅有一个人没去注意这两个不速之客,就是那个男子。他独自喝着烈酒,恍如这世间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的确,他哪有心思去注意与他没有关系的事情呢! “哼!”那个绿袍蓬发的怪人,见这么多人都注视着那个女子,鼻子里暴出一声重重的冷哼,那双惨绿目光一瞪,吓得那些牧人俱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那个美艳夺目的女子羞涩地在这群牧人间一瞥,忽然有一个人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全身似是一阵轻微的颤抖,在那双莹澈如水的眸子里,瞬息含蕴无数变幻的神采,有如薄雾般流过了她的眸眶。 那少女幽幽叹道:“大舅,你看那个人!” 绿袍蓬发怪人嘿嘿怪笑道:“你又想他了,他哪会在这里。” 这熟悉至极的语声清清楚楚地飘进那个男子耳中,他蓦地抬头,立时怔住了,不但他怔住了,连那个少女以及绿袍蓬发怪人也怔怔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男子嘴唇轻轻翕动,喃喃自语:“是韵珠和千毒郎君,他们什么时候也来大漠了!” 他脑海中立时浮现出施韵珠那柔情似水的情意,楚楚可怜的神情,这些过去的回忆有如电光石火在他的心底翻腾起波荡的思绪,不觉又坠人相思里…… 施韵珠骤见石砥中默默望着自己,心里陡地泛起一股酸楚,她眸中泪影隐隐透出,这个男子所给予她的生命力量是那么的坚强,若非是石砥中的影子时时回荡在她的脑际,她可能早就无颜活在这个尘世间了。 她凄然落下两颗泪珠,颤声道:“砥中!” 石砥中心神一颗,自沉思中清醒过来,他尽量压抑心头的激动,凝望茫茫的夜空,深长吸一口气,悲凉地笑道:“韵珠,你好!” 那苦涩的语调含有太多伤感,听在施韵珠的耳中,恍如是一柄巨锤敲进她的心坎里,那股积郁于心中的爱苗有如一把野火似的,从新燃起新的希望。 她低低呻吟一声,颤泣道:“砥中,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个纯洁如玉的女孩子一生几乎都活在痛苦里,她恍如有无限的心事,终日黛眉深锁,没有一丝笑容,虽然这时她因意外地相逢而激动得哽咽,但在她那洁白的脸靥上却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在她脑海里突然回荡起梦一般的回忆。 清莹的泪珠颗颗串连从她腮颊上滚落下来,湿濡的泪水滴落在她的罗衫上,沾湿了大片,她急忙撩起罗袖轻拭着眼角上的泪水,朦胧的眸子里闪过许许多多过去的影子,她全身摇颤,恍如要从骆驼背上跌下去。 千毒郎君急忙扶住她的手臂,道:“韵珠,你要冷静啊!” 施韵珠无语望着石砥中,她可以看到他眼眶里闪烁湿濡的泪光,这使她心里感到深沉的悲伤,空虚的心灵有如薄雾似的飘荡起幽怨的哀愁,她望着这个男子落寞的神情,疾忖道:“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啊!若他对我没有一丝情意,他也不会流泪……砥中,我的爱人,你是第一个启开我心扉的人,我怎能没有你!” 她幽幽叹了口气,深锁的黛眉倏地一层,霎时那股浓愁从她心底轻灵地溜走了,她低声道:“砥中,萍萍呢!” “呃!”这句凄清的话声深深触动石砥中心里的创伤,他痛苦地低呃了一声,那颗冻涸的心又片片被撕裂开来。在他眼前恍如又浮现出东方萍和唐山客泛舟白龙湖的情景,他时时都会幻想东方萍婚后的种种情景,这些鲜明的影像是那么令他伤心与悲痛。 他全身抖颤,脸上泛起一阵抽搐,非常痛苦地道:“不要再提那个女人!” 一股醋火使他怀恨东方萍的变心,他嫉妒唐山客把他的爱人抢走了。石砥中虽然深深爱着东方萍,但是当知道他的爱人已不属于他的时候,也免不了惆怅与伤心。当他默然沉思的时候,他会独自伤心流泪。 施韵珠一愕,道:“你们闹翻了!” 在那双幽怨的眸子里泛现出诧异的神色,她几乎不相信天地间那样坚贞不移的感情会骤然起了变化,更想不到一个那样倔强的男子会被情感折磨成这样颓丧。 石砥中不愿有人在他面前再提起东方萍,每当他听见她的名字时,他会痛苦得几乎要流下泪来。他深觉女人的心有如深邃的大海,永远难以捉摸,有时她也许会柔情蜜意,有时却会变得冰冷无情,正如那变幻的云海,时时都会掀起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浓眉紧蹙,深吸口气,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多谈只会增加伤感。” “唉!”深长的叹息声,轻轻回荡着,低沉而忧郁,充满凄凉的意味。 施韵珠叹了口气,幽幽道:“蜉蝣人生本是如此,不能像澄净的碧空一样,没有一丝云彩浮在天上。在人生的道路上,往往难以预料前景,每当沉思回忆往昔,悲伤总是多于欢乐。” 她以一种梦幻似的声音,缓缓说出,眸光凄迷凝望空中那轮皓洁的明月以及闪烁的寒星。她仿佛看到自己在破碎的梦幻中,承受严冬的冷寒吹袭,那过去曾憧憬过的希望里的美丽梦境,早巳随着时光而消逝。 但是在美梦幻灭后,她尝到了空虚的痛苦,一个人心灵上的空虚是非常深沉的痛苦,那使人有一种无所依攀的感觉,自以为远离了欢乐。 空虚,空虚,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一连串的空虚呢?像朝露夕霞,蜉蝣人生,在整个时间和空间里仅是一闪而过罢了。 石砥中将目光缓缓投落在施韵珠那凄凉幽怨的脸上,他恍如看见她那忧郁的目光里,闪现难言的悲伤的神色。 他避开对方凄楚的目光,轻叹道:“韵珠,你好像已失去往日那种天真了!” “嘿!”千毒郎君冷喝一声,道:“这都是你赐给她的!” 施韵珠好像不愿把自己惨痛的遭遇说出来,她通身寒悚惊颤,急忙道:“大舅,你不要多说!” 千毒郎君双目绿光一涌,冷哼道:“为什么不说,难道你要瞒他一辈子?” 石砥中一愣,不晓得他俩人到底要对他说些什么?但从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里,他已预感到这将是件悲惨的事情。 他愕愕地道:“韵珠,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千毒郎君冷哼一声,道:“石砥中,你将后悔知道!” 石砥中一生倔强,不管做了任何事情,他从没有后悔过,但千毒郎君说得那么严重倒使他吓了一跳。 他充满好奇地望了施韵珠一眼,只见她满脸凄楚,在那略显憔悴的险靥上笼罩着阴影,她恍如害怕说出那段难堪的遭遇,还没说话,泪水已经滂沱流了下来。 石砥中看得一阵难过,道:“韵珠,假如你不愿说就不要说了!” 施韵珠黯然摇头一叹,道:“砥中,我们到那边说吧!” 两人走过了几个沙丘,在一个沙丘后面席地坐了下来,施韵珠沉思半晌,方道出那段凄惨的往事。 在一年前,当施韵珠白知无望得到石砥中的爱情后,决心以死证明白己深爱石砥中的情意,她含着盈眶的泪水,毅然投落那无底深井。 黝黑的深井干涸得没有一滴水渍,她决心以死殉情,索性闭起双目等待死神的召唤,哪知道她投落井底居然没有摔死,身上竟然没受到分毫损伤。 她诧异地查看黝黑的井底,在那深井底下竟有三、四条出路,当时她早萌死意,自觉活在世上没有意思,倒不如在这井底觅一处地方了结残生。 施韵珠心念一决,毫不畏惧地向井底深黑的一条通路行去,这条路愈行愈高,到最后竟有石阶一路上去。 她此刻没有心事去探寻这是个什么地方,脑海中盘旋的尽是石砥中的影子,因为在那离别的刹那,她晓得自己永远得不到他的爱情。 等她踩上了最后一道石阶,骤觉眼前一亮,只见这通路的尽处,出现一个清澈的大荷池,在那荷池旁边的一块大石上独坐着一个青年,他正低头抚弄手中的一根墨绿色玉笛,连看都不看施韵珠一眼。 施韵珠怔了一怔,正在猜测这个青年的来历时,忽然在她的耳际回荡起一阵清越的笛音,丝丝缕缕的笛音有如无影剑穿进她的心坎。 在她眼前如梦幻化出数个不同的身影,在那些浮现的影像中有她的爱人也有她的仇人,她仿佛看见石砥中悄悄出现在她身边,正张开那有力的双臂紧紧搂住她,霎时,她沉醉在那幻化的梦境里…… 当她晓得是这阵笛音作怪时,为时已晚,那清越飘忽的笛音就像命运之神,正把她带进无涯的痛苦中。 由于这柔细的笛音有如魔音似的,她忽然觉得石砥中冷漠地把她推开,而在她脸上连着击了数掌,她唯恐再失去这仅能抓住一线的温馨时光,悲泣道:“砥中,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冷叱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尚未自觉自己被幻影所困,骤闻石砥中叱骂她不要脸,不禁伤心哽咽,那破碎的她的爱人的影子很快就消逝了。 第53章 等她自幻化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已经模糊,只觉泪影闪动,只见那个青年对她狰狞一笑,一股气血上冲,使得她晕死过去。 一阵异样的痛苦刺激得她又清醒过来,等她发觉不对的时候,在她身上已经压着一个瘦癯的老人,立时,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个清瘦的老人喘息数声,颤抖地道:“姑娘,我们俩个都被害了!” 施韵珠想不到自己寻死不成竟遭受到如此大的侮辱,她惊骇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寒悚地把那个老人推了下来,颤声道:“你……” 那个清瘦的老人凄凉道:“你也许不相信。” “呃!” 当施韵珠目光瞥及地上那片殷红的血渍时,她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悲伤而痛苦地泣颤着。的确,一个美丽的少女贞操若被一个不为自己所爱的人占据时,心里那种痛苦绝非一个局外入所能体会。 在这种情形下,她的情操便这样的被那个老人夺去了,她气愤之下,挥起玉掌给了那老人一掌。 那老人挨了一掌后,并没有生气,他黯然道:“你打吧,我自知对不起你!” 施韵珠厉喝道:“我想杀了你!” “随你怎么样,我反正也活不了了。” 施韵珠气得全身直颤,可是也没有办法,她怨恨地望了那老人一眼,只觉这老人一脸正派,不似那种邪恶之辈,但无论如何她也没法轻饶他。 她正要施出毒手对付那个老人的时候,只听一声冷笑自她身后传来,她急忙找回衣服遮住身体,只见在荷花池见到那个年轻人冷漠地站在这个石洞外面。 那个老人满脸杀气地对那年轻人大吼道:“逆徒,你做的好事!” 这个青年冷笑道:“老东西,你还有脸活着,这么大年纪了还去玩弄一个少女,我有你这样的师父也丢尽脸了。” 那个老人虽然气愤到了极点,却似颇为顾忌,他愤怒地对那年轻人劈出一掌,满脸痛苦地吼道:“我早知你不存好意,趁我练那‘灭音神功’的时候,故意弄个女人来,使我因受不了外来的刺激,而做出了这样大的错事。” 那青年身形轻轻一闪,避过那掌,狞笑道:“老东西,不要逞能了,我要是你早就自杀了,你对得起‘玉笛门’列代老祖师吗!嘿嘿,老杀才,我在你手里可受够气了!” “呃!”那老人痛苦地一声大吼,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他冷煞地瞪了那青年一眼,脸上泛起阵阵抽搐,大喝道:“孽种,孽种!” 身形忽然暴起一头往洞壁口撞去,只见脑汁四溢,血液染红壁口,他的身子在地上一颤,顿时晕死过去,可是他的双目还睁得大大的好像死不瞑目。 那年轻人嘿嘿笑道:“你一日不死,我一日不能脱出这个樊笼,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束缚我了,天下将是我玉面笛圣一个人的。” 施韵珠从双方的谈话中已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趁那青年和其师对话之时,已穿好了衣服,轻轻拂理那散乱的发丝,指着青年叱道:“原来是你!” 她气得浑身直颤,轻叱一声,抡起手掌就往那青年胸前削去,掌风如刃,在空中幻化成一道掌弧斜斜劈了过去。 那青年身形轻轻一闪便自让过,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是念你替我完成了这件事,饶你一命而已。” 说罢,他嘿嘿冷笑数声,逍遥地离去了。 施韵珠气得泪水串串流下,她正想要和这狂徒再拼之时,忽然瞥见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老人身子动了动,不多时,那个老人深长地吸了口气,双目也开始缓缓转动。 施韵珠见他头上鲜血直流,尚未断气,不禁吓得倒退两步。她恨得眸中闪过一丝凶光,怒叱道:“你还没有死!” 那老人喘息数声,说道:“我不能死,我要把事情交代给你,那逆徒已得了我的真传,将没有人能制伏得了他。他的‘落鼎笛音’已经青出于蓝更胜于我,天下仅有我的‘灭音神功’才能克住他那冠于天下的笛技,他深惧我那‘灭音神功’所以才想要害死我。姑娘,不管你怎样恨我,请你替我清理这个逆徒,必须要拿下他的头颅送回这里,我知你贞元已破,无法练习‘灭音神功’,但你不要灰心,在大漠边缘一个‘落魂宫’,你去求那宫主给你一颗涸元神丹,便可……” 这老人说到这里,好像再也无法抗拒死神的召唤,全身陡地一颤,一缕血丝自嘴角上汨汨流出,那门顶上的血渍涌现突然死去。但在他的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本薄薄的绢册,上面写着“灭音神功秘芨”六个大字。 施韵珠恨得把那老人身子往外一踢,方始泄出心头的恨意,一个人伤心地在洞里流泪,直等到千毒郎君寻了过来,才停止哽咽…… 第十四章玉面笛圣 石砥中恍如听到一段神话似的被这个惨酷的事实惊愕住了,他唏嘘世间事情多变,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现一片泪影,含着愧疚的凄凉神色。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韵珠,我害了你!” 当他知道这件不幸的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时,他不禁震骇住了,在他心底荡起一阵激动的难过,施韵珠对他那浓厚的情感,委身相许的种种情景一一闪过他的脑海,他知道自己欠这女孩子太多了。 他自觉罪孽深重,不该这样毁去一个女孩子的终生幸福,深藏在心底那股幻灭的感情不觉暗涌出来,那是充满愧疚的感情,含有太多的歉意。 施韵珠羞涩地娓娓道出这件深藏心底的隐私时,不禁触动那受伤未愈的创痕,她泫然低泣,清莹的泪珠挂满双颊,凄迷的眸子里,透出变幻的泪影。 她只觉此生将永远活在孤独中,再也没有人会激起她那干涸的情感,惟一值得她怀念的便是眼前这个男子。 她伤心泣颤,脑海中飞快涌起一个念头,忖道:“在我心里存在的只有悲惨的回忆,我将注定孤独的渡过残生,这个尘世间已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砥中,砥中,我的爱,你将不会晓得我是如何活着。” 她轻抹脸上的泪渍,略略清理飘拂在额前那绺乱发,寒悚地凝望着石砥中,颤声道:“砥中,这不能怪你,是我的命苦!” 石砥中心头一颤,他觉得她那黑亮澄明浮现泪水的眸子里,射出的神采是那样柔和,那样凄迷与悲凉,他同时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哀伤,以及浮现于嘴角上的幽怨。 他激动地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那晶莹如玉、皎白如雪的柔夷。 她感到对方在轻微的颤抖着,顿时一股温暖的热流传进她的手心里,她觉得有一丝眷恋在心底荡起,但那仅是片刻的温柔,寒冷的冬天并没有过去。 他紧紧握住她的纤手,道:“韵珠,我真后悔!” 施韵珠羞涩地低下头去,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自她心底漾起,那弧形的樱唇颤动了几下,但是她说不出一句话来,代替的是悲伤的泪水。 “嘿!”千毒郎君低喝一声,在那浓浓的眉宇间霎时罩满一股煞意,只见他日中碧绿的寒光一涌,冷笑道:“石砥中,仅仅后悔就算了吗?” 他深爱施韵珠有若自己的女儿,施韵珠失身受辱,他始终认为这是石砥中一手造成的过错。石砥中绝情拒婚,施韵珠伤心寻死,这些尚未湮灭的景像历历闪现在他眼前,一股深藏的恨意,不禁流泻在千毒郎君的脸上。 石砥中悲凄地一叹,正色道:“我会负起一切责任。” 他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冲动,只觉自己对不起她那深厚的情意,虽然东方萍的影子时时都会在他脑海中出现,可是此刻却被对方目中漾起的柔情溶化了……在他冷寒的心底忽然涌起一种温暖的爱情。 施韵珠自觉此生幸福早巳经湮灭在寒冷的冰雪中,骤闻此言恍如置身梦境中。她愕然望着石砥中,一股异样的激动,使得她眸中的泪水簌簌滴落,随即那股激动的情意被冷寒的夜风吹散,她凄然笑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不值得你这样牺牲。” 石砥中激动地道:“不,我会把你看得更神圣,我觉得你在我心中更重要了,一个真正懂得爱情的人是不会去计较那些虚伪俗套……你懂我的意思吗?” 施韵珠摇头颤声道:“我的生命就似烛火般,不断燃烧着烛心,也不断流着烛泪,直等到那毁灭的一天来临,我的泪干了,我的人也化成灰了。” 迟来的爱情还是幸福的吗?但对施韵珠来说那无异是更大的痛苦,她没有勇气再承受一次感情上的变化,她自觉没有资格再去爱这个初恋的情人,在对方的眼里她变得太怯弱了。 石砥中黯然道:“你今后的岁月会很寂寞的,永远和我一样。” 在时光默默进行间,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种种感情上的遭遇,他是一个寂寞的人,了解寂寞时那种痛苦,两人默默对望着,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俱是断肠人,同样相思一般泪,同样愁肠一般恨。 施韵珠撩起罗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避开对方那深情的目光。她幽怨地叹了口气,悲凉地泣道:“我为什么会活到今天,完全是为了报仇,我要练就‘灭音神功’亲手把那玉面笛圣杀了,然后我再了此残生,只是这次远去‘落魂宫’,不知是否能求到那涸元神丹。” 石砥中深知她悲伤的心情,这事由他而起,他只觉全身血脉沸腾,一股冲动使他恨得目光一闪,杀气盈眉道:“这事不要你说我也不能让这等逆师害人的东西留于世间,韵珠,你忘了这件事吧! 第54章 我石砥中纵是血溅‘落魂官’也要使你达成心愿。” 施韵珠颤声笑道:“够了,够了,在我这一生中已有足够的回忆。” 在那紧抿的嘴角上忽然绽现一丝笑容,有如沐浴春风。 三人默默相对,各有各的心事。在这皓洁的月光底下,谁也不愿再打破静谧。 牧人又奏起了胡笳,笳声缕缕飘来,只是他们没有心情去欣赏,因为悲伤已占据了他们的心。 但在这时却有一阵驼铃声传来,那是一个孤独的骑土,漠寞地向这边移动。 穹空布满了凄清的寒星,洁莹的银辉洒落下来,斜斜地投落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上…… 驼影,孤客。 清铃,残月。 那个驾驭单峰骆驼的孤独骑士,在冷滟的星光闪耀下,缓缓向这里移动,沉重的足蹄,飞溅起四射的沙雾,蒙蒙的沙幕翻卷起一条长烟…… 那个落寞的骑土恍如在单峰骆驼背上睡着了,只见他帽沿压得低低的,遮去了脸上的轮廓,仅从那露在外面的唇角上,浮现出一丝冷淡的笑意。 单峰骆驼缓缓驰至施韵珠的身前,戛然煞住身势,那孤独的骑士把大风帽往上一抬,露出冷峭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瞥,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他虽在极力缓和自己的语调,乃掩藏不住那冷酷的语气,施韵珠只觉通体一颤,恍如有一道寒风从她心底拂过,她寒悚地向那青年一望,不觉吓得她神色大变。 她身子摇摇颤颤,眸中立时涌现出一股愤恨的神光,她和这青年似乎有着深仇大恨,在那双眉间霎时布起一层杀气。 她冷叱道:“你找我做什么?” 那青年丝毫不为她的怒色所动,他冷漠至极地朝四周略略一扫,在那薄薄的嘴角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冷笑道:“我找你一定要有事吗?” 施韵珠一怔,意愕住不知该说什么!” “嘿!”千毒郎君身形如电跃起,他低喝一声,向那青年身前斜跨两步,目中碧光荡漾,泛射出一道冷寒的绿光,他嘿嘿笑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 那青年双眉紧蹙,在冷漠的神情里显露出一种极不屑的神色,他朝千毒郎君斜睨了一眼,不屑地大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嘿!”千毒郎君脸色大变,怒喝道:“你找死?” 他向来非常自负,在当今武林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人物,何曾被一个青年这样侮辱过,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气得身上绿袍隆隆的鼓了起来。 他大喝一声,绿影闪动里,千毒郎君身形笔直地射了过来,只见他大手一扬,一股威金裂石的掌风急劈而出。 那青年身形轻闪,冷笑道:“你这个老毒物,不给你一点厉害,你……” 气劲旋激的掌风掩去了他的话声,这个年轻人手腕在那掌风扑面的一瞬间里,突然朝外面一翻,掌刃斜伸五寸,电快地劈了出来。 “砰!”空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大响,千毒郎君一阵抖动,连着倒退了几步,他脸色一片铁青,在倒退中双足深陷沙泥之中,没及足踝。 而那年轻人仅是身形略略一晃,宛如峙立的山岳稳当地丝毫不动,他脸上笑意盎然,舒卷的浓眉倏地一扬,嘿嘿笑道:“你差得太远,回去还得练上几年。” “嘿!”千毒郎君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目中绿光一寒,一股煞意浓浓罩满脸上,他怒吼一声,抡起手掌在空中划起一道掌弧,快捷地拍了出来。 那青年冷冷一笑,在闪动的掌影里穿射跃过,单臂挥动斜斜推出一掌,把千毒郎君又震退了数步。 石砥中看到这遍野黄沙里,接连出现这么多高手,不仅功力奇高,而且又是这样年轻,心里顿时充满无限感慨。他见这青年每次出手,都是博大深奥,逼得千毒郎君闪避急退,不禁暗中大吃一惊,在电光石火间忖道:“他的内力好强!” 这个意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急忙收回目光斜睨施韵珠一眼,想问问这个功力奇高的青年到底是谁? 当目光才瞥及施韵珠的脸上,心神陡地一颤,只见这命运多舛的女子,此刻神色大变,在她眸中及脸靥上所浮现出来的煞气,好像是凶残暴戾的魔头一样令人恐怖。这种从未见过的神情,剧烈地震荡石砥中的心神,使他诧异得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移至施韵珠侧边,轻轻道:“韵珠,你怎么啦?” 施韵珠目光紧紧逼射在那个冷漠的青年身上,虽然她和石砥中尚隔数步之遥,石砥中已自感到她的身躯正在剧烈颤抖着,恍如见到鬼魅似的。 她嘴唇轻轻颤动,望着动手的两人,颤悚地自语道:“我要报仇,这个可恨的东西,我决不假手于人。” 石砥中见她那种愤怒的神情,心里突然荡起一阵寒瑟的意味,她好像完全陷于一种深深的痛苦里,根本没有听见石砥中的话声,他深知一个人在悲伤时那种凄凉的感觉,不觉不敢再出声惊动她。 晶莹的泪珠自她脸上滴落下来,被那冷寒的夜风拂过,有种冰凉的感觉,施韵珠突然仰天一声大喝,道:“我要杀死他,我要杀死他!” 她好像神智已经模糊,陷于非常痛苦的境地,她狂乱地一阵怒吼,身形突然拔高起来,向那正在搏斗的两人扑去! “韵珠,韵珠!”石砥中神情大变,急忙伸手在身形甫动的刹那抓住她的手臂,他焦急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在这天人一线之间,施韵珠胸中烈火般的仇恨燃烧着,那股怒恨经过这阵冲动之后,神智渐渐冷静下来,可是在冲动过后,她心里只觉空空荡荡的,整个人恍如是个空洞,没有一丝灵智。 她凄凉一叹,那一点灵智自空洞中转了回来,她满脸痛苦倒在石砥中的怀里,颤声道:“砥中,你知道我是多么恨他!”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从他的怀里传进她的心里,她在这双有力的手臂里,还是初次体会出爱人怀抱中那种令她沉醉的快感,她清晰地听见石砥中心脏跳动的声音,顿时,一股甜蜜而温馨的感觉泛过她的心头。 石砥中骤然抱着一个丰满而柔软的躯体,心里突然漾起一缕遐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缕清幽的发香飘进他的鼻息里,他凝望怀中的少女,脑海回荡起好些不同的念头,那留存于心中的缕缕情丝忽然串织成一个极密的情网,几乎吞噬了他。 她那轻颤的浓密的睫毛,挺秀的翕动着的鼻翼,及那两片薄薄红唇,都是那么有力的吸引住他,他喘了两口气,那湮没的神智立时从飘渺中回到现实。 他缓缓移开视线,道:“他是谁?” 施韵珠此刻有如抓住那幻灭的生命灯火,握紧这一束快要闪过的微光,她自沉醉中清醒过来,忧伤地叹了口气,凄凉地颤声道:“他就是玉面笛圣!” 顿时,一股愤怒的烈焰自石砥中的心底荡起,杀意充塞他的心胸,那一缕幽思立时被冲淡不少,飞快消逝无影无踪。 “砰!”的一声巨响,沙尘弥漫,空中回音不绝,那沉重的击掌之声,震得各人耳中嗡嗡直响。 千毒郎君步履踉跄,连着倒退两大步,一缕血渍自嘴角汨汨流出,只气得他发丝根根竖起,在那双碧绿的眸瞳中射出的凶光,似要生吞对方一样。 他大吼道:“小子,我们不死不休!” 说着,那蓄满功力的双掌斜斜竖立在胸前,绕着这个令他骇颤的年轻人不停地游走,这时双方纯以内力相拼,各自准备伺机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那青年已收敛起刚才那种狂傲的态度,他神色凝重注视对方的行动,他冷冷地笑道:“老毒物,你刚才连施三种毒功都没有毒死我,看来千毒郎君之名该换换了。” 原来刚才千毒郎君和他动手时,在受伤的情形下,他已经施出两种极为厉害的毒技,但对方似乎也是个玩毒的大行家,竟然没有受到丝毫损伤。这青年冷酷地嘲笑激起千毒郎君无限杀意,他虽然气得有些受不了,但这时是生命之搏,不可轻易使沉凝的气血浮动,他收敛心神,压制住几乎要爆发的怒火,冷冷望着对方。 这青年嘿嘿笑道:“你怎么不说话,敢情变成了哑巴!” “嘿!”千毒郎君闪身劈出一掌,只见劲风激荡,“咻咻”的掌风好像撕裂静谧的夜空般劈了过来。 那青年身形一侧,身躯迅速无比移了过去。 [奇书网isuu.] 石砥中这时被一股怒火刺激得他满脸杀意,他轻轻把怀里的施韵珠推了开来,目光在玉面笛圣的脸上一瞧,冷哼一声,道:“阁下给我滚过来!” 当石砥中想到一个美丽的少女竟毁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时,心中的恨意陡地涌出,他冷煞地注视着玉面笛圣,在那薄薄的嘴角上逐渐绽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玉面笛圣神情一怔,疾快地舍去千毒郎君,疾退两步,他侧首望了望石砥中,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嘿嘿冷笑道:“你是对谁说话,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石砥中身形一动,斜跃过去,冷冷地道:“对于你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客气。” 玉面笛圣冷冷地笑道:“对于没有礼貌的人我可不理会。” 说完,他身子幻化的一闪,在电光石火间溜到施韵珠的身前,伸出一手,道:“拿出来!” 施韵珠见这个心肠至毒的年轻人向自己身前欺来,登时一股杀气涌上,她斜斜劈出一掌,叱道:“你找死!” 玉面笛圣在对方手掌抡挥出的刹那,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向那劈来的手掌抓去,施韵珠只觉腕脉一麻,全身劲道顿失,气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55章 玉面笛圣冷笑道:“识相点,赶快拿出那本‘灭音神功’秘芨!” 施韵珠脸色骤变,颤道:“你原来是那个……” 玉面笛圣咯咯一笑,道:“当然,那秘芨关系我一生至巨,我自然要追回来,想不到那老东西临死还留了一手……哼!” 石砥中和千毒郎君骤见施韵珠竟已落到他手里,两人同时大惊,双双晃身扑了过去,石砥中身形甫落,冷冷地道:“阁下最好放了她!” 玉面圣笛斜睨了他一眼,怒叱道:“你滚,这里没有你的事!” 语音未落,他突然觉得有一股冷寒的目光射进自己心里,这道无情的目光使他全身惊颤,竟有骇然的感觉,他诧异地望了石砥中一眼,脸上那丝狂态陡地收敛不少。 石砥中怒道:“冲着这句话,将注定你的命运,你得知道谁是命运的主宰者!” “哼!”玉面笛圣甫出江湖还没有遇上真正的对手,他见石砥中那种冷淡漠然的样子,登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只见他双眉紧皱,寒着脸道:“这么说来阁下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石砥中冷笑道:“可以这么说,回天剑客石砥中便是在下。” 玉面笛圣闻言大惊,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冷漠的男子便是那名震天下的一代高手回天剑客,他神情略略一变,嘿嘿笑道:“这太好了!”语声一顿,又阴沉地道:“我正想找不着你,想不到我甫进大漠,就遇上你了,石砥中,你可是当真进了那传闻中的大漠鹏城?” 回天剑客石砥中心头剧震,冷冷地道:“这与阁下有什么关系?”玉面笛圣变色道:“当然有关系,你若是鹏城得主,必晓得进那鹏城之法,在下对神秘之城向往已久,希望阁下老实的把那鹏城通路告诉在下。” “你在做梦!” 千毒郎君在旁边听了,不屑地清叱一声,玉面笛圣怨恨地望了他一眼,低喝一声,怒声道:“你滚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说罢,陡然斜掌劈了过去。 “呃!”这一掌出得太过快速,连石砥中都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劈出来的,千毒郎君在猝不及防之下,低哼一声,竟被那威猛的掌风劈得倒翻出数尺之外。 哇的一声,一道血箭自千毒郎君嘴里洒出,他痛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那铁青的脸上泛起阵阵痉挛,他怒吼一声又向玉面笛圣身前扑了过来。 石砥中晃身向前一挡,道:“毒君,你等一下!” 千毒郎君愣了愣,愤愤地退了下去,石砥中目中寒光上涌,将视线投落在玉面笛圣的身上,在那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深吸口气,道:“你认为武力可解决一切事情的吗?” 玉面笛圣冷冷地道:“当然,至少在江湖上是如此。”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石砥中气得仰天狂笑,怒喝道:“你真是个不可宽恕的小子!” 他身形如电射起,真气一提,右掌疾拍而出,一蓬青蒙蒙的劲气,直往玉面笛圣的胸上击去。 玉面笛圣骤见一蓬气劲向自己的前胸推来,他神色大变,身子急急一跃,但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又不愿意轻易放了施韵珠,暗自咬了咬牙,提起全身真力,迎向那蓬青蒙蒙的气劲劈出! “砰!”玉面笛圣的掌力与对方的掌劲一触之下,心头顿时一震,紧接着那层层气劲汹涌而来,好似永无遏止似的。 他狂叫一声,赶忙松了施韵珠,身躯捷快地飘退五、六步,这时他心摇胆落,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神情惨然,冷哼道:“你果然不错!” 就在他语音甫落的刹那,他突然怒吼一声,整个身子带着一股无比的劲道汹涌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扑过来。 石砥中虎唇紧抿,冷哼一声,左手飞快地往前一推,一股炙人的热浪,似是在空气中燃烧起来的烈焰,轰然迎向玉面笛圣的无俦掌劲。 “砰”地一声震耳巨响,震荡了整个夜空。 气劲旋激,翻卷地下的沙泥,瞬息布满整个空中,在沙幕弥漫之中,但见对方各自一退,又猛扑而上。 玉面笛圣大喝一声,向前连踏数步,右手一掌拍出,这一掌是集平生功力所集聚,但见掌心一片乌光,泛射出来的劲气竟然跃日生辉。 哪知他刚将掌力击出,便碰到石砥中击来的“断银手”神功,两股劲力一触,顿时有如热汤泼雪,玉面笛圣的寒煞气劲,竟然消逝无存。 他这时欲退不能,只得集全身功力硬拼下去,两股掌力相撞,他的身子如受大力猛击,好似脱线纸鸢似的,倒飞出去。 玉面笛圣在空中连翻数个斛斗,方始脱开那汹涌的掌劲,落在地上。 他暗中一运真气,发觉自己内腑并没有受伤,正在庆幸之余,一眼瞥见石砥中又伸出一掌,脸上布满无边的杀气,使得他寒悚地一颤。 急忙间,他滑步撤招,“锵”地一响,在他手中多了一只墨绿色的玉笛,两眼紧紧盯着即将发掌劈出的回天剑客石砥中。 突然,施韵珠颤声道:“砥中!你不要杀了他。” 玉面笛圣怒叱道:“贱妇,你认为他能杀得了我吗?” 石砥中闻声缓缓回过头来,斜睨两眼正望着自己的施韵珠,他吁了口气,道:“为什么?” 说完,他将右掌缓缓放了下来,而那高高鼓起的衣袍,此时也恢复了原状,好像没有发生这事一般。 施韵珠怨恨地怒视玉面笛圣一眼,道:“这个可恨的贼子,我得亲手杀死他。” “嘿嘿!”玉面笛圣气得一阵嘿嘿冷笑,他见自己连斗回天剑客石砥中并没有落败的迹象,不觉更加狂傲,笑声倏敛,在那冷酷的嘴角上忽然露出诧异之色。 他双目寒光一涌,叱道:“贱妇,你说什么?” 石砥中冷冷地道:“她说要亲手杀了你,阁下如果骇怕不妨马上自尽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气死我了!”玉面笛圣想不到今夜在这里连遭如此大的侮辱,他气得怪吼一声,把手中墨绿色的玉笛一扬,喝道:“石砥中,你可敢听我一曲‘天魔引’?” 石砥中这时虽然恨怒填胸,极想杀了这个灭绝人性、逆师轻佻的少年,由于碍于施韵珠和他的恩仇,石砥中只得强自压制住那股愤恨的怒火,他望着那只玉笛,冷冷地道:“你认为靠这只破笛子,便能打遍天下?” 玉面笛圣冷冷地一笑,没有说话,盘膝坐在沙地上,轻轻将那玉笛撮在嘴唇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施韵珠深知玉面笛圣的笛技冠及天下,她领略过这要命笛子的厉害,骤见石砥中要以本身的修为和这倾绝天下的笛音相抗,不禁急得花容失色,全身惊颤。 她寒悚地抬起眼来,颤声道:“砥中,你不要上他的当!” 石砥中朗声大笑,道:“你快退出十丈之外!” 铿锵的语声缕缕飘出数丈之外{奇.书。网},静谧的晴空骤地罩上了无边的杀机,施韵珠幽怨地一叹,她摇头道:“不,我要陪你!” 石砥中正色道:“韵珠,你再不走我要生气了!” 施韵珠骤见他那种令人畏惧的神色,不禁吓得一愣,她深知他倔强的性格是不容许自己共赴死难的约会,她眸中噙满眼泪,深情瞥了石砥中一眼,和千毒郎君踏着沉痛的步伐往外行去。 一缕笛音破空而出,回荡在深黑的漠野中,丝丝缕缕的笛声,似要穿破人心似的,威金裂石般地响着…… 施韵珠虽然已退出十丈之外,依然清晰闻见那令人心悸骇颤的笛声,强烈刺激她的心神,刹那问,使她又沉湎于无涯往事里,在她眼前幻化出来的景象,都是那么令她心碎。 千毒郎君因为受不了这阵笛音的催激,急忙盘膝坐在地上,运起本门内功心法,抗拒和那铿锵撩人心志的笛声,从他脸上滚落颗颗豆大的汗珠,他悲痛地大吼一声,心里气血澎湃往外翻涌,哇地喷出一蓬血雨。 施韵珠只觉心神一颤,立时被千毒郎君那声大吼震醒,她神智一清,不觉颤道:“大舅,大舅!” 千毒郎君深吸了口气道:“好厉害的笛声,我们退出十丈以外尚且抗拒不了这杀人于无形的笛音,石砥中若非功力神通,此刻恐怕非死即伤。”施韵珠寒悚地朝远方一望,只见冷清的月光底下,有道激涌的沙幕正向四处翻卷,在这蒙蒙的尘沙里,她只觉自己那颗跳跃的心早已经飞到正在对阵的石砥中身旁,她恍如见到石砥中口吐鲜血而死。 她焦急地等待了一会,那尖细如丝的笛音忽然消逝,穹空没有一丝声音,她颤声道:“大舅,我们过去!” 千毒郎君摇摇头道:“不行!王面笛圣此时正在施展‘无相神音’,我们纵是去了也于事无补,说不定你我都得死在当场。” 施韵珠凄凉道:“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虽然她的心已经片片碎了,可是那蕴藏于心底的爱却没有丝毫改变,她悲凄的一声大笑,拼命向前奔去,在奔驰的沙影中,她的心神完全陷于沉痛的回忆里。 只听她颤声吼道:“吾爱,你不能死!” 千毒郎君骤见施韵珠疯狂奔去,心头顿时急得一阵难过,他自地上斜跃而起,大声道:“韵珠,大舅的命也交给你了!” 这个身负重伤的老人忘记了自身的伤势,他爱韵珠有如自己的生命,为了她,他愿意陪伴她死。 一切都静止了,连翻卷的沙尘也回复了静止,石砥中和玉面笛圣静静坐在地上,两人互相对峙,皆低垂双目不言不动静坐在那里。 第56章 施韵珠跑上前去,颤抖的声音道:“砥中,砥中!” 石砥中深深吸了口气,在那冷漠的脸上带有泪痕,他无力地睁开双目,低声道:“我很好!” 玉面笛圣自地上站了起来,他面如死灰,气道:“你果然能接得下我一曲‘天魔引’!石砥中,我会把你撕成碎片,总有那么一天。”说完便跃上了骆驼如飞驰去。 石砥中苦涩地笑了笑,望着他的背影道:“我会等你的!” 语音未逝,那激荡的气血忽然上涌,他神色大变,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他痛苦地紧紧抚着胸口,道:“我竟抗拒不了那一曲‘天魔引’!” 施韵珠惊道:“砥中,你……” 石砥中苦笑道:“我不要紧,你不用担心。走吧,我们还要去落魂宫取丹呢!” 夜轻轻溜走了,东方又露出一片朝霞…… 白云悠悠,苍空晴朗,轻风拂过后,那遍野的黄沙卷起了一道淡淡的薄雾,恍如是晨间的云雾茫茫的一片。 在大漠的边缘上,那遍地金黄色的漠野一望无垠,远处突然响起一片铜铃声,朝向这神秘之地飘来。 唐山客抬头远眺,欢呼道:“看,那就是大漠!” 东方萍冷淡地嗯了一声,幽怨地望着那遍野黄沙的大地,她黛眉深锁,有一片淡淡愁云罩满她的容颜,在那深邃的眸子里隐隐泛出泪影。 唐山客望着她那没有一丝笑意的脸靥,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妒意,他痛苦地哼了一声,忖道:“唉!我虽然得到她的人,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这次我带她进人大漠,她好像更加忧郁了,这是为什么?难道石砥中真的值得萍萍这样死心塌地地去爱他!” 他忖念未逝,心头那怒火烈焰有如激浪般的冲击他的心灵,他愤恨地扬起拳头,在空中捣了一拳,方始发泄出心里那股积郁的闷气。 东方萍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干什么?”唐山客一惊,慌乱地道:“没有!没有什么?” 不可否认,唐山客深深爱着东方萍,他虽然心怀无限的怒火,却不敢在东方萍面前表露出来。在她的面前,他总显得是那么懦弱,那初来大漠时的豪情与雄心,在这一瞬间通通消逝无形。 东方萍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来大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唐山客一呆,嗫嚅道:“这!萍萍,大娘不是交代明白,这次远进大漠,主要是要到这里找寻师叔。” “哼!”东方萍没有表情地冷哼一声,道:“你不要骗我,这次你坚持要来这里,还不是想找石砥中报仇,你以为当着我的面击败石砥中便能得到我的爱情吗?告诉你,这一着你错了,东方萍的心中只有一个,你永远也占据不了我心中的地位。” 这阵冷酷的话语有如一柄锐利的长剑刺伤唐山客的心,他自信在任何方面都不比石砥中差,可是在他妻子眼中,他处处都不如石砥中。 他曾试着让东方萍接受自己的爱情,但是他失败了,不管如何去讨好她,她始终冷冰冰地对待他,没有一丝情意。记得从结婚那天开始,东方萍就失去往昔的笑容,她从不关心他,也不关心他是否爱她…… 唐山客痛苦地道:“萍萍,我知道你不爱我,不管你待我如何,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直到天荒地老……萍萍,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东方萍惊愕地斜睨了他一眼,她的心恍如受了针戳一样,那幻灭的影子清晰地显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眸中闪动着泪影,霎时沉湎于无涯的回忆中。 石砥中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晃动着,每当凄清的夜晚,她独坐在那摇曳的灯影下,便会让那一缕幽思轻灵地溜进自己心底,让回忆湮灭痛苦的现实。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要我怎样对你?” 唐山客凄凉地道:“我不敢过分要求,只希望你能稍稍给我一点温暖,让我享受一下相爱的滋味,这就足够了。” 东方萍冷冷地道:“这个办不到,我爱的不是你,没有办法把我的爱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你得到的仅是我的躯体,我的灵魂永远都萦系在石砥中身上。” 唐山客气得大吼道:“你非杀了石砥中不可!” 东方萍冷笑道:“你只会这样做,我早知道你有这一着。” 唐山客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婚姻是这样的凄惨,那美丽的梦境有如燃烧后的灰烬散逝在茫茫天际,他手里所抓到的仅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 他悲痛地呃了一声,那生命的火花仅仅在空中轻闪即逝,他晓得自己将永远活在孤独的岁月里,虽然他有妻子,但她的心不属于他,他仅获得一个躯体。 他悲怆地道:“萍萍,你给我的仅有这些!” 东方萍见他目光里那种绝望的神色,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感伤,她没有说话,只是幽怨地哼了一声,她不愿再勾起心中沉痛的回忆,策着健骑如飞地向前驰去! 她只想尽快进入大漠,让自己死在这片大沙漠中,虽然唐山客在身后不停呼唤,她都装着没有听见一样,任那匹健骑载着她奔驰。 唐山客急得大叫道:“萍萍,你等一下,我们还要换骆驼。” 东方萍深知马匹是不能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她对自己的生命已没有多大留恋,在她那空荡的心湖里,没有一丝涟漪,剩下的仅是那些无涯的惆怅。 她黯然神伤凄凉一叹,脑海中在电光石火间涌起一个意念,疾快忖道:“但愿我能就此死去,了却一切烦恼。” 这个意念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当她自幽思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突然出现四个剽悍的大汉,一字排开挡在她的身前,作势要扑上前来。 她神情一变,叱道:“让开,你们是哪里来的?” 这四个身背长剑的汉子俱冷笑一声,各晃身形扑向正在奔驰的健骑身上,那威猛的黑马骤见数条人影斜扑而来,不禁低嘶一声,倏地煞住去势。 “你们要干什么?” 唐山客随后追赶上来,身形在空中一拧,自那奔驰的马背上斜斜跃了过来,他双目凶光一涌,对着那四个各踞一隅的汉子,怒喝道:“哪个叫你们拦她的?” 凝立于左侧的那个浓眉环眼的汉子,目光在唐山客脸上一扫,满脸不屑的样子,他嘿嘿笑道:“朋友,你走吧,这个女子我要留下了!” 唐山客怒叱道:“胡说,你知道她是谁?”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她是东方萍,我们打听得很清楚,阁下如果再不知趣,只会自取其辱。” 唐山客和东方萍俱是一愣,没有料到这些人竟然早已知道她就是东方萍,这些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为何他们要留下东方萍,这个问题同时盘旋在两人的脑海里? 东方萍飘身落地,双眉紧皱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东方萍?” 那汉子嘿嘿笑道:“姑娘名满天下,谁不知道你是回天剑客的爱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请东方姑娘移驾敝帮。” 这句话当着唐山客面前说出来,无疑刺伤了他的心。他气得大吼一声,对那汉子劈出一掌,喝道:“胡说,你敢侮辱我妻子?” “砰”地一声巨响,那汉子居然没有躲避,硬接这沉重的一掌。他低呃一声,在地上连翻了数个斛斗,嘴里鲜血一涌,连喷数口血水,从地上摇摇颤颤爬了起来,怨毒地望着唐山客。 凝立于一旁的另外三个大汉骤见自己人受了如此惨重的伤势,登时怒喝一声,纷纷拔出兵刃向唐山客扑来。 “住手!” 这声大喝恍如平地疾雷似的响了起来,喝声甫逝,一个英姿倜傥的英俊少年踏着大步,向这里缓缓走了过来,在那弯弯的嘴角上隐隐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东方萍骤见罗戟出现在这里,心神突然一颤,她轻轻拂理额前散乱的几绺发丝,问道:“罗副帮主,有什么事?” 罗戟神情略异,苦笑道:“敝帮主想和东方姑娘谈一谈,请随在下向前一会如何?” 唐山客没好气地道:“你们帮主是什么东西,也配我们去见她!” 罗戟神色大变,冷漠地斜睨了他一眼,道:“这位是谁,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他身为海神帮的副帮主,从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当面看不起他,罗戟目中神光逼射,在那冷漠的脸上立时泛现出一层浓浓的杀意。 唐山客见这少年比自己还要狂傲几分,心头顿时有一股怒火极待发泄出来。他此时正因得不到东方萍的爱而有满腹委屈,骤见罗戟那种嚣张的样子,不禁冷哼一声,怒喝道:“小子,你找死!” 一缕剑光自他手中震颤而起,这一剑快得令人看不出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剑光一闪,已劈向罗戟的身上。 罗戟暗中大骇,吓得连退了几步,唐山客一连几剑快攻,竟然使他没有回手的机会,他气得长笑一声,身形掠空飞起,“锵”地一声,一道寒光脱鞘而出,刹那间两道冷寒的剑气在空中交织在一起。 东方萍见两人在转瞬间动上手了,她凄凉一叹,只觉心中空空荡荡,连仅有的一缕思念都不知溜向何处。虽然唐山客是她的丈夫,她却丝毫不关心他的生死,她宁愿活在美丽的回忆里,也不愿再提起那件令她伤心的事,尤其是她的婚姻。 一阵沉重又急促的步履声传进她的耳中,使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面罩黑纱的女子,在众人簇拥下向她走来。 这面罩黑纱的女子有一双冷寒的眸子,东方萍和她的目光一接,心头忽然微颤,竟不知为何会有一股凉意自心底冒了上来。 第57章 她心神一颤,疾快忖道:“这女子是谁,怎么会那么怨毒地望着自己?” 这面罩黑纱的女子率领二十几个身配兵刃的大汉在东方萍的身前分散开来,把她重重围困在中间。 海神帮主何小媛骤见东方萍神情凄凉望着自己,心底忽然涌起莫名的悲伤,她清晰记得自己在刚失去石砥中时,不也是这样悲伤的吗? 东方萍见她向自己走来,幽幽地道:“你是谁?” 何小媛冷冷地道:“你不要问我是谁,石砥中呢?他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冷涩的话语里含有太多的伤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红粉佳人,当她提起自己爱人的时候也禁不住眸中含泪,通体竟会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抖。 东方萍黯然低下头去,凄伤地道:“他永远不会和我在一起了!” 何小媛心头剧震,问道:“为什么?” 东方萍悲伤地颤道:“我已不属于他了,那个正和罗副帮主决斗的人便是我的丈夫。” “哼!”何小媛冷哼一声,目光漫不经意斜睨唐山客一眼,她突然扬起一连串的大笑,在她心底有股积藏的醋意进发出来,她笑声倏敛,在那清澈的眸子里像雾一样的闪过一丝杀意。 她冷哼道:“东方萍,不管你怎么说,我恨你的心永远不变,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要毁灭在他心中占有地位的任何一个女孩子。” 这个红粉佳人只因得不到回天剑客石砥中的爱,而嫉恨所有认识石砥中的女孩子。所以说爱能创造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何小媛因爱生恨,竟要不择手段去报复东方萍的夺情之恨。 东方萍凄然笑道:“你也那么爱他?” 何小媛心头一颤,悲伤地道:“他是一个值得人爱的男人,若不是因为你,我相信我会得到他的……”当她苦涩地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那股恨意愈来愈浓,竟使她抑制不住那股冲动,她几次都几乎想要出手,但当她望见东方萍脸靥上那股圣洁的样子后,她竟然不敢动手。 东方萍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忧郁的眸子更加忧郁了,她是个女人,自然了解一个女人在爱情方面的感受,女人凡事都能容忍,就是不能容忍有人夺去她的爱,东方萍只觉心头一酸,两颗泪珠自腮颊滚落下来,她颤声道:“你要怎么样?” 何小媛冷漠地笑道:“我要你留下,让石砥中向我乞求、向我忏悔……我要让他晓得女人是何等重视她的爱情,得不到就该毁去,最后我会杀了你。” 东方萍闻言一愣,料不到何小媛的心肠会这样恶毒,竟会如此灭绝人性的对付自己,一股怒火自她心底燃烧开来,她怒声叱道:“你认为这样便能得到石砥中的爱情吗?告诉你,女人最大的本钱是温柔,你的占有欲太强,不知自己是个女人,在爱情上,你将永远是失败者!” “嘿!” 一声冷喝之声传来,使她的话戛然中断,只见唐山客斜斜劈出一剑,逼得罗戟挥剑在空中颤出数个剑花,快速至极地击出幻化的一剑。 “叮!” 两个剑中高手只觉对方击来这剑,轻灵中透着狠劲,快捷中又含着泼辣,两人手臂同时一震,各自飘退数尺,将手中兵刃斜立胸前,伺机给对方致命一击,东方萍看得双眉一蹙,道:“山客,你过来!” 唐山客在电光石火间,剑刃斜挑五寸,一缕剑光破空而出,直往罗戟的胸前穿射而出! 他身形紧接着向前一跃,大喝道:“不行,我非杀了他不可!” 罗戟目注那电快劈来的一缕剑光,冷哼一声,手腕在这剑气罩体的一发之间,忽然奇快地往外一翻,自对方剑影之中脱空削去! 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你!” 双方身形都快得令人不能捉摸,在身形交错间,两人已连换了七、八招,一时谁也不知鹿死谁手? 东方萍骤见唐山客不肯退下,不禁气得冷冷一笑,这一笑使站在对面的海神帮帮主看得一呆,只觉她这回眸一笑含着一种妩媚高雅令人心醉的神采,何小媛看得妒恨之念丛生,不禁忖道:“怪不得她和石砥中会有那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呢!原来她是那么美,美得连我都觉得心神摇晃,被她的姿色所动。” 她冷酷地笑道:“你的丈夫好像不听你的话?” “哼!”女人都有一种善妒的天性,不管这个男人爱不爱她,东方萍虽不觉得怎样,心里却是极为不是滋味,她冷哼一声道:“那也未必见得!”语声一转又对唐山客叫道:“山客!” 唐山客虽然极欲杀死罗戟,这一次他却不敢再赌气下去,身形连闪之下挥出七剑,把罗戟逼得手忙脚乱,几乎立时伤在他的剑下,唐山客嘿嘿一笑,忙斜点地面,跃回东方萍的身边,畏惧地望着她那生气的脸靥上。 东方萍斜睨何小媛,冷笑道:“怎么样?” 这一着深深刺伤了何小媛,她脸上在一瞬间连变数种不同的颜色,一股浓浓的煞气盈聚于眉宇之间,只是东方萍无视于她的存在而已。 何小媛厉声一笑,大喝道:“我非杀了你不可!” 说罢,轻轻抬起掌来,在掌心连击三下,清脆的击掌声细碎地传了开来,四周罗列的汉子身形一动,各自拔出自己的兵刃,向唐山客和东方萍围拢来。 罗戟神色大变,道:“帮主,我们不能这样做!”何小媛眸中寒光大炽,冷漠地道:“我为什么要生存在这荒瘠的大漠里,还不是为了要报复石砥中给予我的痛苦,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拿下那个贱人,我要叫石砥中在我面前低头哀求,让天下人都晓得海神帮的厉害,连回天剑客都败在我的手里。” 罗戟怀疑地道:“你真的忘了石砥中吗?恐怕一见到石砥中,你的感情就要崩溃了,而溶化在他的爱情里。” 何小媛颤悚地望着罗戟,一件无法否认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的确当她真正遇到石砥中的时候,她能狠心地对待他吗?这恐怕办不到。 她晓得自己感情实在太脆弱了,虽然她现在拥有庞大的实力,但是她的心里却是空虚的,在大漠里她因为是海神帮的领袖而名声日隆,美好盛誉暂时满足了她的欲望,可是,她青春的美丽时光却无情地消逝了。 她眸中突然浮现出晶莹的泪水,坚决地道:“我会的,罗戟,他再也没有办法使我动心了!” 罗戟知道一个陷入感情纠缠的女人是痛苦的,他默默退向一边,手中的长剑忽然斜指空中,目光冷寒凝望着唐山客。 唐山客骤见那么多人向他们围拢过来,心里不由着急,他并非担心自己的生命,实在是怕东方萍受到些微损伤,他双目寒光逼射,紧紧和东方萍靠在一起。 他惶悚地道:“萍萍,你要小心!” 东方萍冷漠地道:“你尽管出手,手下不必留情。” 唐山客欢愉地一笑,道:“萍萍,我们施出‘淬厉寒心’合璧剑法。” 东方萍脸色大寒,叱道:“胡说!白龙派神功岂能轻易施出来,这些东西都微不足道,你先去冲杀一阵。” 唐山客虽然受气,却觉得心甘情愿,他勇气倍增,清啸一声,身形如电飞跃起来,冲进人群里,连伤了七、八个汉子。 罗戟一见大怒,喝道:“杀了他!” 唐山客身形如飞,连伤数人之后又回到东方萍的身边,两人都是当今顶尖的高手,海神帮虽然人多,却奈何不了他俩。 何小媛气得大声叫道:“你们都走开!” 她冷冷地喝退众人,突然扬起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朝东方萍走了过来,她笑声一敛,冷酷地道:“东方萍,你可敢和我一斗?” 东方萍凄凉笑道:“为了我的爱,我会和你一拼!” 何小媛幽幽地道:“好,我们不死不休!” 说完,一掌斜斜劈了过来。 东方萍全身忽地一颤,身子往后微仰,竟然不避不闪硬接了这一掌,她呃了一声颤道:“你该满足了吧!” 何小媛一愣,没有想到东方萍会毫不抵抗硬接自己一下重击。 唐山客看得心头大寒,颤声道:“萍萍,你为什么不还手?” 东方萍一拭嘴角的血渍,凄然道:“我爱石砥中,我要替他承受一切罪过。” 袅袅语声霎时传遍漠野,传进一个人的心中。正在大漠长途跋涉的石砥中,忽然白汗血宝马背上翻滚下来,他紧抚胸前,痛苦地道:“我的心,你在哪里!” 施韵珠惊颤道:“砥中,你怎么啦!” 石砥中自地上腾空斜跃而起,道:“快去,萍萍在那里!” 灵犀一点通,东方萍受伤时,石砥中心头突然一痛,这些事也许太过玄妙,但在芸芸天地间,不知有多少事情都发生得令人不敢相信。 这也许是命运安排,两个在感情上历经波折的青年,竟会有巧妙的遇在一起。 石砥中拼命奔驰,在那遥远的大漠尽头,他看见东方萍倒在唐山客的怀里,而何小媛和罗戟正冷酷地站在一旁,把他俩重重围困起来。 第十五章情伤智昏 石砥中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后,那激动的情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在他背后不时传来施韵珠和千毒郎君的叫唤声,但他却置之不顾,依然向前奔驰。 突然,脑海中浮现唐山客那种痛苦的表情,使得石砥中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煞住步子,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在石砥中激动又痛苦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沉凝,他像是在追忆什么?也像是在冥想什么? 第58章 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孤寂地望着倒在唐山客怀里的东方萍。 在那双深陷而熠亮的眸子里充满痛苦,他嘴唇颤动,有力的声调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际,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道:“我能见她吗?我该见她吗?” 那股先前渴望见她的勇气,这时竟像晨间的云雾似的,丝丝缕缕消逝在心底,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扁舟,痛苦不安无情地啃啮他,心灵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泪水自眼角渗出。 “让痛苦充满我的心吧!我不能再涉身萍萍和唐山客之间,那样会勾起萍萍痛苦的回忆,扰乱她刚才抚平的心湖……我的爱!你离我太远了。” 他默默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煎熬,在那薄薄弧形的嘴角上泛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袅袅低语回绕在他的耳际,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悲伤纷至沓来涌进他的心灵。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走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正踌躇离去之时,施韵珠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她骤见石砥中那种痛苦的神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颤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道:“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见面的!” 他落寞地一笑,斜睨了施韵珠一眼,她羞红了脸,嘴唇嚅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 突然,罗戟向石砥中这个方向一指,大声道:“石砥中!” 这三个字有如金石似的响澈整个大漠,在一刹那间,那些与石砥中有关联的人同时向这边望来。 石砥中恍如一个玉砌的石像,茫然凝立在那儿,他又好像一个孤独的剑客,任那些熟悉的目光聚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些晃动的人群中,东方萍那张清丽艳俏的脸靥尤其使他动情。 东方萍在唐山客怀里轻轻颤动,娇弱无力地睁开了那半寐的双眸,她痴痴凝视着悄悄而来的石砥中,一缕幽思自心底泛起,不觉中两滴泪水从眸眶涌出,这个雄伟潇洒的男子给予她的魅力竟是那么大,连自己此刻是什么身分都忘了。 她惊惶地避开石砥中那双有如利刃似的目光,脸色吓得苍白,一股心酸从心底渲涌而出,暗暗啜泣起来,她想到昔日两人俪影成双游山玩水种种情景,不禁更加悲伤,她几乎想顷刻问死去,可是唐山客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搂住她。 蒙蒙沙影,蒙蒙泪眼,滚滚流动的热泪和嘴角溢出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浓浓的悲愁无情地聚满心中,在她心底漾动的情感,使她那薄弱的意志竟摇动起来。 在那缭绕的云霞中,她又忆起那段不平凡的梦,那梦里有清脆的笑声和轻歌曼舞,也有泪水和感伤。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惶恐地道:“萍萍,萍萍!” 东方萍只觉全身一颤,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她挣脱唐山客的拥抱,摇摇晃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颤道:“砥中,你怎么不愿意见我?” 石砥中避开她那令人心碎的目光,一股冲动使他失去原有的平静,他斜身向前一跃,痛苦地道:“萍萍!” 简短的字音透出无限凄凉,待他身形跃至东方萍的身前,唐山客横移数步,拦路挡住石砥中的身子,冷煞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妻子!” 石砥中心里骤地一痛,不觉退后两步,道:“是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能说什么?往昔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在他心田里留下的仅是无限惆怅与寂寞,命运注定他将孤老江湖,谁又能和命运相抗拒呢! 东方萍神色大变,气得铁青着脸,道:“唐山客,你这是干什么?” 她骤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的掌伤顿时加深几许,一缕殷红的血渍从嘴角汨汨地流出,俏艳的脸靥上这时一片苍白,恍如大病初愈的人。 唐山客回头斜睨东方萍一眼,心神突然一颤,在那冷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片柔和之色,他急忙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非常体贴地问道:“你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东方萍轻轻把他的手掌甩开,冷冷地道:“你滚,我不要你来关心!” 唐山客愕立半晌,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妻竟会这样无情当众叱喝自己。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起来,可是在东方萍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脆弱,居然连抗拒的勇气都没有。 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讪讪笑道:“你真的要我走?” 东方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幽怨地望向唐山客,她那凄凉的脸上,掠过一层愤怒的颜色,她恍如要杀人似的大喝道:“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唐山客凄然泪下,他深吸口气,叹道:“我自以为得到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得到你,每当石砥中出现的时候,你都会不顾我而去。也许我俩的结合是错误的,萍萍,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晓得我的痛苦。”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出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层悔意像一道余光溜过,瞬息被一股愤恨的情绪掩过,他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嘴角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锐利的长剑,穿进唐山客的胸臆。 他冷哼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在他心底化散开来,他怨毒地望着正在不停冷笑的海神帮帮主一眼,向她身前大步-走了过去,怒声道:“你笑什么?”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笑声一缓,不屑地道:“我笑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人,自己老婆都看管不住,还枉为一个大男人。” “你找死!” 唐山客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种无情的羞辱,他怒喝一声,蓦地拂起左掌,斜斜劈向何小媛。 何小媛轻轻一闪,避过来掌,叱道:“你要顶着绿帽子见人又怪得了谁!自己不敢找回天剑客拼命,竟找我出气……呸!我看你绿帽子戴定了,天生没有霸气的贱骨头。” 石砥中没有料到何小媛会这样阴损,故意挑起他和唐山客间的仇恨,他气得神情大变,怒道:“你……” 唐山客见何小媛愈说愈不像话,气得他狂吼数声,连着劈出数掌,这时他急怒攻心,那存于脑际的一点灵智早巳不知溜到何处。但是,何小媛身形一闪便脱出那劈来的掌影,唐山客一时根本伤不了她。 何小媛瞥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故意转至他身前,对追蹑而来的唐山客一笑,含着火药味道:“贱骨头,你别不自量力了,人家还不屑理会你呢!” 唐山客一声不吭当头劈出一掌,何小媛又轻灵地闪了开去,但那股浑厚的掌劲却悉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涌去,逼得石砥中不得不挥掌抗拒。 “砰!”空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激得地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流射的沙尘很快地逸散于空际,并卷起一道薄薄的沙幕。 唐山客身躯猛震连退两步,他正愁没有理由和石砥中作殊死一斗,以解决两人在感情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冷哼一声,怒吼道:“姓石的,我俩可以解决了!” 石砥中深知自己坠入何小媛的圈套中,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这时也正迷惘地望着自己,在那双含梦的眸子里,连着幻化出几种令人不解的神情,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眸瞳,恍如在说:“你这个薄情的男人,我恨死你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冷冷看着唐山客道:“在这种情形下,我不愿和你动手。” 唐山客闻言一怔,觉得他那低沉的话语里含有太多不屑与嘲笑,他像是被作弄了一样的难过,怒吼道:“你不敢!” “山客!” 东方萍狂怒地一声叱喝,含着满眶的泪水向唐山客行来,只见她黛眉深锁,嘴唇苍白,凄凉中有一丝怒气涌出,冷冷地道:“你的气量那么小,人家几句话就值得你拼命吗?你不要忘了,名分上我虽是你的妻子,我可是一派之主,你还得听我的!” 唐山客低下头去,他不敢和对方那双幽怨的眸光相接。 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而他只是一个守护女神的使者。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愿意为她死、流血、拼命……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却不能容任何人夺去他的爱。 他凄然一声大笑,心中感触良多几乎要泫然泪下,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悄悄地偷窥她一眼,那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勇气,几乎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瞅视得荡然无存。在他眼前只觉茫然一片,过去与未来离他竟是同等遥远,恍如整个人活在不真实之中,因为他深爱的妻子从没有给他一丝感情。 他畏惧地倒退几步,失望与愤怒齐齐涌现心头,当他瞥见罗戟以嘲笑的眼光在他脸上不停地转动时,心中的怒火又复燃烧起来,对着石砥中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 谁也没有料到石砥中这时竟会出奇的平静,他好像是一个雕塑的石像一般,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只是痴痴凝视着东方萍,在那丰朗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称奇的东方萍也是这样地望着他,仅仅在两人的目光里交换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好像有许多话在这交视的目光中表达出来。 过了半晌,石砥中长长舒了口气,道:“萍萍,我们这次的见面是错误的,我要走了。” 东方萍轻拭嘴角上的血渍,颤声道:“错吧,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石砥中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同时站在何小媛的面前,只见何小媛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59章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毒郎君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何小媛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罗戟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石砥中走上前去,罗戟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罗戟自忖目前尚不是石砥中的对手,虽然他憎恨石砥中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罗盈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海神帮帮主何小媛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何小媛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石砥中和东方萍,留下唐山客。”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石砥中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石砥中一怔,道:“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小媛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东方萍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石砥中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顿时猜测出何小媛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唐山客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东方萍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东方萍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东方萍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东方萍身躯向前一移,落在石砥中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砥中,我们走!” 石砥中一呆,呐呐道:“这……” 东方萍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石砥中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东方萍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萍萍,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唐山客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东方萍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施韵珠苦笑道:“韵珠,我们走吧!” 施韵珠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千毒郎君一眼,哪知千毒郎君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何小媛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海神帮的人,关于施韵珠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海神帮出面。” “呃!” 唐山客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石砥中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石砥中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石砥中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唐山客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石砥中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石砥中,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萍萍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石砥中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萍萍?”唐山客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石砥中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唐山客,萍萍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东方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石砥中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 唐山客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石砥中,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石砥中攻到。 石砥中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唐山客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语音甫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唐山客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石砥中射了过来。 石砥中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东方萍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唐山客等石砥中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石砥中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石砥中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唐山客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石砥中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东方萍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唐山客受伤时的惨相,随着石砥中身后奔了过去。 唐山客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石砥中奔去。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何小媛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唐山客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东方萍的心呢!” 罗戟望着石砥中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何小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罗戟一愣,道:“救他,你……” 何小媛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唐山客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石砥中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罗戟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何小媛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石砥中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东方萍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罗戟心下骇然,料不到何小媛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唐山客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唐山客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何小媛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海神帮,我负责把石砥中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唐山客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何小媛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施韵珠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千毒郎君一下,千毒郎君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第60章 语音甫落,何小媛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海神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石砥中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砥中,砥中,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东方萍喝退,可是当他瞥见东方萍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东方萍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砥中,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石砥中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萍萍,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石砥中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东方萍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石砥中不敢和她那幽怨如梦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萍萍,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萍萍,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东方萍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石砥中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东方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石砥中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萍萍,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萍萍,我害了你!” 东方萍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石砥中,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石砥中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石砥中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东方萍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嘿!” 石砥中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石砥中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大红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神火怪剑’,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石砥中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神火怪剑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东方萍,道:“萍萍,有人找上门来啦!” 东方萍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石砥中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石砥中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石砥中,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孤雁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龙从海起,眼视日月口朝天……难道阁下尚记得在下,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别后的相思。” 石砥中只感到脸上一热,他心里惊觉危机四伏,顿时有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涌进脑海之中,疾快忖思道:“这三个高手为何会凑巧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和他们一个对一个当然不会怎样,若一个对三个那就准败无疑了,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没有联手之意。” 石砥中今非昔比,经过的阵仗也够多了,他此刻虽然还沉醉在一种温柔幸福的感觉中,但他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忖思出对付这三个人的方法,把利害得失全都算计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神火怪剑手上那柄冷寒的长剑,依然在他眼前晃动,几乎在这一回头间划中他的鼻尖。他神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神火怪剑一眼,吼道:“拿开你的破剑,我石砥中岂会受你这种侮辱,倘若你不识趣,我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这三个人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心绪会突然烦躁起来。他历经无数的死劫,会战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惑不安,恍如即将大难临头一样,竟觉得世间原来是这样的恐怖。 东方萍的身躯在他怀里突然一阵抖动,她星眸紧闭,洁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只听她痛苦地呻吟了数声,忽然翕动嘴唇,以一种非常虚幻的声音颤声道:“我快要死了,砥中,你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仅能听清楚这几个字,底下的话含糊不清,他分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心神骤然一惊,目中泪水几乎要泉涌出来,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他真怕东方萍会真的死在眼前,使他含恨终生。 神火怪剑被石砥中那狂傲的话语激得大吼一声,向前大步踏出,他面上肌肉抽颤,气得怒喝道:“你有种和大爷拼拼看,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石砥中对神火怪剑的疯狂厉吼充耳不闻,他低头看了看呼吸沉重的东方萍,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搂得她紧紧的,只觉她的生命正在生死一线上,他长叹一声,惟恐她那一缕芳魂此刻从他手上溜走。 他低头自语道:“萍萍,你不能死啊!我将抱着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医好你身上的重伤。倘如你因不能等待而死去,我就和你同时死去,在黄泉路上,我俩依然一对。” 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虽觉石砥中今日行径怪异,听到那阵肝肠寸断的低语,却深深感动了他们,他们对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之女间,那段回肠荡气的伟大情史,早有耳闻,这时陡见两人如此情深,不禁也有些黯然。 神火怪剑可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他只知练成盖世无敌之艺,以雄霸天下。这时见石砥中对自己不理不睬,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拥抱在一起,眉头不禁一皱,有些不屑地忖道:“人人都说石砥中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哪知也是这样的不要脸,抱着一个老太婆也当宝贝,我真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一个老太婆!” 由于东方萍面向石砥中怀里,他无法看清她那俏丽丰艳的脸靥,只能见到那流泻在石砥中臂上的满头银发,顿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白发老太婆,故有这种想法。 神火怪剑斜指剑尖微点石砥中肩头一下,只见石砥中满脸怒气瞪着自己,他看得心头一颤,料不到对方眼中射出来的眸光那么冷寒,他冷哼一声,吼道:“你若没有女人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抱着一个骨头都硬了的老太婆有啥意思!” “你敢惹我回天剑客,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砥中气颤的一声大笑,身形在电光石火间疾立而起。 第61章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极是不便,只见他脸上怒气已发,急忙把东方萍挟在左臂,右手缓缓拔出那柄金鹏墨剑。 神火怪剑神色凝重地倒退一步,将手中长剑斜斜平胸指向穹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投落在对方那柄金鹏墨剑身上,他脑中一闪,陡地涌出一个意念,忖道:“传闻金鹏墨剑是一柄天地间最凶煞的神器,有避邪震魔之能,倘若我神火怪剑能夺得此剑,再配上我那身诡异莫测的剑招,天下将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他诡异的怪笑,冷冷地道:“阁下注意了,我这一剑将点你的府台穴!” 说罢,那大红衣袍陡然一闪,一道烁亮的剑光倏地化作一缕青芒,诡奇莫测地向石砥中肩上攻来。 哪知剑式递进不及一半,剑光忽然一阵颤动,神火怪剑右手将长剑斜斜一抛,长剑已经换到左手之上,一个硕大的光弧,快捷无伦地射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可以随意变换左右手执剑,骤见对方一剑幻化诡谲地攻来,急忙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剑芒闪动间,斜斜劈出一剑。 神火怪剑没有料到石砥中反应竟会这样的快,自己剑势甫动,对方便劈了回来,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好一招‘流电金虹’!” “嘿!”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在浓浓暮色下,西门熊长髯拂动,曳着袍角跃空而落,冷峻的目光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抿着嘴唇,嘿嘿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见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石砥中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出现,心头顿时一惊,他浓眉紧蹙,冷漠地道:“不错,因为你将立刻死在我的剑下。” 西门熊斜睨那环峙在石砥中四周的三大年轻高手一眼,在他那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浓浓的杀气,他嘿嘿冷笑道:“没有这个可能吧!你将死在他们三个人的剑下!” 语声一转他对其他三人道:“动手吧!惟一能和你们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便是石砥中,今天若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海孤雁斜跨一步,长剑已掣在手中,他冷冷地道:“石砥中,我敬你是一位英雄,希望你能将手中那个女子放下,免得说我们和你的决斗不公平。” 石砥中豪迈地朗声一笑,在那丰朗的玉面上弥漫起一股许久未曾浮现过的自信,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鹏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西门熊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忖念未逝,一股豪勇之情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深吸口气,嘴角弧线上显现出一种令人折服的笑意,他深知这一战将是武林中空前盛举,他轻轻移动身躯将东方萍放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轻轻一弹那柄千古神剑的利刃,一缕清越的声响嗡嗡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漠野,他淡淡笑道:“这还算公平吗?三对一怎能说是公平!” 西门熊似乎不甘寂寞,不屑地道:“对付你这种万恶不赦的凶徒,还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将你杀死就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哼!” 石砥中冷哼一声,寒着脸道:“阁下何不也一块加入!” 西门熊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加进去就太不像话了!” 这个人当真阴狠异常,他嘴上说得漂亮至极,心里却恨不得石砥中在一刹那间死在自己眼前,要知幽灵大帝生平罕遇敌手,惟有回天剑客屡屡使他头痛,好几次他都栽在这个后辈手里。 “嘿!”弱水飞龙趁着石砥中疏神之际,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向前一跃,悄悄向石砥中劈出一掌,逼得石砥中急忙闪身迎上剑去。 这两人方一动手,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猛扑了过来,这三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联手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剑气缭绕中,三剑同时指向三个不同地方,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上来几招石砥中还可以应付,时间一久他额角微现汗珠,最令他头痛的是神火怪剑的剑路怪异绝伦,不按武术常规,往往这一招看似劈向肩头实是横腰削至,使得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西门熊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见石砥中剑流已乱,不禁得意今日自己的安排,高声叫道:“手下再加点劲,他已经不行了!” 神火怪剑狂吼道:“你放心,我不信他会飞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遭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股浓聚眉宇的杀气隐隐透出,他低喝一声,一道剑光颤起,银虹陡然大炽,往前猛劈而来。 一溜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跳,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弱水飞龙的剑尖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弱水飞龙的长剑挑飞,坠落尘埃中。 “呃!” 弱水飞龙低哼一声,身形疾快地飘退五、六尺,他狠毒地怒喝一声,自背后拔出一柄巨斧,又攻上去。 几乎是在石砥中击退弱水飞龙的同时,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斜剑自左右劈到,石砥中奋起全身功力,电快地劈出二剑,大喝道:“我们拼了!” “嗤!”他虽然将这两人的剑势暂时阻遏住,身上依然被神火怪剑那诡异的剑势刺伤,一股血水自左臂上汨汨流出,痛得他冷哼一声。 一个意念忽然跃进他的脑海中,他身形陡然一退,脑海中疢陕忖思道:“今日之战,眼前我将不敌,为了我回天剑客之名,我只得发出剑罡了,否则……” 时间已不容许他多去思考了,他嘴唇一抿,双目寒光大炽,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缠绕剑身,向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落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寒,大呼道:“剑罡!你们小心!” “当!” 空中立时闪起一声清脆的音响,那冷寒的剑芒闪动,南海孤雁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晃身疾退,而神火怪剑却闷哼一声,手上的长剑只剩下半截,愕愕立在地上,胸前并被划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涌流出。 神火怪剑脸上一阵抽动,颤道:“你好厉害!” 石砥中骤见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心中大为震动,斜睨愕立的南海孤雁一眼,顿时那些历历往事纷乱地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凝神驭剑运足全力了。 他茫然静立,眼睛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那些伤心往事。 弱水飞龙轻轻移动身躯,连绕至他的身后都没被察觉,只见弱水飞龙嘴角泛现阴毒的笑意,他斜举那柄开天巨斧,缓缓向石砥中的背后落去。 “砥中!” 这声惊呼发自刚刚启开星眸的东方萍的嘴里,石砥中心神剧颤,立时从怀想里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大旋身,神剑在间不容发之时挥出—— “呃!” 弱水飞龙斧刃甫落,骤觉剑光颤动而来,尚未看清对方激射而至的剑式,他已低呃一声,一蓬血雨挟着扑鼻的腥风洒落,整条大臂被劈了下来。 他痛得脸上一阵抽搐,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晃晃,怨毒地望着斜举长剑于胸前的石砥中,颤声吼道:“石砥中,我将报回这一剑之仇!” 他似是在强忍那痛人心脾的痛苦,将那被劈落在地上的断臂拾起,拿着血淋淋的手臂向外面奔去。 石砥中暗暗低叹,冷冷地道:“我结仇遍及天下,再加上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嘿!” 西门熊在旁边不停冷喝,愤怒地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一搏?” 幽灵大帝西门熊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石砥中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石砥中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石砥中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幽灵大帝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萍萍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他一想到东方萍立时向她倒卧的地方望了一眼,哪知这一眼竟使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伊人芳踪己杳,哪有东方萍的影子!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极目远眺,只见在深浓的夜色下,弱水飞龙已跨上一骑如飞驰去,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女人俏丽的背影跃进他的眼帘。 石砥中急得全身大颤,急喝道:“大红!” 汗血宝马闻言长鸣一声,疾快自空中跃了过来,落在它主人身边,石砥中正要跨上马背,西门熊突然闪身向前扑来,陡然劈出一掌,喝道:“快拦住他!” 激荡的掌气旋激·汹涌袭来,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如电避过一旁,神剑轻轻一颤,数个冷寒的剑花迎空划出,对着那疾扑而来的神火怪剑和南海孤雁劈去。 石砥中怒吼道:“西门熊,你简直不是人!” 西门熊连劈二掌,冷喝道:“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石砥中,你急也没有用,东方萍命如游丝,你追上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 这无异晴天霹雳似的击得石砥中全身剧晃,整个心神都几乎要片片裂碎开来,他痛苦地怒吼一声,几乎连出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充满无边恨意的心里,正愤怒的狂吼道:“萍萍,你不能死!假如你真不顾我撒手而去,我必拿西门熊的头颅替你报仇,终生陪伴在你的墓前。” 第62章 在他眼前如梦如幻浮现出披头散发的东方萍,死在寂寂的山谷之间,正有无数的野鹰啄食她的身体,片片撕裂着。 他目中隐隐透出泪水,大吼道:“萍萍,你等等我!” 回天剑客石砥中恍如发疯一般,他不避不闪同时自三方面攻来的掌劲和剑势,挥动手中神剑,和这三个一流的顶尖高手作殊死之斗。 “砰!” 他在精神无法贯注之下,左肩结实地挨了西门熊一掌,这一掌打得他身形一晃,神智却不由一清,他怒吼数声,剑式突然平胸推出,还听他喃喃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第二次发出剑罡。” 他深吸口气,将身上残余的功力全部凝聚在剑尖之上,只见剑光一颤,立时响起一片破空之声。 西门熊脸色大变,急喝道:“我们快退——” 剑芒甫动,三条人影如电飘退,石砥中扬声长啸,身形笔直落向汗血宝马的身上。 他望向那三个满面骇惧的江湖高手,陡地有一种得意的快慰涌上心头,他朗声大笑道:“西门熊,我会踏平你的幽灵宫!” 朗朗笑声愈来愈远,仅留下三个高手尚在回味刚才对方发出剑罡的一幕,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石砥中能连续发出第二次剑罡。 第十五章情伤智昏 石砥中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后,那激动的情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在他背后不时传来施韵珠和千毒郎君的叫唤声,但他却置之不顾,依然向前奔驰。 突然,脑海中浮现唐山客那种痛苦的表情,使得石砥中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煞住步子,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在石砥中激动又痛苦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沉凝,他像是在追忆什么?也像是在冥想什么?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孤寂地望着倒在唐山客怀里的东方萍。 在那双深陷而熠亮的眸子里充满痛苦,他嘴唇颤动,有力的声调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际,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道:“我能见她吗?我该见她吗?” 那股先前渴望见她的勇气,这时竟像晨间的云雾似的,丝丝缕缕消逝在心底,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扁舟,痛苦不安无情地啃啮他,心灵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泪水自眼角渗出。 “让痛苦充满我的心吧!我不能再涉身萍萍和唐山客之间,那样会勾起萍萍痛苦的回忆,扰乱她刚才抚平的心湖……我的爱!你离我太远了。” 他默默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煎熬,在那薄薄弧形的嘴角上泛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袅袅低语回绕在他的耳际,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悲伤纷至沓来涌进他的心灵。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走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正踌躇离去之时,施韵珠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她骤见石砥中那种痛苦的神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颤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道:“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见面的!” 他落寞地一笑,斜睨了施韵珠一眼,她羞红了脸,嘴唇嚅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 突然,罗戟向石砥中这个方向一指,大声道:“石砥中!” 这三个字有如金石似的响澈整个大漠,在一刹那间,那些与石砥中有关联的人同时向这边望来。 石砥中恍如一个玉砌的石像,茫然凝立在那儿,他又好像一个孤独的剑客,任那些熟悉的目光聚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些晃动的人群中,东方萍那张清丽艳俏的脸靥尤其使他动情。 东方萍在唐山客怀里轻轻颤动,娇弱无力地睁开了那半寐的双眸,她痴痴凝视着悄悄而来的石砥中,一缕幽思自心底泛起,不觉中两滴泪水从眸眶涌出,这个雄伟潇洒的男子给予她的魅力竟是那么大,连自己此刻是什么身分都忘了。 她惊惶地避开石砥中那双有如利刃似的目光,脸色吓得苍白,一股心酸从心底渲涌而出,暗暗啜泣起来,她想到昔日两人俪影成双游山玩水种种情景,不禁更加悲伤,她几乎想顷刻问死去,可是唐山客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搂住她。 蒙蒙沙影,蒙蒙泪眼,滚滚流动的热泪和嘴角溢出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浓浓的悲愁无情地聚满心中,在她心底漾动的情感,使她那薄弱的意志竟摇动起来。 在那缭绕的云霞中,她又忆起那段不平凡的梦,那梦里有清脆的笑声和轻歌曼舞,也有泪水和感伤。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惶恐地道:“萍萍,萍萍!” 东方萍只觉全身一颤,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她挣脱唐山客的拥抱,摇摇晃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颤道:“砥中,你怎么不愿意见我?” 石砥中避开她那令人心碎的目光,一股冲动使他失去原有的平静,他斜身向前一跃,痛苦地道:“萍萍!” 简短的字音透出无限凄凉,待他身形跃至东方萍的身前,唐山客横移数步,拦路挡住石砥中的身子,冷煞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妻子!” 石砥中心里骤地一痛,不觉退后两步,道:“是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能说什么?往昔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在他心田里留下的仅是无限惆怅与寂寞,命运注定他将孤老江湖,谁又能和命运相抗拒呢! 东方萍神色大变,气得铁青着脸,道:“唐山客,你这是干什么?” 她骤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的掌伤顿时加深几许,一缕殷红的血渍从嘴角汨汨地流出,俏艳的脸靥上这时一片苍白,恍如大病初愈的人。 唐山客回头斜睨东方萍一眼,心神突然一颤,在那冷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片柔和之色,他急忙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非常体贴地问道:“你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东方萍轻轻把他的手掌甩开,冷冷地道:“你滚,我不要你来关心!” 唐山客愕立半晌,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妻竟会这样无情当众叱喝自己。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起来,可是在东方萍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脆弱,居然连抗拒的勇气都没有。 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讪讪笑道:“你真的要我走?” 东方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幽怨地望向唐山客,她那凄凉的脸上,掠过一层愤怒的颜色,她恍如要杀人似的大喝道:“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唐山客凄然泪下,他深吸口气,叹道:“我自以为得到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得到你,每当石砥中出现的时候,你都会不顾我而去。也许我俩的结合是错误的,萍萍,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晓得我的痛苦。”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出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层悔意像一道余光溜过,瞬息被一股愤恨的情绪掩过,他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嘴角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锐利的长剑,穿进唐山客的胸臆。 他冷哼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在他心底化散开来,他怨毒地望着正在不停冷笑的海神帮帮主一眼,向她身前大步-走了过去,怒声道:“你笑什么?”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笑声一缓,不屑地道:“我笑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人,自己老婆都看管不住,还枉为一个大男人。” “你找死!” 唐山客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种无情的羞辱,他怒喝一声,蓦地拂起左掌,斜斜劈向何小媛。 何小媛轻轻一闪,避过来掌,叱道:“你要顶着绿帽子见人又怪得了谁!自己不敢找回天剑客拼命,竟找我出气……呸!我看你绿帽子戴定了,天生没有霸气的贱骨头。” 石砥中没有料到何小媛会这样阴损,故意挑起他和唐山客间的仇恨,他气得神情大变,怒道:“你……” 唐山客见何小媛愈说愈不像话,气得他狂吼数声,连着劈出数掌,这时他急怒攻心,那存于脑际的一点灵智早巳不知溜到何处。但是,何小媛身形一闪便脱出那劈来的掌影,唐山客一时根本伤不了她。 何小媛瞥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故意转至他身前,对追蹑而来的唐山客一笑,含着火药味道:“贱骨头,你别不自量力了,人家还不屑理会你呢!” 唐山客一声不吭当头劈出一掌,何小媛又轻灵地闪了开去,但那股浑厚的掌劲却悉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涌去,逼得石砥中不得不挥掌抗拒。 “砰!”空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激得地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流射的沙尘很快地逸散于空际,并卷起一道薄薄的沙幕。 唐山客身躯猛震连退两步,他正愁没有理由和石砥中作殊死一斗,以解决两人在感情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冷哼一声,怒吼道:“姓石的,我俩可以解决了!” 石砥中深知自己坠入何小媛的圈套中,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这时也正迷惘地望着自己,在那双含梦的眸子里,连着幻化出几种令人不解的神情,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眸瞳,恍如在说:“你这个薄情的男人,我恨死你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冷冷看着唐山客道:“在这种情形下,我不愿和你动手。” 唐山客闻言一怔,觉得他那低沉的话语里含有太多不屑与嘲笑,他像是被作弄了一样的难过,怒吼道:“你不敢!” “山客!” 东方萍狂怒地一声叱喝,含着满眶的泪水向唐山客行来,只见她黛眉深锁,嘴唇苍白,凄凉中有一丝怒气涌出,冷冷地道:“你的气量那么小,人家几句话就值得你拼命吗? 第63章 你不要忘了,名分上我虽是你的妻子,我可是一派之主,你还得听我的!” 唐山客低下头去,他不敢和对方那双幽怨的眸光相接。 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而他只是一个守护女神的使者。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愿意为她死、流血、拼命……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却不能容任何人夺去他的爱。 他凄然一声大笑,心中感触良多几乎要泫然泪下,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悄悄地偷窥她一眼,那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勇气,几乎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瞅视得荡然无存。在他眼前只觉茫然一片,过去与未来离他竟是同等遥远,恍如整个人活在不真实之中,因为他深爱的妻子从没有给他一丝感情。 他畏惧地倒退几步,失望与愤怒齐齐涌现心头,当他瞥见罗戟以嘲笑的眼光在他脸上不停地转动时,心中的怒火又复燃烧起来,对着石砥中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 谁也没有料到石砥中这时竟会出奇的平静,他好像是一个雕塑的石像一般,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只是痴痴凝视着东方萍,在那丰朗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称奇的东方萍也是这样地望着他,仅仅在两人的目光里交换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好像有许多话在这交视的目光中表达出来。 过了半晌,石砥中长长舒了口气,道:“萍萍,我们这次的见面是错误的,我要走了。” 东方萍轻拭嘴角上的血渍,颤声道:“错吧,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石砥中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同时站在何小媛的面前,只见何小媛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毒郎君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何小媛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罗戟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石砥中走上前去,罗戟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罗戟自忖目前尚不是石砥中的对手,虽然他憎恨石砥中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罗盈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海神帮帮主何小媛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何小媛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石砥中和东方萍,留下唐山客。”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石砥中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石砥中一怔,道:“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小媛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东方萍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石砥中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顿时猜测出何小媛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唐山客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东方萍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东方萍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东方萍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东方萍身躯向前一移,落在石砥中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砥中,我们走!” 石砥中一呆,呐呐道:“这……” 东方萍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石砥中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东方萍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萍萍,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唐山客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东方萍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施韵珠苦笑道:“韵珠,我们走吧!” 施韵珠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千毒郎君一眼,哪知千毒郎君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何小媛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海神帮的人,关于施韵珠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海神帮出面。” “呃!” 唐山客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石砥中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石砥中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石砥中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唐山客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石砥中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石砥中,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萍萍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石砥中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萍萍?”唐山客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石砥中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唐山客,萍萍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东方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石砥中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 唐山客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石砥中,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石砥中攻到。 石砥中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唐山客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语音甫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唐山客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石砥中射了过来。 石砥中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东方萍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唐山客等石砥中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石砥中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石砥中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唐山客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石砥中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东方萍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唐山客受伤时的惨相,随着石砥中身后奔了过去。 唐山客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石砥中奔去。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何小媛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唐山客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东方萍的心呢!” 第64章 罗戟望着石砥中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何小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罗戟一愣,道:“救他,你……” 何小媛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唐山客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石砥中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罗戟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何小媛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石砥中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东方萍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罗戟心下骇然,料不到何小媛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唐山客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唐山客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何小媛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海神帮,我负责把石砥中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唐山客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何小媛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施韵珠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千毒郎君一下,千毒郎君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语音甫落,何小媛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海神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石砥中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砥中,砥中,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东方萍喝退,可是当他瞥见东方萍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东方萍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砥中,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石砥中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萍萍,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石砥中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东方萍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石砥中不敢和她那幽怨如梦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萍萍,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萍萍,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东方萍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石砥中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东方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石砥中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萍萍,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萍萍,我害了你!” 东方萍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石砥中,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石砥中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石砥中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东方萍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嘿!” 石砥中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石砥中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大红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神火怪剑’,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石砥中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神火怪剑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东方萍,道:“萍萍,有人找上门来啦!” 东方萍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石砥中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石砥中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石砥中,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孤雁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龙从海起,眼视日月口朝天……难道阁下尚记得在下,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别后的相思。” 石砥中只感到脸上一热,他心里惊觉危机四伏,顿时有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涌进脑海之中,疾快忖思道:“这三个高手为何会凑巧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和他们一个对一个当然不会怎样,若一个对三个那就准败无疑了,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没有联手之意。” 石砥中今非昔比,经过的阵仗也够多了,他此刻虽然还沉醉在一种温柔幸福的感觉中,但他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忖思出对付这三个人的方法,把利害得失全都算计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神火怪剑手上那柄冷寒的长剑,依然在他眼前晃动,几乎在这一回头间划中他的鼻尖。他神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神火怪剑一眼,吼道:“拿开你的破剑,我石砥中岂会受你这种侮辱,倘若你不识趣,我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这三个人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心绪会突然烦躁起来。他历经无数的死劫,会战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惑不安,恍如即将大难临头一样,竟觉得世间原来是这样的恐怖。 东方萍的身躯在他怀里突然一阵抖动,她星眸紧闭,洁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只听她痛苦地呻吟了数声,忽然翕动嘴唇,以一种非常虚幻的声音颤声道:“我快要死了,砥中,你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仅能听清楚这几个字,底下的话含糊不清,他分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心神骤然一惊,目中泪水几乎要泉涌出来,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他真怕东方萍会真的死在眼前,使他含恨终生。 神火怪剑被石砥中那狂傲的话语激得大吼一声,向前大步踏出,他面上肌肉抽颤,气得怒喝道:“你有种和大爷拼拼看,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石砥中对神火怪剑的疯狂厉吼充耳不闻,他低头看了看呼吸沉重的东方萍,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搂得她紧紧的,只觉她的生命正在生死一线上,他长叹一声,惟恐她那一缕芳魂此刻从他手上溜走。 第65章 他低头自语道:“萍萍,你不能死啊!我将抱着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医好你身上的重伤。倘如你因不能等待而死去,我就和你同时死去,在黄泉路上,我俩依然一对。” 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虽觉石砥中今日行径怪异,听到那阵肝肠寸断的低语,却深深感动了他们,他们对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之女间,那段回肠荡气的伟大情史,早有耳闻,这时陡见两人如此情深,不禁也有些黯然。 神火怪剑可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他只知练成盖世无敌之艺,以雄霸天下。这时见石砥中对自己不理不睬,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拥抱在一起,眉头不禁一皱,有些不屑地忖道:“人人都说石砥中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哪知也是这样的不要脸,抱着一个老太婆也当宝贝,我真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一个老太婆!” 由于东方萍面向石砥中怀里,他无法看清她那俏丽丰艳的脸靥,只能见到那流泻在石砥中臂上的满头银发,顿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白发老太婆,故有这种想法。 神火怪剑斜指剑尖微点石砥中肩头一下,只见石砥中满脸怒气瞪着自己,他看得心头一颤,料不到对方眼中射出来的眸光那么冷寒,他冷哼一声,吼道:“你若没有女人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抱着一个骨头都硬了的老太婆有啥意思!” “你敢惹我回天剑客,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砥中气颤的一声大笑,身形在电光石火间疾立而起。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极是不便,只见他脸上怒气已发,急忙把东方萍挟在左臂,右手缓缓拔出那柄金鹏墨剑。 神火怪剑神色凝重地倒退一步,将手中长剑斜斜平胸指向穹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投落在对方那柄金鹏墨剑身上,他脑中一闪,陡地涌出一个意念,忖道:“传闻金鹏墨剑是一柄天地间最凶煞的神器,有避邪震魔之能,倘若我神火怪剑能夺得此剑,再配上我那身诡异莫测的剑招,天下将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他诡异的怪笑,冷冷地道:“阁下注意了,我这一剑将点你的府台穴!” 说罢,那大红衣袍陡然一闪,一道烁亮的剑光倏地化作一缕青芒,诡奇莫测地向石砥中肩上攻来。 哪知剑式递进不及一半,剑光忽然一阵颤动,神火怪剑右手将长剑斜斜一抛,长剑已经换到左手之上,一个硕大的光弧,快捷无伦地射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可以随意变换左右手执剑,骤见对方一剑幻化诡谲地攻来,急忙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剑芒闪动间,斜斜劈出一剑。 神火怪剑没有料到石砥中反应竟会这样的快,自己剑势甫动,对方便劈了回来,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好一招‘流电金虹’!” “嘿!”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在浓浓暮色下,西门熊长髯拂动,曳着袍角跃空而落,冷峻的目光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抿着嘴唇,嘿嘿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见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石砥中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出现,心头顿时一惊,他浓眉紧蹙,冷漠地道:“不错,因为你将立刻死在我的剑下。” 西门熊斜睨那环峙在石砥中四周的三大年轻高手一眼,在他那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浓浓的杀气,他嘿嘿冷笑道:“没有这个可能吧!你将死在他们三个人的剑下!” 语声一转他对其他三人道:“动手吧!惟一能和你们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便是石砥中,今天若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海孤雁斜跨一步,长剑已掣在手中,他冷冷地道:“石砥中,我敬你是一位英雄,希望你能将手中那个女子放下,免得说我们和你的决斗不公平。” 石砥中豪迈地朗声一笑,在那丰朗的玉面上弥漫起一股许久未曾浮现过的自信,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鹏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西门熊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忖念未逝,一股豪勇之情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深吸口气,嘴角弧线上显现出一种令人折服的笑意,他深知这一战将是武林中空前盛举,他轻轻移动身躯将东方萍放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轻轻一弹那柄千古神剑的利刃,一缕清越的声响嗡嗡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漠野,他淡淡笑道:“这还算公平吗?三对一怎能说是公平!” 西门熊似乎不甘寂寞,不屑地道:“对付你这种万恶不赦的凶徒,还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将你杀死就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哼!” 石砥中冷哼一声,寒着脸道:“阁下何不也一块加入!” 西门熊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加进去就太不像话了!” 这个人当真阴狠异常,他嘴上说得漂亮至极,心里却恨不得石砥中在一刹那间死在自己眼前,要知幽灵大帝生平罕遇敌手,惟有回天剑客屡屡使他头痛,好几次他都栽在这个后辈手里。 “嘿!”弱水飞龙趁着石砥中疏神之际,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向前一跃,悄悄向石砥中劈出一掌,逼得石砥中急忙闪身迎上剑去。 这两人方一动手,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猛扑了过来,这三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联手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剑气缭绕中,三剑同时指向三个不同地方,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上来几招石砥中还可以应付,时间一久他额角微现汗珠,最令他头痛的是神火怪剑的剑路怪异绝伦,不按武术常规,往往这一招看似劈向肩头实是横腰削至,使得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西门熊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见石砥中剑流已乱,不禁得意今日自己的安排,高声叫道:“手下再加点劲,他已经不行了!” 神火怪剑狂吼道:“你放心,我不信他会飞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遭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股浓聚眉宇的杀气隐隐透出,他低喝一声,一道剑光颤起,银虹陡然大炽,往前猛劈而来。 一溜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跳,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弱水飞龙的剑尖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弱水飞龙的长剑挑飞,坠落尘埃中。 “呃!” 弱水飞龙低哼一声,身形疾快地飘退五、六尺,他狠毒地怒喝一声,自背后拔出一柄巨斧,又攻上去。 几乎是在石砥中击退弱水飞龙的同时,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斜剑自左右劈到,石砥中奋起全身功力,电快地劈出二剑,大喝道:“我们拼了!” “嗤!”他虽然将这两人的剑势暂时阻遏住,身上依然被神火怪剑那诡异的剑势刺伤,一股血水自左臂上汨汨流出,痛得他冷哼一声。 一个意念忽然跃进他的脑海中,他身形陡然一退,脑海中疢陕忖思道:“今日之战,眼前我将不敌,为了我回天剑客之名,我只得发出剑罡了,否则……” 时间已不容许他多去思考了,他嘴唇一抿,双目寒光大炽,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缠绕剑身,向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落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寒,大呼道:“剑罡!你们小心!” “当!” 空中立时闪起一声清脆的音响,那冷寒的剑芒闪动,南海孤雁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晃身疾退,而神火怪剑却闷哼一声,手上的长剑只剩下半截,愕愕立在地上,胸前并被划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涌流出。 神火怪剑脸上一阵抽动,颤道:“你好厉害!” 石砥中骤见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心中大为震动,斜睨愕立的南海孤雁一眼,顿时那些历历往事纷乱地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凝神驭剑运足全力了。 他茫然静立,眼睛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那些伤心往事。 弱水飞龙轻轻移动身躯,连绕至他的身后都没被察觉,只见弱水飞龙嘴角泛现阴毒的笑意,他斜举那柄开天巨斧,缓缓向石砥中的背后落去。 “砥中!” 这声惊呼发自刚刚启开星眸的东方萍的嘴里,石砥中心神剧颤,立时从怀想里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大旋身,神剑在间不容发之时挥出—— “呃!” 弱水飞龙斧刃甫落,骤觉剑光颤动而来,尚未看清对方激射而至的剑式,他已低呃一声,一蓬血雨挟着扑鼻的腥风洒落,整条大臂被劈了下来。 他痛得脸上一阵抽搐,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晃晃,怨毒地望着斜举长剑于胸前的石砥中,颤声吼道:“石砥中,我将报回这一剑之仇!” 他似是在强忍那痛人心脾的痛苦,将那被劈落在地上的断臂拾起,拿着血淋淋的手臂向外面奔去。 石砥中暗暗低叹,冷冷地道:“我结仇遍及天下,再加上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嘿!” 西门熊在旁边不停冷喝,愤怒地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一搏?” 幽灵大帝西门熊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石砥中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石砥中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石砥中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幽灵大帝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萍萍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第66章 他一想到东方萍立时向她倒卧的地方望了一眼,哪知这一眼竟使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伊人芳踪己杳,哪有东方萍的影子!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极目远眺,只见在深浓的夜色下,弱水飞龙已跨上一骑如飞驰去,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女人俏丽的背影跃进他的眼帘。 石砥中急得全身大颤,急喝道:“大红!” 汗血宝马闻言长鸣一声,疾快自空中跃了过来,落在它主人身边,石砥中正要跨上马背,西门熊突然闪身向前扑来,陡然劈出一掌,喝道:“快拦住他!” 激荡的掌气旋激·汹涌袭来,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如电避过一旁,神剑轻轻一颤,数个冷寒的剑花迎空划出,对着那疾扑而来的神火怪剑和南海孤雁劈去。 石砥中怒吼道:“西门熊,你简直不是人!” 西门熊连劈二掌,冷喝道:“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石砥中,你急也没有用,东方萍命如游丝,你追上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 这无异晴天霹雳似的击得石砥中全身剧晃,整个心神都几乎要片片裂碎开来,他痛苦地怒吼一声,几乎连出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充满无边恨意的心里,正愤怒的狂吼道:“萍萍,你不能死!假如你真不顾我撒手而去,我必拿西门熊的头颅替你报仇,终生陪伴在你的墓前。” 在他眼前如梦如幻浮现出披头散发的东方萍,死在寂寂的山谷之间,正有无数的野鹰啄食她的身体,片片撕裂着。 他目中隐隐透出泪水,大吼道:“萍萍,你等等我!” 回天剑客石砥中恍如发疯一般,他不避不闪同时自三方面攻来的掌劲和剑势,挥动手中神剑,和这三个一流的顶尖高手作殊死之斗。 “砰!” 他在精神无法贯注之下,左肩结实地挨了西门熊一掌,这一掌打得他身形一晃,神智却不由一清,他怒吼数声,剑式突然平胸推出,还听他喃喃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第二次发出剑罡。” 他深吸口气,将身上残余的功力全部凝聚在剑尖之上,只见剑光一颤,立时响起一片破空之声。 西门熊脸色大变,急喝道:“我们快退——” 剑芒甫动,三条人影如电飘退,石砥中扬声长啸,身形笔直落向汗血宝马的身上。 他望向那三个满面骇惧的江湖高手,陡地有一种得意的快慰涌上心头,他朗声大笑道:“西门熊,我会踏平你的幽灵宫!” 朗朗笑声愈来愈远,仅留下三个高手尚在回味刚才对方发出剑罡的一幕,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石砥中能连续发出第二次剑罡。 第十五章情伤智昏 石砥中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后,那激动的情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在他背后不时传来施韵珠和千毒郎君的叫唤声,但他却置之不顾,依然向前奔驰。 突然,脑海中浮现唐山客那种痛苦的表情,使得石砥中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煞住步子,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在石砥中激动又痛苦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沉凝,他像是在追忆什么?也像是在冥想什么?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孤寂地望着倒在唐山客怀里的东方萍。 在那双深陷而熠亮的眸子里充满痛苦,他嘴唇颤动,有力的声调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际,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道:“我能见她吗?我该见她吗?” 那股先前渴望见她的勇气,这时竟像晨间的云雾似的,丝丝缕缕消逝在心底,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扁舟,痛苦不安无情地啃啮他,心灵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泪水自眼角渗出。 “让痛苦充满我的心吧!我不能再涉身萍萍和唐山客之间,那样会勾起萍萍痛苦的回忆,扰乱她刚才抚平的心湖……我的爱!你离我太远了。” 他默默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煎熬,在那薄薄弧形的嘴角上泛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袅袅低语回绕在他的耳际,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悲伤纷至沓来涌进他的心灵。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走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正踌躇离去之时,施韵珠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她骤见石砥中那种痛苦的神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颤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道:“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见面的!” 他落寞地一笑,斜睨了施韵珠一眼,她羞红了脸,嘴唇嚅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 突然,罗戟向石砥中这个方向一指,大声道:“石砥中!” 这三个字有如金石似的响澈整个大漠,在一刹那间,那些与石砥中有关联的人同时向这边望来。 石砥中恍如一个玉砌的石像,茫然凝立在那儿,他又好像一个孤独的剑客,任那些熟悉的目光聚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些晃动的人群中,东方萍那张清丽艳俏的脸靥尤其使他动情。 东方萍在唐山客怀里轻轻颤动,娇弱无力地睁开了那半寐的双眸,她痴痴凝视着悄悄而来的石砥中,一缕幽思自心底泛起,不觉中两滴泪水从眸眶涌出,这个雄伟潇洒的男子给予她的魅力竟是那么大,连自己此刻是什么身分都忘了。 她惊惶地避开石砥中那双有如利刃似的目光,脸色吓得苍白,一股心酸从心底渲涌而出,暗暗啜泣起来,她想到昔日两人俪影成双游山玩水种种情景,不禁更加悲伤,她几乎想顷刻问死去,可是唐山客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搂住她。 蒙蒙沙影,蒙蒙泪眼,滚滚流动的热泪和嘴角溢出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浓浓的悲愁无情地聚满心中,在她心底漾动的情感,使她那薄弱的意志竟摇动起来。 在那缭绕的云霞中,她又忆起那段不平凡的梦,那梦里有清脆的笑声和轻歌曼舞,也有泪水和感伤。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惶恐地道:“萍萍,萍萍!” 东方萍只觉全身一颤,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她挣脱唐山客的拥抱,摇摇晃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颤道:“砥中,你怎么不愿意见我?” 石砥中避开她那令人心碎的目光,一股冲动使他失去原有的平静,他斜身向前一跃,痛苦地道:“萍萍!” 简短的字音透出无限凄凉,待他身形跃至东方萍的身前,唐山客横移数步,拦路挡住石砥中的身子,冷煞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妻子!” 石砥中心里骤地一痛,不觉退后两步,道:“是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能说什么?往昔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在他心田里留下的仅是无限惆怅与寂寞,命运注定他将孤老江湖,谁又能和命运相抗拒呢! 东方萍神色大变,气得铁青着脸,道:“唐山客,你这是干什么?” 她骤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的掌伤顿时加深几许,一缕殷红的血渍从嘴角汨汨地流出,俏艳的脸靥上这时一片苍白,恍如大病初愈的人。 唐山客回头斜睨东方萍一眼,心神突然一颤,在那冷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片柔和之色,他急忙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非常体贴地问道:“你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东方萍轻轻把他的手掌甩开,冷冷地道:“你滚,我不要你来关心!” 唐山客愕立半晌,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妻竟会这样无情当众叱喝自己。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起来,可是在东方萍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脆弱,居然连抗拒的勇气都没有。 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讪讪笑道:“你真的要我走?” 东方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幽怨地望向唐山客,她那凄凉的脸上,掠过一层愤怒的颜色,她恍如要杀人似的大喝道:“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唐山客凄然泪下,他深吸口气,叹道:“我自以为得到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得到你,每当石砥中出现的时候,你都会不顾我而去。也许我俩的结合是错误的,萍萍,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晓得我的痛苦。”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出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层悔意像一道余光溜过,瞬息被一股愤恨的情绪掩过,他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嘴角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锐利的长剑,穿进唐山客的胸臆。 他冷哼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在他心底化散开来,他怨毒地望着正在不停冷笑的海神帮帮主一眼,向她身前大步-走了过去,怒声道:“你笑什么?”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笑声一缓,不屑地道:“我笑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人,自己老婆都看管不住,还枉为一个大男人。” “你找死!” 唐山客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种无情的羞辱,他怒喝一声,蓦地拂起左掌,斜斜劈向何小媛。 何小媛轻轻一闪,避过来掌,叱道:“你要顶着绿帽子见人又怪得了谁!自己不敢找回天剑客拼命,竟找我出气……呸!我看你绿帽子戴定了,天生没有霸气的贱骨头。” 石砥中没有料到何小媛会这样阴损,故意挑起他和唐山客间的仇恨,他气得神情大变,怒道:“你……” 唐山客见何小媛愈说愈不像话,气得他狂吼数声,连着劈出数掌,这时他急怒攻心,那存于脑际的一点灵智早巳不知溜到何处。但是,何小媛身形一闪便脱出那劈来的掌影,唐山客一时根本伤不了她。 第67章 何小媛瞥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故意转至他身前,对追蹑而来的唐山客一笑,含着火药味道:“贱骨头,你别不自量力了,人家还不屑理会你呢!” 唐山客一声不吭当头劈出一掌,何小媛又轻灵地闪了开去,但那股浑厚的掌劲却悉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涌去,逼得石砥中不得不挥掌抗拒。 “砰!”空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激得地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流射的沙尘很快地逸散于空际,并卷起一道薄薄的沙幕。 唐山客身躯猛震连退两步,他正愁没有理由和石砥中作殊死一斗,以解决两人在感情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冷哼一声,怒吼道:“姓石的,我俩可以解决了!” 石砥中深知自己坠入何小媛的圈套中,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这时也正迷惘地望着自己,在那双含梦的眸子里,连着幻化出几种令人不解的神情,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眸瞳,恍如在说:“你这个薄情的男人,我恨死你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冷冷看着唐山客道:“在这种情形下,我不愿和你动手。” 唐山客闻言一怔,觉得他那低沉的话语里含有太多不屑与嘲笑,他像是被作弄了一样的难过,怒吼道:“你不敢!” “山客!” 东方萍狂怒地一声叱喝,含着满眶的泪水向唐山客行来,只见她黛眉深锁,嘴唇苍白,凄凉中有一丝怒气涌出,冷冷地道:“你的气量那么小,人家几句话就值得你拼命吗?你不要忘了,名分上我虽是你的妻子,我可是一派之主,你还得听我的!” 唐山客低下头去,他不敢和对方那双幽怨的眸光相接。 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而他只是一个守护女神的使者。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愿意为她死、流血、拼命……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却不能容任何人夺去他的爱。 他凄然一声大笑,心中感触良多几乎要泫然泪下,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悄悄地偷窥她一眼,那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勇气,几乎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瞅视得荡然无存。在他眼前只觉茫然一片,过去与未来离他竟是同等遥远,恍如整个人活在不真实之中,因为他深爱的妻子从没有给他一丝感情。 他畏惧地倒退几步,失望与愤怒齐齐涌现心头,当他瞥见罗戟以嘲笑的眼光在他脸上不停地转动时,心中的怒火又复燃烧起来,对着石砥中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 谁也没有料到石砥中这时竟会出奇的平静,他好像是一个雕塑的石像一般,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只是痴痴凝视着东方萍,在那丰朗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称奇的东方萍也是这样地望着他,仅仅在两人的目光里交换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好像有许多话在这交视的目光中表达出来。 过了半晌,石砥中长长舒了口气,道:“萍萍,我们这次的见面是错误的,我要走了。” 东方萍轻拭嘴角上的血渍,颤声道:“错吧,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石砥中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同时站在何小媛的面前,只见何小媛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毒郎君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何小媛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罗戟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石砥中走上前去,罗戟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罗戟自忖目前尚不是石砥中的对手,虽然他憎恨石砥中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罗盈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海神帮帮主何小媛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何小媛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石砥中和东方萍,留下唐山客。”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石砥中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石砥中一怔,道:“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小媛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东方萍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石砥中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顿时猜测出何小媛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唐山客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东方萍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东方萍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东方萍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东方萍身躯向前一移,落在石砥中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砥中,我们走!” 石砥中一呆,呐呐道:“这……” 东方萍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石砥中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东方萍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萍萍,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唐山客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东方萍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施韵珠苦笑道:“韵珠,我们走吧!” 施韵珠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千毒郎君一眼,哪知千毒郎君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何小媛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海神帮的人,关于施韵珠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海神帮出面。” “呃!” 唐山客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石砥中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石砥中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石砥中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唐山客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石砥中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石砥中,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萍萍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石砥中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萍萍?”唐山客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石砥中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唐山客,萍萍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东方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石砥中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 唐山客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石砥中,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石砥中攻到。 石砥中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唐山客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语音甫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唐山客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石砥中射了过来。 石砥中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东方萍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第68章 唐山客等石砥中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石砥中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石砥中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唐山客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石砥中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东方萍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唐山客受伤时的惨相,随着石砥中身后奔了过去。 唐山客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石砥中奔去。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何小媛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唐山客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东方萍的心呢!” 罗戟望着石砥中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何小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罗戟一愣,道:“救他,你……” 何小媛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唐山客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石砥中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罗戟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何小媛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石砥中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东方萍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罗戟心下骇然,料不到何小媛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唐山客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唐山客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何小媛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海神帮,我负责把石砥中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唐山客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何小媛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施韵珠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千毒郎君一下,千毒郎君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语音甫落,何小媛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海神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石砥中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砥中,砥中,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东方萍喝退,可是当他瞥见东方萍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东方萍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砥中,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石砥中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萍萍,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石砥中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东方萍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石砥中不敢和她那幽怨如梦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萍萍,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萍萍,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东方萍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石砥中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东方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石砥中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萍萍,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萍萍,我害了你!” 东方萍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石砥中,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石砥中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石砥中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东方萍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嘿!” 石砥中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石砥中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大红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神火怪剑’,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石砥中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神火怪剑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东方萍,道:“萍萍,有人找上门来啦!” 东方萍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石砥中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石砥中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石砥中,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孤雁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龙从海起,眼视日月口朝天……难道阁下尚记得在下,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别后的相思。” 石砥中只感到脸上一热,他心里惊觉危机四伏,顿时有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涌进脑海之中,疾快忖思道:“这三个高手为何会凑巧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和他们一个对一个当然不会怎样,若一个对三个那就准败无疑了,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没有联手之意。” 第69章 石砥中今非昔比,经过的阵仗也够多了,他此刻虽然还沉醉在一种温柔幸福的感觉中,但他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忖思出对付这三个人的方法,把利害得失全都算计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神火怪剑手上那柄冷寒的长剑,依然在他眼前晃动,几乎在这一回头间划中他的鼻尖。他神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神火怪剑一眼,吼道:“拿开你的破剑,我石砥中岂会受你这种侮辱,倘若你不识趣,我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这三个人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心绪会突然烦躁起来。他历经无数的死劫,会战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惑不安,恍如即将大难临头一样,竟觉得世间原来是这样的恐怖。 东方萍的身躯在他怀里突然一阵抖动,她星眸紧闭,洁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只听她痛苦地呻吟了数声,忽然翕动嘴唇,以一种非常虚幻的声音颤声道:“我快要死了,砥中,你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仅能听清楚这几个字,底下的话含糊不清,他分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心神骤然一惊,目中泪水几乎要泉涌出来,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他真怕东方萍会真的死在眼前,使他含恨终生。 神火怪剑被石砥中那狂傲的话语激得大吼一声,向前大步踏出,他面上肌肉抽颤,气得怒喝道:“你有种和大爷拼拼看,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石砥中对神火怪剑的疯狂厉吼充耳不闻,他低头看了看呼吸沉重的东方萍,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搂得她紧紧的,只觉她的生命正在生死一线上,他长叹一声,惟恐她那一缕芳魂此刻从他手上溜走。 他低头自语道:“萍萍,你不能死啊!我将抱着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医好你身上的重伤。倘如你因不能等待而死去,我就和你同时死去,在黄泉路上,我俩依然一对。” 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虽觉石砥中今日行径怪异,听到那阵肝肠寸断的低语,却深深感动了他们,他们对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之女间,那段回肠荡气的伟大情史,早有耳闻,这时陡见两人如此情深,不禁也有些黯然。 神火怪剑可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他只知练成盖世无敌之艺,以雄霸天下。这时见石砥中对自己不理不睬,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拥抱在一起,眉头不禁一皱,有些不屑地忖道:“人人都说石砥中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哪知也是这样的不要脸,抱着一个老太婆也当宝贝,我真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一个老太婆!” 由于东方萍面向石砥中怀里,他无法看清她那俏丽丰艳的脸靥,只能见到那流泻在石砥中臂上的满头银发,顿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白发老太婆,故有这种想法。 神火怪剑斜指剑尖微点石砥中肩头一下,只见石砥中满脸怒气瞪着自己,他看得心头一颤,料不到对方眼中射出来的眸光那么冷寒,他冷哼一声,吼道:“你若没有女人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抱着一个骨头都硬了的老太婆有啥意思!” “你敢惹我回天剑客,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砥中气颤的一声大笑,身形在电光石火间疾立而起。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极是不便,只见他脸上怒气已发,急忙把东方萍挟在左臂,右手缓缓拔出那柄金鹏墨剑。 神火怪剑神色凝重地倒退一步,将手中长剑斜斜平胸指向穹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投落在对方那柄金鹏墨剑身上,他脑中一闪,陡地涌出一个意念,忖道:“传闻金鹏墨剑是一柄天地间最凶煞的神器,有避邪震魔之能,倘若我神火怪剑能夺得此剑,再配上我那身诡异莫测的剑招,天下将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他诡异的怪笑,冷冷地道:“阁下注意了,我这一剑将点你的府台穴!” 说罢,那大红衣袍陡然一闪,一道烁亮的剑光倏地化作一缕青芒,诡奇莫测地向石砥中肩上攻来。 哪知剑式递进不及一半,剑光忽然一阵颤动,神火怪剑右手将长剑斜斜一抛,长剑已经换到左手之上,一个硕大的光弧,快捷无伦地射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可以随意变换左右手执剑,骤见对方一剑幻化诡谲地攻来,急忙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剑芒闪动间,斜斜劈出一剑。 神火怪剑没有料到石砥中反应竟会这样的快,自己剑势甫动,对方便劈了回来,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好一招‘流电金虹’!” “嘿!”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在浓浓暮色下,西门熊长髯拂动,曳着袍角跃空而落,冷峻的目光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抿着嘴唇,嘿嘿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见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石砥中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出现,心头顿时一惊,他浓眉紧蹙,冷漠地道:“不错,因为你将立刻死在我的剑下。” 西门熊斜睨那环峙在石砥中四周的三大年轻高手一眼,在他那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浓浓的杀气,他嘿嘿冷笑道:“没有这个可能吧!你将死在他们三个人的剑下!” 语声一转他对其他三人道:“动手吧!惟一能和你们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便是石砥中,今天若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海孤雁斜跨一步,长剑已掣在手中,他冷冷地道:“石砥中,我敬你是一位英雄,希望你能将手中那个女子放下,免得说我们和你的决斗不公平。” 石砥中豪迈地朗声一笑,在那丰朗的玉面上弥漫起一股许久未曾浮现过的自信,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鹏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西门熊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忖念未逝,一股豪勇之情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深吸口气,嘴角弧线上显现出一种令人折服的笑意,他深知这一战将是武林中空前盛举,他轻轻移动身躯将东方萍放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轻轻一弹那柄千古神剑的利刃,一缕清越的声响嗡嗡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漠野,他淡淡笑道:“这还算公平吗?三对一怎能说是公平!” 西门熊似乎不甘寂寞,不屑地道:“对付你这种万恶不赦的凶徒,还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将你杀死就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哼!” 石砥中冷哼一声,寒着脸道:“阁下何不也一块加入!” 西门熊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加进去就太不像话了!” 这个人当真阴狠异常,他嘴上说得漂亮至极,心里却恨不得石砥中在一刹那间死在自己眼前,要知幽灵大帝生平罕遇敌手,惟有回天剑客屡屡使他头痛,好几次他都栽在这个后辈手里。 “嘿!”弱水飞龙趁着石砥中疏神之际,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向前一跃,悄悄向石砥中劈出一掌,逼得石砥中急忙闪身迎上剑去。 这两人方一动手,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猛扑了过来,这三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联手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剑气缭绕中,三剑同时指向三个不同地方,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上来几招石砥中还可以应付,时间一久他额角微现汗珠,最令他头痛的是神火怪剑的剑路怪异绝伦,不按武术常规,往往这一招看似劈向肩头实是横腰削至,使得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西门熊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见石砥中剑流已乱,不禁得意今日自己的安排,高声叫道:“手下再加点劲,他已经不行了!” 神火怪剑狂吼道:“你放心,我不信他会飞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遭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股浓聚眉宇的杀气隐隐透出,他低喝一声,一道剑光颤起,银虹陡然大炽,往前猛劈而来。 一溜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跳,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弱水飞龙的剑尖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弱水飞龙的长剑挑飞,坠落尘埃中。 “呃!” 弱水飞龙低哼一声,身形疾快地飘退五、六尺,他狠毒地怒喝一声,自背后拔出一柄巨斧,又攻上去。 几乎是在石砥中击退弱水飞龙的同时,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斜剑自左右劈到,石砥中奋起全身功力,电快地劈出二剑,大喝道:“我们拼了!” “嗤!”他虽然将这两人的剑势暂时阻遏住,身上依然被神火怪剑那诡异的剑势刺伤,一股血水自左臂上汨汨流出,痛得他冷哼一声。 一个意念忽然跃进他的脑海中,他身形陡然一退,脑海中疢陕忖思道:“今日之战,眼前我将不敌,为了我回天剑客之名,我只得发出剑罡了,否则……” 时间已不容许他多去思考了,他嘴唇一抿,双目寒光大炽,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缠绕剑身,向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落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寒,大呼道:“剑罡!你们小心!” “当!” 空中立时闪起一声清脆的音响,那冷寒的剑芒闪动,南海孤雁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晃身疾退,而神火怪剑却闷哼一声,手上的长剑只剩下半截,愕愕立在地上,胸前并被划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涌流出。 神火怪剑脸上一阵抽动,颤道:“你好厉害!” 第70章 石砥中骤见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心中大为震动,斜睨愕立的南海孤雁一眼,顿时那些历历往事纷乱地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凝神驭剑运足全力了。 他茫然静立,眼睛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那些伤心往事。 弱水飞龙轻轻移动身躯,连绕至他的身后都没被察觉,只见弱水飞龙嘴角泛现阴毒的笑意,他斜举那柄开天巨斧,缓缓向石砥中的背后落去。 “砥中!” 这声惊呼发自刚刚启开星眸的东方萍的嘴里,石砥中心神剧颤,立时从怀想里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大旋身,神剑在间不容发之时挥出—— “呃!” 弱水飞龙斧刃甫落,骤觉剑光颤动而来,尚未看清对方激射而至的剑式,他已低呃一声,一蓬血雨挟着扑鼻的腥风洒落,整条大臂被劈了下来。 他痛得脸上一阵抽搐,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晃晃,怨毒地望着斜举长剑于胸前的石砥中,颤声吼道:“石砥中,我将报回这一剑之仇!” 他似是在强忍那痛人心脾的痛苦,将那被劈落在地上的断臂拾起,拿着血淋淋的手臂向外面奔去。 石砥中暗暗低叹,冷冷地道:“我结仇遍及天下,再加上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嘿!” 西门熊在旁边不停冷喝,愤怒地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一搏?” 幽灵大帝西门熊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石砥中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石砥中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石砥中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幽灵大帝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萍萍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他一想到东方萍立时向她倒卧的地方望了一眼,哪知这一眼竟使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伊人芳踪己杳,哪有东方萍的影子!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极目远眺,只见在深浓的夜色下,弱水飞龙已跨上一骑如飞驰去,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女人俏丽的背影跃进他的眼帘。 石砥中急得全身大颤,急喝道:“大红!” 汗血宝马闻言长鸣一声,疾快自空中跃了过来,落在它主人身边,石砥中正要跨上马背,西门熊突然闪身向前扑来,陡然劈出一掌,喝道:“快拦住他!” 激荡的掌气旋激·汹涌袭来,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如电避过一旁,神剑轻轻一颤,数个冷寒的剑花迎空划出,对着那疾扑而来的神火怪剑和南海孤雁劈去。 石砥中怒吼道:“西门熊,你简直不是人!” 西门熊连劈二掌,冷喝道:“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石砥中,你急也没有用,东方萍命如游丝,你追上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 这无异晴天霹雳似的击得石砥中全身剧晃,整个心神都几乎要片片裂碎开来,他痛苦地怒吼一声,几乎连出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充满无边恨意的心里,正愤怒的狂吼道:“萍萍,你不能死!假如你真不顾我撒手而去,我必拿西门熊的头颅替你报仇,终生陪伴在你的墓前。” 在他眼前如梦如幻浮现出披头散发的东方萍,死在寂寂的山谷之间,正有无数的野鹰啄食她的身体,片片撕裂着。 他目中隐隐透出泪水,大吼道:“萍萍,你等等我!” 回天剑客石砥中恍如发疯一般,他不避不闪同时自三方面攻来的掌劲和剑势,挥动手中神剑,和这三个一流的顶尖高手作殊死之斗。 “砰!” 他在精神无法贯注之下,左肩结实地挨了西门熊一掌,这一掌打得他身形一晃,神智却不由一清,他怒吼数声,剑式突然平胸推出,还听他喃喃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第二次发出剑罡。” 他深吸口气,将身上残余的功力全部凝聚在剑尖之上,只见剑光一颤,立时响起一片破空之声。 西门熊脸色大变,急喝道:“我们快退——” 剑芒甫动,三条人影如电飘退,石砥中扬声长啸,身形笔直落向汗血宝马的身上。 他望向那三个满面骇惧的江湖高手,陡地有一种得意的快慰涌上心头,他朗声大笑道:“西门熊,我会踏平你的幽灵宫!” 朗朗笑声愈来愈远,仅留下三个高手尚在回味刚才对方发出剑罡的一幕,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石砥中能连续发出第二次剑罡。 第十五章情伤智昏 石砥中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后,那激动的情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在他背后不时传来施韵珠和千毒郎君的叫唤声,但他却置之不顾,依然向前奔驰。 突然,脑海中浮现唐山客那种痛苦的表情,使得石砥中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煞住步子,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在石砥中激动又痛苦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沉凝,他像是在追忆什么?也像是在冥想什么?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孤寂地望着倒在唐山客怀里的东方萍。 在那双深陷而熠亮的眸子里充满痛苦,他嘴唇颤动,有力的声调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际,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道:“我能见她吗?我该见她吗?” 那股先前渴望见她的勇气,这时竟像晨间的云雾似的,丝丝缕缕消逝在心底,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扁舟,痛苦不安无情地啃啮他,心灵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泪水自眼角渗出。 “让痛苦充满我的心吧!我不能再涉身萍萍和唐山客之间,那样会勾起萍萍痛苦的回忆,扰乱她刚才抚平的心湖……我的爱!你离我太远了。” 他默默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煎熬,在那薄薄弧形的嘴角上泛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袅袅低语回绕在他的耳际,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悲伤纷至沓来涌进他的心灵。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走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正踌躇离去之时,施韵珠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她骤见石砥中那种痛苦的神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颤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道:“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见面的!” 他落寞地一笑,斜睨了施韵珠一眼,她羞红了脸,嘴唇嚅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 突然,罗戟向石砥中这个方向一指,大声道:“石砥中!” 这三个字有如金石似的响澈整个大漠,在一刹那间,那些与石砥中有关联的人同时向这边望来。 石砥中恍如一个玉砌的石像,茫然凝立在那儿,他又好像一个孤独的剑客,任那些熟悉的目光聚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些晃动的人群中,东方萍那张清丽艳俏的脸靥尤其使他动情。 东方萍在唐山客怀里轻轻颤动,娇弱无力地睁开了那半寐的双眸,她痴痴凝视着悄悄而来的石砥中,一缕幽思自心底泛起,不觉中两滴泪水从眸眶涌出,这个雄伟潇洒的男子给予她的魅力竟是那么大,连自己此刻是什么身分都忘了。 她惊惶地避开石砥中那双有如利刃似的目光,脸色吓得苍白,一股心酸从心底渲涌而出,暗暗啜泣起来,她想到昔日两人俪影成双游山玩水种种情景,不禁更加悲伤,她几乎想顷刻问死去,可是唐山客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搂住她。 蒙蒙沙影,蒙蒙泪眼,滚滚流动的热泪和嘴角溢出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浓浓的悲愁无情地聚满心中,在她心底漾动的情感,使她那薄弱的意志竟摇动起来。 在那缭绕的云霞中,她又忆起那段不平凡的梦,那梦里有清脆的笑声和轻歌曼舞,也有泪水和感伤。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惶恐地道:“萍萍,萍萍!” 东方萍只觉全身一颤,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她挣脱唐山客的拥抱,摇摇晃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颤道:“砥中,你怎么不愿意见我?” 石砥中避开她那令人心碎的目光,一股冲动使他失去原有的平静,他斜身向前一跃,痛苦地道:“萍萍!” 简短的字音透出无限凄凉,待他身形跃至东方萍的身前,唐山客横移数步,拦路挡住石砥中的身子,冷煞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妻子!” 石砥中心里骤地一痛,不觉退后两步,道:“是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能说什么?往昔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在他心田里留下的仅是无限惆怅与寂寞,命运注定他将孤老江湖,谁又能和命运相抗拒呢! 东方萍神色大变,气得铁青着脸,道:“唐山客,你这是干什么?” 她骤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的掌伤顿时加深几许,一缕殷红的血渍从嘴角汨汨地流出,俏艳的脸靥上这时一片苍白,恍如大病初愈的人。 唐山客回头斜睨东方萍一眼,心神突然一颤,在那冷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片柔和之色,他急忙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非常体贴地问道:“你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东方萍轻轻把他的手掌甩开,冷冷地道:“你滚,我不要你来关心!” 唐山客愕立半晌,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妻竟会这样无情当众叱喝自己。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起来,可是在东方萍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脆弱,居然连抗拒的勇气都没有。 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讪讪笑道:“你真的要我走?” 东方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幽怨地望向唐山客,她那凄凉的脸上,掠过一层愤怒的颜色,她恍如要杀人似的大喝道:“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第71章 唐山客凄然泪下,他深吸口气,叹道:“我自以为得到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得到你,每当石砥中出现的时候,你都会不顾我而去。也许我俩的结合是错误的,萍萍,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晓得我的痛苦。”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出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层悔意像一道余光溜过,瞬息被一股愤恨的情绪掩过,他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嘴角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锐利的长剑,穿进唐山客的胸臆。 他冷哼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在他心底化散开来,他怨毒地望着正在不停冷笑的海神帮帮主一眼,向她身前大步-走了过去,怒声道:“你笑什么?”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笑声一缓,不屑地道:“我笑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人,自己老婆都看管不住,还枉为一个大男人。” “你找死!” 唐山客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种无情的羞辱,他怒喝一声,蓦地拂起左掌,斜斜劈向何小媛。 何小媛轻轻一闪,避过来掌,叱道:“你要顶着绿帽子见人又怪得了谁!自己不敢找回天剑客拼命,竟找我出气……呸!我看你绿帽子戴定了,天生没有霸气的贱骨头。” 石砥中没有料到何小媛会这样阴损,故意挑起他和唐山客间的仇恨,他气得神情大变,怒道:“你……” 唐山客见何小媛愈说愈不像话,气得他狂吼数声,连着劈出数掌,这时他急怒攻心,那存于脑际的一点灵智早巳不知溜到何处。但是,何小媛身形一闪便脱出那劈来的掌影,唐山客一时根本伤不了她。 何小媛瞥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故意转至他身前,对追蹑而来的唐山客一笑,含着火药味道:“贱骨头,你别不自量力了,人家还不屑理会你呢!” 唐山客一声不吭当头劈出一掌,何小媛又轻灵地闪了开去,但那股浑厚的掌劲却悉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涌去,逼得石砥中不得不挥掌抗拒。 “砰!”空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激得地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流射的沙尘很快地逸散于空际,并卷起一道薄薄的沙幕。 唐山客身躯猛震连退两步,他正愁没有理由和石砥中作殊死一斗,以解决两人在感情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冷哼一声,怒吼道:“姓石的,我俩可以解决了!” 石砥中深知自己坠入何小媛的圈套中,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这时也正迷惘地望着自己,在那双含梦的眸子里,连着幻化出几种令人不解的神情,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眸瞳,恍如在说:“你这个薄情的男人,我恨死你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冷冷看着唐山客道:“在这种情形下,我不愿和你动手。” 唐山客闻言一怔,觉得他那低沉的话语里含有太多不屑与嘲笑,他像是被作弄了一样的难过,怒吼道:“你不敢!” “山客!” 东方萍狂怒地一声叱喝,含着满眶的泪水向唐山客行来,只见她黛眉深锁,嘴唇苍白,凄凉中有一丝怒气涌出,冷冷地道:“你的气量那么小,人家几句话就值得你拼命吗?你不要忘了,名分上我虽是你的妻子,我可是一派之主,你还得听我的!” 唐山客低下头去,他不敢和对方那双幽怨的眸光相接。 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而他只是一个守护女神的使者。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愿意为她死、流血、拼命……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却不能容任何人夺去他的爱。 他凄然一声大笑,心中感触良多几乎要泫然泪下,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悄悄地偷窥她一眼,那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勇气,几乎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瞅视得荡然无存。在他眼前只觉茫然一片,过去与未来离他竟是同等遥远,恍如整个人活在不真实之中,因为他深爱的妻子从没有给他一丝感情。 他畏惧地倒退几步,失望与愤怒齐齐涌现心头,当他瞥见罗戟以嘲笑的眼光在他脸上不停地转动时,心中的怒火又复燃烧起来,对着石砥中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 谁也没有料到石砥中这时竟会出奇的平静,他好像是一个雕塑的石像一般,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只是痴痴凝视着东方萍,在那丰朗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称奇的东方萍也是这样地望着他,仅仅在两人的目光里交换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好像有许多话在这交视的目光中表达出来。 过了半晌,石砥中长长舒了口气,道:“萍萍,我们这次的见面是错误的,我要走了。” 东方萍轻拭嘴角上的血渍,颤声道:“错吧,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石砥中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同时站在何小媛的面前,只见何小媛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毒郎君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何小媛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罗戟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石砥中走上前去,罗戟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罗戟自忖目前尚不是石砥中的对手,虽然他憎恨石砥中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罗盈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海神帮帮主何小媛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何小媛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石砥中和东方萍,留下唐山客。”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石砥中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石砥中一怔,道:“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小媛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东方萍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石砥中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顿时猜测出何小媛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唐山客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东方萍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东方萍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东方萍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东方萍身躯向前一移,落在石砥中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砥中,我们走!” 石砥中一呆,呐呐道:“这……” 东方萍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石砥中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东方萍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萍萍,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唐山客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东方萍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施韵珠苦笑道:“韵珠,我们走吧!” 施韵珠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千毒郎君一眼,哪知千毒郎君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何小媛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海神帮的人,关于施韵珠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海神帮出面。” “呃!” 唐山客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石砥中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石砥中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石砥中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唐山客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石砥中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石砥中,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萍萍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石砥中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萍萍?”唐山客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石砥中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唐山客,萍萍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东方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石砥中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 第72章 唐山客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石砥中,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石砥中攻到。 石砥中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唐山客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语音甫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唐山客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石砥中射了过来。 石砥中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东方萍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唐山客等石砥中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石砥中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石砥中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唐山客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石砥中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东方萍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唐山客受伤时的惨相,随着石砥中身后奔了过去。 唐山客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石砥中奔去。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何小媛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唐山客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东方萍的心呢!” 罗戟望着石砥中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何小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罗戟一愣,道:“救他,你……” 何小媛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唐山客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石砥中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罗戟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何小媛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石砥中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东方萍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罗戟心下骇然,料不到何小媛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唐山客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唐山客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何小媛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海神帮,我负责把石砥中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唐山客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何小媛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施韵珠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千毒郎君一下,千毒郎君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语音甫落,何小媛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海神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石砥中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砥中,砥中,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东方萍喝退,可是当他瞥见东方萍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东方萍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砥中,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石砥中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萍萍,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石砥中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东方萍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石砥中不敢和她那幽怨如梦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萍萍,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萍萍,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东方萍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石砥中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东方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石砥中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萍萍,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萍萍,我害了你!” 东方萍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石砥中,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石砥中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石砥中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东方萍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 第73章 “嘿!” 石砥中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石砥中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大红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神火怪剑’,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石砥中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神火怪剑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东方萍,道:“萍萍,有人找上门来啦!” 东方萍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石砥中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石砥中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石砥中,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孤雁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龙从海起,眼视日月口朝天……难道阁下尚记得在下,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别后的相思。” 石砥中只感到脸上一热,他心里惊觉危机四伏,顿时有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涌进脑海之中,疾快忖思道:“这三个高手为何会凑巧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和他们一个对一个当然不会怎样,若一个对三个那就准败无疑了,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没有联手之意。” 石砥中今非昔比,经过的阵仗也够多了,他此刻虽然还沉醉在一种温柔幸福的感觉中,但他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忖思出对付这三个人的方法,把利害得失全都算计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神火怪剑手上那柄冷寒的长剑,依然在他眼前晃动,几乎在这一回头间划中他的鼻尖。他神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神火怪剑一眼,吼道:“拿开你的破剑,我石砥中岂会受你这种侮辱,倘若你不识趣,我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这三个人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心绪会突然烦躁起来。他历经无数的死劫,会战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惑不安,恍如即将大难临头一样,竟觉得世间原来是这样的恐怖。 东方萍的身躯在他怀里突然一阵抖动,她星眸紧闭,洁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只听她痛苦地呻吟了数声,忽然翕动嘴唇,以一种非常虚幻的声音颤声道:“我快要死了,砥中,你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仅能听清楚这几个字,底下的话含糊不清,他分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心神骤然一惊,目中泪水几乎要泉涌出来,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他真怕东方萍会真的死在眼前,使他含恨终生。 神火怪剑被石砥中那狂傲的话语激得大吼一声,向前大步踏出,他面上肌肉抽颤,气得怒喝道:“你有种和大爷拼拼看,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石砥中对神火怪剑的疯狂厉吼充耳不闻,他低头看了看呼吸沉重的东方萍,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搂得她紧紧的,只觉她的生命正在生死一线上,他长叹一声,惟恐她那一缕芳魂此刻从他手上溜走。 他低头自语道:“萍萍,你不能死啊!我将抱着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医好你身上的重伤。倘如你因不能等待而死去,我就和你同时死去,在黄泉路上,我俩依然一对。” 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虽觉石砥中今日行径怪异,听到那阵肝肠寸断的低语,却深深感动了他们,他们对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之女间,那段回肠荡气的伟大情史,早有耳闻,这时陡见两人如此情深,不禁也有些黯然。 神火怪剑可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他只知练成盖世无敌之艺,以雄霸天下。这时见石砥中对自己不理不睬,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拥抱在一起,眉头不禁一皱,有些不屑地忖道:“人人都说石砥中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哪知也是这样的不要脸,抱着一个老太婆也当宝贝,我真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一个老太婆!” 由于东方萍面向石砥中怀里,他无法看清她那俏丽丰艳的脸靥,只能见到那流泻在石砥中臂上的满头银发,顿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白发老太婆,故有这种想法。 神火怪剑斜指剑尖微点石砥中肩头一下,只见石砥中满脸怒气瞪着自己,他看得心头一颤,料不到对方眼中射出来的眸光那么冷寒,他冷哼一声,吼道:“你若没有女人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抱着一个骨头都硬了的老太婆有啥意思!” “你敢惹我回天剑客,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砥中气颤的一声大笑,身形在电光石火间疾立而起。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极是不便,只见他脸上怒气已发,急忙把东方萍挟在左臂,右手缓缓拔出那柄金鹏墨剑。 神火怪剑神色凝重地倒退一步,将手中长剑斜斜平胸指向穹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投落在对方那柄金鹏墨剑身上,他脑中一闪,陡地涌出一个意念,忖道:“传闻金鹏墨剑是一柄天地间最凶煞的神器,有避邪震魔之能,倘若我神火怪剑能夺得此剑,再配上我那身诡异莫测的剑招,天下将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他诡异的怪笑,冷冷地道:“阁下注意了,我这一剑将点你的府台穴!” 说罢,那大红衣袍陡然一闪,一道烁亮的剑光倏地化作一缕青芒,诡奇莫测地向石砥中肩上攻来。 哪知剑式递进不及一半,剑光忽然一阵颤动,神火怪剑右手将长剑斜斜一抛,长剑已经换到左手之上,一个硕大的光弧,快捷无伦地射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可以随意变换左右手执剑,骤见对方一剑幻化诡谲地攻来,急忙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剑芒闪动间,斜斜劈出一剑。 神火怪剑没有料到石砥中反应竟会这样的快,自己剑势甫动,对方便劈了回来,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好一招‘流电金虹’!” “嘿!”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在浓浓暮色下,西门熊长髯拂动,曳着袍角跃空而落,冷峻的目光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抿着嘴唇,嘿嘿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见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石砥中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出现,心头顿时一惊,他浓眉紧蹙,冷漠地道:“不错,因为你将立刻死在我的剑下。” 西门熊斜睨那环峙在石砥中四周的三大年轻高手一眼,在他那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浓浓的杀气,他嘿嘿冷笑道:“没有这个可能吧!你将死在他们三个人的剑下!” 语声一转他对其他三人道:“动手吧!惟一能和你们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便是石砥中,今天若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海孤雁斜跨一步,长剑已掣在手中,他冷冷地道:“石砥中,我敬你是一位英雄,希望你能将手中那个女子放下,免得说我们和你的决斗不公平。” 石砥中豪迈地朗声一笑,在那丰朗的玉面上弥漫起一股许久未曾浮现过的自信,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鹏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西门熊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忖念未逝,一股豪勇之情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深吸口气,嘴角弧线上显现出一种令人折服的笑意,他深知这一战将是武林中空前盛举,他轻轻移动身躯将东方萍放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轻轻一弹那柄千古神剑的利刃,一缕清越的声响嗡嗡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漠野,他淡淡笑道:“这还算公平吗?三对一怎能说是公平!” 西门熊似乎不甘寂寞,不屑地道:“对付你这种万恶不赦的凶徒,还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将你杀死就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哼!” 石砥中冷哼一声,寒着脸道:“阁下何不也一块加入!” 西门熊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加进去就太不像话了!” 这个人当真阴狠异常,他嘴上说得漂亮至极,心里却恨不得石砥中在一刹那间死在自己眼前,要知幽灵大帝生平罕遇敌手,惟有回天剑客屡屡使他头痛,好几次他都栽在这个后辈手里。 “嘿!”弱水飞龙趁着石砥中疏神之际,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向前一跃,悄悄向石砥中劈出一掌,逼得石砥中急忙闪身迎上剑去。 这两人方一动手,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猛扑了过来,这三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联手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剑气缭绕中,三剑同时指向三个不同地方,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上来几招石砥中还可以应付,时间一久他额角微现汗珠,最令他头痛的是神火怪剑的剑路怪异绝伦,不按武术常规,往往这一招看似劈向肩头实是横腰削至,使得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西门熊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见石砥中剑流已乱,不禁得意今日自己的安排,高声叫道:“手下再加点劲,他已经不行了!” 第74章 神火怪剑狂吼道:“你放心,我不信他会飞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遭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股浓聚眉宇的杀气隐隐透出,他低喝一声,一道剑光颤起,银虹陡然大炽,往前猛劈而来。 一溜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跳,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弱水飞龙的剑尖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弱水飞龙的长剑挑飞,坠落尘埃中。 “呃!” 弱水飞龙低哼一声,身形疾快地飘退五、六尺,他狠毒地怒喝一声,自背后拔出一柄巨斧,又攻上去。 几乎是在石砥中击退弱水飞龙的同时,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斜剑自左右劈到,石砥中奋起全身功力,电快地劈出二剑,大喝道:“我们拼了!” “嗤!”他虽然将这两人的剑势暂时阻遏住,身上依然被神火怪剑那诡异的剑势刺伤,一股血水自左臂上汨汨流出,痛得他冷哼一声。 一个意念忽然跃进他的脑海中,他身形陡然一退,脑海中疢陕忖思道:“今日之战,眼前我将不敌,为了我回天剑客之名,我只得发出剑罡了,否则……” 时间已不容许他多去思考了,他嘴唇一抿,双目寒光大炽,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缠绕剑身,向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落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寒,大呼道:“剑罡!你们小心!” “当!” 空中立时闪起一声清脆的音响,那冷寒的剑芒闪动,南海孤雁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晃身疾退,而神火怪剑却闷哼一声,手上的长剑只剩下半截,愕愕立在地上,胸前并被划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涌流出。 神火怪剑脸上一阵抽动,颤道:“你好厉害!” 石砥中骤见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心中大为震动,斜睨愕立的南海孤雁一眼,顿时那些历历往事纷乱地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凝神驭剑运足全力了。 他茫然静立,眼睛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那些伤心往事。 弱水飞龙轻轻移动身躯,连绕至他的身后都没被察觉,只见弱水飞龙嘴角泛现阴毒的笑意,他斜举那柄开天巨斧,缓缓向石砥中的背后落去。 “砥中!” 这声惊呼发自刚刚启开星眸的东方萍的嘴里,石砥中心神剧颤,立时从怀想里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大旋身,神剑在间不容发之时挥出—— “呃!” 弱水飞龙斧刃甫落,骤觉剑光颤动而来,尚未看清对方激射而至的剑式,他已低呃一声,一蓬血雨挟着扑鼻的腥风洒落,整条大臂被劈了下来。 他痛得脸上一阵抽搐,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晃晃,怨毒地望着斜举长剑于胸前的石砥中,颤声吼道:“石砥中,我将报回这一剑之仇!” 他似是在强忍那痛人心脾的痛苦,将那被劈落在地上的断臂拾起,拿着血淋淋的手臂向外面奔去。 石砥中暗暗低叹,冷冷地道:“我结仇遍及天下,再加上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嘿!” 西门熊在旁边不停冷喝,愤怒地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一搏?” 幽灵大帝西门熊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石砥中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石砥中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石砥中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幽灵大帝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萍萍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他一想到东方萍立时向她倒卧的地方望了一眼,哪知这一眼竟使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伊人芳踪己杳,哪有东方萍的影子!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极目远眺,只见在深浓的夜色下,弱水飞龙已跨上一骑如飞驰去,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女人俏丽的背影跃进他的眼帘。 石砥中急得全身大颤,急喝道:“大红!” 汗血宝马闻言长鸣一声,疾快自空中跃了过来,落在它主人身边,石砥中正要跨上马背,西门熊突然闪身向前扑来,陡然劈出一掌,喝道:“快拦住他!” 激荡的掌气旋激·汹涌袭来,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如电避过一旁,神剑轻轻一颤,数个冷寒的剑花迎空划出,对着那疾扑而来的神火怪剑和南海孤雁劈去。 石砥中怒吼道:“西门熊,你简直不是人!” 西门熊连劈二掌,冷喝道:“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石砥中,你急也没有用,东方萍命如游丝,你追上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 这无异晴天霹雳似的击得石砥中全身剧晃,整个心神都几乎要片片裂碎开来,他痛苦地怒吼一声,几乎连出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充满无边恨意的心里,正愤怒的狂吼道:“萍萍,你不能死!假如你真不顾我撒手而去,我必拿西门熊的头颅替你报仇,终生陪伴在你的墓前。” 在他眼前如梦如幻浮现出披头散发的东方萍,死在寂寂的山谷之间,正有无数的野鹰啄食她的身体,片片撕裂着。 他目中隐隐透出泪水,大吼道:“萍萍,你等等我!” 回天剑客石砥中恍如发疯一般,他不避不闪同时自三方面攻来的掌劲和剑势,挥动手中神剑,和这三个一流的顶尖高手作殊死之斗。 “砰!” 他在精神无法贯注之下,左肩结实地挨了西门熊一掌,这一掌打得他身形一晃,神智却不由一清,他怒吼数声,剑式突然平胸推出,还听他喃喃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第二次发出剑罡。” 他深吸口气,将身上残余的功力全部凝聚在剑尖之上,只见剑光一颤,立时响起一片破空之声。 西门熊脸色大变,急喝道:“我们快退——” 剑芒甫动,三条人影如电飘退,石砥中扬声长啸,身形笔直落向汗血宝马的身上。 他望向那三个满面骇惧的江湖高手,陡地有一种得意的快慰涌上心头,他朗声大笑道:“西门熊,我会踏平你的幽灵宫!” 朗朗笑声愈来愈远,仅留下三个高手尚在回味刚才对方发出剑罡的一幕,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石砥中能连续发出第二次剑罡。 第十五章情伤智昏 石砥中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后,那激动的情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在他背后不时传来施韵珠和千毒郎君的叫唤声,但他却置之不顾,依然向前奔驰。 突然,脑海中浮现唐山客那种痛苦的表情,使得石砥中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煞住步子,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在石砥中激动又痛苦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沉凝,他像是在追忆什么?也像是在冥想什么?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孤寂地望着倒在唐山客怀里的东方萍。 在那双深陷而熠亮的眸子里充满痛苦,他嘴唇颤动,有力的声调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际,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道:“我能见她吗?我该见她吗?” 那股先前渴望见她的勇气,这时竟像晨间的云雾似的,丝丝缕缕消逝在心底,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扁舟,痛苦不安无情地啃啮他,心灵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泪水自眼角渗出。 “让痛苦充满我的心吧!我不能再涉身萍萍和唐山客之间,那样会勾起萍萍痛苦的回忆,扰乱她刚才抚平的心湖……我的爱!你离我太远了。” 他默默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煎熬,在那薄薄弧形的嘴角上泛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袅袅低语回绕在他的耳际,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悲伤纷至沓来涌进他的心灵。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走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正踌躇离去之时,施韵珠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她骤见石砥中那种痛苦的神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颤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道:“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见面的!” 他落寞地一笑,斜睨了施韵珠一眼,她羞红了脸,嘴唇嚅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 突然,罗戟向石砥中这个方向一指,大声道:“石砥中!” 这三个字有如金石似的响澈整个大漠,在一刹那间,那些与石砥中有关联的人同时向这边望来。 石砥中恍如一个玉砌的石像,茫然凝立在那儿,他又好像一个孤独的剑客,任那些熟悉的目光聚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些晃动的人群中,东方萍那张清丽艳俏的脸靥尤其使他动情。 东方萍在唐山客怀里轻轻颤动,娇弱无力地睁开了那半寐的双眸,她痴痴凝视着悄悄而来的石砥中,一缕幽思自心底泛起,不觉中两滴泪水从眸眶涌出,这个雄伟潇洒的男子给予她的魅力竟是那么大,连自己此刻是什么身分都忘了。 她惊惶地避开石砥中那双有如利刃似的目光,脸色吓得苍白,一股心酸从心底渲涌而出,暗暗啜泣起来,她想到昔日两人俪影成双游山玩水种种情景,不禁更加悲伤,她几乎想顷刻问死去,可是唐山客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搂住她。 蒙蒙沙影,蒙蒙泪眼,滚滚流动的热泪和嘴角溢出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浓浓的悲愁无情地聚满心中,在她心底漾动的情感,使她那薄弱的意志竟摇动起来。 在那缭绕的云霞中,她又忆起那段不平凡的梦,那梦里有清脆的笑声和轻歌曼舞,也有泪水和感伤。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惶恐地道:“萍萍,萍萍!” 第75章 东方萍只觉全身一颤,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她挣脱唐山客的拥抱,摇摇晃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颤道:“砥中,你怎么不愿意见我?” 石砥中避开她那令人心碎的目光,一股冲动使他失去原有的平静,他斜身向前一跃,痛苦地道:“萍萍!” 简短的字音透出无限凄凉,待他身形跃至东方萍的身前,唐山客横移数步,拦路挡住石砥中的身子,冷煞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妻子!” 石砥中心里骤地一痛,不觉退后两步,道:“是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能说什么?往昔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在他心田里留下的仅是无限惆怅与寂寞,命运注定他将孤老江湖,谁又能和命运相抗拒呢! 东方萍神色大变,气得铁青着脸,道:“唐山客,你这是干什么?” 她骤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的掌伤顿时加深几许,一缕殷红的血渍从嘴角汨汨地流出,俏艳的脸靥上这时一片苍白,恍如大病初愈的人。 唐山客回头斜睨东方萍一眼,心神突然一颤,在那冷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片柔和之色,他急忙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非常体贴地问道:“你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东方萍轻轻把他的手掌甩开,冷冷地道:“你滚,我不要你来关心!” 唐山客愕立半晌,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妻竟会这样无情当众叱喝自己。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起来,可是在东方萍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脆弱,居然连抗拒的勇气都没有。 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讪讪笑道:“你真的要我走?” 东方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幽怨地望向唐山客,她那凄凉的脸上,掠过一层愤怒的颜色,她恍如要杀人似的大喝道:“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唐山客凄然泪下,他深吸口气,叹道:“我自以为得到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得到你,每当石砥中出现的时候,你都会不顾我而去。也许我俩的结合是错误的,萍萍,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晓得我的痛苦。”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出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层悔意像一道余光溜过,瞬息被一股愤恨的情绪掩过,他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嘴角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锐利的长剑,穿进唐山客的胸臆。 他冷哼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在他心底化散开来,他怨毒地望着正在不停冷笑的海神帮帮主一眼,向她身前大步-走了过去,怒声道:“你笑什么?”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笑声一缓,不屑地道:“我笑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人,自己老婆都看管不住,还枉为一个大男人。” “你找死!” 唐山客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种无情的羞辱,他怒喝一声,蓦地拂起左掌,斜斜劈向何小媛。 何小媛轻轻一闪,避过来掌,叱道:“你要顶着绿帽子见人又怪得了谁!自己不敢找回天剑客拼命,竟找我出气……呸!我看你绿帽子戴定了,天生没有霸气的贱骨头。” 石砥中没有料到何小媛会这样阴损,故意挑起他和唐山客间的仇恨,他气得神情大变,怒道:“你……” 唐山客见何小媛愈说愈不像话,气得他狂吼数声,连着劈出数掌,这时他急怒攻心,那存于脑际的一点灵智早巳不知溜到何处。但是,何小媛身形一闪便脱出那劈来的掌影,唐山客一时根本伤不了她。 何小媛瞥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故意转至他身前,对追蹑而来的唐山客一笑,含着火药味道:“贱骨头,你别不自量力了,人家还不屑理会你呢!” 唐山客一声不吭当头劈出一掌,何小媛又轻灵地闪了开去,但那股浑厚的掌劲却悉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涌去,逼得石砥中不得不挥掌抗拒。 “砰!”空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激得地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流射的沙尘很快地逸散于空际,并卷起一道薄薄的沙幕。 唐山客身躯猛震连退两步,他正愁没有理由和石砥中作殊死一斗,以解决两人在感情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冷哼一声,怒吼道:“姓石的,我俩可以解决了!” 石砥中深知自己坠入何小媛的圈套中,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这时也正迷惘地望着自己,在那双含梦的眸子里,连着幻化出几种令人不解的神情,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眸瞳,恍如在说:“你这个薄情的男人,我恨死你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冷冷看着唐山客道:“在这种情形下,我不愿和你动手。” 唐山客闻言一怔,觉得他那低沉的话语里含有太多不屑与嘲笑,他像是被作弄了一样的难过,怒吼道:“你不敢!” “山客!” 东方萍狂怒地一声叱喝,含着满眶的泪水向唐山客行来,只见她黛眉深锁,嘴唇苍白,凄凉中有一丝怒气涌出,冷冷地道:“你的气量那么小,人家几句话就值得你拼命吗?你不要忘了,名分上我虽是你的妻子,我可是一派之主,你还得听我的!” 唐山客低下头去,他不敢和对方那双幽怨的眸光相接。 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而他只是一个守护女神的使者。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愿意为她死、流血、拼命……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却不能容任何人夺去他的爱。 他凄然一声大笑,心中感触良多几乎要泫然泪下,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悄悄地偷窥她一眼,那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勇气,几乎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瞅视得荡然无存。在他眼前只觉茫然一片,过去与未来离他竟是同等遥远,恍如整个人活在不真实之中,因为他深爱的妻子从没有给他一丝感情。 他畏惧地倒退几步,失望与愤怒齐齐涌现心头,当他瞥见罗戟以嘲笑的眼光在他脸上不停地转动时,心中的怒火又复燃烧起来,对着石砥中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 谁也没有料到石砥中这时竟会出奇的平静,他好像是一个雕塑的石像一般,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只是痴痴凝视着东方萍,在那丰朗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称奇的东方萍也是这样地望着他,仅仅在两人的目光里交换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好像有许多话在这交视的目光中表达出来。 过了半晌,石砥中长长舒了口气,道:“萍萍,我们这次的见面是错误的,我要走了。” 东方萍轻拭嘴角上的血渍,颤声道:“错吧,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石砥中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同时站在何小媛的面前,只见何小媛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毒郎君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何小媛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罗戟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石砥中走上前去,罗戟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罗戟自忖目前尚不是石砥中的对手,虽然他憎恨石砥中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罗盈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海神帮帮主何小媛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何小媛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石砥中和东方萍,留下唐山客。”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石砥中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石砥中一怔,道:“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小媛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东方萍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石砥中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顿时猜测出何小媛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唐山客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东方萍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东方萍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东方萍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东方萍身躯向前一移,落在石砥中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砥中,我们走!” 石砥中一呆,呐呐道:“这……” 东方萍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石砥中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东方萍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萍萍,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唐山客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东方萍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施韵珠苦笑道:“韵珠,我们走吧!” 第76章 施韵珠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千毒郎君一眼,哪知千毒郎君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何小媛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海神帮的人,关于施韵珠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海神帮出面。” “呃!” 唐山客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石砥中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石砥中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石砥中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唐山客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石砥中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石砥中,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萍萍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石砥中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萍萍?”唐山客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石砥中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唐山客,萍萍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东方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石砥中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 唐山客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石砥中,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石砥中攻到。 石砥中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唐山客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语音甫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唐山客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石砥中射了过来。 石砥中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东方萍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唐山客等石砥中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石砥中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石砥中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唐山客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石砥中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东方萍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唐山客受伤时的惨相,随着石砥中身后奔了过去。 唐山客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石砥中奔去。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何小媛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唐山客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东方萍的心呢!” 罗戟望着石砥中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何小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罗戟一愣,道:“救他,你……” 何小媛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唐山客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石砥中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罗戟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何小媛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石砥中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东方萍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罗戟心下骇然,料不到何小媛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唐山客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唐山客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何小媛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海神帮,我负责把石砥中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唐山客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何小媛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施韵珠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千毒郎君一下,千毒郎君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语音甫落,何小媛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海神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石砥中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砥中,砥中,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东方萍喝退,可是当他瞥见东方萍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东方萍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砥中,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石砥中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萍萍,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石砥中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东方萍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石砥中不敢和她那幽怨如梦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萍萍,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萍萍,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东方萍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石砥中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第77章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东方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石砥中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萍萍,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萍萍,我害了你!” 东方萍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石砥中,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石砥中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石砥中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东方萍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嘿!” 石砥中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石砥中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大红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神火怪剑’,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石砥中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神火怪剑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东方萍,道:“萍萍,有人找上门来啦!” 东方萍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石砥中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石砥中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石砥中,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孤雁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龙从海起,眼视日月口朝天……难道阁下尚记得在下,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别后的相思。” 石砥中只感到脸上一热,他心里惊觉危机四伏,顿时有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涌进脑海之中,疾快忖思道:“这三个高手为何会凑巧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和他们一个对一个当然不会怎样,若一个对三个那就准败无疑了,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没有联手之意。” 石砥中今非昔比,经过的阵仗也够多了,他此刻虽然还沉醉在一种温柔幸福的感觉中,但他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忖思出对付这三个人的方法,把利害得失全都算计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神火怪剑手上那柄冷寒的长剑,依然在他眼前晃动,几乎在这一回头间划中他的鼻尖。他神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神火怪剑一眼,吼道:“拿开你的破剑,我石砥中岂会受你这种侮辱,倘若你不识趣,我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这三个人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心绪会突然烦躁起来。他历经无数的死劫,会战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惑不安,恍如即将大难临头一样,竟觉得世间原来是这样的恐怖。 东方萍的身躯在他怀里突然一阵抖动,她星眸紧闭,洁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只听她痛苦地呻吟了数声,忽然翕动嘴唇,以一种非常虚幻的声音颤声道:“我快要死了,砥中,你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仅能听清楚这几个字,底下的话含糊不清,他分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心神骤然一惊,目中泪水几乎要泉涌出来,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他真怕东方萍会真的死在眼前,使他含恨终生。 神火怪剑被石砥中那狂傲的话语激得大吼一声,向前大步踏出,他面上肌肉抽颤,气得怒喝道:“你有种和大爷拼拼看,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石砥中对神火怪剑的疯狂厉吼充耳不闻,他低头看了看呼吸沉重的东方萍,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搂得她紧紧的,只觉她的生命正在生死一线上,他长叹一声,惟恐她那一缕芳魂此刻从他手上溜走。 他低头自语道:“萍萍,你不能死啊!我将抱着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医好你身上的重伤。倘如你因不能等待而死去,我就和你同时死去,在黄泉路上,我俩依然一对。” 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虽觉石砥中今日行径怪异,听到那阵肝肠寸断的低语,却深深感动了他们,他们对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之女间,那段回肠荡气的伟大情史,早有耳闻,这时陡见两人如此情深,不禁也有些黯然。 神火怪剑可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他只知练成盖世无敌之艺,以雄霸天下。这时见石砥中对自己不理不睬,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拥抱在一起,眉头不禁一皱,有些不屑地忖道:“人人都说石砥中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哪知也是这样的不要脸,抱着一个老太婆也当宝贝,我真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一个老太婆!” 由于东方萍面向石砥中怀里,他无法看清她那俏丽丰艳的脸靥,只能见到那流泻在石砥中臂上的满头银发,顿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白发老太婆,故有这种想法。 神火怪剑斜指剑尖微点石砥中肩头一下,只见石砥中满脸怒气瞪着自己,他看得心头一颤,料不到对方眼中射出来的眸光那么冷寒,他冷哼一声,吼道:“你若没有女人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抱着一个骨头都硬了的老太婆有啥意思!” “你敢惹我回天剑客,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砥中气颤的一声大笑,身形在电光石火间疾立而起。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极是不便,只见他脸上怒气已发,急忙把东方萍挟在左臂,右手缓缓拔出那柄金鹏墨剑。 神火怪剑神色凝重地倒退一步,将手中长剑斜斜平胸指向穹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投落在对方那柄金鹏墨剑身上,他脑中一闪,陡地涌出一个意念,忖道:“传闻金鹏墨剑是一柄天地间最凶煞的神器,有避邪震魔之能,倘若我神火怪剑能夺得此剑,再配上我那身诡异莫测的剑招,天下将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他诡异的怪笑,冷冷地道:“阁下注意了,我这一剑将点你的府台穴!” 说罢,那大红衣袍陡然一闪,一道烁亮的剑光倏地化作一缕青芒,诡奇莫测地向石砥中肩上攻来。 哪知剑式递进不及一半,剑光忽然一阵颤动,神火怪剑右手将长剑斜斜一抛,长剑已经换到左手之上,一个硕大的光弧,快捷无伦地射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可以随意变换左右手执剑,骤见对方一剑幻化诡谲地攻来,急忙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剑芒闪动间,斜斜劈出一剑。 神火怪剑没有料到石砥中反应竟会这样的快,自己剑势甫动,对方便劈了回来,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好一招‘流电金虹’!” “嘿!”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在浓浓暮色下,西门熊长髯拂动,曳着袍角跃空而落,冷峻的目光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抿着嘴唇,嘿嘿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见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石砥中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出现,心头顿时一惊,他浓眉紧蹙,冷漠地道:“不错,因为你将立刻死在我的剑下。” 西门熊斜睨那环峙在石砥中四周的三大年轻高手一眼,在他那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浓浓的杀气,他嘿嘿冷笑道:“没有这个可能吧!你将死在他们三个人的剑下!” 语声一转他对其他三人道:“动手吧!惟一能和你们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便是石砥中,今天若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海孤雁斜跨一步,长剑已掣在手中,他冷冷地道:“石砥中,我敬你是一位英雄,希望你能将手中那个女子放下,免得说我们和你的决斗不公平。” 石砥中豪迈地朗声一笑,在那丰朗的玉面上弥漫起一股许久未曾浮现过的自信,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鹏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西门熊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第78章 忖念未逝,一股豪勇之情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深吸口气,嘴角弧线上显现出一种令人折服的笑意,他深知这一战将是武林中空前盛举,他轻轻移动身躯将东方萍放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轻轻一弹那柄千古神剑的利刃,一缕清越的声响嗡嗡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漠野,他淡淡笑道:“这还算公平吗?三对一怎能说是公平!” 西门熊似乎不甘寂寞,不屑地道:“对付你这种万恶不赦的凶徒,还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将你杀死就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哼!” 石砥中冷哼一声,寒着脸道:“阁下何不也一块加入!” 西门熊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加进去就太不像话了!” 这个人当真阴狠异常,他嘴上说得漂亮至极,心里却恨不得石砥中在一刹那间死在自己眼前,要知幽灵大帝生平罕遇敌手,惟有回天剑客屡屡使他头痛,好几次他都栽在这个后辈手里。 “嘿!”弱水飞龙趁着石砥中疏神之际,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向前一跃,悄悄向石砥中劈出一掌,逼得石砥中急忙闪身迎上剑去。 这两人方一动手,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猛扑了过来,这三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联手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剑气缭绕中,三剑同时指向三个不同地方,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上来几招石砥中还可以应付,时间一久他额角微现汗珠,最令他头痛的是神火怪剑的剑路怪异绝伦,不按武术常规,往往这一招看似劈向肩头实是横腰削至,使得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西门熊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见石砥中剑流已乱,不禁得意今日自己的安排,高声叫道:“手下再加点劲,他已经不行了!” 神火怪剑狂吼道:“你放心,我不信他会飞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遭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股浓聚眉宇的杀气隐隐透出,他低喝一声,一道剑光颤起,银虹陡然大炽,往前猛劈而来。 一溜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跳,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弱水飞龙的剑尖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弱水飞龙的长剑挑飞,坠落尘埃中。 “呃!” 弱水飞龙低哼一声,身形疾快地飘退五、六尺,他狠毒地怒喝一声,自背后拔出一柄巨斧,又攻上去。 几乎是在石砥中击退弱水飞龙的同时,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斜剑自左右劈到,石砥中奋起全身功力,电快地劈出二剑,大喝道:“我们拼了!” “嗤!”他虽然将这两人的剑势暂时阻遏住,身上依然被神火怪剑那诡异的剑势刺伤,一股血水自左臂上汨汨流出,痛得他冷哼一声。 一个意念忽然跃进他的脑海中,他身形陡然一退,脑海中疢陕忖思道:“今日之战,眼前我将不敌,为了我回天剑客之名,我只得发出剑罡了,否则……” 时间已不容许他多去思考了,他嘴唇一抿,双目寒光大炽,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缠绕剑身,向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落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寒,大呼道:“剑罡!你们小心!” “当!” 空中立时闪起一声清脆的音响,那冷寒的剑芒闪动,南海孤雁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晃身疾退,而神火怪剑却闷哼一声,手上的长剑只剩下半截,愕愕立在地上,胸前并被划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涌流出。 神火怪剑脸上一阵抽动,颤道:“你好厉害!” 石砥中骤见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心中大为震动,斜睨愕立的南海孤雁一眼,顿时那些历历往事纷乱地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凝神驭剑运足全力了。 他茫然静立,眼睛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那些伤心往事。 弱水飞龙轻轻移动身躯,连绕至他的身后都没被察觉,只见弱水飞龙嘴角泛现阴毒的笑意,他斜举那柄开天巨斧,缓缓向石砥中的背后落去。 “砥中!” 这声惊呼发自刚刚启开星眸的东方萍的嘴里,石砥中心神剧颤,立时从怀想里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大旋身,神剑在间不容发之时挥出—— “呃!” 弱水飞龙斧刃甫落,骤觉剑光颤动而来,尚未看清对方激射而至的剑式,他已低呃一声,一蓬血雨挟着扑鼻的腥风洒落,整条大臂被劈了下来。 他痛得脸上一阵抽搐,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晃晃,怨毒地望着斜举长剑于胸前的石砥中,颤声吼道:“石砥中,我将报回这一剑之仇!” 他似是在强忍那痛人心脾的痛苦,将那被劈落在地上的断臂拾起,拿着血淋淋的手臂向外面奔去。 石砥中暗暗低叹,冷冷地道:“我结仇遍及天下,再加上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嘿!” 西门熊在旁边不停冷喝,愤怒地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一搏?” 幽灵大帝西门熊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石砥中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石砥中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石砥中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幽灵大帝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萍萍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他一想到东方萍立时向她倒卧的地方望了一眼,哪知这一眼竟使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伊人芳踪己杳,哪有东方萍的影子!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极目远眺,只见在深浓的夜色下,弱水飞龙已跨上一骑如飞驰去,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女人俏丽的背影跃进他的眼帘。 石砥中急得全身大颤,急喝道:“大红!” 汗血宝马闻言长鸣一声,疾快自空中跃了过来,落在它主人身边,石砥中正要跨上马背,西门熊突然闪身向前扑来,陡然劈出一掌,喝道:“快拦住他!” 激荡的掌气旋激·汹涌袭来,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如电避过一旁,神剑轻轻一颤,数个冷寒的剑花迎空划出,对着那疾扑而来的神火怪剑和南海孤雁劈去。 石砥中怒吼道:“西门熊,你简直不是人!” 西门熊连劈二掌,冷喝道:“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石砥中,你急也没有用,东方萍命如游丝,你追上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 这无异晴天霹雳似的击得石砥中全身剧晃,整个心神都几乎要片片裂碎开来,他痛苦地怒吼一声,几乎连出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充满无边恨意的心里,正愤怒的狂吼道:“萍萍,你不能死!假如你真不顾我撒手而去,我必拿西门熊的头颅替你报仇,终生陪伴在你的墓前。” 在他眼前如梦如幻浮现出披头散发的东方萍,死在寂寂的山谷之间,正有无数的野鹰啄食她的身体,片片撕裂着。 他目中隐隐透出泪水,大吼道:“萍萍,你等等我!” 回天剑客石砥中恍如发疯一般,他不避不闪同时自三方面攻来的掌劲和剑势,挥动手中神剑,和这三个一流的顶尖高手作殊死之斗。 “砰!” 他在精神无法贯注之下,左肩结实地挨了西门熊一掌,这一掌打得他身形一晃,神智却不由一清,他怒吼数声,剑式突然平胸推出,还听他喃喃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第二次发出剑罡。” 他深吸口气,将身上残余的功力全部凝聚在剑尖之上,只见剑光一颤,立时响起一片破空之声。 西门熊脸色大变,急喝道:“我们快退——” 剑芒甫动,三条人影如电飘退,石砥中扬声长啸,身形笔直落向汗血宝马的身上。 他望向那三个满面骇惧的江湖高手,陡地有一种得意的快慰涌上心头,他朗声大笑道:“西门熊,我会踏平你的幽灵宫!” 朗朗笑声愈来愈远,仅留下三个高手尚在回味刚才对方发出剑罡的一幕,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石砥中能连续发出第二次剑罡。 第十五章情伤智昏 石砥中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后,那激动的情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在他背后不时传来施韵珠和千毒郎君的叫唤声,但他却置之不顾,依然向前奔驰。 突然,脑海中浮现唐山客那种痛苦的表情,使得石砥中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煞住步子,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在石砥中激动又痛苦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沉凝,他像是在追忆什么?也像是在冥想什么?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孤寂地望着倒在唐山客怀里的东方萍。 在那双深陷而熠亮的眸子里充满痛苦,他嘴唇颤动,有力的声调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际,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道:“我能见她吗?我该见她吗?” 那股先前渴望见她的勇气,这时竟像晨间的云雾似的,丝丝缕缕消逝在心底,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扁舟,痛苦不安无情地啃啮他,心灵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泪水自眼角渗出。 “让痛苦充满我的心吧!我不能再涉身萍萍和唐山客之间,那样会勾起萍萍痛苦的回忆,扰乱她刚才抚平的心湖……我的爱!你离我太远了。” 他默默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煎熬,在那薄薄弧形的嘴角上泛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袅袅低语回绕在他的耳际,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悲伤纷至沓来涌进他的心灵。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走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正踌躇离去之时,施韵珠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她骤见石砥中那种痛苦的神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颤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第79章 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道:“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见面的!” 他落寞地一笑,斜睨了施韵珠一眼,她羞红了脸,嘴唇嚅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 突然,罗戟向石砥中这个方向一指,大声道:“石砥中!” 这三个字有如金石似的响澈整个大漠,在一刹那间,那些与石砥中有关联的人同时向这边望来。 石砥中恍如一个玉砌的石像,茫然凝立在那儿,他又好像一个孤独的剑客,任那些熟悉的目光聚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些晃动的人群中,东方萍那张清丽艳俏的脸靥尤其使他动情。 东方萍在唐山客怀里轻轻颤动,娇弱无力地睁开了那半寐的双眸,她痴痴凝视着悄悄而来的石砥中,一缕幽思自心底泛起,不觉中两滴泪水从眸眶涌出,这个雄伟潇洒的男子给予她的魅力竟是那么大,连自己此刻是什么身分都忘了。 她惊惶地避开石砥中那双有如利刃似的目光,脸色吓得苍白,一股心酸从心底渲涌而出,暗暗啜泣起来,她想到昔日两人俪影成双游山玩水种种情景,不禁更加悲伤,她几乎想顷刻问死去,可是唐山客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搂住她。 蒙蒙沙影,蒙蒙泪眼,滚滚流动的热泪和嘴角溢出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浓浓的悲愁无情地聚满心中,在她心底漾动的情感,使她那薄弱的意志竟摇动起来。 在那缭绕的云霞中,她又忆起那段不平凡的梦,那梦里有清脆的笑声和轻歌曼舞,也有泪水和感伤。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惶恐地道:“萍萍,萍萍!” 东方萍只觉全身一颤,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她挣脱唐山客的拥抱,摇摇晃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颤道:“砥中,你怎么不愿意见我?” 石砥中避开她那令人心碎的目光,一股冲动使他失去原有的平静,他斜身向前一跃,痛苦地道:“萍萍!” 简短的字音透出无限凄凉,待他身形跃至东方萍的身前,唐山客横移数步,拦路挡住石砥中的身子,冷煞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妻子!” 石砥中心里骤地一痛,不觉退后两步,道:“是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能说什么?往昔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在他心田里留下的仅是无限惆怅与寂寞,命运注定他将孤老江湖,谁又能和命运相抗拒呢! 东方萍神色大变,气得铁青着脸,道:“唐山客,你这是干什么?” 她骤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的掌伤顿时加深几许,一缕殷红的血渍从嘴角汨汨地流出,俏艳的脸靥上这时一片苍白,恍如大病初愈的人。 唐山客回头斜睨东方萍一眼,心神突然一颤,在那冷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片柔和之色,他急忙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非常体贴地问道:“你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东方萍轻轻把他的手掌甩开,冷冷地道:“你滚,我不要你来关心!” 唐山客愕立半晌,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妻竟会这样无情当众叱喝自己。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起来,可是在东方萍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脆弱,居然连抗拒的勇气都没有。 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讪讪笑道:“你真的要我走?” 东方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幽怨地望向唐山客,她那凄凉的脸上,掠过一层愤怒的颜色,她恍如要杀人似的大喝道:“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唐山客凄然泪下,他深吸口气,叹道:“我自以为得到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得到你,每当石砥中出现的时候,你都会不顾我而去。也许我俩的结合是错误的,萍萍,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晓得我的痛苦。”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出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层悔意像一道余光溜过,瞬息被一股愤恨的情绪掩过,他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嘴角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锐利的长剑,穿进唐山客的胸臆。 他冷哼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在他心底化散开来,他怨毒地望着正在不停冷笑的海神帮帮主一眼,向她身前大步-走了过去,怒声道:“你笑什么?”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笑声一缓,不屑地道:“我笑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人,自己老婆都看管不住,还枉为一个大男人。” “你找死!” 唐山客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种无情的羞辱,他怒喝一声,蓦地拂起左掌,斜斜劈向何小媛。 何小媛轻轻一闪,避过来掌,叱道:“你要顶着绿帽子见人又怪得了谁!自己不敢找回天剑客拼命,竟找我出气……呸!我看你绿帽子戴定了,天生没有霸气的贱骨头。” 石砥中没有料到何小媛会这样阴损,故意挑起他和唐山客间的仇恨,他气得神情大变,怒道:“你……” 唐山客见何小媛愈说愈不像话,气得他狂吼数声,连着劈出数掌,这时他急怒攻心,那存于脑际的一点灵智早巳不知溜到何处。但是,何小媛身形一闪便脱出那劈来的掌影,唐山客一时根本伤不了她。 何小媛瞥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故意转至他身前,对追蹑而来的唐山客一笑,含着火药味道:“贱骨头,你别不自量力了,人家还不屑理会你呢!” 唐山客一声不吭当头劈出一掌,何小媛又轻灵地闪了开去,但那股浑厚的掌劲却悉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涌去,逼得石砥中不得不挥掌抗拒。 “砰!”空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激得地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流射的沙尘很快地逸散于空际,并卷起一道薄薄的沙幕。 唐山客身躯猛震连退两步,他正愁没有理由和石砥中作殊死一斗,以解决两人在感情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冷哼一声,怒吼道:“姓石的,我俩可以解决了!” 石砥中深知自己坠入何小媛的圈套中,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这时也正迷惘地望着自己,在那双含梦的眸子里,连着幻化出几种令人不解的神情,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眸瞳,恍如在说:“你这个薄情的男人,我恨死你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冷冷看着唐山客道:“在这种情形下,我不愿和你动手。” 唐山客闻言一怔,觉得他那低沉的话语里含有太多不屑与嘲笑,他像是被作弄了一样的难过,怒吼道:“你不敢!” “山客!” 东方萍狂怒地一声叱喝,含着满眶的泪水向唐山客行来,只见她黛眉深锁,嘴唇苍白,凄凉中有一丝怒气涌出,冷冷地道:“你的气量那么小,人家几句话就值得你拼命吗?你不要忘了,名分上我虽是你的妻子,我可是一派之主,你还得听我的!” 唐山客低下头去,他不敢和对方那双幽怨的眸光相接。 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而他只是一个守护女神的使者。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愿意为她死、流血、拼命……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却不能容任何人夺去他的爱。 他凄然一声大笑,心中感触良多几乎要泫然泪下,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悄悄地偷窥她一眼,那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勇气,几乎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瞅视得荡然无存。在他眼前只觉茫然一片,过去与未来离他竟是同等遥远,恍如整个人活在不真实之中,因为他深爱的妻子从没有给他一丝感情。 他畏惧地倒退几步,失望与愤怒齐齐涌现心头,当他瞥见罗戟以嘲笑的眼光在他脸上不停地转动时,心中的怒火又复燃烧起来,对着石砥中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 谁也没有料到石砥中这时竟会出奇的平静,他好像是一个雕塑的石像一般,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只是痴痴凝视着东方萍,在那丰朗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称奇的东方萍也是这样地望着他,仅仅在两人的目光里交换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好像有许多话在这交视的目光中表达出来。 过了半晌,石砥中长长舒了口气,道:“萍萍,我们这次的见面是错误的,我要走了。” 东方萍轻拭嘴角上的血渍,颤声道:“错吧,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石砥中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同时站在何小媛的面前,只见何小媛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毒郎君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何小媛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罗戟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石砥中走上前去,罗戟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罗戟自忖目前尚不是石砥中的对手,虽然他憎恨石砥中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罗盈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海神帮帮主何小媛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何小媛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石砥中和东方萍,留下唐山客。”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石砥中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石砥中一怔,道:“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80章 何小媛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东方萍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石砥中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顿时猜测出何小媛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唐山客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东方萍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东方萍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东方萍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东方萍身躯向前一移,落在石砥中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砥中,我们走!” 石砥中一呆,呐呐道:“这……” 东方萍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石砥中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东方萍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萍萍,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唐山客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东方萍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施韵珠苦笑道:“韵珠,我们走吧!” 施韵珠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千毒郎君一眼,哪知千毒郎君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何小媛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海神帮的人,关于施韵珠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海神帮出面。” “呃!” 唐山客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石砥中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石砥中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石砥中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唐山客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石砥中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石砥中,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萍萍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石砥中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萍萍?”唐山客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石砥中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唐山客,萍萍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东方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石砥中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 唐山客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石砥中,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石砥中攻到。 石砥中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唐山客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语音甫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唐山客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石砥中射了过来。 石砥中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东方萍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唐山客等石砥中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石砥中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石砥中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唐山客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石砥中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东方萍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唐山客受伤时的惨相,随着石砥中身后奔了过去。 唐山客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石砥中奔去。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何小媛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唐山客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东方萍的心呢!” 罗戟望着石砥中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何小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罗戟一愣,道:“救他,你……” 何小媛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唐山客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石砥中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罗戟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何小媛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石砥中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东方萍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罗戟心下骇然,料不到何小媛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唐山客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唐山客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何小媛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海神帮,我负责把石砥中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唐山客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何小媛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施韵珠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千毒郎君一下,千毒郎君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语音甫落,何小媛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海神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石砥中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砥中,砥中,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东方萍喝退,可是当他瞥见东方萍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第81章 东方萍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砥中,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石砥中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萍萍,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石砥中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东方萍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石砥中不敢和她那幽怨如梦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萍萍,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萍萍,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东方萍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石砥中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东方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石砥中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萍萍,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萍萍,我害了你!” 东方萍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石砥中,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石砥中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石砥中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东方萍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嘿!” 石砥中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石砥中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大红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神火怪剑’,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石砥中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神火怪剑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东方萍,道:“萍萍,有人找上门来啦!” 东方萍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石砥中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石砥中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石砥中,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孤雁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龙从海起,眼视日月口朝天……难道阁下尚记得在下,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别后的相思。” 石砥中只感到脸上一热,他心里惊觉危机四伏,顿时有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涌进脑海之中,疾快忖思道:“这三个高手为何会凑巧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和他们一个对一个当然不会怎样,若一个对三个那就准败无疑了,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没有联手之意。” 石砥中今非昔比,经过的阵仗也够多了,他此刻虽然还沉醉在一种温柔幸福的感觉中,但他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忖思出对付这三个人的方法,把利害得失全都算计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神火怪剑手上那柄冷寒的长剑,依然在他眼前晃动,几乎在这一回头间划中他的鼻尖。他神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神火怪剑一眼,吼道:“拿开你的破剑,我石砥中岂会受你这种侮辱,倘若你不识趣,我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这三个人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心绪会突然烦躁起来。他历经无数的死劫,会战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惑不安,恍如即将大难临头一样,竟觉得世间原来是这样的恐怖。 东方萍的身躯在他怀里突然一阵抖动,她星眸紧闭,洁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只听她痛苦地呻吟了数声,忽然翕动嘴唇,以一种非常虚幻的声音颤声道:“我快要死了,砥中,你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仅能听清楚这几个字,底下的话含糊不清,他分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心神骤然一惊,目中泪水几乎要泉涌出来,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他真怕东方萍会真的死在眼前,使他含恨终生。 神火怪剑被石砥中那狂傲的话语激得大吼一声,向前大步踏出,他面上肌肉抽颤,气得怒喝道:“你有种和大爷拼拼看,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石砥中对神火怪剑的疯狂厉吼充耳不闻,他低头看了看呼吸沉重的东方萍,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搂得她紧紧的,只觉她的生命正在生死一线上,他长叹一声,惟恐她那一缕芳魂此刻从他手上溜走。 他低头自语道:“萍萍,你不能死啊!我将抱着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医好你身上的重伤。倘如你因不能等待而死去,我就和你同时死去,在黄泉路上,我俩依然一对。” 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虽觉石砥中今日行径怪异,听到那阵肝肠寸断的低语,却深深感动了他们,他们对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之女间,那段回肠荡气的伟大情史,早有耳闻,这时陡见两人如此情深,不禁也有些黯然。 神火怪剑可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他只知练成盖世无敌之艺,以雄霸天下。这时见石砥中对自己不理不睬,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拥抱在一起,眉头不禁一皱,有些不屑地忖道:“人人都说石砥中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哪知也是这样的不要脸,抱着一个老太婆也当宝贝,我真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一个老太婆!” 由于东方萍面向石砥中怀里,他无法看清她那俏丽丰艳的脸靥,只能见到那流泻在石砥中臂上的满头银发,顿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白发老太婆,故有这种想法。 神火怪剑斜指剑尖微点石砥中肩头一下,只见石砥中满脸怒气瞪着自己,他看得心头一颤,料不到对方眼中射出来的眸光那么冷寒,他冷哼一声,吼道:“你若没有女人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抱着一个骨头都硬了的老太婆有啥意思!” “你敢惹我回天剑客,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砥中气颤的一声大笑,身形在电光石火间疾立而起。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极是不便,只见他脸上怒气已发,急忙把东方萍挟在左臂,右手缓缓拔出那柄金鹏墨剑。 神火怪剑神色凝重地倒退一步,将手中长剑斜斜平胸指向穹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投落在对方那柄金鹏墨剑身上,他脑中一闪,陡地涌出一个意念,忖道:“传闻金鹏墨剑是一柄天地间最凶煞的神器,有避邪震魔之能,倘若我神火怪剑能夺得此剑,再配上我那身诡异莫测的剑招,天下将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他诡异的怪笑,冷冷地道:“阁下注意了,我这一剑将点你的府台穴!” 说罢,那大红衣袍陡然一闪,一道烁亮的剑光倏地化作一缕青芒,诡奇莫测地向石砥中肩上攻来。 哪知剑式递进不及一半,剑光忽然一阵颤动,神火怪剑右手将长剑斜斜一抛,长剑已经换到左手之上,一个硕大的光弧,快捷无伦地射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可以随意变换左右手执剑,骤见对方一剑幻化诡谲地攻来,急忙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剑芒闪动间,斜斜劈出一剑。 第82章 神火怪剑没有料到石砥中反应竟会这样的快,自己剑势甫动,对方便劈了回来,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好一招‘流电金虹’!” “嘿!”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在浓浓暮色下,西门熊长髯拂动,曳着袍角跃空而落,冷峻的目光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抿着嘴唇,嘿嘿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见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石砥中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出现,心头顿时一惊,他浓眉紧蹙,冷漠地道:“不错,因为你将立刻死在我的剑下。” 西门熊斜睨那环峙在石砥中四周的三大年轻高手一眼,在他那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浓浓的杀气,他嘿嘿冷笑道:“没有这个可能吧!你将死在他们三个人的剑下!” 语声一转他对其他三人道:“动手吧!惟一能和你们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便是石砥中,今天若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海孤雁斜跨一步,长剑已掣在手中,他冷冷地道:“石砥中,我敬你是一位英雄,希望你能将手中那个女子放下,免得说我们和你的决斗不公平。” 石砥中豪迈地朗声一笑,在那丰朗的玉面上弥漫起一股许久未曾浮现过的自信,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鹏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西门熊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忖念未逝,一股豪勇之情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深吸口气,嘴角弧线上显现出一种令人折服的笑意,他深知这一战将是武林中空前盛举,他轻轻移动身躯将东方萍放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轻轻一弹那柄千古神剑的利刃,一缕清越的声响嗡嗡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漠野,他淡淡笑道:“这还算公平吗?三对一怎能说是公平!” 西门熊似乎不甘寂寞,不屑地道:“对付你这种万恶不赦的凶徒,还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将你杀死就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哼!” 石砥中冷哼一声,寒着脸道:“阁下何不也一块加入!” 西门熊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加进去就太不像话了!” 这个人当真阴狠异常,他嘴上说得漂亮至极,心里却恨不得石砥中在一刹那间死在自己眼前,要知幽灵大帝生平罕遇敌手,惟有回天剑客屡屡使他头痛,好几次他都栽在这个后辈手里。 “嘿!”弱水飞龙趁着石砥中疏神之际,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向前一跃,悄悄向石砥中劈出一掌,逼得石砥中急忙闪身迎上剑去。 这两人方一动手,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猛扑了过来,这三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联手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剑气缭绕中,三剑同时指向三个不同地方,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上来几招石砥中还可以应付,时间一久他额角微现汗珠,最令他头痛的是神火怪剑的剑路怪异绝伦,不按武术常规,往往这一招看似劈向肩头实是横腰削至,使得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西门熊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见石砥中剑流已乱,不禁得意今日自己的安排,高声叫道:“手下再加点劲,他已经不行了!” 神火怪剑狂吼道:“你放心,我不信他会飞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遭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股浓聚眉宇的杀气隐隐透出,他低喝一声,一道剑光颤起,银虹陡然大炽,往前猛劈而来。 一溜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跳,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弱水飞龙的剑尖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弱水飞龙的长剑挑飞,坠落尘埃中。 “呃!” 弱水飞龙低哼一声,身形疾快地飘退五、六尺,他狠毒地怒喝一声,自背后拔出一柄巨斧,又攻上去。 几乎是在石砥中击退弱水飞龙的同时,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斜剑自左右劈到,石砥中奋起全身功力,电快地劈出二剑,大喝道:“我们拼了!” “嗤!”他虽然将这两人的剑势暂时阻遏住,身上依然被神火怪剑那诡异的剑势刺伤,一股血水自左臂上汨汨流出,痛得他冷哼一声。 一个意念忽然跃进他的脑海中,他身形陡然一退,脑海中疢陕忖思道:“今日之战,眼前我将不敌,为了我回天剑客之名,我只得发出剑罡了,否则……” 时间已不容许他多去思考了,他嘴唇一抿,双目寒光大炽,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缠绕剑身,向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落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寒,大呼道:“剑罡!你们小心!” “当!” 空中立时闪起一声清脆的音响,那冷寒的剑芒闪动,南海孤雁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晃身疾退,而神火怪剑却闷哼一声,手上的长剑只剩下半截,愕愕立在地上,胸前并被划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涌流出。 神火怪剑脸上一阵抽动,颤道:“你好厉害!” 石砥中骤见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心中大为震动,斜睨愕立的南海孤雁一眼,顿时那些历历往事纷乱地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凝神驭剑运足全力了。 他茫然静立,眼睛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那些伤心往事。 弱水飞龙轻轻移动身躯,连绕至他的身后都没被察觉,只见弱水飞龙嘴角泛现阴毒的笑意,他斜举那柄开天巨斧,缓缓向石砥中的背后落去。 “砥中!” 这声惊呼发自刚刚启开星眸的东方萍的嘴里,石砥中心神剧颤,立时从怀想里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大旋身,神剑在间不容发之时挥出—— “呃!” 弱水飞龙斧刃甫落,骤觉剑光颤动而来,尚未看清对方激射而至的剑式,他已低呃一声,一蓬血雨挟着扑鼻的腥风洒落,整条大臂被劈了下来。 他痛得脸上一阵抽搐,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晃晃,怨毒地望着斜举长剑于胸前的石砥中,颤声吼道:“石砥中,我将报回这一剑之仇!” 他似是在强忍那痛人心脾的痛苦,将那被劈落在地上的断臂拾起,拿着血淋淋的手臂向外面奔去。 石砥中暗暗低叹,冷冷地道:“我结仇遍及天下,再加上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嘿!” 西门熊在旁边不停冷喝,愤怒地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一搏?” 幽灵大帝西门熊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石砥中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石砥中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石砥中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幽灵大帝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萍萍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他一想到东方萍立时向她倒卧的地方望了一眼,哪知这一眼竟使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伊人芳踪己杳,哪有东方萍的影子!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极目远眺,只见在深浓的夜色下,弱水飞龙已跨上一骑如飞驰去,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女人俏丽的背影跃进他的眼帘。 石砥中急得全身大颤,急喝道:“大红!” 汗血宝马闻言长鸣一声,疾快自空中跃了过来,落在它主人身边,石砥中正要跨上马背,西门熊突然闪身向前扑来,陡然劈出一掌,喝道:“快拦住他!” 激荡的掌气旋激·汹涌袭来,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如电避过一旁,神剑轻轻一颤,数个冷寒的剑花迎空划出,对着那疾扑而来的神火怪剑和南海孤雁劈去。 石砥中怒吼道:“西门熊,你简直不是人!” 西门熊连劈二掌,冷喝道:“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石砥中,你急也没有用,东方萍命如游丝,你追上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 这无异晴天霹雳似的击得石砥中全身剧晃,整个心神都几乎要片片裂碎开来,他痛苦地怒吼一声,几乎连出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充满无边恨意的心里,正愤怒的狂吼道:“萍萍,你不能死!假如你真不顾我撒手而去,我必拿西门熊的头颅替你报仇,终生陪伴在你的墓前。” 在他眼前如梦如幻浮现出披头散发的东方萍,死在寂寂的山谷之间,正有无数的野鹰啄食她的身体,片片撕裂着。 他目中隐隐透出泪水,大吼道:“萍萍,你等等我!” 回天剑客石砥中恍如发疯一般,他不避不闪同时自三方面攻来的掌劲和剑势,挥动手中神剑,和这三个一流的顶尖高手作殊死之斗。 “砰!” 他在精神无法贯注之下,左肩结实地挨了西门熊一掌,这一掌打得他身形一晃,神智却不由一清,他怒吼数声,剑式突然平胸推出,还听他喃喃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第二次发出剑罡。” 他深吸口气,将身上残余的功力全部凝聚在剑尖之上,只见剑光一颤,立时响起一片破空之声。 西门熊脸色大变,急喝道:“我们快退——” 剑芒甫动,三条人影如电飘退,石砥中扬声长啸,身形笔直落向汗血宝马的身上。 他望向那三个满面骇惧的江湖高手,陡地有一种得意的快慰涌上心头,他朗声大笑道:“西门熊,我会踏平你的幽灵宫!” 朗朗笑声愈来愈远,仅留下三个高手尚在回味刚才对方发出剑罡的一幕,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石砥中能连续发出第二次剑罡。 第83章 第十五章情伤智昏 石砥中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后,那激动的情绪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在他背后不时传来施韵珠和千毒郎君的叫唤声,但他却置之不顾,依然向前奔驰。 突然,脑海中浮现唐山客那种痛苦的表情,使得石砥中神智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煞住步子,竟没有勇气再向前踏出一步。 在石砥中激动又痛苦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沉凝,他像是在追忆什么?也像是在冥想什么?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孤寂地望着倒在唐山客怀里的东方萍。 在那双深陷而熠亮的眸子里充满痛苦,他嘴唇颤动,有力的声调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际,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道:“我能见她吗?我该见她吗?” 那股先前渴望见她的勇气,这时竟像晨间的云雾似的,丝丝缕缕消逝在心底,他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扁舟,痛苦不安无情地啃啮他,心灵永远没有平静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泪水自眼角渗出。 “让痛苦充满我的心吧!我不能再涉身萍萍和唐山客之间,那样会勾起萍萍痛苦的回忆,扰乱她刚才抚平的心湖……我的爱!你离我太远了。” 他默默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煎熬,在那薄薄弧形的嘴角上泛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袅袅低语回绕在他的耳际,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悲伤纷至沓来涌进他的心灵。 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走吧,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他正踌躇离去之时,施韵珠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她骤见石砥中那种痛苦的神情,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颤声道:“你不想见她吗?” 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道:“这种地方是不适合见面的!” 他落寞地一笑,斜睨了施韵珠一眼,她羞红了脸,嘴唇嚅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他。 突然,罗戟向石砥中这个方向一指,大声道:“石砥中!” 这三个字有如金石似的响澈整个大漠,在一刹那间,那些与石砥中有关联的人同时向这边望来。 石砥中恍如一个玉砌的石像,茫然凝立在那儿,他又好像一个孤独的剑客,任那些熟悉的目光聚落在自己身上。在这些晃动的人群中,东方萍那张清丽艳俏的脸靥尤其使他动情。 东方萍在唐山客怀里轻轻颤动,娇弱无力地睁开了那半寐的双眸,她痴痴凝视着悄悄而来的石砥中,一缕幽思自心底泛起,不觉中两滴泪水从眸眶涌出,这个雄伟潇洒的男子给予她的魅力竟是那么大,连自己此刻是什么身分都忘了。 她惊惶地避开石砥中那双有如利刃似的目光,脸色吓得苍白,一股心酸从心底渲涌而出,暗暗啜泣起来,她想到昔日两人俪影成双游山玩水种种情景,不禁更加悲伤,她几乎想顷刻问死去,可是唐山客那双有力的手臂正紧紧搂住她。 蒙蒙沙影,蒙蒙泪眼,滚滚流动的热泪和嘴角溢出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浓浓的悲愁无情地聚满心中,在她心底漾动的情感,使她那薄弱的意志竟摇动起来。 在那缭绕的云霞中,她又忆起那段不平凡的梦,那梦里有清脆的笑声和轻歌曼舞,也有泪水和感伤。 唐山客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惶恐地道:“萍萍,萍萍!” 东方萍只觉全身一颤,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她挣脱唐山客的拥抱,摇摇晃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颤道:“砥中,你怎么不愿意见我?” 石砥中避开她那令人心碎的目光,一股冲动使他失去原有的平静,他斜身向前一跃,痛苦地道:“萍萍!” 简短的字音透出无限凄凉,待他身形跃至东方萍的身前,唐山客横移数步,拦路挡住石砥中的身子,冷煞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我的妻子!” 石砥中心里骤地一痛,不觉退后两步,道:“是的,她是你的妻子。” 他能说什么?往昔的爱情已是昨日黄花,在他心田里留下的仅是无限惆怅与寂寞,命运注定他将孤老江湖,谁又能和命运相抗拒呢! 东方萍神色大变,气得铁青着脸,道:“唐山客,你这是干什么?” 她骤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的掌伤顿时加深几许,一缕殷红的血渍从嘴角汨汨地流出,俏艳的脸靥上这时一片苍白,恍如大病初愈的人。 唐山客回头斜睨东方萍一眼,心神突然一颤,在那冷煞的双目中闪现出一片柔和之色,他急忙扶着东方萍的手臂,非常体贴地问道:“你千万不要动气,当心伤了身子。” 东方萍轻轻把他的手掌甩开,冷冷地道:“你滚,我不要你来关心!” 唐山客愕立半晌,没有料到自己的爱妻竟会这样无情当众叱喝自己。若是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起来,可是在东方萍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脆弱,居然连抗拒的勇气都没有。 他尴尬地僵立在那儿,讪讪笑道:“你真的要我走?” 东方萍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幽怨地望向唐山客,她那凄凉的脸上,掠过一层愤怒的颜色,她恍如要杀人似的大喝道:“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唐山客凄然泪下,他深吸口气,叹道:“我自以为得到你了,其实我并没有得到你,每当石砥中出现的时候,你都会不顾我而去。也许我俩的结合是错误的,萍萍,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晓得我的痛苦。” 他现在才真正体会出没有感情的结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层悔意像一道余光溜过,瞬息被一股愤恨的情绪掩过,他怨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嘴角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哈哈……” 这冷嘲热讽的笑声,有如锐利的长剑,穿进唐山客的胸臆。 他冷哼一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在他心底化散开来,他怨毒地望着正在不停冷笑的海神帮帮主一眼,向她身前大步-走了过去,怒声道:“你笑什么?”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笑声一缓,不屑地道:“我笑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人,自己老婆都看管不住,还枉为一个大男人。” “你找死!” 唐山客实在忍受不了对方这种无情的羞辱,他怒喝一声,蓦地拂起左掌,斜斜劈向何小媛。 何小媛轻轻一闪,避过来掌,叱道:“你要顶着绿帽子见人又怪得了谁!自己不敢找回天剑客拼命,竟找我出气……呸!我看你绿帽子戴定了,天生没有霸气的贱骨头。” 石砥中没有料到何小媛会这样阴损,故意挑起他和唐山客间的仇恨,他气得神情大变,怒道:“你……” 唐山客见何小媛愈说愈不像话,气得他狂吼数声,连着劈出数掌,这时他急怒攻心,那存于脑际的一点灵智早巳不知溜到何处。但是,何小媛身形一闪便脱出那劈来的掌影,唐山客一时根本伤不了她。 何小媛瞥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故意转至他身前,对追蹑而来的唐山客一笑,含着火药味道:“贱骨头,你别不自量力了,人家还不屑理会你呢!” 唐山客一声不吭当头劈出一掌,何小媛又轻灵地闪了开去,但那股浑厚的掌劲却悉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涌去,逼得石砥中不得不挥掌抗拒。 “砰!”空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巨响,激得地上陷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流射的沙尘很快地逸散于空际,并卷起一道薄薄的沙幕。 唐山客身躯猛震连退两步,他正愁没有理由和石砥中作殊死一斗,以解决两人在感情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冷哼一声,怒吼道:“姓石的,我俩可以解决了!” 石砥中深知自己坠入何小媛的圈套中,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这时也正迷惘地望着自己,在那双含梦的眸子里,连着幻化出几种令人不解的神情,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眸瞳,恍如在说:“你这个薄情的男人,我恨死你了!” 他急忙收回视线,冷冷看着唐山客道:“在这种情形下,我不愿和你动手。” 唐山客闻言一怔,觉得他那低沉的话语里含有太多不屑与嘲笑,他像是被作弄了一样的难过,怒吼道:“你不敢!” “山客!” 东方萍狂怒地一声叱喝,含着满眶的泪水向唐山客行来,只见她黛眉深锁,嘴唇苍白,凄凉中有一丝怒气涌出,冷冷地道:“你的气量那么小,人家几句话就值得你拼命吗?你不要忘了,名分上我虽是你的妻子,我可是一派之主,你还得听我的!” 唐山客低下头去,他不敢和对方那双幽怨的眸光相接。 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圣洁无比的女神,而他只是一个守护女神的使者。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愿意为她死、流血、拼命……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却不能容任何人夺去他的爱。 他凄然一声大笑,心中感触良多几乎要泫然泪下,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悄悄地偷窥她一眼,那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勇气,几乎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瞅视得荡然无存。在他眼前只觉茫然一片,过去与未来离他竟是同等遥远,恍如整个人活在不真实之中,因为他深爱的妻子从没有给他一丝感情。 他畏惧地倒退几步,失望与愤怒齐齐涌现心头,当他瞥见罗戟以嘲笑的眼光在他脸上不停地转动时,心中的怒火又复燃烧起来,对着石砥中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 谁也没有料到石砥中这时竟会出奇的平静,他好像是一个雕塑的石像一般,站在那儿纹风不动,只是痴痴凝视着东方萍,在那丰朗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称奇的东方萍也是这样地望着他,仅仅在两人的目光里交换了几种不同的表情,好像有许多话在这交视的目光中表达出来。 第84章 过了半晌,石砥中长长舒了口气,道:“萍萍,我们这次的见面是错误的,我要走了。” 东方萍轻拭嘴角上的血渍,颤声道:“错吧,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石砥中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同时站在何小媛的面前,只见何小媛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毒郎君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何小媛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罗戟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石砥中走上前去,罗戟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罗戟自忖目前尚不是石砥中的对手,虽然他憎恨石砥中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罗盈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海神帮帮主何小媛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何小媛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石砥中和东方萍,留下唐山客。”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千毒郎君和施韵珠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石砥中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石砥中一怔,道:“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小媛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东方萍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石砥中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奇.书.网),顿时猜测出何小媛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唐山客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东方萍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东方萍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东方萍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东方萍身躯向前一移,落在石砥中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砥中,我们走!” 石砥中一呆,呐呐道:“这……” 东方萍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石砥中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东方萍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萍萍,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唐山客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东方萍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施韵珠苦笑道:“韵珠,我们走吧!” 施韵珠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千毒郎君一眼,哪知千毒郎君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何小媛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海神帮的人,关于施韵珠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海神帮出面。” “呃!” 唐山客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石砥中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石砥中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石砥中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唐山客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石砥中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石砥中,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萍萍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石砥中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萍萍?”唐山客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石砥中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唐山客,萍萍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东方萍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石砥中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 唐山客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石砥中,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石砥中攻到。 石砥中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唐山客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唐山客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语音甫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唐山客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石砥中射了过来。 石砥中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东方萍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唐山客等石砥中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石砥中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石砥中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唐山客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石砥中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东方萍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唐山客受伤时的惨相,随着石砥中身后奔了过去。 唐山客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石砥中奔去。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何小媛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唐山客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东方萍的心呢!” 罗戟望着石砥中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何小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罗戟一愣,道:“救他,你……” 何小媛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唐山客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石砥中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罗戟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何小媛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石砥中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东方萍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罗戟心下骇然,料不到何小媛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唐山客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唐山客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何小媛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海神帮,我负责把石砥中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第85章 唐山客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何小媛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施韵珠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千毒郎君一下,千毒郎君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语音甫落,何小媛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海神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石砥中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砥中,砥中,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东方萍喝退,可是当他瞥见东方萍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东方萍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砥中,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石砥中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萍萍,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石砥中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东方萍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石砥中不敢和她那幽怨如梦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萍萍,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萍萍,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东方萍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石砥中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东方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石砥中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萍萍,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萍萍,我害了你!” 东方萍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石砥中,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石砥中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石砥中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东方萍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嘿!” 石砥中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石砥中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大红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神火怪剑’,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石砥中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神火怪剑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东方萍,道:“萍萍,有人找上门来啦!” 东方萍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石砥中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石砥中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石砥中,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孤雁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 弱水飞龙嘿嘿笑道:“龙从海起,眼视日月口朝天……难道阁下尚记得在下,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别后的相思。” 石砥中只感到脸上一热,他心里惊觉危机四伏,顿时有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涌进脑海之中,疾快忖思道:“这三个高手为何会凑巧一起出现在这里,我和他们一个对一个当然不会怎样,若一个对三个那就准败无疑了,看样子这三个人应该没有联手之意。” 石砥中今非昔比,经过的阵仗也够多了,他此刻虽然还沉醉在一种温柔幸福的感觉中,但他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忖思出对付这三个人的方法,把利害得失全都算计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神火怪剑手上那柄冷寒的长剑,依然在他眼前晃动,几乎在这一回头间划中他的鼻尖。他神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神火怪剑一眼,吼道:“拿开你的破剑,我石砥中岂会受你这种侮辱,倘若你不识趣,我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这三个人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心绪会突然烦躁起来。他历经无数的死劫,会战不计其数的英雄豪杰,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惑不安,恍如即将大难临头一样,竟觉得世间原来是这样的恐怖。 东方萍的身躯在他怀里突然一阵抖动,她星眸紧闭,洁白如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只听她痛苦地呻吟了数声,忽然翕动嘴唇,以一种非常虚幻的声音颤声道:“我快要死了,砥中,你不要离开我!” 石砥中仅能听清楚这几个字,底下的话含糊不清,他分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心神骤然一惊,目中泪水几乎要泉涌出来,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他真怕东方萍会真的死在眼前,使他含恨终生。 神火怪剑被石砥中那狂傲的话语激得大吼一声,向前大步踏出,他面上肌肉抽颤,气得怒喝道:“你有种和大爷拼拼看,看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石砥中对神火怪剑的疯狂厉吼充耳不闻,他低头看了看呼吸沉重的东方萍,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他搂得她紧紧的,只觉她的生命正在生死一线上,他长叹一声,惟恐她那一缕芳魂此刻从他手上溜走。 他低头自语道:“萍萍,你不能死啊!我将抱着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医好你身上的重伤。倘如你因不能等待而死去,我就和你同时死去,在黄泉路上,我俩依然一对。” 南海孤雁和弱水飞龙虽觉石砥中今日行径怪异,听到那阵肝肠寸断的低语,却深深感动了他们,他们对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之女间,那段回肠荡气的伟大情史,早有耳闻,这时陡见两人如此情深,不禁也有些黯然。 神火怪剑可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他只知练成盖世无敌之艺,以雄霸天下。这时见石砥中对自己不理不睬,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拥抱在一起,眉头不禁一皱,有些不屑地忖道:“人人都说石砥中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哪知也是这样的不要脸,抱着一个老太婆也当宝贝,我真不知道他怎会看上一个老太婆!” 由于东方萍面向石砥中怀里,他无法看清她那俏丽丰艳的脸靥,只能见到那流泻在石砥中臂上的满头银发,顿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白发老太婆,故有这种想法。 第86章 神火怪剑斜指剑尖微点石砥中肩头一下,只见石砥中满脸怒气瞪着自己,他看得心头一颤,料不到对方眼中射出来的眸光那么冷寒,他冷哼一声,吼道:“你若没有女人我可以给你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抱着一个骨头都硬了的老太婆有啥意思!” “你敢惹我回天剑客,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砥中气颤的一声大笑,身形在电光石火间疾立而起。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行动极是不便,只见他脸上怒气已发,急忙把东方萍挟在左臂,右手缓缓拔出那柄金鹏墨剑。 神火怪剑神色凝重地倒退一步,将手中长剑斜斜平胸指向穹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投落在对方那柄金鹏墨剑身上,他脑中一闪,陡地涌出一个意念,忖道:“传闻金鹏墨剑是一柄天地间最凶煞的神器,有避邪震魔之能,倘若我神火怪剑能夺得此剑,再配上我那身诡异莫测的剑招,天下将没有人是我的敌手!” 他诡异的怪笑,冷冷地道:“阁下注意了,我这一剑将点你的府台穴!” 说罢,那大红衣袍陡然一闪,一道烁亮的剑光倏地化作一缕青芒,诡奇莫测地向石砥中肩上攻来。 哪知剑式递进不及一半,剑光忽然一阵颤动,神火怪剑右手将长剑斜斜一抛,长剑已经换到左手之上,一个硕大的光弧,快捷无伦地射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可以随意变换左右手执剑,骤见对方一剑幻化诡谲地攻来,急忙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剑芒闪动间,斜斜劈出一剑。 神火怪剑没有料到石砥中反应竟会这样的快,自己剑势甫动,对方便劈了回来,他吓得连退了几步,大声吼道:“好一招‘流电金虹’!” “嘿!”一声冷笑自空中传来,在浓浓暮色下,西门熊长髯拂动,曳着袍角跃空而落,冷峻的目光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抿着嘴唇,嘿嘿冷笑道:“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见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石砥中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出现,心头顿时一惊,他浓眉紧蹙,冷漠地道:“不错,因为你将立刻死在我的剑下。” 西门熊斜睨那环峙在石砥中四周的三大年轻高手一眼,在他那阴沉的脸上立时布满浓浓的杀气,他嘿嘿冷笑道:“没有这个可能吧!你将死在他们三个人的剑下!” 语声一转他对其他三人道:“动手吧!惟一能和你们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誉的便是石砥中,今天若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南海孤雁斜跨一步,长剑已掣在手中,他冷冷地道:“石砥中,我敬你是一位英雄,希望你能将手中那个女子放下,免得说我们和你的决斗不公平。” 石砥中豪迈地朗声一笑,在那丰朗的玉面上弥漫起一股许久未曾浮现过的自信,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鹏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西门熊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忖念未逝,一股豪勇之情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深吸口气,嘴角弧线上显现出一种令人折服的笑意,他深知这一战将是武林中空前盛举,他轻轻移动身躯将东方萍放在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轻轻一弹那柄千古神剑的利刃,一缕清越的声响嗡嗡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漠野,他淡淡笑道:“这还算公平吗?三对一怎能说是公平!” 西门熊似乎不甘寂寞,不屑地道:“对付你这种万恶不赦的凶徒,还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将你杀死就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哼!” 石砥中冷哼一声,寒着脸道:“阁下何不也一块加入!” 西门熊摇摇头道:“你们年轻人的玩意,我加进去就太不像话了!” 这个人当真阴狠异常,他嘴上说得漂亮至极,心里却恨不得石砥中在一刹那间死在自己眼前,要知幽灵大帝生平罕遇敌手,惟有回天剑客屡屡使他头痛,好几次他都栽在这个后辈手里。 “嘿!”弱水飞龙趁着石砥中疏神之际,突然大喝一声,身子向前一跃,悄悄向石砥中劈出一掌,逼得石砥中急忙闪身迎上剑去。 这两人方一动手,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猛扑了过来,这三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联手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剑气缭绕中,三剑同时指向三个不同地方,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上来几招石砥中还可以应付,时间一久他额角微现汗珠,最令他头痛的是神火怪剑的剑路怪异绝伦,不按武术常规,往往这一招看似劈向肩头实是横腰削至,使得他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西门熊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他见石砥中剑流已乱,不禁得意今日自己的安排,高声叫道:“手下再加点劲,他已经不行了!” 神火怪剑狂吼道:“你放心,我不信他会飞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遭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一股浓聚眉宇的杀气隐隐透出,他低喝一声,一道剑光颤起,银虹陡然大炽,往前猛劈而来。 一溜剑光运到半途倏又一跳,他的剑背刚好敲在弱水飞龙的剑尖上,顺着一抖之势,顿时将弱水飞龙的长剑挑飞,坠落尘埃中。 “呃!” 弱水飞龙低哼一声,身形疾快地飘退五、六尺,他狠毒地怒喝一声,自背后拔出一柄巨斧,又攻上去。 几乎是在石砥中击退弱水飞龙的同时,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双双斜剑自左右劈到,石砥中奋起全身功力,电快地劈出二剑,大喝道:“我们拼了!” “嗤!”他虽然将这两人的剑势暂时阻遏住,身上依然被神火怪剑那诡异的剑势刺伤,一股血水自左臂上汨汨流出,痛得他冷哼一声。 一个意念忽然跃进他的脑海中,他身形陡然一退,脑海中疢陕忖思道:“今日之战,眼前我将不敌,为了我回天剑客之名,我只得发出剑罡了,否则……” 时间已不容许他多去思考了,他嘴唇一抿,双目寒光大炽,长啸一声,银虹经天掠起,吞吐不定的光芒缠绕剑身,向南海孤雁和神火怪剑落去。 西门熊看得心头大寒,大呼道:“剑罡!你们小心!” “当!” 空中立时闪起一声清脆的音响,那冷寒的剑芒闪动,南海孤雁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晃身疾退,而神火怪剑却闷哼一声,手上的长剑只剩下半截,愕愕立在地上,胸前并被划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涌流出。 神火怪剑脸上一阵抽动,颤道:“你好厉害!” 石砥中骤见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心中大为震动,斜睨愕立的南海孤雁一眼,顿时那些历历往事纷乱地泛上他的心头。一时之间,他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凝神驭剑运足全力了。 他茫然静立,眼睛闪烁着泪水,脑海里翻翻滚滚的都是那些伤心往事。 弱水飞龙轻轻移动身躯,连绕至他的身后都没被察觉,只见弱水飞龙嘴角泛现阴毒的笑意,他斜举那柄开天巨斧,缓缓向石砥中的背后落去。 “砥中!” 这声惊呼发自刚刚启开星眸的东方萍的嘴里,石砥中心神剧颤,立时从怀想里清醒过来,他猛地一个大旋身,神剑在间不容发之时挥出—— “呃!” 弱水飞龙斧刃甫落,骤觉剑光颤动而来,尚未看清对方激射而至的剑式,他已低呃一声,一蓬血雨挟着扑鼻的腥风洒落,整条大臂被劈了下来。 他痛得脸上一阵抽搐,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晃晃,怨毒地望着斜举长剑于胸前的石砥中,颤声吼道:“石砥中,我将报回这一剑之仇!” 他似是在强忍那痛人心脾的痛苦,将那被劈落在地上的断臂拾起,拿着血淋淋的手臂向外面奔去。 石砥中暗暗低叹,冷冷地道:“我结仇遍及天下,再加上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 “嘿!” 西门熊在旁边不停冷喝,愤怒地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一搏?” 幽灵大帝西门熊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石砥中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石砥中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石砥中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幽灵大帝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萍萍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他一想到东方萍立时向她倒卧的地方望了一眼,哪知这一眼竟使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伊人芳踪己杳,哪有东方萍的影子!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极目远眺,只见在深浓的夜色下,弱水飞龙已跨上一骑如飞驰去,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女人俏丽的背影跃进他的眼帘。 石砥中急得全身大颤,急喝道:“大红!” 汗血宝马闻言长鸣一声,疾快自空中跃了过来,落在它主人身边,石砥中正要跨上马背,西门熊突然闪身向前扑来,陡然劈出一掌,喝道:“快拦住他!” 激荡的掌气旋激·汹涌袭来,石砥中冷哼一声,身形如电避过一旁,神剑轻轻一颤,数个冷寒的剑花迎空划出,对着那疾扑而来的神火怪剑和南海孤雁劈去。 石砥中怒吼道:“西门熊,你简直不是人!” 西门熊连劈二掌,冷喝道:“对敌人宽大就是对自己残忍,石砥中,你急也没有用,东方萍命如游丝,你追上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尸体。” 第87章 这无异晴天霹雳似的击得石砥中全身剧晃,整个心神都几乎要片片裂碎开来,他痛苦地怒吼一声,几乎连出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在那充满无边恨意的心里,正愤怒的狂吼道:“萍萍,你不能死!假如你真不顾我撒手而去,我必拿西门熊的头颅替你报仇,终生陪伴在你的墓前。” 在他眼前如梦如幻浮现出披头散发的东方萍,死在寂寂的山谷之间,正有无数的野鹰啄食她的身体,片片撕裂着。 他目中隐隐透出泪水,大吼道:“萍萍,你等等我!” 回天剑客石砥中恍如发疯一般,他不避不闪同时自三方面攻来的掌劲和剑势,挥动手中神剑,和这三个一流的顶尖高手作殊死之斗。 “砰!” 他在精神无法贯注之下,左肩结实地挨了西门熊一掌,这一掌打得他身形一晃,神智却不由一清,他怒吼数声,剑式突然平胸推出,还听他喃喃道:“在这种情形下,我只有第二次发出剑罡。” 他深吸口气,将身上残余的功力全部凝聚在剑尖之上,只见剑光一颤,立时响起一片破空之声。 西门熊脸色大变,急喝道:“我们快退——” 剑芒甫动,三条人影如电飘退,石砥中扬声长啸,身形笔直落向汗血宝马的身上。 他望向那三个满面骇惧的江湖高手,陡地有一种得意的快慰涌上心头,他朗声大笑道:“西门熊,我会踏平你的幽灵宫!” 朗朗笑声愈来愈远,仅留下三个高手尚在回味刚才对方发出剑罡的一幕,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石砥中能连续发出第二次剑罡。 第二十二章失魂秘术 冷寒的夜风无情地拂在林梢,响起一阵阵簌簌抖动之声,穹空没有一点星光,黑得像墨一般,大块的乌云堆集遮住了半边天,斜月藏在云朵后偶而露出月华…… 回天剑客石砥中冷笑道:“阁下是谁,怎么这样不讲理?” 这个人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闷声不吭,一蹲身形,左掌在空中兜一大弧,发出一股劲风,右掌化拍为点。 斜舒一指,点向石砥中手肘之处,这一招二式功夫凌厉异常,寻常人就算躲过左掌也躲不过占掌这一指。 石砥中看得心中大寒,挫腰拧身疾飘而出。 他冷哼一声,趁着那个不知姓名的怪人招式用尽之际,陡地一曳袍角斜跃而来,右掌抢在刻不溶缓之中猛然削出! 那个人恍如受到惊骇一样,稍微愣了一愣,随即身形弓起,拔高数尺,左足向前一跨,石砥中倏地飞踢过来。 石砥中怒喝道:“阁下再不说话,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见对方—脚来得突然,不觉惊呃了一声,疾伸右掌,对着那人脚踝抓去。这幻化无比的一着使这人一惊之下,竟是避不过石砥中这迅捷地一抓。 石砥中大喝一声,手臂抬起,已将那人连脚带人甩向空中,抛了出去…… 那个人身子在空中轻轻一跃,竟拔高了几许,在空中一个大回旋,像一片棉絮似的飘落在地上。那人嘿嘿笑道:“你这小子的功夫不错!” 石砥中一怔,竟觉得这人的话音好熟。 他惟恐两人再不明不白拼斗下去,连忙上前道:“阁下是谁?听口音颇像在下的一个老朋友……” 哪知对方只是冷笑,根本不理会他的解释。 回天剑客石砥中也是性情高傲之人,一见对方恍如在嘲笑自己,顿时一股怒火涌上胸头,他冷冷地道:“有什么事值得阁下如此好笑?” “嘿!”那个人低喝一声,怒道:“本君二路自湖南辰州追赶到这里,始终没有机会下手。小子,你藏身于僵尸堆中,是不是和追尸鬼王门一路的?” 石砥中冷漠地道:“在下有一好友误中尸鬼王的邪术,趁那个玩弄鬼术的东西离去之时,正欲将敝友救出来……”[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哈!”这个人目光在黑夜中一闪,射出一股炯炯神光。他哈地一声大笑,依然没有减去丝毫敌意,犹疑片刻,在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一打量,黑夜中大地如漆,双方都没法看清对方的容貌,在黑暗中仅能看到一点轮廊。 他冷冷地道:“这么说将起来,你和我不谋而合……” 他沉思片刻,双目陡地大张,一股神光疾射而出,怒道:“你若想在我七绝神君面前玩花样,那可是找死……” “什么?”回天剑客一怔道:“你是七绝神君?” 七绝神君冷冷地道:“不错,我相信你在江湖上也有过耳闻,本君做事素来不讲交情,如果你妄想插手管本君的事,嘿!后果如何?你该比我还清楚。” 石砥中哈哈笑道:“神君,你连我石砥中都认不出来了?” 七绝神君哦了一声道:“小子,是你!” 显然双方都未预料到会在这里相遇,七绝神君虽然有些激动,却掩不住脸上显现出来的焦急之色。他急道:“砥中,我师姊是否已遭追尸鬼王的道儿?” 石砥中想了一想,道:“神君说的可是一个老婆子?” 七绝神君惊道:“不错,她在哪里?” 回天剑客石砥中骤见七绝神君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一怔,脑中不由忖道:“这个老太婆不知和七绝神君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七绝神君有个大师姊,看神君那种焦急的样子,莫非两人有深厚的感情……” 要知一个历尽情海波涛的人,对于男女间的事情特别敏感。 石砥中半生岁月中,几乎每一件遭遇都涉及女人,是故凭着一种直觉,意识到七绝神君和那个苍颜白发的女人必定有着不平凡的关系。 他伸出一指,指向第七个僵尸,道:“如我料得不错,第七位便是你要找的人。” 七绝神君未等石砥中说完,身形一拔跃起,扑向第七个僵尸。 他激动地一掀灰布,只见那个老太婆静静地侧卧在那里,双眸紧闭,除了一丝微息尚可察觉出外,与死去的人并无两样。 他伸手摸了摸那老太婆的鼻息,轻轻呼唤道:“大师姊,大师姊!” 冷寒的夜风,冰凉如水,他的呼唤声清楚地传了出去,袅袅不绝。可是那老太婆始终低垂双目,恍如死去一样,七绝神君摇动她的身躯,依然毫无动静。 七绝神君急得怒吼一声,眼角一掠,瞥见石砥中正抱着东方玉斜飘而落,七绝神君诧异地道:“怎么!连这小子也着那个赶尸的道儿?” 石砥中寒悚一颤,道:“湖南辰州‘僵尸门’的失魂术当真厉害无比,不但东方玉抗拒不了对方那一双怪眼,连我也几乎重蹈东方玉的覆辙。” 七绝神君双眉紧蹙,叹口气道:“本君自信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可是自从我和追尸鬼王交过三次手后,我才发现辰州‘僵尸门’的邪门异术,与江湖各派的诡密异功完全不同,它是专找偏激的路子,而在无形中伤人。说句良心话,本君实在不敢和这鬼王在正锋交手,因为在对方那双诡异的目光里,我竟能看见以往最令我痛恨的事。”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他的眼睛竟会如此邪门!” 他斜睨倒在怀里的东方玉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道:“神君,我们总得想法子先把他们两个弄醒再说。” 七绝神君摇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凡是中了‘失魂述’的人,在二十个时辰内不会清醒,除非你我施出本身功力,替他俩推宫逼穴,将留存于脑中的一点灵智引发出来……” 石砥中斜伸右掌,轻轻按在东方玉的“气海”穴上,一股大力泉涌过去,东方玉轻轻一颤,长长吸了一口气,但却仍未醒过来,只是脸色稍稍红润些而已。 七绝神君双眉微皱,道:“砥中,你纵是将全身功力贯注他的体内也没有用处,因为他的意志全集中在追尸鬼王身上,除了听命追尸鬼王,任何人都无法驱使他们。眼下之计,只有以藏土‘神魂大法’才能将他们的那一丝灵智唤醒过来,你将东方玉交给本君,我要试试藏土‘神灵大法’到底能不能斗得过‘僵尸门’的‘失魂术’,不过这全凭本身的精神意志施功,你必须为本君护法……” 说完便将东方玉接了过去,和那个老太婆并肩卧倒地上。 七绝神君身上的衣袍陡地簌簌抖动,高高鼓了起来,他单掌斜指穹空,脸色逐渐凝重。 他深吸口气道:“我施功之时,若那追尸鬼王回来,你和他相斗之时,切忌和他目光相接,这在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你不妨闭起眼睛和他相斗。 话音甫逝,双目倏地一睁,两股怪异的湛然神光像两盏明灯似的射将出来,逼射在东方玉和那个老太婆的脸上。 不多时七绝神君额上泛现出颗颗汗珠,鼻孔里并吐出二道白雾,像烟一样地缭绕不绝…… 回天剑客石砥中当下不敢松懈,急忙收敛心神,注视四周动静,惟恐追尸鬼王这时闯了回来,“咚!咚!咚!”更鼓三击,自远处遥空传来,黑夜中更鼓声清晰可闻!恍如三道响箭划空际一样。 石砥中心神陡地一颤,目光缓缓投落在小道上走来的那个黑影。 在这荒凉的乡间小道上,一个黑影摇晃着身子行来。 他像是一个迷失归途的夜行人一样,嘴里几里咕噜说个不停,一股酒气随风飘进石砥中的鼻息中。 石砥中心里一阵呕心,不禁忖思道:“追尸鬼王难道喝醉了……” 人影渐近,石砥中已可清楚看到那人的样子。 第88章 只见这人斜戴一顶大盘帽,手里拿着一个大酒葫芦,他摇摇摆摆举起葫芦灌了一口酒,嘴里骂道:“他妈的,老刘那老小子真不是东西!自己他妈的向窑子窝里一躺,却要我这么晚了回来看守这些死人!呸!真他妈的晦气……如果他不是我的师兄,嘿!我老五才不会听他的呢……” 他嘴里一阵嘀咕,恨恨地又道:“也算我老五倒霉,银子花去不少,却没有一个娘儿看上我。早知这样干脆抓一个来睡,管他什么东西……” 当他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陡然瞥见石砥中像个半截宝塔似的凝立在他身前,这个汉子酒意未醒,嘿嘿笑道:“老刘那个烂污鬼也真糊涂,竟忘了让这个僵尸睡到地上……” 他嘿嘿一声低笑,朝石砥中喝道:“喂!给老子好好躺下!”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是追尸鬼王的什么人?” 这个汉子惊得啊了一声,连着倒退几步,顿时酒意全消,随手将酒葫芦甩在地上,他定了定神,道:“你是谁?我老五乃是‘僵尸门’的驱鬼使者。” 石砥中冷笑道:“你既然称为驱鬼使者,我便让你变成名名符其实的厉鬼,你要问我名字,只须记住石砥中三字。” 驱鬼使者一听对方便是名震四海、雄霸大漠的绝世高手石砥中,登时骇得大叫道:“原来是你!” 霎时,一股冷煞的怒气在石砥中脸上弥漫布起,在那弯弯菱形的嘴角上,含着一丝冷笑,他缓缓抬起掌来,自掌心泛射出一股流滟的光芒,由淡而浓…… 他冷漠地笑道:“你如果能接下我这一掌,我便放你逃生。” 驱鬼使者虽然有一身诡异莫测的驱驭僵尸的本领,他对真正的功夫却没有太深的研究,他一见石砥中掌心泛射出一股晶莹的光华,不禁畏惧得连退两步。他阴沉地嘿嘿冷笑两声,道:“石砥中,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并不想和你动手,传言你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本使者想驭使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孤魂野鬼,和你在这里相会……” “嘿”地一声怪吼,半空中陡地响起一串鬼嗥之声。霎时,阴森森的幽风自各处吹来。 石砥中只觉心中一颤,驱鬼使者竟不知何时已隐身不见,他晓得湖南辰州僵尸门的诡秘功夫天下无双,急忙蓄功运气于双臂之上,注意黑暗中的动静。 陡地一声怪嗥划空曳逝,在这凄凉的山谷中,突然浮出无数人影,这些人影如真似幻,隐隐约约中无法看清楚这些人的面貌,但都是那种披头散发、狰狞恐怖的样子,与传说中的孤魂野鬼那种凄厉形像颇为近似。 这些鬼影身形如烟,在一片黑暗中或纵或跃,作状要扑向石砥中。 回天剑客石砥中虽然不信世间有鬼魂之说,但这时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沉声大喝道:“什么东西敢扮鬼吓人?” 他挥臂击出一掌,击得那些鬼影立时四散,可是没过多久,这些被击败的鬼影又凝聚在一起,像茫茫的薄雾似的,稍分即合,始终无法彻底击散他们。 正在他骇惧畏颤之时,有一个声音恍如自幽谷深渊底下发出般的在他耳际响起,这声音来时飘渺无踪,去时戛然消逝,没有丝毫形迹可寻,但可清楚分辨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只听一个女人尖锐凄厉的话声,道:“石砥中,石砥中,你这个薄情的男人,还记得我是谁吗?” 石砥中一怔,只觉这话声非常耳熟,恍如曾在哪里听过一样,他冷煞地望着四周鬼影幢幢,昂然发出一声清悦的大笑,喝道:“驱鬼使者,你这一套伎俩还是收回去吧!” “哈哈!”夜空里响起一连串凄厉的笑声。笑声突敛,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缓缓走来,左边一个胸前斜插一柄长剑,殷红的血液汨汨流出,覆在长发之下的是两只冷寒无情的眼睛。 石砥中全身陡地一颤,手脚突然变得冰冷。 他颤声道:“罗盈,罗盈……” 在他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罗盈惨死在西门奇手中的那一幕,记忆犹新,罗盈死时就是这个样子。 罗盈冷漠地笑道:“石相公,罗盈现在已在枉死城,此世永不得超生,今日我和西门姊姊求得阎王允许出来片刻,特地来看你……” 回天剑客石砥中盯着随罗盈所指之处,果然发现另一个女人便是被自己误杀的西门婕。饶是石砥中胆大包天,也不禁冷汗涔涔而落,脑中立时一片茫然…… 西门婕嘴角含血,脸色苍白,轻轻拂理额前的发丝,寒冷的眸光缓缓落在石砥中的脸上,冷冷地道:“砥中,你在阳间可还快乐?” 石砥中这时已陷入迷乱之中,只感到胸间空空荡荡,连那惟有的一丝灵智都不知溜往何处。他摇摇头道:“人生有悲欢离合,生就是聚,死就是离,在这聚散离合之间,各有各的际遇,你认为如何?” 西门婕冷笑道:“你倒说得轻松,我们之死都与你有密切的关系,追根揭底,因果在你,你若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该追随我俩冥域之中走一遭。” 石砥中见这两个隐隐浮现的人影,恍如幻化的一道雾影,那隐隐约约的轮廊虽是好像是罗盈和西门婕,却觉得不出一丝鬼气。 一丝灵光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迷乱的神智不由一清,脑海中疾快忖思道:“世上虽然无奇不有,却鲜有鬼魂显灵之说,这莫不是驱鬼使者故弄虚玄,施出‘僵尸门’的惑人之术。” 他神智清醒,目光如电射出,怒喝道:“妖魔鬼怪,何足道哉!” 斜掌陡地一翻,一股浑厚的气劲排空击出,四周罗列的鬼影恍如云雾似的,统统散了开来。 令石砥中不解的是罗盈和西门婕依然凝立原地,只是身法灵巧,移形换位之间,便已避过那斜劈而去的掌风。 石砥中目睹这种情形,连那无鬼神之说的一点信念都几乎动摇了,他愣了一愣,冷笑一声,右手缓缓放在斜插在肩头上的剑柄上,只见青芒一闪,金鹏墨剑和水洒出,微微在空中一颤,剑刃上泛射出一股冷滟的寒光。 剑芒一动,鬼影突然自动消失,连罗盈和西门婕都消逝不见,只见驱鬼使者一人独坐地上,像一个丧失了神智的疯子一样,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衫破碎,脸上漫布起一种极为恐怖的神色,手指上流出滴滴血渍。 石砥中冷笑一声,剑尖陡地指在他身上,道:“阁下还有什么绝技,不妨统统拿出来!” 驱鬼使者狰狞地大吼道:“你破了我的‘驭魂大法’,我已遍告‘僵尸门’同门兄弟,誓和你难能两立,现在你不要逼我,我已不需要你动手,因为我的元神遭你剑刃所伤,已活不了多久……” 要知驱鬼使者虽能以幻术变化出敌对之人心中所难忘之事,或指挥死去的那些难忘之友,但此种巫术最耗元神,全凭本身凝聚的意志,猜测出对方心事才能施展邪术。 驱鬼使者不知金鹏墨剑是天下第一煞剑,专破幻影异术,无形中伤了驱鬼使者的元神,而使他伤重,倾刻就要死去。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作法自毙,怨不得谁……” 驱鬼使者鬼嗥一声,道:“你不要神气,我大师兄已知道你来了,他马上就会赶到,你纵然有绝世神功,也不是我大师兄的敌手。” 石砥中诧异地道:“你大师兄怎会知道我来了?” 驱鬼使者嘿嘿一声低笑,得意地道:“你懂什么?我们僵尸门有种心灵传音之术,只要本门中一人遇难,同门中人都有感觉,眼下不但是我大师兄已经知道,就是远在湖南的僵尸门弟子也统统知道……” “哈哈!”石砥中无法置信的哈哈大笑,怒道:“鬼话,江湖上奇门异术虽然多得不胜枚举,却还没有听过有这种怪异的事情,你死到临头……” 话音未落,他的话陡地噎在喉间,只觉在凄凉的草野中,刮起一阵阴冷无比的寒风,那阵寒风来得怪异,一个庞大的人影随着这阵阴风曳空而来。 驱鬼使者大叫道:“大师兄,小弟元神已破,不能助你杀死他了!” 说完,连着喷出三口鲜血,遍洒在草丛间。他通体一阵颤抖,剧烈喘着气,狰狞地望着追尸鬼王。 追尸鬼王阴沉地一声大笑,道:“你得道升天,我正要庆贺你,大师兄在你死前没有什么送给你,只好助你登道而去。” 驱鬼使者连忙伏在地上,颤声道:“谢大师兄宏恩!”追尸鬼王冷冷地一笑,手臂一抬,自宽大的袖袍之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光,腾空射向驱鬼使者的顶门之上。 只闻一声惨叫荡空而起,血影进溅,驱鬼使者的顶门灵台之处,突然碎成四片,登时脑汁溢出,气绝死去。 回天剑客石砥中本是性情中人,虽然觉得这些玩鬼弄魂之徒死有余辜,可是同门之中也不该下此毒手。 他气得热血沸腾,眉角掠过一丝浓浓的杀机,冷冷地道:“阁下心肠似乎太毒了一点……” 他哪知僵尸门中有一个迷信的传说,凡是进入僵尸门中,临死之时必须要门中弟兄击碎天灵盖,让一缕灵魂迎空脱壳飞出。 传说这样才可以使死去的人投胎转世,重回僵尸门,若用佛家说语,就是因果轮回,重新做人之意。 追尸鬼王嘿嘿一阵怪笑,道:“小子,你杀我师弟,偷窥僵尸门的秘密,本鬼王非活活抓住你,让你尝尝本鬼王所练就的五阴鬼爪不可!” 石砥中长剑一抖,一缕剑光跃弹颤出,大喝道:“拿命来!” 追尸鬼王深知这个男子那身出神入化的功夫,自己还非是其敌手,欲想击败对方,只有施出“失魂术”方可奏功。 第89章 他身形一飘疾退,沉声喝道:“石砥中,你看看我眼睛里有谁?” 回天剑客石砥中骤闻这声大喝,不禁一怔,手上长剑一缓,不自觉朝对方双目望去,只见在对方眸瞳里射出一股奇异的目光,深深将他吸引住。 他正在出神注视对方双目之时,脑中倏地记起七绝神君的叮咛,他心中大凛,急忙挥剑撩出,一点寒光在电光石火间向追尸鬼王的胸前射去。 “呃!” 追尸鬼王没有料到自己所施的“失魂术”会突然失效,那时他正全心全力凝功在双目之上,根本没有想到石砥中会反应如此快速,在一瞬间,剑尖已斜划而至,只觉胸前一痛,顿时惨呃一声,翻倒地上。 石砥中正待挥剑再上的时候,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掌,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拍。他猛然一个翻身,神剑已平胸环抱,目光寒芒如戟,正投落在七绝神君的脸上。 七绝神君淡淡一笑道:“我大师姊有话要问这个人,你可不要杀死他。” 东方玉和那个苍老的老太婆一跃而至,同时飘落在追尸鬼王身旁。 那个老太婆伸手掴了追尸鬼王一记耳光,道:“我儿子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追尸鬼王冷冷地道:“这次赶尸并非独有老夫一人,我这一批是最后一批,你儿子究竟在哪里,连我也不知道。” “哼!”这老太婆冷哼一声,怒道:“你若敢隐瞒我,立刻要你的命!” 追尸鬼王冷笑道:“信不信由你,我又何必骗你!” 七绝神君脸上浮现出忧虑之色,浓眉深锁,道:“大师姊,你可曾见过另外两批经过这里?” 这个老太婆骤闻关山万里追寻不着的爱儿不在这里,那老态龙钟的脸上,立时显出一片痛苦之色。 她凄然摇了摇头,痛苦地道:“我只查过一批,想我儿子必在另一批了……”七绝神君将追尸鬼王提了起来,怒喝道:“你们将这些僵尸运往何处?” 追尸鬼王冷笑道:“你何必那壬、凶,有种去向幽灵宫要人好了,你只要敢在幽灵宫头上动手,那可是你自找死路……” “嘿!”七绝神君气得将追尸鬼王往地上重重地一摔,一足陡地踢出,恨恨地道:“西门熊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嚣张……” 追尸鬼王这一脚挨得不轻,痛得在地上连翻两个滚,身上被剑划伤处,登时血流如注,像泉水般渗出…… 他咬紧牙根恨恨地道:“有种便把我杀了,这样折磨我算那门子英雄!” 那个老太婆像是十分绝望一样,她长叹了口气,眸里立时涌出一片泪影,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嘴角上含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她冷冷地道:“我要拿出你的心,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说完,身形陡地向前一跃,电光石火间,拿出一柄锐利的匕首在追尸鬼王胸前轻轻一划,一颗鲜红的人心颤跃跳出,追尸鬼王惨嚎一声,气绝而死。 她冷漠地笑了笑,道:“柴伦,我要去幽灵宫了!” 身形恍如急矢流星,转瞬间已跃出数丈之外,空中响起她的大笑,震撼着每个人的心弦。 七绝神君急道:“大师姊,我陪你去!” 这个老太婆走得绝快异常,对身后传来的话,恍若未闻一样,连头都不回一下,尽自独行而去。 七绝神君苦笑道:“我这个大师姊任性倔强,什么事都不愿意求人。砥中,你以后行走江湖可要当心,赵韵琴不会放过你的……” 他急促地说完了话,拔起身形一曳而去。 石砥中和东方玉望着这个老人逝去的背影,心头突然泛现无限感触。在夜色下,两人宁立在地上,良久不曾说出一句话。 六诏山。 原本默默无闻的六诏山,自从大煞手房登云现江湖之后,变成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地方。谁都知道六诏山绝艺天下无双,连年轻的一代高手石砥中都仅和他打成平手,于是许多武林高手纷纷投靠六诏山。 六诏山就像一块众人向往的圣地一样,各门各派都希望和六诏山扯上一点关系,以提高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 然而另一个人在江湖上独树一帜,给予六诏山极大的威胁,这个男子——石砥中正像一颗闪烁的彗星,在穹空绽放冷滟的寒芒。谁都知道三个月后六诏山之会,关系着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兴衰。有的人希望六诏山能在这一战中大获全胜,也有的人希望石砥中能将六诏山的凶焰压下去。 三个月的时光弹指而过,平静的江湖掀起涛天巨浪。 石砥中依然是轻骑简行,冷寒的目光清澈如昔,他始终没有开口不发一言。 东方玉的心情和他一样沉重,心晓这次约会关系到今后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所以两人一踏进六诏山便觉得步履沉重,心情逐下沉……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在这段路上只有轻脆的蹄声飘荡在山间,回旋在深谷。六诏山不算大,但要在这样空旷的山区寻找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人攀上了半山也没有发现大煞手房登云的住处。 正觉寻找不易难以继续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叮!叮!叮”的声音,恍如象牙敲在玉盘上,清脆悦耳。 东方玉和石砥中闻声一怔,不觉抬头望去。 只见在那云缭绕山顶上,四个身穿薄纱的少女正身山道上缓缓走了下来。 在这四个身覆薄如蝉翼的粉红色罗衫的少女之后,大煞手房登云有如帝王似的气势,坐在一顶扛轿里。他手中拿着一柄墨骨玉扇,逍遥地扬声大笑,四个扛轿的汉子抬着他健步如飞,轻灵无比地向山腰之处行来。 东方玉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气派……” 他的声量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大煞手房登云的耳中。 大煞手房登云淡淡一笑,手摇玉扇,轻声道:“我在这里无异是一方之王,如果没有点派头怎能显出我们房家世代居住六诏山的威风。” 东方玉冷冷一笑,和回天剑客石砥中并肩凝立。 石砥中此时反而变得非常冷静,冷傲地抬头望着空中悠悠飘过的白云,脑中立时陷入沉思中。 大煞手房登云哈哈笑道:“石兄真是信人,我还以为你有事不能来呢!” 这是嘲笑,还是揶揄,只有他心里明白。 石砥中虽然心里怒火大炽,但丝毫不动声色。 他淡淡一笑,非常平缓地道:“山主说哪里的话,在下受山主宠召,感激都还来不及,哪敢不来!” 表面虽然说得谦虚,内心却大不以为然。 大煞手房登云冷笑一声,道:“六诏山不轻易招待外客,今日若不是看你石砥中在无情河上能和我平分秋色,我也不会来接你。” 石砥中冷冷地道:“这么说,山主是特别瞧得起在下了!” 大煞手房登云嘿嘿冷笑两声,道:“好说,好说,石兄请上山吧!” 他轻轻一挥手,四个身穿罗衫的少女突然扬起玉腕在空中一阵摇晃。 石砥中凝目细瞧,只见这四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手腕上各套着两个金环,摇晃之间,发出一阵叮叮之声,听来非常悦耳动听。 清脆的叮叮声在空中回荡不绝,空中突然垂下一条长索,在那索上吊着一个方形大车,里面正好可容下两个人。 大煞手房登云伸手一摆,道:“二位请登上本山特制的空中吊车,我那里进出不易,本山中人上下山都是靠这个代步,否则我这里也不会被称为神秘之谷了。” 石砥中双眉微皱,冷冷地道:“多谢山主盛意,在下只好叨扰了!” 他心里虽知大煞手房登云有意刁难自己,却故示大方地坐了上去。 东方玉犹疑片刻,有些不自然地也跃了进去,两人在那吊车上坐定。 大煞手房登云嘿嘿笑道:“两位在上面可得老实点,当这空中飞车悬于半空之际,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他朝左面那个长得最美丽的少女一笑,道:“秀韵,你陪两位贵客先上山等我!” 这个少女轻轻一笑,一跃身形,全身像一块棉絮似的浮在大车的边缘,单足侧立,姿态倒是轻灵美妙,吊车在空中的皮索上缓缓滑行,霎时便消逝在云雾之中。 石砥中和东方玉坐在吊车之上,御行于空际,六诏山一切景物尽收眼底。山林飞瀑、河川奇岩,一一飞过。这时临空数百丈,俯视脚底,惊险万状,万一长索中断,当真会摔得粉身碎骨,魂断九幽。 东方玉见秀韵单足斜挂车缘,整个身躯都凌空飘起,惟恐她不慎失手。 他忙道:“姑娘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秀韵轻轻拂理额前发丝,笑道:“东方公子放心,婢子晓得!” 在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突然现出一片异彩,深情地瞧了东方玉一眼。 这一眼使东方玉一怔,不由自主将头偏过一边。 呼呼的风啸轻轻响起,云雾渐浓…… 空中吊车陡地一荡,戛然划空而止。 回天剑客石砥中目光斜飘,只见自己停身在半空之中,距离对面峰顶上尚有一段距离。峰顶上站满无数江湖人物,俱抬头望向他们。 秀韵轻轻笑道:“两位佳宾请上去吧!许多朋友都等着呢!” 说罢,身形一晃,双袖一挥,身躯像只沙鸥似的向云中扑去,莲步踏在耸立的峰顶,回头嫣然一笑。 石砥中冷笑一声,身子如一只大苍鹰似的拔飞起来,一跃之间,横行五丈有余。轻轻一声长笑,东方玉也追踪穿云而至。 第90章 那翻腾的云雾只是薄薄一层。 石砥中穿云而落,足尖已踏在峰顶之上。由于他和东方玉身法轻灵妙曼,峰顶上那些武林豪客俱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暴喝,同时赞道:“好,这种登云身法,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几个……” 秀韵的脸色非常难堪,她在六诏山自负轻功已达登峰造极,哪知在对方两人眼里,依然差上一截,虽然这仅是双方交锋的第一回合,却在暗中已输了一筹。 她冷哼一声,淡淡地道:“二位请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山主很快就来!” 石砥中和东方玉并没有料到峰顶上竟会聚集了这么多人,在这些正邪杂集的人群里,有见过面的,也有许多生面孔。可是不管双方是友是敌,却无人出来招呼,仅是冷眼对望一下,再也没有任何表示。 但其中有两个人却深深地吸引住他,那是东方刚和赵韵琴。两人独据一桌,正目光炯炯望着他。 他急忙撞了一下东方玉,悄声道:“你爹在那里!” 东方玉急忙在人群中搜寻,乍然和东方刚的目光相遇,他全身竟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抖,正想出声招呼,却被一声佛号所震慑。 只见少林寺金鼎大师含笑走来,道:“阿弥陀佛,此乃是非之地,二位何苦来哉!” 石砥中淡淡地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在下身不由己,只好多管几件闲事,弄得无法不登六诏山……” 金鼎大师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缓步行来的秀韵姑娘瞪了一眼,他急忙合什收口,默默退了下去。秀韵领着他们找到一个空桌子,端上一盘水果。没有说—句话,她已身子轻移,招呼别人去了。 参加六诏山之会的人似是都不愿开金口,各自独坐一旁,冷眼观察到来的各派高手,彼此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东方玉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呼道:“爹,你怎么也在这里?” 东方刚面容略见消瘦,但精神却是极好,淡红的脸上透出一片锐气。他四顾无人,和赵大娘联袂移了过来。 双方见面第一句话,已含怒气。 东方刚道:“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现在江湖上正酝酿大变,此中是非皆因你俩而起。六诏山将今天之会看得特别重要,发柬邀请各派高手,齐聚六诏……” 石砥中闻言一怔,道:“这关我什么事?” 东方刚寒着脸道:“你们在无情河浪人庄前惹下的大祸,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这件事在你们眼里可能微不足道,可是在人家眼里可不同了,不但将六诏山今后在江湖上的地位全掷了进去,还要以性命作赌注,换取你俩的首级。” 东方玉全身剧颤,道:“爹,有这么严重?” 东方刚冷笑一声,道:“怎么不严重!大煞手房登云欲将其弟变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就在一个月前,他连夜遍访各派,拿着寒山大笔,连败七十二名高手,要他们共尊六诏山。在六诏山的眼中,石砥中是他们唯一的劲敌,是故将全部精神都用在对付你的身上。”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东方老伯当真曾经败在六诏山上代主人的手里……” 东方刚目光一凛,道:“你怎么知道?” 石砥中淡淡笑道:“在下和东方兄遇上飘踪无影老前辈,他曾将这其中恩怨略提—二,是故知道当年那些事情。” 东方刚诧异地啊了一声,激动地道:“你这小东西愈来愈不简单,连天龙谷和海心山的授业祖师都遇上了!他只要一日不死,六诏山一日难逞心愿,只是……唉!他可能也不会管这件事了。” 赵韵琴一翻白眼,道:“石砥中,萍萍可和你在一起?” 石砥中闻言心中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这几个月以来,他虽然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感情,无奈心中始终没法淡忘东方萍的一颦一笑。 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含泪惊醒,可是情景依稀,人踪飘渺,不知流落何方? 他黯然一声长叹,道:“大漠分手,至今未见其人。” 赵韵琴冷冷一笑,怒道:“你连自己的情人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英雄豪杰!我想起你这样的无能,心里就有气!” 石砥中闻言之后,陡地一股怒气涌上来,正待起身发作,东方刚却忽然在他肩头轻轻一拍,道:“事情都过去,还谈这些做什么?” 石砥中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她已是唐山客的妻子,而我……” 赵韵琴依然是那种火爆脾气,一听“唐山客”三字,气得挥掌在石桌上重重一拍,立时一蓬石屑进激散射,只见她怒容满面,恨恨地道:“那个畜生,我白养了他一场!” 石砥中和东方玉俱是一怔,不知赵韵琴何以会这样愤怒。 石砥中虽然满心怒气,总觉得她是前辈,不由道:“前辈,你怎么生气了?” 赵韵琴怒气冲冲地道:“那个畜生学得白龙湖武功后,竟为了一个女人投靠海神帮,今天不来便罢,来了!哼!” “当!”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金锣。 清澈的锣声响亮震耳,四下立刻恢复平静,一个个都肃默地抬头望向云雾处,脸上现出紧张之色。 东方刚轻声道:“大煞手房登云的弟弟马上就要出来,这个人谁都没有见过,仅知六诏山的绝艺全传给了他。你等会儿动手的时候,精神绝不能稍有松懈。据我侧面观察,房登云所以要邀请这么多武林名家来此,主要是想显赫一下六诏山的武功。” 锣声袅袅消逝,一片细乐之声随即布满空中。 石砥中心里更紧张了,因为他已得知今日之约,主要的对手马上就要出现,这个人始终在他心中形成一道阴影…… 在雾封云锁处,突然出现一队人影。 大煞手房登云依然坐在轿子里,那支寒山大笔斜挂在轿门上。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西门熊,他健步如飞,黑髯轻飘,脸上含着一丝笑容,跟随在大煞手房登云的身边,倒像个当差的似的。 八个身着粉红色罗衫的少女捧丝竹乐器开道,看来倒像是一列娘子军,这队人马来得太过轻灵,使各派武林高手都不得不仰首眺望。所不解的是大煞手房登云的弟弟始终没有出现,从各种迹像看来,六诏山主似乎是存心让他们等一会。 大煞手房登云伸手轻轻一挥,轿子突然煞在当地。他频频向各派人物点头,目光流过石砥中时似是停了一会,然后又看了东方刚和赵韵琴一眼,脸上有种诧异之色。 他朗声大笑,道:“很好,各位都能如约赶来,确实使六诏山增光不少。本山主在高兴之余,衷心感激各位捧场!” 突然场中响起一声大吼,震得地上沙石溅射。吼声如雷,只见一个身穿蒙古装束的汉子,露着双臂大步向场中行来。 他嘿嘿两声大笑,道:“房登云,你将本勇士从蒙古约来,怎么还不赶快动手。本勇士是天下第一大力土,除了你曾摔我一跤外,本勇士还没有失手过一次……” 他的话音含混不清,有许多字音令人听不懂。但从他那虬结的筋肉上,可知这个人必是力大无穷、有勇无谋的蒙古高手。 房登云哈哈一阵大笑,道:“哈赤,你不要太急了!本山主约来的并不是你一个人,动手可有先后,要按规矩来。” 哈赤大眼睛一翻,大吼道:“本勇士说动手绝不迟延,谁要跟本勇士抢第一个,我就给他一拳,要有不服的人,尽可上来!” 他本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浑人,出口之间,无意中得罪了场中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只是大家都晓得他是个没有心机的浑球,倒也没有人会和他计较。 不过这一来却激怒了另外一个人,他是来自藏土的博雷,曾经力举铜塔,脚踢雄狮,在藏土也是一个以勇力出名的人物。他在地上重重一跺脚,地面上竟波起一阵颤动。 身形一晃,博雷拿着大铁棍走了出来,沉声喝道:“看马的野小子,你在神气什么?” 哈赤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手提大铁棍摇晃着走了过来。不禁怒笑一声,抡起铁拳在空中一晃,立刻响起一声啸风。 他哈哈大笑道:“你敢看不起驯马的!嘿嘿,我让你吃一拳试试!”原来他在蒙古因为力大无穷,许多牧场都请他看守马群,但他最忌讳人家提起这件事,是故博雷一说他是驯马的,顿时大怒,挥拳斜捣而去。 拳风力能穿石,劲风所至,博雷急忙抡起大铁棍迎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哈赤这一拳正好捣在大铁棍上,发出一声大响,大铁棍竟被这一击打得弯曲起来,成了半弧形状。 博雷气得发髯根根倒竖,大铁棍随手一掷,张开双掌,对着哈赤的身上劈去。 他哈哈大笑道:“我在藏土还没有遇上过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哈哈!房登云或许真有东西,不过我们两个也不差。” 他一掌劈在哈赤的身上,仅将哈赤劈得一晃。 哈赤也是初次会见这样一个高手,斜拳一扬,道:“好!我在蒙古怎么没听过你这一号人物?” “砰!”这一拳击在博雷身上,响起一声巨响。 两人都是以硬对硬地徒手相搏,居然不闪让对方的拳掌,这种打法最是危险,由于两人力能穿石,谁也不敢轻易将他们分开,眼看各中了数拳。 石砥中还是初次遇上这种不要命的汉子,看得双眉紧皱,深觉这样拼下去,非两败俱伤不可。 他摇摇头道:“这两个笨东西,怎么在这里动手?” 第91章 东方刚轻轻地道:“大煞手房登云遍邀高手,目的就是要慑服各派,眼下这两个浑人只顾相拼,却忽略了对付共同的敌人。” 话音尚未消逝,大煞手房登云突然一挥手,一个黑衣童子自人堆里轻掠而出,跃进哈赤和博雷的中间,舒指向两人的身上疾点。 这两个浑人虽然正在拼命,却耳目灵敏,同时大吼一声,双双向后跃去。 那个黑衣童子冷笑一声,提高嗓门道:“在山主没有允许之前,不准任何人在这里动手,你们两个首犯山规,该当跪下受罚!” 这个黑衣童子的功夫,真是出人意料的高强,手掌一翻,一股大力突然涌出。 哈赤和博雷身形未定,大力已如山推倒,两人大吼一声,平空飞了出去。 这黑衣童子以电光石火之速,舒指在两人身上轻点一指。 哈赤和博雷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已双双跪倒在大煞手房登云的身前。 哈赤大喝道:“妈巴子,这是什么玩意!” 他试着跃起几次,都未能站立起来,不禁气得面色铁青,和博雷两人破口大骂,那黑衣童子只是冷笑。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地道:“还没过年,就磕头了,本山主不敢当!” 他像是非常客气,连忙命座下一个少女扶着哈赤和博雷起来。 哈赤和博雷俱怒目以对,随着那个少女往后山行去。 自古英雄要名不要命,黑衣童子这样羞辱那两个浑人,不期而然引起多数人的不满。 赵韵琴第一个就按捺不住,她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去。 她朝大煞手房登云瞪了一眼,怒冲冲地道:“你教的好徒弟,我老婆子可要替你管教管教!” 黑衣童子也晓得来了劲敌,以讯问的眼光瞄了房登云一眼。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笑道:“你是谁?我好像没有邀请你!” 赵韵琴双眸寒光一涌,道:“我姓赵,天下没有行不得的路,你虽然没有下帖子给我,我老太婆却不请自来了。山主如认为我老婆子不该来,尽可再找那小毛孩子摔我一跤。” 目光轻飘,狠狠瞪了那黑衣童子一眼。 大煞手房登云哈哈笑道:“好姓,赵为百家姓之首,天下第一家!” 他面上陡地一寒,霎时罩上一层寒霜,嘿嘿笑道:“癞皮狗长了一张好利的嘴,我如果不是看你年纪一大把,现在就将你赶下山去。” 赵韵琴怒火更炽,气得全身颤抖,怒叱道:“满嘴狂言的小子,你敢说老娘!” 她性子最烈,轻易不肯吃亏,大煞手房登云虽然损了她一顿,却反遭她讨了一顿便宜。四周与会的人大多是好事之徒,闻言之下,不禁轰然大笑,弄得大煞手房登云脸上非常挂不住。 大煞手房登云目中闪过一丝凶光,身子几次想要抢扑出来,都强忍下来。 他突然大笑道:“你这个女流之辈,我不和你斗嘴!” 赵韵琴得理丝毫不让人,大声道:“女人又怎么样?哪一点比你们男人差!” 她像是还不能发泄出心里的闷气,回手一掌向那个黑衣童子胸前劈去。那个黑衣童子手臂一抬,却没能挡住这掌,闷声不吭向后一仰,突然吐血死去。 这一着非但出乎场中各人的预料,连赵韵琴都不觉一怔。因为这一掌不但很轻,而且根本没有使出力道。不要说掌劲并没有击到他的身上,就算是击在他的身上,也不至于立时吐血身死。 大煞手房登云怒叱一声,道:“好呀!我处处让你,想不到你手段竟如此毒辣,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能放过。六诏山可不是好欺的地方,我纵有心饶过你,恐怕这么多武林豪客也不能轻放你!” 果然,赵韵琴此举触怒了场中各派人物,俱气愤地怒视着她。 赵韵琴呆了一呆,大笑道:“你不要胡说,他可不是我打死的!”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地道:“这里有目共睹,我难道还会赖你?” 他目光朝场中轻轻一瞄,大声道:“各位你们评评理,这事是谁干的!” 这次参与其会的各种高手,有一半以上是六诏山房登云暗中安排好的人物。 大煞手房登云语音甫落,人群中立时暴起数声怒喝,道:“老太婆打死人还要赖,真是不要脸!” “她看来是个人物,呸!他妈的,简直是个泼妇!” 赵韵琴实在忍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喝骂,她向四处张望,又不知是哪个骂她的,目中寒光一闪,怒喝道:“哪一个敢乱说话,有种站出来?” 大家的眼睛都望着她,却没有人敢走出来。并非是大家怕她,而是那些污秽的话,谁也不愿承认是自己骂的。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地道:“你到底是承不承认?” 赵韵琴冷笑道:“承认又怎样?不承认你又能怎么样?” 大煞手房登云斜睨西门熊一眼,道:“西门兄,请你立刻将这个可恶的老太婆拿下来!” “嘿!”西门熊以幽灵大帝之尊,竟唯命是从轻跃而出。 他阴沉地笑了一声,突然一掌向赵韵琴身上抓来! “住手!”这声暴喝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荡人心弦的威力。 幽灵大帝西门熊身形一飘,已见回天剑客石砥中寒着脸走出来。在他那冷煞的眉梢上,透出一股杀气,西门熊虽然心黑手辣,也不觉心中一凛。 西门熊嘿地冷笑一声,道:“又是你,阁下管的事太多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刚才那一手瞒天过海当真高明,杀了一个童子以便激起公愤,你以为没有人知道!” 西门熊神色大变,道:“你满嘴胡说!”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我亲眼所见,绝错不了!阁下以金针透穴之法,击中了那个小孩子的‘气海穴’上,然后嫁祸赵韵琴前辈。这事除了你能干得出来,天下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个!” 赵韵琴闻言一愕,身形像一道轻烟般溜天那黑衣童子身边,伸手将那童子翻过身来,在“气海穴”上略略一扫,大喝道:“好呀,原来是你玩的花样!” 伸手轻轻一拔,手中已多出一根小针。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挟在赵韵琴的双指上,泛射起一道银光,这就是证据。 幽灵大帝西门熊可没说话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嘿嘿两声冷笑,道:“你看错了,这不是本大帝所为。” 石砥中不屑地道:“是不是你,你心里明白。” 赵韵琴手持银针气得往地上重重地一甩,返身拿起手杖奔了过来。她寒着脸,闷声不吭地一杖挥了过来。 大煞手房登云从轿子里轻轻一拂袍袖,便有一股劲气将赵韵琴扑过来的身躯挡了回去。他冷酷地道:“这事我已不再追究,你也该放手了!” 他转移目光怨毒地盯在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脸上,冷冷地道:“你强出头的时候还没有到,阁下似乎可以先下去休息一会儿,等下动手可不像无情河上那样轻松,这一次可是拼命!” 忽而半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嗡嗡地震人心弦。 大煞手房登云神色大变,抬头向云中翘望。 西门熊也是神色大变,道:“这个时候怎会鸣起急救钟呢?” 大煞手房登云急急嚷道:“可能是上面出了事很棘手!这是最后一关了,只要这一关通过,六诏山便可稳坐第一,只是我那小弟不知怎样了。西门熊,你快陪我上去看看!” 他急急忙忙说完,身形凌空白轿中飘出,双袖一摆,兜起一股风浪,身形疾快地向东边峰顶上扑去。接着跃去的是西门熊,两人的身形都是一般快速轻灵。 石砥中看得不禁一怔,脑中疾快忖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房登云约了这许多人来,竟同时在进行两件阴谋。这是极不可能的事,六诏山房家世代传宗莫非……” 他眼光轻轻一瞥,突然发现东方刚早巳不在场中,急忙退回东方玉的身边,轻声问道:“令尊呢?” 东方玉焦急地道:“我爹正要去见房素青,要你也赶快赶去!” 石砥中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事情一样,陡地拔起身形,化作一缕轻烟,朝东边山峰上扑去。 秀韵一见大寒,随后追蹑而去,娇声道:“你不要乱跑,那里去不得!” 石砥中展开轻身驭空之术,对身后传来的娇呼连理都不理,他一跃飞上了石壁。 秀韵竟不敢追来,她扬声大呼道:“你这是何苦,自己去找死!” 第二十三章修罗七式 石砥中轻蹑飞跃,转眼已穿入峰头云雾之中。但见峰顶上风和日丽,琼草瑶树,全无一丝寒意。 石砥中一路奔去,只见一片松林,枝丫参天,葱翠墨绿,林中辟出一条小径,直往峰顶通去。 松林的尽头是一片广大的草坪,细草如茵,直通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屋之前。 四个光灿的大字:“归真返虚”,横在牌楼上,老远就可看见。 在草坪上有两人在对峙着,一个青衣少年和一个身着丹衣的白发老妪相对而立。他们各持一柄长剑,相对移步,偶而劈出一剑,却是剑气流滟,劲风泛体。 大煞手房登云和西门熊紧张地望着场中,连气都不敢喘一下。而东方刚却和一个黑衣老人凝神观战,没有人注意到石砥中来。 石砥中轻手蹑足移身走到东方刚的身边,轻声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东方刚苦笑道:“这是房登云的大姊,她为了阻止其幼弟下山,两人正在拼命。这两人都是六诏山顶尖高手,单看那种沉稳的剑势,就知道在剑道上下过苦功!” 第92章 大煞手房登云突然发现石砥中也在现场,不由恨道:“你怎么也来了?” 石砥中目不转瞬注视场中的比斗,整个心神都被这幻化如神的剑势所吸引住,他冷冷地笑道:“我来是赴你的死亡约会!” 房登云嘿嘿笑道:“你敢上这里,可别打算能活着回去!因为这里除了本山之人外,任何人都不得踏进一步。” 石砥中淡淡地一笑,道:“很好,我来了就没打算回去,待会儿我们好好拼上一场!” 场中两人又换了五、六招,在他们互相攻守中,石砥中忽然领悟许多技击之妙,对从前许多疑惑不解的剑道之秘,全都有了更深切的了解。 那个老妪始终占着上峰,但并没有立下杀手。 而那个少年却显得心焦气躁,攻敌之间,往往不顾性命。 他似是被逼急了,大声道:“大姊,请你不要再刁难小弟!” 白发老妪冷冷地道:“你想要像你哥哥那样乱来,我只要不死,决不让你下山一步。今天你想在武林中一举成名,那可是作梦!” 傍立的大煞手房登云焦急地道:“小弟,你施出‘修罗七式’,崖下的人都在等你,你千万不可放弃争取天下第一的机会!” 白发老妪气得怒叱道:“你滚开!若不是看在姊弟间那一点情分,我早就杀了你。小弟,你若施出‘修罗七式’,我今天就算拼了命也要毁了你!” 她说得非常伤心,最后竟流下泪来,而剑法也因这一阵激动乱了章法,显然她已伤透了心。 那少年剑势陡涨,大喝道:“大姊,我要出手了,你要留意!” 白发老妪似是也知道“修罗七式”的厉害,急怒之下,腕中长剑突紧,化作一缕寒光,像蛇一般绞了过去。 在电光石火间,那少年突然一声哈哈大笑,剑走中宫,由上而下,只听锵锒一声,将白发老妪的长剑挑飞出去。 白发老妪伤心地大吼道:“小弟,我们拼了!” 那少年并没有因此而收敛,见她没命似的扑了过来,一剑斜斜穿空而去,在她身上连着划出两道伤口。 他叱道:“我已手下留情,你最好不要再拦我!” 白发老妪摇头泣道:“爹爹当初把你交给我的时候,曾要我拿命来照顾你,现在你学会了六诏山的武功,受到你没有良心的哥哥诱惑,竟想要做天下第一人,你难道忘了本门还有一个大对手——飘踪无影在世吗?” 一旁的大煞手房登云嘿地冷笑一声,道:“鬼话,那老东西都快死了,还怕什么?” 石砥中听到后来,已摸出一点眉目。他见那少年虽无伤这老妪之心,却有羞辱之意,顿时自心底里漾起一股无名怒火,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他身形一飘,厉喝道:“慢着,你如此欺凌你的姊姊,算是什么东西?” 那少年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你是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管我房文烈的事情?” 石砥中冷哼道:“在下石砥中,是令兄邀请来的!” 房文烈将长剑一收,回头问道:“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大煞手房登云不屑地道:“一个江湖浪子,妄想以单薄之力独霸江湖,我们道上有许多人都吃过他的亏。” 房文烈像是极感兴趣,在石砥中身上仔细打量一会,满脸都是不屑之色。 他轻狂地斜剑一指石砥中,大笑道:“哥,你看这小子在我手下能走过几招?” 房登云想了一想,道:“勉强可凑足二十招,不过还要看他的运气。” 回天剑客石砥中没有想到这两个兄弟狂傲得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虽觉房文烈技击之术确是罕见的高手,可是却也丝毫不惧。 他冷哼一声,自背后拔出寒光流滟的金鹏墨剑,在空中一颤,发出一声轻啸。 他冷冷地道:“蠢材,你动手吧!我就算打不过你,但凭心中一点正气,也足以拼个你死我活。” 敢情他自己知道这战胜来不易,要想和对方打成平手几乎都不可能,所以心一横,已将性命置于度外。 房文烈不禁脱口赞道:“好剑,哥哥,你怎么不帮我将这柄剑夺来!” 在他嘴里巧取掠夺都是天经地义之事,场中诸人听来逆耳异常,那个老妪恨恨地在地上跺了跺脚。 大煞手房登云嘿嘿笑道:“我不是已将他约来了吗!老实说,若不是他那柄剑不俗,我也不会那样看重他。小弟,剑人都在这里,夺剑杀人全看你的了!” 房文烈嘿嘿笑道:“哥哥倒是想得妙,一切事都已为小弟作主。好!要剑不要人也太是无理,我就取他的性命就是!” 石砥中这时当真是怒不可遏,长剑上斜,剑刃上泛射出一道青蒙蒙的寒光,他冷煞地道:“你出手吧!” 房文烈不屑地道:“你这话又说差了,应该是你先动手,在六诏山我好歹是个主人,哪有主人先动手之理!” 石砥中愤不可抑,不再发言,凛然一挥长剑击了出去。手中三尺长剑,寒芒吐出半丈之长。 房文烈冷笑着一剑劈出,双方都用的攻势。 寒光一闪而逝,两人脚下都倒退一步。 房文烈的脸上泛起一丝惊诧,因为石砥中所用的剑式,竟出乎他意外的高明。 这轻轻挥来一剑,轻灵空远,恍如浮光掠影,静潭沉壁,兼得动静二态之真谛,却又容合一体。 场中都是识货之人,骤见石砥中这种神奇幻化的一剑,发出连声惊奇!暗赞这一剑的神奇。 房文烈看得神色略变,大声道:“这是什么招式?” 石砥中冷冷地道:“‘漠野孤鸿’,这是我自己在大漠里领悟出来的。” 房文烈摇摇头,道:“好小子,我把你看得太简单了!” 他这时已收敛适才那种狂态,全心全意贯注在长剑之上,但见他长剑斜撩,轻灵地飞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轻松,实在是杀机四伏,在那嘶嘶剑气声中,连续飘出三点寒芒,成品字形向石砥中身上飞来。 石砥中这时满面严肃紧紧地盯住疾射而来的三点剑光,等那三点寒光不及胸前一尺,他才反手撩出一剑。 这一剑更是出人意料之外,平淡无奇中,竟能化腐朽为神奇,正好将对方迅快的一剑封了出去。“叮当!” 数缕火星进激射出,剑啸流逝于空际嗡嗡不绝,双方身形同时一震,这次是各自退出一步,双方俱神色紧张斜驭长剑,却没有即时出手。 剑势愈慢愈纯,两人都已得到剑技之妙,出手之间,缓慢的能使人窒息。尤其在行家的眼里,更是认为这是一场罕见的空前比斗。 所谓名剑难求,高手更是少见,同样是两个年轻男子,又同样是剑道中的翘楚高手,这就是更不容易有机会遇见的场面了,是故连那白发老妪也停住抽泣,神色紧张地盯视场中。 东方刚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对那老妪轻声道:“房素青,你还不赶快设法阻止他们两人?” 白发老妪房素青莫可奈何苦笑了一下,随即黯然摇头。 她撩起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道:“你看两人动手的情形分得开吗?这不是我能办到的,如果我有这种本事,小弟也不会再横行江湖了!” 这是实情,以东方刚浑厚的功力,都没有能力将两个激斗的男子分开,更何况说是别人了。 房素青在六诏山虽是房家唯一能克制住房氏兄弟的人,可是房文烈已经闯过他姊姊的那一关。在六诏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谁只要能闯过大姊的那关,谁就可以独行其事,任何人再也休想管束他了。 东方刚黯然道:“这么说令弟欲出江湖,已无人能管束他了!” “可以这么说!”房素青凄然掉下泪来,道:“我大弟已教导文烈学坏了,魔道已在小弟的心中滋长,没有人能管得住他,若是我能下得了手,六诏山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傍立的黑衣老人这时走上前道:“主人,老奴看只有请沙叔叔来一趟了!” 房素青摇摇头,道:“没有用,沙叔叔不但不会来,就是来了也不会有多大效力。文烈这孩子天生一身贱骨,即使将他勉强留在这里,异日也必有脱离我之心!” 黑衣老人诧异地道:“尽一分力,做一分事,也许你沙叔叔会有办法!” 白发老妪房素青无可奈何耸了耸肩,在她想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沙叔叔虽是六诏山惟一的尊长,可是此老最是固执,轻易不肯从练功的洞府里走出一步,平常连这里都不来探望一下,更何况是来管闲事。 黑衣老人恭身一礼,道:“老奴要去了,主要可千万要小心应付,大少爷好像非常不善,他以你为忌,当心他会害你!” 房素青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可不能在沙叔叔面前胡说。” 黑衣老人连声答:“是!”身形一晃,跃身拔了起来。 但他尚未奔出五丈,已被身后的大煞手房登云发现了。 房登云一声怒叱道:“林福!” 林福愕然停下身来,显然非常畏惧。 大煞手房登云寒着一张冰冷的脸,毫无情地走了过来。 他冷冷地问道:“你上哪里去?” 林福一时答不上话来,颤声道:“老奴,我……” 大煞手房登云目光如电,瞪着他道:“你想去找那个老混蛋是不是,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和我大少爷作起对来,嘿嘿!你看来是不想活了!” 白发老妪房素青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怒叱道:“大弟,你要干什么?” 第93章 大煞手房登云斜睨了她一眼,道:“我没有你这个姊姊,你不要管我!” 房素青一怔,气得全身直颤抖,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虽然知道这个弟弟心肠恶毒,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绝情,连同胞的姊姊都不认了。 她颤声道:“大弟,你好像很恨我?” 大煞手房登云厉声道:“我当然恨你!爹爹留下那么多绝技神艺,你从没有好好传我一招,迟迟才传给了小弟,就此一点,我已有杀你的理由。” 白发老妪哦了一声,像是突然领悟了什么似的,她愤怒地—声大笑,伸掌劈出,大喝道:“你勾引小弟原来是报复我!” 房登云轻轻一移,避过这掌,嘿嘿笑道:“当然!我要把你身边的人全都弄走,让你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里,终日遭受寂寞之苦,孤独终身……” 房素青痛心之余,气得哭了起来,想起自己含莘茹苦地将这两个没有父母的兄弟教养成人时,那股心酸就涌上心头,不克自制的流下泪来。 她凄凉地一声大笑,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为了你们连自己的前途都牺牲了,几十年教养你们,所换来的竟是如此,如果不是爹娘临终托我……” 原来房素青为了扶养这兄弟两人,将自己的青春都葬送在这清冷的山峰上。一心一意培植两个幼弟长大成人,好继承房家烟火。 哪知多年企盼,在这瞬间化为泡影,怎不令这个白发老妪伤心透顶呢! 大煞手房登云丝毫不领这个情,他嘿嘿地道:“你这是活该,爹娘并没有限制你嫁不嫁人,嘿嘿!你从小没有给我一丝温暖,只对小弟一人好!” 那个黑衣老者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气得大吼一声,飘身冲过来就打。 他怒吼一声,叱道:“你这个东西,怎可对你大姊说这种话!她爱你深责之严,本有意让你继承六诏山的祖业,想不到你混蛋至此,连这都看不出来!” 大煞手房登云舒掌重重一挥,喝道:“你这老东西,也敢教训我!” 这轻挥一掌甚是沉猛,将林福重重摔了出去,林福鼻青脸肿,自地上一跃则起,又扑了过来。 房素青连忙喝道:“林福,你回来!” 林福这时已将性命豁出去了,带着满身黄土,像一头大熊般的挥拳直上,嘴里依然喊道:“你不要管,我林福生命不值钱,早死早结束。这个畜牲已无人性,对他客气只会自寻烦恼!” 大煞手房登云阴沉地笑道:“你想死,我就早点让你上路!” 一缕劲风自他指上弹来,林福闷哼一声,身子已仆倒在地上。 林福在地上翻了一个滚,颤声道:“你好狠,连老奴都不放过!” 说罢,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正要挥掌往自己头上击下,房素青突然伸手点了他身上三处穴道,顿时他晕绝地上,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房素青寒着脸,道:“大弟,你下手也太毒了!他一个老奴又没有得罪你,你何苦给他那一手‘玄关七劫’,让他尝受人世间最苦的重刑。” 陡地,场中传来一声大响,空中激斗的剑光倏地一敛,回天剑客石砥中和房文烈的比斗已有胜负之分。 石砥中身上溅血,衣衫条条撕碎,身子剧烈地一晃,长剑竟突然垂了下来,冷汗簌簌滴落。 这是一场生死之争,石砥中面色惨然,斜垂长剑,额上滚下颗颗汗珠。碎裂的衣衫随风飘荡,与肩上流下的鲜血交织一片。 房文烈却在狰狞的笑着,笑得非常得意,他脸上流露出轻视的神色,恍如对方根本不堪一击。 房登云哈哈笑道:“行了,天下第一是房家的小弟!孤剑万里江湖行,从今以后整个江湖都是你一人的天下了!” 房文烈还未踏出江湖,便把目前顶尖高手石砥中击败,不但是石砥中暗自心惊,就是东方刚和西门熊也是大惊失色。 六诏山能够独尊武林,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嘿嘿!”西门熊笑道:“不错,令弟这种举世罕见的身手,江湖上已无人可堪一击。不出一个月全武林都要共尊六诏,文烈弟,本大帝首先要向你道贺!” 房文烈被幽灵大帝西门熊一捧,只觉有些飘飘然,心里非常受用。 他轻轻一弹长剑,哈哈笑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石砥中鼻子里透出重重的一声冷哼,道:“阁下虽然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却未必能够慑服整个武林!欲做天下第一人,并非单靠武功就能办到。你心肠狠毒,无仁无义,我石砥中第一个就不能容你!” 房文烈厉声喝道:“你不要自以为那几手破剑式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是因为看你这身功夫练得不易,早就将你宰了。你不能容我,我又何尝能容下你,来!来!我们总要拼个你死我活!” 西门熊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道:“一山难容二虎,文烈弟,你又何必对他客气!” 他心肠狠毒,只要有机会从不放过,石砥中和幽灵宫结怨极深,远非三言两语所能够解释清楚。 西门熊正愁找不着机会杀死石砥中,眼下机会难得,稍纵即逝,焉能轻易放过,利用言语挑拨撩起房文烈的杀意。 房文烈一怔,道:“西门熊,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点!难道凭这小子的一点道行,也敢和我们六诏山过不去!” 西门熊嘿嘿笑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天下之人皆可赦,惟独这小子不可留。放虎归山,永是祸患,本大帝的话绝不会错!” 东方刚闻言大怒,叱道:“西门熊,你的心肠好毒!” 西门熊一指东方刚,怒道:“还有你这个老浑蛋,什么事都想插一脚!你处处维护石砥中,还不是想保存自己一点实力,现今六诏山崛起江湖,天龙谷已非昔日可比,在这里还够不上一根指头,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是不可预料的事!” 东方刚虽然怒不可遏,却保持一代宗主的风范。 他浓眉轻锁,突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上前连跨两步,道:“西门熊,你的幽灵宫是不是愿意拱手送给六诏山?”西门熊想不到天龙大帝东方刚还有这一着,这个问题问得突然,也让他非常难以答覆。他现在极需巴结六诏山,自然不愿得罪房氏兄弟,可是要他将辛苦开创的幽灵宫无条件拱手让给六诏山,确实是件令人心痛而又丢脸的事情。 他嘿嘿一笑,冷冷地道:“山主恐怕看不上幽灵宫,倒是你的天龙谷却早巳闻名天下,是难得一见的绝佳仙境。” 东方刚斜掌一立,道:“主意倒是不错,可惜老夫这双手掌不会答应,” 房文烈挺剑上前,怒道:“你敢和六诏山作对!” 他身形才动,石砥中一跃身形仆了过去。 石砥中这时双目几欲喷出火来,眉宇间的煞气愈来愈浓,他冷冷地道:“六诏山难道是纸糊的碰不得!” 房文烈怨毒地笑道:“我不会再放过你了,现在我才知道你在江湖上的威望不低,惟有你这样身分的人才配和我动手,我这是瞧得起你,等会儿动起手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石砥中怒喝道:“你太狂妄了,注定你日后的失败。” 房文烈哈哈笑道:“仅凭我六诏山的武功,就值得骄傲。一个人只要有本钱,就不算是狂,像你要狂还狂不起来。” 房素青眼见自己一手扶养长大的幼弟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不禁伤心地直摇头。 她轻轻一抹脸上泪痕,道:“小弟,你变了,变得太可怕了……” 房文烈冷冷地道:“父母生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任谁都不能改变我。大姊,现在没有人能管得了我,你还是乖乖地站到一边去!” 房素青怒叱道:“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不要想下山一步!” 大煞手房登云摇墨骨玉扇,摇摇晃晃走过来,道:“你又错了,现在你能管得住他吗?大姊,你放心,小弟和我在一起决不会吃亏!你我之间情谊已断,可是我对小弟倒是一片真心。” 房素青冷笑道:“你滚开,小弟和你在一起就糟透了,你从小就没干过一件好事,他由你带着准是不会有好事,说不定前途全毁,连六诏山这点祖业都保不住……” 大煞手房登云神色大变,没有想到房素青当面说出这种话来,他这人虽然冷傲无情,却是最爱面子。 他目中凶光一闪,嘿嘿笑道:“大姊对我了解太深了!知之太多,洞悉太明,这对我是件危险的事情,大姊,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房素青毫不犹疑脱口说道:“你想杀了我以绝后患,是不是?” 大煞手房登云哈哈笑道:“正是,你太使我害怕了,我心中所料之事,你皆知道。对于我,你是个危险人物;对于小弟,你会自我手中把他抢过去。基于这两个理由,我就应该先杀了你……” 房文烈一怔,道:“大哥,你真要杀了大姊……” 房登云阴沉地道:“这不是摆明了吗,你不杀她,她会终日缠着你,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办,如果让她跟在后面是件多么讨厌的事情……” 房文烈一呆,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深知房素青之性格,说了话从不更改,正在忖思该怎么办的时候。 幽灵大帝西门熊轻轻拍着他的肩头,道:“无毒不丈夫,在江湖上若要瞻前顾后,什么事都行不通,眼下各派英雄都在等着你去领导,这里的事情怎么解决全看你的……”“啪!”西门熊尚未说完,左颊上已挨了重重一击。 第94章 只昕啪的一声,整个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愤怒地一声大吼,目光瞥处,只见房素青寒着脸向他走来,他心神剧震,不觉大骇,连续退了两步,道:“你为什么打我?” 他深知房素青的武功除了房文烈外,眼下没有一人是其敌手。他心念电转,疾快地判明了当前形势,强自忍下心中的怒火,故意显得量大如斗,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房素青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现在才晓得你是这里面最坏的一个,我两个弟弟所以会变得满肚子坏水,全是你一个人挑起来的。” 西门熊变色道:“这是什么话!山主,你可得为老夫做主!” 房登云嘿嘿笑道: “当然,当然,这个贱人太可恶了,我房登云绝不姑息私情,一定为你做主……” 他嘿嘿冷笑两声,又道:“小弟,你还不出手?” 房文烈愣了愣,竟不敢违背房登云的命令,他一声大喝,寒着脸挺剑冲了过来,挥剑往房素青攻来。 石砥中自侧旁急挥长剑,大喝道:“我非毁了你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不可!” 双剑相交,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 房文烈恨得一声大吼,抡起长剑攻出三招,将石砥中逼得连退五步。 房素青却气得怔在当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进了场中,将石砥中一推,头上发丝根根倒竖起来,双手朝天,大声道:“上苍啊!你待我太苦了!” 余音袅袅逐渐消逝,她颤动着双唇不知在低语什么!但是每当她嘴唇颤动的时候,泪珠便像断线的珠链似的滚落下来,在那双悲伤绝望的眸子里充下一道血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房文烈怔怔望着这惟一的姊姊,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忍之情,长剑一垂,他低声道: “大姊,你……” 房素青突然瞪了他一眼,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姊吗?我原已禀告过父母,要按家规毁了你,与其留着你来害人,还不如由我先杀了你。我们房家在这一代命该绝嗣,这只能怪祖德不修,上辈子做了伤阴德的事,我虽不孝,父母也会原谅我!” 她伤心欲绝沉痛地说出这段话后,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伸手拔出一柄匕首,抬头望了一眼云天。她又缓缓掏出一个铜牌,上面铸刻着房家世代传世的师祖名字,背面刻着十二条家规。 她在空中一扬手,铜牌上泛射起一股金光,流滟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房登云神色大变,道:“原来父母将护山令交给你了!” 房素青冷冷地道:“本来是想交给你的,可是你品行卑劣,我无法任由你去作恶事,现在护山令牌在此,你还不等待受死!” 大煞手房登云虽然心狠手辣,在这护山令牌之前,他也不禁吓得全身出了不少冷汗。这金牌上代表父母,下代表整个六诏山,更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护山令牌会召唤出一个绝世的高手,只要令牌所至,那个人必会出现,那时他若仍然在江湖上闯荡,势必遭到那个神秘人物出手搏杀。 他心里一惊,冷汗直流,一脸都是惶悚焦急的样子。 房登云横了心,道:“我和弟不会受这令牌的约束,你还是收回去吧!上一代的规矩未必能适用于下一代,时间将一切事情都改变了,正如你想留下小弟陪着你在这里度过寂寞岁月,而我要使他在江湖上另创一番事业一样,我们之间已没有东西可约束对方。” 房素青神色不变地道:“你不要忘了,在这令牌后面尚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你只要敢稍为不听令牌的指挥,那个人就会出来杀死你。” 大煞手房登云心中已生怯意,但他故意装得非常镇静,冷冷地道:“你不要妄想了,那个人在什么地方连你也不知道,你不要说找不到他,就算是找到了也奈何不了我和文烈弟。” 房素青哈哈笑道:“你又猜错了,娘在临终之时已把这个人的去处告诉我了。你们只要敢轻举妄动,那个人就会出现。我只要将令牌交到他手上,你们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房文烈这时也是神色惨然,目中凶光大盛,道:“大哥,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房登云凝重地道:“不会错的,我们不能再等下去,眼下之计只有先毁了她,夺得护山令牌,否则你我都不想活命……” 房素青一听房登云要夺取护山令牌,不禁大惊。她急忙将令牌缩回手中,匕首斜刺而出,气得全身直颤。 房文烈却已不客气地挺剑而来,直逼房素青的胸前,他这一剑是“上天下地”,使人无法循形。 房素青深知其中厉害,不敢闪避,怒喝道:“你杀了我也没有用,这件事只要传入那人耳中,他依然会来取你们性命,即使令牌落到你们手中,也无法改变结果。” 房登云心中一狠,道:“在这峰顶上一个人也不能留下!小弟,为了本身的性命,只有这条路能解决。那个人太厉害了,我们……” 东方刚没有想到大煞手房登云的心肠如此狠毒,只为自身的安全,竟要峰顶上这么多人陪上性命。 他气得冷冷一笑,对石砥中道:“现在不出手也不行了!你等一下尽管下手,我和玉儿要好好斗斗大煞手房登云……” 而这时东方玉正好奔上峰顶。 话音未落,房文烈突然一声大喝,剑光像白虹般的撩起。冷寒的锋刃,在房素青的肩上划破一条长长的口子,殷红的血水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衫。 房素青惨呃一声,顿时仆倒在地上,整条手臂像废了一样垂了下去。 石砥中目眦欲裂,叱道:“你好狠,连你姊姊都不放过!” 他这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衡量眼前情势,知道不拼也不行了,剑尖所指,尽是房文烈身上要害。 房文烈出手狠辣,尽是诡奇莫测的夺命招式,随手一招挥出,最少包含四个变化,招招不离石砥中身上要害。 石砥中手上长剑一紧,改攻为守,所用的招式非常奥秘,守中带攻,剑剑都将对方攻来招式化去。 虽然他的速度奇快,面对房文烈的攻击,依然觉得压力重重,不过他总算还能勉强支持下去,但已愈加吃力。 房文烈连攻数招,都不能冲破对方所布的剑幕,不禁大惊。 他沉声喝道:“你的剑术怎么突然进步起来了!我真不明白,你有这些招式刚才为什么不用,直到现在才像个样子。” 石砥中挥剑一撩,避过一招,道:“说来你不相信,这些剑招还是你教的。刚才交手所用的招式,正是先前你攻我的式子,只不过我是化攻为守而已。” 房文烈振剑直刺,厉笑道:“胡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奇材,我练剑至今还没有见过世上有这种人,你这小子竟然深藏不露!” 这两剑可不轻松了,石砥中拼尽全力,也仅将这攻来的两剑化开,不过也累得连喘数声。 并非是房文烈剑招特别神奇,而是他剑上所发剑气太强,压得石砥中不得不奋力抵抗,还好他手中所持之剑乃千古神器,否则早就剑折人亡了。 这里舍命相搏,那里也早已硬拼上去,房登云和东方刚功力相若,一时之间倒也分不出胜负。 不过这一来可苦了东方玉,骤然和幽灵大帝西门熊交手,便觉对方掌风如山,压得他透不气来,若不是因为身法灵巧,可能早就躺下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连发数掌,始终未能将东方玉击毙掌下,自觉太失颜面。 若以一代宗师的身分,这样动手确实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东方玉再强也不过是个晚辈,可是对方却在西门熊手里走出二十多招。 西门熊怒吼一声,道:“怪不得你那么狂呢,原来还真有点真才实学!” 这人心肠狠毒无以伦比,只见他深吸口气,全身衣袍突然隆隆鼓起。右掌轻抬,掌心之中吐出一股冷寒的白气,缓缓向东方玉逼去。 东方玉神色大变,颤道:“幽灵功!” 这三字一出,场中空气陡地一寒。天龙大帝东方刚发出一声怒吼,挥掌逼退房登云两步,身形如电扑向幽灵大帝西门熊,遥空一掌击去。 “砰!”西门熊掌劲未发,陡觉斜侧里涌来一股大力,不禁冷哼一声,挥掌向侧里击了出去,双掌交实,发出一声沉重大响,霎时烟雾弥漫,沙石激溅。 在人影恍动里,东方玉身陷两大高手之间,竟当场被震晕过去! 东方刚见爱子晕死地上,心如刀割,方待扑去,房登云和西门熊已双双跃进。他身临两大高手之间,虽有绝代神功,也不禁相形见拙,大有不支之势。 不过他的情形还不算最恶劣,情形最惨的还是石砥中,由于房文烈的剑法独成一格,攻势之烈有如迅雷骤发,出手之准,往往逼得他舍命硬拼,才躲过那威金裂石的一招,若非他是天生异禀,咬牙硬撑下去,此刻恐怕早巳剑落人亡了。 房文烈像是有意拿他试剑一样,每每在可轻易杀死对方的机会里撤剑而退,另外攻出一招。 辛辣的剑招,使石砥中冷汗直流,虽然在双方交手里,他获益非浅,但也真够他受的了。 房文烈突然收剑一退,阴沉地笑道:“有你这样一个好靶子比我自己练上一个月还要快速,现在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三招之内,我要取你性命。不过前两招你可放心,只有第三招上才是真正动手!” 石砥中喘了一口气,冷冷地道:“你出手吧!三招之内我也不想活了!” 第95章 他自己深知目前功力还非房文烈的对手,惟有以死来换取房文烈的雷霆三击。他暗中运气,将全身残余劲力全部逼集在剑尖上,剑尖泛射出一蓬耀眼的银芒。 房文烈只是冷笑,漫不经意挥出一剑,看似平淡,却包含无数的变化。 石砥中奋力挥出一剑,堪堪避过这沉重的一剑,可也累得他气喘如牛,连剑都有些握不稳了。 房文烈闷声不吭挺剑一抡,连续幻出七层剑浪。这一剑过于快速,除了闪烁的剑光外,连仅有的一点人影,都无法看清。 石砥中一愣,竟不知道该如何闪避,他拿着剑僵立在地上,眼睛直瞪房文烈,不知该怎样挥剑迎架? 房文烈却没有立时下手,仅在他剑上轻轻一点。 锵然声中,石砥中只觉全身一震,突然自失神中清醒过来。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身形跄踉,向前走了两步。 房文烈哈哈大笑,道:“这是最后一招了,你该拿出全部的精神应付!” 石砥中长剑一掷,黯然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技不如人,夫复何言。这一招我放弃抵抗的机会,阁下请动手吧!” 房文烈冷哼一声,厉喝道:“蠢材,你以为不抵抗,我就会放过你吗?我说过在第三招才杀你,现在你不动手也不行,我相信你不愿受那凌迟的痛苦,而宁求一个痛快!” 石砥中一听大怒,伸手一抓,长剑又飞回手上。他见房文烈逼人太甚,明知拼不过,也只有孤注一掷。流滟一闪,全是不顾命的打法。 房文烈哈哈大笑,道:“这还像点样子!” 他手腕在空中一颤,长剑突然发出一连串嗡嗡之声。这阵刺耳的剑啸一发,石砥中立时心神不宁,大吼一声,像头猛虎似的冲过去。 房文烈只是冷笑,闪身一剑刺向石砥中的心窝,这一剑又狠又快,一闪而至。 而石砥中居然毫不抵抗,也不闪躲,迎向对方幻化刺来的长剑挺了上去,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突然,一股无形的大力自左侧推来,将石砥中的身子撞出五、六步。 虽然这股无形的大力救了他,房文烈的长剑依然在他胸前划出一道口子,约有七寸余长,汨汨的鲜血泉涌而出,顺着胸毛流了下来。 “呃!”他痛苦地哀叫一声,再也忍受不住身上的疲累痛苦,缓缓倒了下去。衣衫飘起,在胸前露出七颗大红痣,既鲜明且长着黑毛,使人极易发现。 房文烈怨毒扫视四周一眼,只见一个黑髯红面、仙风道骨的一个老人,正含威怒瞪着他。 他冷笑一声,大笑道:“老浑蛋,你是不是也想吃我一剑!” 这个红光满面的老人,冷冷地道:“蠢材,我来晚一步你就做出这事情!从小看你就是一身贱骨,早知留下你是个祸患,如果不是你娘太过于坦护你,依我的脾气早就捏死你了,怎让你在这里作威作福!” 房素青踉跄走了过来,盈盈下拜,道:“沙叔叔,侄女请你为我作主!” 这个老人突然出现,顿时使场中激斗的人影一分,房登云首先变了颜色,急忙跃至房文烈的身边扯了他一下。房文烈幼时虽见这个沙叔叔几面,由于记忆模糊,一时居然没有认出来。等房登云一扯,他顿时才想起来,不觉骇得退后一步。 一代隐仙沙子奇看了房素青身上的伤势一眼,顿时一股寒气涌现脸上。 他目光大寒,问道:“这是文烈下的毒手吗?” 房素青颤声道:“是的!沙叔叔,请你放了他!” “哼!”沙子奇冷哼一声,道:“除了他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你!这个畜生真是胆大,连你也敢杀了,将来还有谁能够管得住他。哼!他既然这样狠心,你又何必顾念私情。素青,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房登云全身一震,就怕房素青将其中原委说出来,他连忙干笑两声,走上前道:“沙叔叔——” 沙子奇冷冷地道:“你不要叫得那么亲热,我并没有你这个侄儿,你自认为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 他一顿又道:“可是我件件都能给你指出来,文烈生来就是一身贱骨,学坏自也无话可说,而你却是自甘堕落!自己不学好,还要怂恿幼弟做坏事,房家有你们这样的子孙,也算倒了八辈子霉!” 房登云吓得不敢多说,连道:“是!是!” 沙子奇冷冰冰地道:“你们是要我动手呢,还是自己了结?” 房登云神色大变,以他那种凶狠暴戾的个性,在沙子奇的面前居然连一句话都不敢吭出来。 他全身惊颤,道:“这……” 房文烈见哥哥在沙子奇面前显得那样畏缩,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他自信功力通神,江湖上从不作第二人想,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料子也配做我们的长辈!哪有长辈一见面就要晚辈命的道理,我们喊你一声叔叔是尊敬你,不喊你又如何?你口口声声骂我一身贱骨,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重,折了恐怕连狗都不啃!” 他年少血气方刚,早巳目空四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冷煞地看了沙子奇一眼,不屑地扬起长剑,大有就要过来动手之意,心中根本没有长幼之分。 房登云一见小弟连这个老浑蛋都要得罪,一时倒真被逼急了,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急喝道:“小弟,不可胡来!” 沙子奇可真火大了,他隐世遁迹,所求的是仙道正果,仙家讲究的静所养性,含灵修真,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正是这个道理。 他见房文烈勃伦逆理,气得头顶直冒白气,冷喝道:“罢了!我纵是毁了道基也要先杀了你,你爹娘在天上,就算骂我沙子奇绝后,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脸色一寒,目中陡地寒光射涌,朝向房文烈逼了过去,房文烈毫无惧意,挺剑待发。 房登云却急忙一把扯住他,道:“小弟,你还不赶紧向叔叔赔罪!” 房文烈一扬长剑,道:“怕什么!对这种人愈恭维,他愈神气。你不要管我,今天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道行!” 沙子奇冷冷地道:“今天你爹娘就是复生,我也要杀了你!” 房文烈怒喝道:“老浑蛋,老杀才,你有种动手试试!” 沙子奇冷笑一声,右掌徐徐推出。这一掌几罗天下掌法之奥,兼得动静二字之真谛,掌劲吐出,顿时无形,等触及对方身上,方始轰然一声,整个威力进发出来。 房文烈心中大惊,身形幻化跃了起来,在急不容缓的刹那,神妙无比挥出一剑,竟将沙子奇逼得退后两步。 房文烈和对方虽仅交换一招,却已分出胜负,只见他剑上挂着沙子奇的一块衣角,而自己也吐出一口鲜血。 房文烈身上虽未挨上一掌,可是那无形的暗劲已震伤了他的肺腑,他朝房登云一笑,道:“大哥,我们走吧!” 沙子奇还想拦截,房文烈已回身喝道:“沙子奇,你自信能留得下我吗?” 一代隐仙沙子奇黯然一声长叹,茫然望着穹空里的浮云,在那飘荡的云絮里,他恍如看见自己的衰老。 他不禁大笑一声,喃喃道:“罢了,罢了,由你去吧!” 房文烈狠声道:“老杀才,你神气不了多:少时间!等我伤势好了,第一个就是找你算账,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洞!” 沙子奇正待发作,房氏兄弟和西门熊早巳驰出老远。他们的背影在云雾中一闪,像幽灵似的哨逝。 房素青幽伤地位道:“沙叔叔,我怎么办?” 沙子奇没有表情地叹口气,道:“你一错到底,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文烈生来就贱,你又不是不晓得,明知他不可救,你还要白费心力。” 房素青摇摇头道:“我总以为人力定能克服自然,想他那身魔骨虽贱,总以为道心可以感化他,那知魔心在他心底已生了根,我的十几年心血全白费了,非但虚度了我整个青春,还为江湖造就一个大魔头,我的罪孽太大了,这叫我怎么办呢!” 沙子奇想了一下,道:“挽救不及,只有毁之一途,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目光轻轻一瞥,突然瞧见石砥中胸前的七颗夺目的大红痣。身形一晃,他落至石砥中的身边,神色凝重地审视了那七颗大红痣一遍。 他啊了一声,喃喃道:“七星朝元,七星朝元,想不到江湖上真有这种人!天生异禀,旷世奇材,真意想不到,我在晚年还会遇上这种人。” 房素青精神大振,道:“沙叔叔,你说哪是七星朝元?” 沙子奇凝重地道:“不错,这正是搜神志异里记载的‘七星朝元’,也正是‘三星伴月’的克星,你弟弟胸前三星是魔,他身列七星是道,看来江湖还有救,不过又要费我一番心血!” 房素青怔怔地道:“沙叔叔,你要送他到哪里去?” 沙子奇正色道:“房家武功天下第一,文烈已无人能制服得了他,眼前唯有一个地方可造就出一个和文烈并加齐驱的人。素青,我要走了!” 他急快地抱起石砥中,拿着金鹏墨剑大步行去。 经过林福身旁的时候,他突然道:“林福是个好仆人,让他跟我一年也学点东西。”说完伸手拉着林福如飞而去。 东方刚张口欲语。 房素青苦笑道:“你们也走吧!这里已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东方刚黯然摇头,在东方玉身上推拿一阵,待他清醒过来,父子俩人联袂走了。 雾渐渐淡去,云天逐渐绽现一道金光,遍洒在林间。 第96章 柔和的朝阳像个身披金甲的巨神,将整个大地都照亮了,轻轻踢走了黑暗…… 在这晨雾未褪,寒霜未逝之时,沙子奇独自坐在大石上,对着甫出云端的柔阳吐纳。他吸进的是口冷气,呼出的却是一蓬白雾,那缭绕的白雾愈来愈浓,逐渐化为一个个烟圈。沙子奇双目突然图睁,对着一颗树上喷去,只听得“呼”地一声,对面的那颗白杨树立时像被烈火烧灼一样,化为一蓬黑烟,缓缓倒了下去。 林福自石头后面转了过来,看得咋舌不已,道:“沙叔叔,你的‘金焰真火’好厉害!” 沙子奇微微笑道:“这才是小成呢!要练到化石为粉才是真正练成,我离那个程度最少还得十年,你以为这么简单吗?” 林福听得直伸舌头,怔怔望着那颗白杨树发呆。 沙子奇沉思一会,道:“石砥中在那寒玉潭里已经待了多少天了?” 林福计算了一下,道:“整整二十天了,沙叔叔,你准备什么时候要他出来?” 沙子奇满脸欣喜地道:“再过一个时辰他就可以出来了,真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已经有这么好的根基,居然能在其寒逾冰的水里连泡二十天!这样看来,他要达到金钢不坏之身的程度已经不远了!” 林福瞪大了眼睛,道:“寒玉冰泉真有那么大的功能?” 沙子奇一怔,道:“当然,先寒其骨,后坚其筋,最后才能身坚如铁,刀枪不入,这在道家说来是最难练成的一段过程。” 林福不信地道:“世上恐怕没有这种人吧?” 沙子奇颔首道:“有,南海门的神武老祖就是得道全身之人。只是神武老祖隐身中原,连南海门都不知他的去处。” 林福哦了一声,突然问道:“沙叔叔,你是要把石公子送到神武老祖哪里?” 他只是个家奴身分,随着房素青喊沙子奇为叔叔,好在沙子奇和这个老家奴非常投缘,丝毫不以为意。 沙子奇轻捋黑髯,笑道:“你真猜着了,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林福还想问下去,只是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回头望了一眼,瞥见石砥中正从大洞里走出来。 沙子奇一挥手,道:“你去准备一下东西,我们马上就要上路了。” 林福和石砥中招呼一声,转身走了。 沙子奇在石砥中身上看了一眼,满面都是惊疑之色,道:“你神光内敛,已经达虚怀若谷的地步了,我真没有想到短短的二十天,会使你有这样大的进步!”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这全仗沙老前辈的帮助,寒玉冰泉已为我洗毛泛髓,全身浊气尽除,遗留下来的全是纯正罡气。” 沙子奇道:“好!好!我们可以上路了。” 石砥中一怔道:“沙老前辈还要命晚辈上哪里去?” 沙子奇非常痛心地道:“六诏山的剑法你已见识过了,不要说是你,连我都很难挡得住房文烈三十招。为了整个武林,我在道义上也应该帮助你,所以我想将你送往南海门神武老祖那里去,修习达摩老祖所留下的三招剑法。” 一顿又道:“这三招剑法,只有少林寺的达摩易筋经里有过记载,可是自从达摩老祖证道涅盘,还没有人练成功过。连南海门神武老祖那样的身手都参悟不透,寻常人根本连练都不敢练。” 石砥中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深奥难解的剑术留传后世,他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为什么?”沙子奇轻轻叹道:“这三招剑法博大深奥,练时全身血脉贲张,丹田真火会通通被引发出来。功力稍差之人,一个克制不住便会血管暴裂而死。神武老祖穷二十年之功,远避中原,所为的仅是这三招剑术,可是每当他练习一招之时,便会晕死过去,非等体内真火平息之后,不能清醒过来,你就可知道达摩三式是何等难练了。我所以要你在寒玉冰泉中泡上这么久,就是要你忍常人所不能忍,以体内之寒压制丹田之火,否则你就算是得到达摩三式的练法,也会因福得祸。” 石砥中心中冷了半截,摇头道:“连神武老祖都练不成,我恐怕更不行了!” 沙子奇充满希冀地道:“你行,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够办到!因为你是‘七星朝元’大智大灵之人,舍你而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突然,空中响起一连串鸽铃之声,石砥中抬头一望,只见三只雪白的鸽子在顶空翱翔。 沙子奇神色大变,自地上一跃而起,道:“有人来了,你还是先躲一躲!” 石砥中一怔,正要远离这里的时候,空中已传来风飒之声,人影御空而来,只见一个清癯的老头子哈哈大笑,轻轻飘落在面前。 这个老人哈哈一笑,道:“沙兄弟,你真找着七星朝元之人吗?” 沙子奇神色大变,道:“严兄,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清癯老人一整脸色,道:“沙兄,你怎么这般糊涂!我那义子房文烈不是‘三星伴月’吗,‘七星朝元’和‘三星伴月,在搜神志异里不是明白的记载着吗,七星天三寒,双方主仇,不能对立。你想想,我若不事先毁了身怀七星之人,将来文烈在江湖上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沙子奇怒吼道:“怪不得他们弟兄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呢,原来是你严凌甫在背后替他们撑腰!哈……你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严凌甫嘿嘿笑道:“误会,误会,文烈也许是过分了一点,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你看在我的面上,也该放过他一次,况而他还是你的小侄呢!” 他目光朝石砥中一瞥,道:“这小子的根骨俱佳,确是一个不多见的奇才,可惜他身怀七星,和文烈三星犯忌,我不能留下他。” 沙子奇冷哼道:“你若敢动他一指,我们两个少不得再打一场!” “哼!”严凌甫冷哼一声,道:“文烈出生时你就想要捏死他,为了这件事我们不知动过多少次手,现在你竟为一个陌不相识的人又要和我动手,我看你愈老愈不像话了!” 沙子奇怒笑道:“房文烈一身魔骨,主宰着天下大乱。你明知此人不可留,反而要造就他变成一个魔星,当时你就没安心好眼,果不出所料,原来你是想要利用他!” 严凌甫嘿嘿笑道:“这些事都如昨日黄花,已没有再提起的必要,现在我主要的目的还是这小子,你到底交不交给我?” 沙子奇冷冷地道:“办不到,除非是你先杀了我!” 石砥中何等高傲,岂可轻侮!他虽不知沙子奇和严凌甫有何关系,但从两人言谈上可测知他们非友也非敌,这种微妙关系极是复杂,饶他是极端聪明之人一时也弄不清楚。 他向前大踏—步,道:“你要找我石某人尽管出手,何必要为难沙老前辈。” 他说话时口气冰冷,一股令人心寒的煞气自眉角隐隐浮现。 严凌甫虽然有些不屑之意,也不禁被对方那股煞气所慑。 严凌甫嘿嘿冷笑道:“若不是房文烈一再的告诉我,你是如何厉害,我才懒得跑这一趟呢!你是小辈竟敢大言不惭地和我动手,这对你说来是有死无生。” 但他心中却暗暗忖思道:“这石砥中眉现煞气,胸怀七星,是天地间一等的刚强男子,此人怀恨之心最烈,我得设法将他毁去!” 石砥中这时豪气陡生,只觉生平能和这些仙流般的人物一斗,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他全身血液沸腾,一股从未有过的雄心壮志从他心底漾起,豪迈地一声大笑,声音竟能穿肠裂石,震得山顶沙石飞溅,在空中回荡历久不绝。 严凌甫心中大凛,暗骇对方有如此浑厚的内劲,他被惊得一怔,不禁怒喝道:“你笑什么?” 石砥中笑声一敛,冷冷地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跟你那个干儿子一样不要脸,我石砥中虽然技不如你,也要和你周旋到底!” 严凌甫凶光乍现,冷笑道:“凭你也配和我动手……你不妨多骂几句,等会儿你想骂都骂不出来了!” 他轻轻一声长啸,在顶空盘旋的三只白鸽突然俯冲下来,落在他的肩头上。 他嘿嘿笑道:“你如果能斗得过飞灵中三禽,老夫自然会和你动手,可惜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石砥中闻言大怒,叱道:“你敢拿扁毛畜生羞辱我——” 严凌甫只是大笑,右掌一抬,舒指向石砥中身上一指,这三只雪白如玉的鸽子呱呱呱三声长叫,像三支疾矢般朝石砥中身上射去。 石砥中没有想到自己踏进六诏山后,连续遇上这么多奇人异土。他根本不信三只鸽子能有多大道行,愤怒之下,疾快地劈出一掌,激旋劲气罩满了两丈方圆。这一掌少说也有千斤,力能穿金贯石,哪知道这三只白鸽身形灵巧,展翅翻飞,偏过掌劲正锋,斜冲而下。 石砥中心中大骇,冷哼一声,等一只白鸽冲至,突然翻起右掌击了出去,左掌斜划一个大弧,正好将另外两只鸽子逼退开去。 在这运掌逼退两鸽子的一刹那里,头一只鸽子已和他的右掌接触在一起,白鸽呱的一声尖叫,突然伸出一爪抓了出去,石砥中只觉手臂一震,竟被这小小的扁毛畜生撞得坐在地上,掌心血痕宛然,流下一条血水。 而那只白鸽被他掌劲一震,翻滚落在地上,双翅一阵抖动,悲鸣死去。另外两只鸽子在空中盘旋尖叫,不时作势欲扑,却被石砥中那种威势所慑,逼得不敢下去。 严凌甫看得眉头略皱,连声道:“畜生,畜生,我白白训练你们一场,还不给我滚回去!” 他轻轻一挥手,白鸽霎时去得没影,踪迹皆杳。 第97章 他嘿嘿笑道:“看你这小子还真不简单!白鸽无功,我回去杀了煮食,而你……哈!我只有自己动手了!” 他满不在乎地大步走过来,目中无人,沙子奇伸出右掌在他肩头一拍,冷冷地道:“严兄,你真要取他性命?” 严凌甫一怔,道:“这个自然,沙兄蓄意干扰,莫不是定要和我翻脸成仇?”沙子奇冷笑道:“严兄要取他性命我自然不好意思干扰,不过严兄若要在万花坪上动手,就是不把我沙子奇放在眼里!” 他口气软硬兼俱,欲先拿话扣住对方,可惜严凌甫异行怪径,并不在乎这一套。 严凌甫冷冷地道:“老沙,你的话实在太难听了,最好先去洗洗你的臭嘴……万花坪是六诏山的祖业,你算哪门子主人?这个人的命我是取定了,谁要管我就和谁翻脸!” 他恍如也像是有什么顾忌一样,突然阴沉地一笑,又道:“我总得给老沙留点面子,只取他身上那七星痣便罢!命给他留下,你老沙总该没话说了!” 话中意思很明白,石砥中生命虽能暂时保住,可是胸前那七颗大红痣却要毁去时就要变成血腥杀手,说不定还会武功全毁,变成白痴。 沙子奇怒道:“你的心好毒呀!” “嘿嘿!” 严凌甫哈哈大笑道:“我总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小子若不除去,非但我不能放心,就是文烈也会寝食难安!” 他正待说下去,突然瞥见林福拿了一个干粮袋走出来,这人心计甚深,眼珠一转,高声道:“林福,你们准备远行呀!打算上哪儿去?” 林福吓得全身颤抖呼道:“严大爷,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老奴给你倒茶去!” 他虽是一个家奴,却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一见严凌甫想在自己身上打主意,急忙趁机溜走。 沙子奇再也忍耐不住,他鼻子里传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冷冷地道:“老严,我们还是动手吧!你我多说无益。” 他深深吸了口气,全身的衣袍隆隆鼓了起来,张口喷出一道白烟。严凌甫只觉热灼袭人,一股热浪扑面而至,急忙一飘身形,斜退两步。 严凌甫嘿地一声怪笑,道:“你的‘金焰真火’竟然练成了!” 他慎重地冷哼一声,右掌化指如戟,斜斜点向沙子奇胸前七处大穴,劲疾的指风呼啸刮起。 沙子奇身形轻灵地一转,便已闪过。指风过处,对面那块大石一裂碎为七片,攻得神妙,避得更是灵妙。 石砥中见两大隐世高手在眨眼之间,各自换了一招,手法博奥,尚属首见。这时他只觉胸中有一股义愤激荡涌出,他冲到严凌甫身前五尺处立定。 他拔出神剑指着严凌甫,凛然道:“恶魔,也许石砥中真不如你!但是像你这种但凭自己之利害,恶事做尽的狂徒,天地也容不得你。我石砥中但凭胸中一点正气,也足能使你授首剑下!” 严凌甫陡遭他一阵没头没脑的叱骂,倒是一怔,他嘿嘿冷笑道:“好!当世之中敢当面骂我的,恐怕仅有你一人。仅凭你这份胆气,在年轻辈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若非你我是在对阵,我真会怜惜你这份胆识。可惜你这种胆气害了你的命,我不会再客气了!” 石砥中勇不可挡,厉声叫道:“恶人,你少废话,快上来受死!” 严凌甫哈哈一声狂笑,道:“我和你动手有辱我的名声;若不立时杀你,我又咽不下这口怨气。这只怪你没有敬畏之心,居然不畏生死,我只好早早送你上路!” 石砥中凛然挥出一剑,剑光如芒布满空中,他存心和这个狂傲毫无人性的仙流之辈一较正邪。一剑挥出,用上近八成劲力,剑光如电,疾劈而落。 严凌甫在江湖上虽无赫赫之名,但其功夫却真不含糊。大袖一拂之间,便有一股劲道涌出,将击来的长剑正好封退回去。他虽然逼退这凌厉的一剑,但也费了极大的精神,心中一震,不禁对石砥中的功力作了另一番的估计。 他嘿嘿笑道:“小辈,这一招并不怎么样!还有什么绝招不妨拣好的出来,像这种庄稼把式,仅可唬唬小孩子!” 石砥中气得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中凛然,突地自右而左挥出一剑,这一剑平淡得近乎是初习剑道的出手式,可是严凌甫却看得甚是严重,身子稳立不动,直等剑刃疾劈而来。 沙子奇观察双方交手的情形,突然惊叹一声,道:“了不起,练的剑技比我想像中还要高明!” 林福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沙叔叔,你看他和严凌甫交手谁能击败对方?” 沙子奇肯定地道:“当然是严凌甫高明多了!如果石砥中每一招都像这招‘弯月银钩’这样高明,严凌甫要想十招之内杀死他也是不可能的事。” 林福急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看着他死去!” 在两人对答之际,激斗中的两大高手,动手之间已有极大的变化,严凌甫等石砥中的长剑快劈近身上之时,突然翻腕抖出一掌。这一掌快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幻化神妙,轻灵中含有诡异,正好拍在石砥中的手背上。 石砥中这时想撤招后退,时间上根本不允许,他只得一松长剑,翻腕撩掌迎上,砰的一声大响,石砥中的身子在空中一翻跌出丈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可是他却不甘就此罢手,他胸怀一股傲气,纵然受伤也不愿雌伏。石砥中从地上一跃而起,撩起手掌又攻了过来。 严凌甫神色大变,道:“你会断银手!” 石砥中嘴角溢血,脸上杀气弥生,他冷冷地道:“你知道为时已晚,不过我不会用断银手杀你,我要以一种更令你吃惊的掌法杀你!” 掌心一吐,一股灼红的光华电射而出,空中雷声隐作,整个万花坪都在震动,仅是这种威势,已将严凌甫吓得大惊失色,连退两步。 严凌甫颤声道:“这是天雷掌,飘踪无影的绝技!” 他运集全身劲道于右掌之上,迎向对方挥来的灼红掌劲拍去,只见双掌相交,发出一声隆隆如雷的大响,严凌甫全身惊颤,退后五、六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而石砥中站在地上,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愤怒地瞪视对方,从那双冷寒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之色,是那么令人心悸…… 严凌甫对沙子奇恨恨地道:“老沙,我现在才知道他是飘踪无影那个对头的弟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引来这个对头,更想不到的是你还会救这小子,我要遍告六诏山房家家族,看你如何向他们交代!” 他身形一阵摇晃,踉跄地移动身躯。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老了许多,来时的凶焰不复存在,变得懊丧愤恨,怨毒之色显在脸上…… 沙子奇没有表情地道:“公道自在人心,你爱怎么说都行!”林福见石砥中神妙无比击败严凌甫,不觉得喜形于色,忘情地走到石砥中身边,伸出一个指头,道:“要得,你真了不起!” 沙子奇一声大吼道:“不要动他!” 石砥中等严凌甫的身影消逝,突然向后倒去,嘴唇微动,喷出一道血雨。 林福大惊变色,道:“这怎么得了,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沙子奇伏在石砥中胸前听了一听,道:“还好!只是肺腑震离了位子,这小子真不简单,除了剑招较差之外,一切都合乎理想。” 林福长长吁了口气,道:“谢谢老天爷,他千万不要出事,我林福的一切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沙子奇一怔,道:“你的希望,你有什么希望?” 林福正容道:“我希望他能学得神剑三招,制服房文烈那个小煞星,这难道不是你的希望吗?” 沙子奇一笑,道:“快抱他进去吧!我还要和他赶路呢,这点伤我自信还有把握,神武老祖那里倒是要全凭运气。” 林福抱起石砥中急奔而去。 沙子奇一人在万花坪上默立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走进大洞里。 第二十四章寒玉金钗 夕阳在穹空中仅留下淡淡一抹,由绚丽归于黯淡,再由黯淡归于空寂,代之而起的是黑夜,漫漫长夜…… 摇曳的枝影,斑驳的月光细碎地洒落在地上。 在萧瑟的寒夜里,石砥中和沙子奇踏着月影,并肩立在谷口。 自谷底吹起阵阵幽风,黑黝黝的深谷里,燃起了一盏大红灯笼,惨红的灯影,摇曳着血红的光芒。在灯下一个巨灵似的黑影,藏身在大红灯笼的后面,握着一柄长剑,目光投落在谷外,像是一个守谷的使者…… 沙子奇望着那盏红灯笼,轻叹道:“神武老祖藏在这里将近二十年,灯红如昔,凄凉依旧,时至现在,他那桩心愿还是没有了结。” 石砥中怔怔出神道:“什么心愿?” 沙子奇沉思片刻道:“寒玉金钗的秘密无人晓得,也许连南海门都不知道,可是老祖却每日悬灯求钗,所为的正是那支‘寒玉金钗’,只有得到金钗的人才能走进无名谷里。” 石砥中颤然道:“这么说我们一辈子也进不去了!” 沙子奇浅笑道:“那倒不尽然,世上虽然不乏其人在追寻‘寒玉金钗’的下落,却没有人晓得此钗已在我手上。” 说完自袖子里缓缓拿出一支冷寒冰凉的紫玉金钗,沙子奇得意地一声大笑,在他的脸上显出一丝希冀的神色,轻轻交给石砥中。 他哈哈笑道:“你拿着这支寒五金钗进谷里去见神武老祖,他会问你要求什么?你只要说出达摩三式就行了!” 第98章 石砥中面有难色道:“以这种方式得到武功,似乎手段太低劣了一点。” “胡说!”沙子奇怒叱道:“在互惠的条件下,这是公平交易。” 石砥中陡见沙子奇目中闪过一丝凶光,不禁一怔。他这人虽然冷傲无情,心地却极忠厚,想起了沙子奇辛苦搭救自己,不辞艰难造就自己,只得将想说出来的话再咽了回去。 沙子奇冷冷地道:“你习得达摩三剑之后,要尽快离开无名谷,否则将会永远被关在谷里。神武老祖得到金钗后便会封谷求静,这谷里看似乎淡无奇。却是南海门机关埋伏的精华所聚,神武老祖耗尽十年功夫,才将这谷改造完成。” 石砥中奇道:“无名谷?神武老祖耗费这么多心血,建造这样一个幽谷,难道连个名字都没取?” [奇书网isuu.] 沙子奇笑道:“无名即有名!此谷称无名谷,正是不求有名之意!”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人生只求依循的常道,无名胜有名,神武老祖当真是看透红尘繁华,仅如昙花一现。他有这等辽阔的胸襟,其人定如清风水月,海阔天空,我能有缘一见这等旷世高人,也不枉奔走江湖半生了!” 沙子奇冷笑一声,道:“你不要把他看得太清高了,他藏在这里就像个疯妇,自以为已经跳出红尘三界,殊不知仍在粉红帐帏中空白怜!” 石砥中不悦地道:“我不懂!” 沙子奇冷冷地道:“你当然不懂,等你见了他之后就懂了!” 正在这时,谷中的那盏大红灯笼突然三明三灭,像是帮会里施用的暗号一样。 沙子奇一推石砥中,道:“进去吧!错过这个时候,你又要等上一天。神武老祖只在夜间等待想去见他的人,他恐怕早巳在谷里等你了!” 石砥中向沙子奇一拜,道:“沙老前辈请回去吧,晚辈告辞了!” 他这时知道机会弹指即过,转身朝无名谷里默默一望,大步走了进去,渐渐消逝在黑夜里。 沙子奇望见他逝去的背影,冷笑道:“石砥中,我不得不借重你来试试我的计谋,你不会想到吧!那枚寒玉金钗是假的,哈——为了达摩三式,我不得不做这样的尝试。如果你能侥幸不死,我会为我们的成功而庆祝;如果你不幸死去,我只得另求发展了。” “人心曲曲弯弯水,世事重重叠叠山。” 谁又想到像这样一个相貌慈祥的老人,竟是个专攻心计的诡诈之徒呢!他为了求得达摩三式,不惜让一代高手石砥中冒牺牲的危险。石砥中变成他的试金石,这一去可能永不回头了。 沙子奇哈哈一阵大笑,清澈的笑声随着晚风飘传出去。几乎同时,他的背后也响起一阵嘿嘿的笑声,他心中大凛,回头一望之下,不觉大惊失色。 沙子奇冷冷地道:“又是你,严凌甫!你倒是神通广大,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严凌甫冷冷地道:“你们一路行来,我始终跟在后面,你的寒玉金钗虽然做得惟妙惟肖,总瞒不过我的一双眼睛,我这就要告诉神武老祖那枚寒玉金钗是假的!” 沙子奇怒道:“你敢!” 严凌甫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为了文烈,我不得不这样干。石砥中是毁定了,你也活不了多久,神武老祖会杀死你,假如你还不赶紧逃走的话!” 沙子奇近乎哀求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求你别这样破坏我的计划,得到达摩三剑后,我可以和你共同研究。” 严凌甫冷冷地道:“来不及了!我白鸽传信恐怕已经送到神武老祖的手上。所以说石砥中恐怕一进去就会死。对不起,达摩三剑我并不希罕!老实告诉你,达摩三剑若非纯正道家罡气不能练,我们仙外三隐走的是偏激路子,永远也练不成。” 沙子奇黯然道:“我若早知道这种情形,也不必浪费这么多心血了……唉!气数如此,我还有什么话说!” 严凌甫冷冷地道:“你快走吧,神武老祖若知道是你,准不会放过你!” 只见他身形一拧,好似一道轻烟,转瞬逝去,仅在空中留下他嘿嘿冷笑声飘荡不绝。 沙子奇不屑地轻哼—声,道:“你这个老阴险,我沙子奇岂会让你三言两语唬过去,哈哈!你的心我还不清楚,我们等着瞧吧!” 正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有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沙子奇冷煞地四处一扫,急忙隐身藏于草丛中。 在弯弯的眉月底下,三道人影御空行来,只见这些人身着怪异至极的衣服,完全不似中原装束。这些人直扑谷底,在那盏大红灯笼前突然煞止身形。 只听一个声音道:“南海门第十二代弟子毛恨生求见老祖!” 谷中响起一声怒吼,道:“滚出去,我永远不要见你们!” 毛恨生朗声说道:“南海门第十二代掌门命弟子务必请老祖回归南海,老祖再不回去,掌门人要以寒玉……” 沙子奇心头一震,疾快忖道:“南海门消息当真灵通,竟能找到这里来!” 忖念未逝,谷里响起三声闷哼,只见这三个人同时跌将出来,落至谷外三丈之外,正好倒在离沙子奇藏身不远处。这三个人身上俱中一掌,倒地晕死过去。 沙子奇目光轻瞥,突然瞥见从毛恨生手中滚落一个数寸长的小盒子。他好奇心大动,运功将盒子吸了过来,轻轻启开,不禁神色大变。 他颤声道:“寒玉金钗,寒玉金钗!” 那盒中盛有一枚约有六寸长的紫冷玉钗,但已跌得粉碎。他茫然叹了口气,伤心地道:“完了,石砥中真是完了!我雕就的那枚金钗竟比这枚长出三寸,神武老祖必会发现!” 他拿着盒子轻轻一声苦笑,向黑夜里踉跄行去。 黑夜里谷底阴沉,惨红的灯影,拖成一条长长的影子。藏在大红灯笼后的那个巨灵般的影子,像是踞伏在黑暗里的巨兽,守护着无名谷,也注视着石砥中…… 石砥中手里拿着那枚寒玉金钗轻蹑在草地上,向深谷中行去。谷底像是阎罗殿一般,无数黑影从他眼前闪过,恍如鬼魅令人恐惧。 在大红灯笼前,石砥中突然突然停下身来,朗声道:“晚辈石砥中求见神武老祖!”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寒玉金钗寻来了没有?” 石砥中将寒玉金钗捧在手上,道:“在这里!” 那冷冰的话声又响道:“你是受谁的指点找到这个无名谷来?” 石砥中身在黑暗中,穷集目力也无法看到神武老祖藏身的地方,连对方的话声都追寻不出来源,有时在东,又有时在西。 他心凛对方这飘忽的隐身手法,急忙道:“是沙老前辈指示在下来的!” 漆黑的谷底传出哦的一声,神武老祖道:“原来是那个畜生!” 石砥中一听神武老祖骂沙子奇为畜生,不觉一怔。他乃是大仁大义之人,别人对他的恩惠他从不会忘记,总要想办法报答,他觉得沙子奇对他如子,并非是邪恶无仁之人,对于神武老祖那种不屑的口吻,不禁有些不悦。 他朗声道:“沙老前辈一代仙人,老前辈这样骂他,晚辈实在难以苟同,在下纵是不习达摩三剑,也不准前辈那样侮辱他。” 神武老祖哈哈一笑,道:“你倒很有骨气,居然这样相信沙子奇。很好,你既然不要学达摩三剑,为何不趁早退出谷外!” 石砥中闻言一怔,倒是没有料到神武老祖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性格倔强,明知道是千载难逢的无上机遇,但为了抗议神武老祖对沙子奇的不敬,闷声不吭转身行去。 “回来!”隐身于黑暗中的神武老祖诡异地叫了一声,哈哈笑道:“有志气,有志气!你居然能找到寒玉金钗,我自然不会违背以技换钗的诺言。你进来吧,现在你不学也不行了。” 石砥中愕然回过身来,只觉这神武老祖行径怪异,时怒时喜,与平常人不一样,冷冷地道:“前辈要收回刚才那句话,晚辈才能进去!” 神武老祖哈哈笑道:“好,看在寒玉金钗的分上,我只好答应你!” 深谷里再也没有话声传出,一切都像是回归沉静了,石砥中在大红灯笼前默立片刻,方始大步向前行去。 穿过大红灯笼后,他看见一个手持长剑的石人,这石人剑指无名谷外,巨灵般的身子在黑夜里异乎寻常的高大。 石砥中抬头向这石人一望,不觉神色大变,只觉这石人手伸长剑,正好指在自己的咽喉处。他身形一移,定睛瞧去,那柄长剑依然随身追来,始终不离他的要害,石砥中急挥一掌,劲道未能施展,对方长剑已伸至喉间不及三寸。 他骇得冷汗直流,自忖无法避过这幻化神妙的直刺一剑,黯然一声长叹,索性闭目等死。 在他耳际忽然飘起神武老祖的笑声,道:“这是幻觉,你只要不去看它就可以走过来了!” 石砥中心中一凛,想不到一个石像就有这样大的幻术,他果然不敢再瞧那石人一眼,定神向前行去。 “哈哈!”谷底响起一连串的哈哈大笑声。 石砥中轻轻向前跃去,只觉这条路茫茫无际,除了凄凉的夜风拂在身上外,黑黝黝的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只有这阵笑声尚在耳际荡漾…… 他深吸一口气,道:“老前辈,你在哪里?” 黑暗里,只听神武老祖笑道:“我在你身前,你都没有看见!”石砥中凛然退后一步,只见一个白发垂肩、身穿灰色衣袍的老人,冷寒地坐在自己身前。 第99章 在他那双冷寒的目光里,恍如有一股无形的大力,竟逼得他不敢仰头正视。 神武老祖冷漠地道:“拿给我!” 石砥中双手捧上寒玉金钗,颤声道:“老前辈!” 神武老祖伸手接过寒玉金钗,突然哈哈大笑道:“寒玉金钗,寒玉金钗,你终于回到我手中!” 他激动地大笑许久,笑声凄凉中含有无比兴奋,双手捧着寒玉金钗高高举托在空中,嘴唇颤动,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神武老祖目光一凛,道:“你想学什么?” 石砥中一怔,道:“达摩三剑。” 神武老祖凝重地道:“你不后悔?” 石砥由又是一怔,道:“我从没有后悔过任何一件事情。” 神武老祖黯然道:“达摩三剑博奥深远,我虽然依图造就了三个姿势,可是至今还没有练成。若非我功力深厚,早就血管崩裂而死。你年纪太轻,何能抗拒那三剑的无形伤人?那剑姿不看则已,一看就会将整个人的心神吸引住……” 语声一顿,又道:“我每次看着这三剑,都几乎要晕死过去,在伤心绝望之下,我发誓不再看这害人的剑式一眼。你想不顾生命去学习它,这种精神确实令人佩服,不过十有九死,我看你还是改学别的吧!” 石砥中坚决地道:“在下心坚如铁,无人能改变我的意志。” 神武老祖长声一叹,道:“这只有看你的福分了!” 他突然扬起右掌,对身后拍出一掌。 “啪”地一声,只闻一阵机簧的喀喀声,在黑暗中陡地闪过一道光影,只见一道石壁向后退去,露出一个深长的大洞。 神武老祖淡淡笑道:“我将达摩三剑藏在这半山之中,所为的就是永远不再看这剑式一眼,你自己进去吧,一切都要看你的机运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三天后我将重新启开这面石壁,你要自己设法出来,否则你将永远出不来了!” 神武老祖干咳一声,又道:“我曾许过誓咒,要学达摩三剑之人,我仅给他三天时光,过了这个时间,就算学出来我也要将他毁去。这个机会太少了,因为当你学第一式的时候,你就会忍受不了血管胀裂的痛苦,吐血死亡,所以这个洞又叫不归府,还没有人活着出来过!” 石砥中他来时的那股狂热这时已全部幻灭了,三天的时光实在太短,神武老祖化了二十年的时间都无法参透这三剑的神髓。 自己如何能在三天之中学会?这个机会太小,小得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故他步履沉重,恍如正要赴一个死亡的约会。 他身影逐渐消逝,消逝在“不归府”里。 石壁缓缓闭合,—代高手石砥中就这样被关进“不归府”里,他是否能活过三天,只有天知道了。 神武老祖望着石壁怔怔地出了一会神,谷外这时突然响起一阵话声,神武老祖脸上布满了一层杀气,喃喃道:“谁要敢闯进来,我就杀死谁!” 他身形像个幽灵似的向谷外驰去,随着他逝去的身影,谷外响起三声闷哼,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远远传来神武老祖凄凉的大笑,传遍整个无名谷。神武老祖去时如电,回来时像个殒落的巨石。 他激动地狂笑一会,道:“南海门,南海门,如果你们不是南海门的,我非取这个东西的命不可,哈哈哈……该死的东西!” 他盘膝坐在地上,将那枚寒玉金钗又拿出来,仔细瞧去,突然他的面色大变,将寒玉金钗一捏而碎。 神武老祖怒吼道:“好呀!那小子竟敢拿假的寒玉金钗骗我,非杀死他不可……我要在这里等他三天。小子,你最好不要死,否则……” 他愤怒地对空击出一掌,谷中一阵颤动,回荡不绝的掌声嗡嗡不散。这个老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凄厉地笑着。 他呆望着地上被他捏碎的寒玉金钗,忽然大笑道:“寒玉金钗,寒玉金钗!都是你,你害死我了!” 穹空布满了一层层红红的晚霞,残碎的霞光遍洒而落,透地白云照射在大地上,轻覆在林梢…… 清风徐徐吹来,拂在林间,便传来阵阵簌簌颤动之声。神武老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茫然抬头望着空中将残的晚霞,落寞地发出一声长叹,沉重地叹息袅袅散开,飘出遥远,传遍整个无名谷。 他望着那捏碎的片片“寒玉金钗”,脸上浮现出一种凄凉之色。嘴唇轻轻颤动,喃喃道:“昔日情痴,今日空等,二十年烟云如梦,现在皆已成空。我人虽未出家,心却已经向佛,可是……唉!寒玉金钗之事未了,我如何能证道解体!” 他想起三天前石砥中以一枚假的寒玉金钗欺骗了他而走进藏笈之库时,便有一股怒火荡起。他愤怒地挥出一掌,击在一块竖起的大石笋上,“喀喇”一声,碎石溅射,粉屑飘扬,那浑厚的掌劲,隆隆不绝,震得谷中颤晃动摇。 神武老祖恨恨地道:“这个小子想要学武功竟会施出这种低贱的手段,但愿他不要死去,我非杀了他不可!” 他像是非常失望,黯然摇了摇头,道:“他不可能再出来了,达摩三剑杀人于无形,专毁习剑之人。达摩祖师当初在创剑之时,已远知将来江湖败类倾出,而故意创出三大神招,专杀妄想夺得天下第一之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渐渐深浓,留恋于大地的最后一丝余光,已自云絮上消逝。白云如絮悠悠地浮荡在天空中,温馨而静谧的大地上像是个迟暮的老人,已临近将残的最后生命…… 神武老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美好的一日又消逝了,人在世间所留下的也仅是淡淡的一抹回忆,恰如美好的一日,仅有那云朵依然飘浮在空中……三天的时间已过,我虽然已可预见那年轻男子已死在洞里,可是依照常理,我还是要将洞门启开,期待他能活着走出来。” 他挥掌向身后的石壁上重重一击,石壁里传来一阵隆隆的机簧之声,石壁缓缓退去,露出洞口。 在那灯影摇曳的深长大洞里,石砥中盘膝坐在地上,双目低垂,什掌吐纳。在他那挺直的鼻子里,从双孔中缓缓流出两股淡淡的白雾,那丝丝缕缕的白气缭绕在他身前,脸上红晕淡涌,一派老僧入定的样子。 神武老祖一愕,忖道:“他竟会活着,难道他身具异禀,已将达摩三剑练成了!不会的,达摩三剑博大深异,练时耗费心神,容易使人生出幻觉,以致心神交瘁而死。”他诧异地叹口气,沉声道:“你该出来了!” 石砥中双目缓缓启开,两道犀利的目光有如利刃射出来,缓缓溜过神武老祖的身上。他身形轻轻一飘,像棉絮似的跃了出来,身后的石壁隆隆而响,霎时又密合在一起…… 石砥中恭身一揖,道:“老前辈,多谢你指导我修习达摩三剑!” “嘿!”神武老祖低喝一声,满头白发直竖而起,他双目寒光如刃,狠狠瞪视石砥中,道:“你这个小骗子,竟敢拿假的寒玉金钗骗我?” 他的右掌疾快舒出,五指扣住石砥中的腕脉,运力一紧,石砥中只觉有一股大力涌进自己全身穴脉,他急忙运起全身劲力抵抗。 他急急地道:“老前辈,你先听我解释!” 神武老祖狠狠地道:“你还要解释什么?一个年轻人要学惊人武艺也不能用这种低劣的手段。你拿假造的金钗骗我,到底是为什么?告诉我,这是谁给你出杓主意?” 石砥中一愕,没有料到沙子奇所交与自己的那枚寒玉金钗会是假的,他为人忠厚,一生之中最恨欺骗诡诈,何曾料到本身会做出这种为人不耻的恶行,更为自己受人愚弄而叹息。 他怔怔地道:“老前辈,我不懂你的意思?” 神武老祖杀气腾腾地道:“你当然不会懂,可是你看看地上就懂了。” 他指着地上碎裂的那枚寒玉金钗,厉声道:“我告诉你,这枚金钗是假的!” 石砥中脑中轰的一声,全身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抖,他不敢相信竟然做出这种大违仁义的事情来,脸上立时由苍白变得铁青。 他冷静地忖思道:“我石砥中是天地间一等的男子汉,岂能以这种卑劣的手段习得达摩三剑。南海门神武老祖一派之宗,当然不会故意拿话唬骗自己,此事原是自己不该,他要杀我,我只好索性闭目等死,不能一错再错,让千古后人骂我不仁不义。” 他暗自叹了口气,道:“我倒没有想到竟会是一枚假的……” 神武老祖此刻已经动了杀机,他冷煞地望着石砥中,右掌紧紧抓住石砥中的腕脉,恨恨地道:“我一生之中所求的是光明磊落,不做任何有背人情天理的事情,结果是孤独地守在这里虚度半生,这是为了什么?所求只是保全名节不入俗流。而你年纪小小就施奸玩术,做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我无法原谅你!” 他手指一紧,浑厚的力道直涌而出,沉声道:“我现在只有先毁了你,使你一辈子都不能走出无名谷!” 石砥中凄凉地叹道:“老前辈教训得对,请你出手!” 他自知理屈,不禁萌起一死的念头,是故全身劲道松懈,任对方那股洪流般的力道向脉穴之中撞来。 神武老祖一怔,不觉奇怪道:“你不怕死!” 石砥中正气凛然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我死得其所,罪该如此,只要心境坦然,也就不怕死了!” 神武老祖嘿嘿笑道:“你倒像是个男人!” 石砥中一怔道:“男人怎么样?” 第100章 神武老祖冷冷地道:“男人中有轻贱尊贵之分,有一种乞怜畏死,像个畜牲似的被人驱使,有的则是正气凛然,不畏任何艰难,坦然慷慨赴死……” 石砥中冷淡地道:“我是属于前者呢,还是属于后者?” 神武老祖冷笑道:“这要看你怎样表现了!” 他振臂一抖,将石砥中甩了出去,石砥中身形在空中一翻,飘然落地。 神武老祖冷冷地道:“我这样杀你,你必然心中不服,现在要我与你相搏,你尽量出手,莫顾忌我。这是你惟一走出无名谷的机会,你若不尽力拼命,在这谷中你很难闯得出去!” 石砥中急急地道:“老前辈,晚辈自知罪该万死,我并不想抵抗。” 神武老祖怒斥道:“混蛋!我学武至今,还没有杀死过一个不还手的人,你莫不是知道我有这种习惯,而想破坏我一生的美誉……” 石砥中摇头叹道:“在下绝没有存这种心,老前辈如果认为在下心术不正的话,在下愿自刎于剑下,以谢老前辈栽培之恩!” 神武老祖一怔,料不到石砥中会这样慷慨陈辞,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见石砥中诚恳,不似奸诈狡猾之徒,心里不觉起了好感。 但是江湖上诡谲多变,愈是道貌岸然、一派正人君子模样之人,心地愈恶毒。他惟恐石砥中在他面前故意造做,笑道:“你要自尽也好,我也免得动手!” 石砥中毫不犹疑拔出金鹏墨剑,一蓬闪颤的冷芒骤然耀起,剑刃泛起森森寒气,他长叹—声,道:“在下死不足惜,可惜尚有许多恩怨未了!” 当他想起自己在江湖上结冤遍天下,曾以一剑掀起武林万丈狂澜之时,心底那股雄心豪情又复荡漾,他落寞的一声大笑,长剑缓缓抬起,一种视死如归的英雄本色在他脸上显现无遗,那种豪情绝非普通人所能表现出来。 神武老祖看得心中一动,道:“慢着,我还有话要问你。” 石砥中一愣,道:“老前辈请说,晚辈已经是个要死之人,只要心中所知,定当相告,不敢有丝毫隐瞒。” 神武老祖哼了一声,道:“达摩三剑是自古至今最神秘博奥的三招剑法,浩荡江湖三千年,从无人能真正习得这种难练的剑法,我本身呕尽心血都没有小成,不知你是不是练成了……” 石砥中坚决地道:“晚辈不敢相瞒,晚辈确实练成达摩三剑了……” 神武老祖心里一阵激动,道:“我不信,我化二十年漫长岁月都参悟不通三剑之精奥,而你仅化了三天的时光,便能领悟三剑,这事说来很难令人相信!” 石砥中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剑技一门首在运用技巧,晚辈侥幸运用得法,那三招总算记得大致不差。” 神武老祖摇摇头道:“此剑法练时血管暴贲,会催动丹田之火而乱闯经脉,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或者吐血而死。” 石砥中据实以道:“晚辈来时曾在寒玉潭里洗浸二十余日,体中骨体己吸收寒冷地气之洗泛,故气血不波,经血流转如昔,所以达摩三剑能够练成。” 神武老祖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怪不得!” 他目中寒光上涌,大声道:“沙子奇果然是个鬼灵精,居然能想到寒骨拒火的道理。嘿嘿!老沙,你的心血虽然没有白费,可是要想在他身上得到达摩三剑,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他身形飘落在石砥中的面前,道:“你先施出达摩三剑中的第一式给我看看!” 石砥中手中长剑轻轻一转,在空中划起一道大弧,剑尖朝下斜指地上,双手握柄,剑刃寒光大颤,这正是达摩剑法中的起手式“达摩一式”。 他凝神吸气,注视神武老祖,在他冷漠的脸上涌起一股冷煞的寒气,像极一代宗师握剑在手,神武老祖一见这神灵博奥的第一式剑法,心神剧烈地惊颤,虽然他曾发誓再也不看这剑法一眼,可是当眼前这个年轻人将达摩一式施出时,他还是无法克制心里的震荡,而凝望着这空灵出神的第一招。随着眼光瞥处,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整个心神都为这幻化神灵的一招所吸引。 “呃!”他的喉底发出一声震颤之声,身子突然一阵颤抖,不自觉地整个神智都迷醉于这空灵的剑招上。 他突然一声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几乎疑为这是幻觉,不相信世间真有人能练成这博大深奥的前古剑法,一掌当胸推出,化掌变指,对准石砥中抓去! 石砥中骤见神武老祖一掌抓来,手中长剑不由得一颤,发出一连串嗡嗡剑鸣之声,双臂向下一沉,长剑斜竖而起,寒雾激荡飘出,正好削向武老祖的手指之处。 神武老祖这一招存心一试,见他反应如此之快,吓得忙缩手而退,但对方长剑一发便汹涌如潮水一般,竟不克自制追蹑而来,剑光骤起,直点神武老祖的胸前。 神武老祖身形急翻,在地上连滚三个筋斗,方始避过这威金裂石的第一招“达摩一式”。 石砥中一收剑式,歉然道:“老前辈请原谅,达摩三剑一发便不能自制,我没有想到它真有这样大的威力,请你不要见怪!” 神武老祖惨然笑道:“老夫雄峙南海达四十九年而未逢敌手,更没有让人一招逼退过,虽然这是达摩剑法本身的威力,可是若没有相当浑厚的内力,这种剑法根本无法施展出来。由你运剑的态势上,可看出你在剑技上造诣之深已在一流高手之上,如我料得不差,你在剑罡一门上也曾下过功夫!” 石砥中想不到神武老祖凭着自己施出的一招,便能将自己全部功力判断出来。在他一生之中,除了佩服父亲和有数几人外,就是最敬重神武老祖了。他深知神武老祖雄峙南海,威震中原,功力之高已达出神入化之地步,仅是那分观察力就非常人所及,心中除了佩服之外,还有一种敬畏参杂其间。 他恭敬地道:“晚辈功力浅薄,还望前辈多多教诲!” 神武老祖冷冷地道:“你若想活着走出无名谷,就得和老夫交手相拼,我虽然极爱惜你这身功夫,可是……唉,你动手吧!” 石砥中惶恐地道:“晚辈不敢!” “混蛋东西!”神武老祖冷煞地喝道:“你妄学达摩三剑,竟是个没有勇气的小子!” 他像是愤怒至极,挥起手掌向石砥中连拍三掌,这三掌力大如山,逼得石砥中闪躲跃起,连换三个式子方始避过。 “咻!”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急劲箭啸,神武老祖抬头一看,只见一支蓝色的火箭划过空中,射在回侧的石壁上。 他神色大变,喃喃道:“怎么会是她!” 谷外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话声:“南海门第十二代掌门韩三娘求见师兄!” 清脆的话声,袅袅飞散于空际,声浪虽高,可是每一字都清晰地传进谷底两人的耳中,显然来人功力甚高,是个不可忽视的劲敌。 神武老祖冷喝道:“我不要见你!” “师兄!”话声徐徐飘来,道:“你真不愿见我这个小师妹吗?” 自谷外传来的话声倏地冰冷,石砥中正在诧异之时,谷底已意外的出现大队人马,一个俏丽的中年妇人由数个锦衣汉子簇拥行来,霎时便到了他们面前。 神武老祖沉声道:“韩三娘,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韩三娘眉梢一竖,冷冷地道:“我现在是南海门第十二代掌门人,你身为南海弟子,怎可直呼韩三娘之名!师兄,南海一别至今已经二十九年,你难道不怀念师门,不想回归南海吗?” 神武老祖全身颤抖,激动地道:“南海已非我能安身埋骨的地方!韩掌门人,我武鸣已无回南海之意,请你领着门下弟子回去吧!” 韩三娘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冷若雪那个贱货?” 神武老祖目中寒光如刃,道:“冷若雪在我心中神圣不可侵,我希望韩掌门人不要在我面前侮辱她,否则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韩三娘冷煞地道:“同门之谊!哈!你倒是满有情意的,冷若雪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脱离师门,连掌门之尊都轻易抛掉!” 神武老祖冷冷地道:“这是个人之事,你无权过问!” 韩三娘神色大变,回头看了身后三个汉子一眼,怨毒地道:“师兄不回南海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出手打伤派来的南海弟子,难道师兄当真绝情,要背叛师门吗?” 神武老祖冷笑道:“无名谷已列为禁地,不论是谁,只要踏进一步,我便执法杀死闯谷之人。毛恨生等若不是报南海门之名,恐怕早就尸骨无有了!” 韩三娘冷冷地道:“这么说你还手下留情了呢!” 她的目光在石砥中身上轻轻一瞥,嘴角上忽然漾起笑意,道:“这是师兄的弟子吗?好一个上等之材!” 神武老祖急忙摇头道:“他不是我的弟子,你不要胡说!” 韩三娘神色一冷,脸色罩起一层寒霜,冷冷地一笑,身形轻移,向前走了两步,叱道:“这就是师兄的不该了,我们南海收徒传子,都得向南海门掌门人禀报,你不敢承认,莫非是怕我依照门规处置你!” 石砥中见韩三娘咄咄逼人,心里顿时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虽不知神武老祖和韩三娘之间的关系,但自双方口中已可约略知道一点梗概。 他急忙上前,道:“韩掌门人,能容晚辈说几句话吗?” 韩三娘斜睨他一眼,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师父在南海是第一奇人,那你必定也是一个不凡人物。 第101章 你说吧,我听着就是!” 石砥中见她一脸不屑的样子,虽然心中怒火高炽,却强自忍耐住了。 他冷漠地笑了笑,道:“在下在这里不得不声明,我并非神武老祖之徒,希望掌门人千万不要将这混为一谈,如果你要在下避开,我立时走出去!” 韩三娘冷笑连声,连看都不看人一眼。她身子轻轻一转,朝神武老祖笑了一笑,不怀好意地道:“师兄真会拿小妹开玩笑,你的无名谷既然不准外人踏进一步,为什么他就可以安然无事的进来,而南海的弟子就不可以进来?难道师兄所谓的外人,专指我南海门,这就教小妹不懂了,师兄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神武老祖冷冷地道:“你请吧,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韩三娘冷笑道:“师兄当真是绝情冷酷,连小妹都要赶出去了。唉!真是人心难测,小妹从南海远来这里,所为的是要请师兄重回南海门,哪知你会赶起我来了!” 她冷漠地叹了口气,突然冷酷地道:“东西拿给我,否则我不回去!” “什么?”神武老祖诧异地道:“你要什么?” 韩三娘冷冷地道:“达摩三剑的剑谱,及你身边的那颗辟水珠……” 神武老祖摇摇头,道:“不行,达摩三剑是我和冷若雪同时发现的,我们约定十年一会,将达摩三剑的剑谱轮流保管,现在十年之期马上届满,我无法交给你。” 韩三娘哦了一声,道:“原来她还不忘旧情和你往来,你们倒是一往情深啊!好,撇开达摩三剑之事不谈,辟水珠总该没问题吧!” 神武老祖坚决地道:“这个我更不能给你,而你得到它也没用处。” 韩三娘恨恨地道:“师兄,你的心好毒啊!当年你离开南海之时,故意将南海掌门之剑沉于南海之底,差点使我不能成为南海掌门……现在我们把话讲明了,辟水珠如果不交给我,本掌门将以南海门门规处置你。” 神武老祖冷冷地道:“离火剑你一日不得,你永远不能约束我!” 韩三娘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怨毒地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师兄妹要手动了!” 神武老祖混身一颤,连着倒退三步。他并非不敢和韩三娘动手,而是因为韩三娘现在已是掌门之职,双方只要一动手,自己便是叛师灭祖之罪。 他摇头苦笑道:“韩师妹要动手请便,我不还手就是。” 说完便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缓缓垂下,再也不瞧韩三娘一眼。显而易见,此老已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韩三娘狰狞地一笑,道:“武鸣,你一日不死,我心中的怨恨一日不会消除。你不要以为赖在地上不动,我就不便杀你,现在的韩三娘不是以前的韩三娘,处处对你忍让,而且从不违拂你的意思,现在可不同了,你即使不动手我也不饶你。” 她脸上罩满了杀机,扬起右掌,在掌心之中吐出一道冷煞无比的强光,对着神武老祖的身上拍去。 “砰!”空中响起砰的一声大响,神武老祖的背上结实地挨了一掌。只见他身上衣衫条条碎裂,身子不停地晃颤,一个黑红色的手印清晰地印在背上,五指印痕深入肉中。 神武老祖双目陡地一睁,摇摇头,道:“师妹,你变了!” 韩三娘哈哈大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我变了,自从你离开南海门时,我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冷酷无情,稍不如意就会发怒,现在想起来,那时也太傻了!” 两人谈笑自如,哪像是正在对敌,韩三娘哈哈大笑,手掌又复抬起,在空中一晃,挥了出去。 神武老祖神色惨然一笑,这一掌竟是不敢再接,身形原式不变向左侧一飘,擦过掌缘而去。 韩三娘冷哼道:“你能跑到哪里?” 她身形向前一欺,手掌在空中斜斜一翻,化劈为拍,竟击向神武老祖的胸前大穴。任谁也没想到韩三娘心肠如此恶毒,居然出手要置神武老祖于死地。 石砥中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只觉有一股怒火在心底激荡,身形如电射去,长剑斜挥而出,道:“韩掌门人,你也太过分了!” 韩三娘那一掌尚未落下,背后扑来一道冷飒的剑气。她心中一寒,顾不得再掌伤神武老祖一跃回身,灵巧的拔起身子,在石砥中剑上轻轻一点,飘出五尺之外。 她寒着脸,道:“你敢管我们南海门的事情?” 石砥中冷笑道:“路不平,众人踩。你身为一派之尊,竟去追杀一个孤独无依的老人,这在江湖道义上实在说不过去!” 韩三娘冷冷笑道:“你倒会怜悯别人,怎么不怜悯自己,现在你马上就可尝到管闲事的滋味,你是否能受得了!” 她的目光在那些南海门弟子身上轻轻一瞥,道:“赵霆,在三十招内,拿着他的头颅见我!” “是!”一个身穿黄锦袍的汉子大步走出来,从肩上缓缓掣出一柄寒芒灼射的长剑,逼向石砥中…… 第二十五章南海奇书 赵霆斜舒长剑,满面阴狠之色,挺剑直出,一步一步逼向石砥中身前。直到双方距离只剩八步之远,他才煞住身子,冷冷地道:“阁下先通报名字来听听,我从不杀无名之辈!” 石砥中哈哈一笑,道:“阁下可能要失望了,在下正是一个无名之辈,区区姓石,阁下只要记清楚我姓石就行了!” 赵霆双眉一皱,道:“中原道上只有一个石砥中姓石,传闻他曾大闹海心山,力毙四大神通,我虽没有见过,倒是耳闻已久。” 石砥中朗朗笑道:“不敢,在下正是石砥中!” 赵霆全身一颤,没有料及对方便是中原第一高手石砥中。 他心中大懔,向后退了一步,回头道:“掌门人请将招数限制放宽,免得弟子等会折了南海门的名声!” 韩三娘冷漠地道:“不行,我说出的话永不更改!” 神武老祖这时也紧张地望向场中,他摇头叹道:“年轻人,你何苦涉身南海门的事情!现在老夫对寒玉金钗的事情已再不再追究,赶快离开无名谷。” 石砥中坚决地道:“武老前辈放心,我会将这里的事解决!” 韩三娘这时眸光一寒,道:“赵霆,你还让那老东西和这小子罗嗦什么?还不快拿下他的头来见我!” 赵霆不敢违令,急忙挺剑直进。这人心细如发,心中不敢存丝毫大意。 他凝神斜驭长剑,自偏而入,一剑向石砥中的肘间切去! 石砥中冷笑一声,身影晃动,金鹏墨剑连颤两个剑花,轻轻将赵霆劈来的一剑化开。 赵霆手臂一震,长剑几乎脱手飞去,他吃惊地退后两步,双目紧紧盯住对方,再也不敢轻易出手,这才知道对方功力比自己要高出许多。 不过这只是他心里明白,旁边的都不晓得仅那一招已经有胜负之分,见赵霆扬剑不动,俱愣在一旁。 赵霆忽然一垂长剑,道:“在下不敌,多谢你手下留情!” 韩三娘一怔,厉喝道:“混蛋,一招才过,怎知就败了?” 赵霆黯然道:“掌门人,你再看看他手中的长剑!” 韩三娘这才注意到石砥中手中的金鹏墨剑,她神色微变,暗中诧异得心神直颤。 她冷漠地道:“大鹏护柄,墨玉镶边,这是我们南海奇书里所记载的那柄锋利神剑……嗯!难道他就是大漠金城之主!” 她目中闪烁出一股异光,道:“石砥中,你这剑可是得自大漠!”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还是派人动手吧!如果你怕我神剑锋利,不妨你亲自动手,免得等会儿伤亡太重。” 韩三娘冷笑道:“像你这个后生小子也配和我动手,你既然敢管我们师门间的闲事,从今以后便是南海门的仇人。” 她向身后的一个汉子施了一个眼色,那个汉子手持大弯刀跃了过来,大弯刀在空中一扬,带起一股冷芒。 这汉子大声道:“孙星倒不信你那把烂剑有多厉害?” 韩三娘统驭的南海门,门下各色人物都有。她深知金鹏墨剑锋利无比,非普通兵刃所能抵御。 孙星在南海门中素以臂刀浑厚着称,手中大弯刀沉重如棍,少说也有百余斤,以这种重兵器对付轻兵器,正好得以克制住对方神剑。 石砥中冷漠地道:“你上来试试就知道了!” 在他脸上陡地罩上一层煞气,他斜驭神剑,心中极快地忖思如何将南海门逐出无名谷外。韩三娘若不离去,神武老祖生命就要不保。心念电转,一股浓浓的煞气自眉梢上显露出来,嘴角极快地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孙星将大弯刀一举,怒喝道:“王八羔子,你竟敢小视我南海门孙星!” “呼!”他一刀迎空劈来,看他身材魁梧行动有些不灵活,动起手来可真不含糊。大刀在手有如银虹,出手之处,全是致命要害。 由于南海门武功自成一派,招式狠辣,诡异难测,石砥中一时捉摸不透对方刀法的来路,所以连避三招,方始回招。 他这时杀机已动,剑刃一翻之间,自挥霍刀影中一剑切人,直削对方小腹,快得使人眼前一花。 “呃!”孙星痛苦地惨嚎一声,大弯刀锵然跌落地上。 他双目睁得有如铜铃般大,尽是死亡恐惧之色,先是凝立不动,然后抱着下腹缓缓倒地,一股鲜血自腹中涌出,连肠子都流了出来,死状凄惨。石砥中一剑杀死了孙星,不但南海门的弟子都变了脸色,连神武老祖都神色不豫,他暗暗叹了口气,道:“这下你真惹祸了!” 第102章 韩三娘目眦欲裂,沉声道:“好呀,你敢杀我们的人!” 她像是已经疯了一样,向前奔出两步,回头又扑到神武老祖的身前,厉喝道:“武鸣,你竟敢叫他杀死我们南海门的弟子,现在我要传南海门的‘伏诛令’,命所有南海门的弟子将他杀死以报血仇,倘若你还要袒护他,不妨先和我较量!” 她恍如受到极大的刺激一样,眸中竟隐隐泛现泪影,伸手自怀中拿出一支令箭,高高举在头顶上。 所有南海门弟子一见“伏诛令”,包括神武老祖在内,俱伏在地上,敬聆掌门人韩三娘的号令。 韩三娘冷漠地恨声道:“南海门第十二代掌门人韩三娘现在亲传‘伏诛令’,要你们倾出全力,将我们仇人石砥中杀死!” “得令!” 所有的南海门弟子同时自地上跃了起来,各自掣出身上兵刃,朝石砥中逼了过去。这次南海门远来无名谷,随来的弟子共有十二名之多,俱是南海门一时上上之选。孙星一死,他们心中大痛,纷纷含愤出手。 石砥中目睹这么多高手向自己奔来,丝毫不惧,神剑斜舒,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他沉声喝道:“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自左右两方同时飘起三道人影,嘿嘿连声冷笑,这三个人嘴里发出冷笑,三件兵刃同时击了出去。 石砥中双目圆睁,脑涨中疾快忖思道:“这些南海门高手都受韩三娘的领导,攻敌时不死不休,我若要彻底解决此事,只有施出达摩三剑!” 他深知韩三娘心肠至毒,这个怨仇已因孙星之死而不可解。况且神武老祖虽非授艺之师,但也算间接传授达摩三剑,他虽对自己不甚谅解,自己但求心中无过,尽力为他排解恩怨,而将此事全搁在自己身上。 迎面金风拂体,冷寒的剑气自三个不同方位扑来。石砥中为求一击成功,双手紧握剑柄,大喝一声,达摩一式已经施出。 只见光华暴闪,空中一片剑影,那三个南海门高手才闯进剑幕之中,连吭都没有吭出一声,便身首异处,血溅五步而死。 石砥中挥剑在一招之下杀死南海门三大高手,非但是韩三娘一呆,连他自己本身都有些意外。 达摩三剑虽说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剑技,可是石砥中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剑法一发便要伤人,若非自己亲见,他尚以为自己身在梦境之中。如何也不信这三个南海门高手会在一招之下,身首异处,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他暗暗叹了口气,脑海中疾快忖道:“我早知道这种剑法如此威烈,怎么也不会学习这种霸道的剑法。我结仇遍天下,如果每次对敌都有如此结果,那死在我手中的人岂不是将不可胜数……” 他生平忌恶如仇,但并非是好杀之辈,一见达摩三剑如此霸道,不禁后悔自己走进无名谷,修习这种举世无俦的狠辣剑法。 韩三娘面如死灰,颤声道:“达摩三剑,达摩三剑……”南海门的弟子俱被石砥中这幻化的一招所骇慑,畏惧地望着这个冷酷的年轻高手。一听韩三娘呼出“达摩三剑”数字后,更都骇得全身惊颤,各自退了开来。 韩三娘回头狠狠地瞪了神武老祖一眼,道:“武鸣,你竟将达摩三剑传给他了。好呀!你私藏达摩三剑不交给南海门,原来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神武老祖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一切皆由天定,这孩子福缘特厚,仅仅化了三天的时光依图默练,竟有小成,老夫并没有亲传他武功。” 韩三娘清叱道:“你胡说!天下哪有仅化三天时光,就能练成三大绝招的道理,显然你是故意拿话绕开……” 神武老祖痛苦地道:“师妹难道不相信,老夫所说句句是实……” 韩三娘冷冷地道:“当然不信,现在我们南海门已连死四个弟子,我要你武鸣以一人之力,将石砥中杀死,替我南海门洗雪前耻!” 神武老祖笑道:“你怎么不出手?” 韩三娘冷哼一声,道:“你是掌门人,还是我是掌门人?现在我已三传‘伏诛令’,听不听全在你了,只怕欺师灭祖之罪你可承受不起!” 神武老祖愤怒地低吼了一声,全身的衣袍隆隆鼓起,满头发丝随风飘散。 他嘿地怒喝一声,道:“韩师妹,老夫算服了你!” 韩三娘嘴角一掀,冷笑道:“谅你不敢不服!” 神武老祖恍如没有听见一样,大步向前走来。 韩三娘只是冷笑,望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神武老祖寒着脸朝石砥中行去,闷声不吭一掌击出。 石砥中急道:“老前辈!” 神武老祖沉声道:“不要多说,尽量出手就是……” 他连续劈出数掌,掌劲如刃,劲气旋激,石砥中身形连避几次,方自猛威的掌劲中冲了出来。 “嘿!”神武老祖并没有因为石砥中不回手而停止,低喝一声,左足倏地飞起,踢向石砥中的“腹结穴”。右拳一钩,直贯石砥中的太阳穴上。这一招是南海神拳中的一招伤敌绝招,攻时猛烈,往往使人不易闪避。 石砥中逼不得已,长剑急快地当空一颤,轻轻点向神武老祖的腕脉之处。而足下移动,灵巧诡异地避过这飞来的一足,双方动作都疾如电光石火,身形稍沾即退,而又复扑在一起,直把南海门弟子看得愣住。 韩三娘手举“伏诛令”,见两人功力之高,都远在自己之上,心中毒念丛生。 她双眉紧锁,鼻子里轻轻传出一声冷哼,脑海中不由忖道:“我要借这个机会将这两个家伙俱毁在这里,石砥中在中原被誉为年轻辈第一把高手,南海门要想进军中原,首先要将他除去……武鸣一日不除,我这个掌门之职一日不能稳固……哼!看你们今天哪个能活着出去!” 她脑海中恶念纷沓,一时数条毒计涌上心头。 忖念未逝,韩三娘正在怔怔出神之时,手中的“伏诛令”突然让背后一个手掌抢了过去。 她心中大骇,喝道:“哪一个?” 一个大旋身,单掌护住胸前,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素服的明丽妇人,手拿“伏诛令”正不屑地向自己冷笑。韩三娘心神剧颤,变色道:“冷若雪是你!” 冷若雪冷冷地一笑,道:“不错,你还没忘了我!韩三娘,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二十年情海掀波,你还没忘了那段情?” 韩三娘恨恨地道:“忘不了!尤其是你,我更忘不了。若不是你,怎会使我情海生波,虚度年华,时至现在还是小姑独处!” 冷若雪冷笑道:“受害的并非只你一人,我活得并不比你好多少。为了南海门,我和武鸣只能十年相会一次。” 韩三娘目中闪出一丝怨毒之色,道:“你们还有相会之日,而我……” 冷若雪脸色一动,道:“这只怪你私欲太强,处处想表现在万人之上,而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武鸣待你太宽大了,连掌门之位都让给你,所为的正是要满足你称霸南海的欲望,现在这些你都得到了……” 韩三娘冷笑道:“我虽然得到了权势,可是却失去了爱!” 冷若雪冷冷地道:“利欲冲昏了头,使你忘了身为女人,而因此失去了一切。你只能做男人的情妇,而不能成为贤慧的妻子……在先天的条件上你比我强,但在待人处事方面却比我差,所以说你永远得不到男人的真情,除非是你改变自己……” 这些话句句敲进韩三娘的心坎里,她只觉心底的怒火就像燃烧的烈焰一样,气得她失去了冷静,几乎马上就要发作起来。 她狰狞地一笑,道:“女人,女人,你只是个卑微的女人,只会用你的美丽去博取男人的欢心,甘愿成为男人的玩物,一个没有生命的附属品……女人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我要将女人的潜力表现给男人看,冷若雪,你太没骨气了!” 冷若雪不屑地道:“这你又错了,女人贵在贤淑,男人强在骨气,情之所至,金石为开,百炼精钢也会化作绕指柔。这些女人先天的本能你不用,而只想在男人面前表现自己伟大。男人不愿有个强过自己的妻子,在妻子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而女人也不会视你为英雄,所以我说你是个泼妇,也是一个不智的女人。” 她始终话声平缓,柔和中带有磁性的魅力,韩三娘虽然恨她入骨,也不禁为她那种风度所折。 韩三娘恨恨地道:“冷若雪,粉红帐里三千丝,现在这些都已经扣不住我。我要将你们俱毁在这里,让你们看看爱情伟大,还是手段厉害!” 冷若雪神色一变,清叱道:“你办不到,无名谷不是南海,这里机关埋伏是我和武鸣平生心血所聚,要将侵犯无名谷的人毁灭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你大可放心,奇门遁甲消息埋伏是对付外人,绝不会对付南海门的弟子。” 韩三娘冷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冷若雪,你也将我估计错了,我若没有充分的力量,也不会敢来这里。首先你可瞧我搜罗来的两个绝代奇材,这两个人对你们可是大大不利!” 她轻轻一声长啸,谷外突然跃出两条人影,像两个幽灵似的一闪而至。 冷若雪抬头一望,只见两个青年面貌长得一模一样,同样身穿红色大袍,身背长剑,威风凛凛。冷若雪惊道:“这是文氏兄弟,隐居南海万恶之尊的宝贝儿子!三娘,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和这些人在一起!” 韩三娘哈哈笑道:“不错,文子才和文子戈身兼其父之长,用他们来对付你们却是正好的人选,他俩的怪异功夫你是知道的!” 第103章 冷若雪神色凝重斜睨了激斗中的两人一眼,道:“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这样下去无名谷当真要毁在这两个恶徒手上。” 她急急喝道:“住手,鸣哥,文氏兄弟来了!” 神武老祖全身一颤,劈出两掌后暴身而退。 他回头瞧了冷若雪一眼,激动地道:“雪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冷若雪苦笑道:“鸣哥,眼下不是谈我们之间事情的时候,三娘已将万恶之尊的两个儿子引来这里,你我可能都逃不过劫数。” 韩三娘见两人亲昵的互相称呼,心中不觉泛起怒火。 她冷哼一声,回头对文氏兄弟道:“两位可以动手了!” 文子戈摇摇头道:“我们的条件还没谈好,你若答应将南海奇书献给我爹爹,我兄弟才会帮你将这两人制伏。” 韩三娘颤声道:“条件太苛刻了,你们能不能改换别的……” 文子才道:“不能!世上还没有别的东西让万恶之尊瞧在眼里,除了南海奇书,我们什么都不要。这是很公平的交易,你出奇书,我们卖力,否则一切免谈。” 这两人当真是高傲得令人生气,他们说完话之后,双手背负身后,俱抬头仰望天空。那种悠闲的样子,恍如世间没有任何人值得放在他们的眼里。 神武老祖心中一急,道:“师妹,你千万不能将南海奇书送给万恶之尊!” 韩三娘冷酷地道:“为了对付你们,我将不惜任何手段,我愿意以更大的代价看着你们两人死在我面前。” 她朝文氏兄弟颔首道:“我答应你们,但必须要杀死他们……” 文子戈嘿嘿笑道:“放心,放心!一分价钱一分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只要价钱公道,一切包你满意!” 冷若雪神色惨然,道:“鸣哥,看来我们当真是要死在一起了!” 神武老祖黯然一叹,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文子戈身形一动,和文子才双双向前扑去。 两人身法怪异,只见红影一闪,一蓬红雾自两人掌心之中弥漫布起,对着冷若雪和神武老祖身上击去。 冷若雪和神武老祖恍如非常畏惧这布起的红雾,两人神色大变,尽量回避和对方手中的红雾接触。 文氏兄弟似乎抓住神武老祖和冷若雪的弱点,在招式上尽量找空隙,数招之后,神武老祖额上泛汗,喘声呼呼,出手虽然凌厉,却不敢攻近敌身,每每在即可伤敌的情形下撤招自退。 突然,冷若雪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叫,身子在空中一顿,坠落地上。 她脸色铁青,目中尽是恐怖之色,颤道:“鸣哥,我不行了!”神武老祖愤怒地击出两掌,逼退文子戈。焦急地问道:“雪妹,你吸进那‘残形毁元雾’了?” 冷若雪颤声道:“我只吸进了一点!” 她全身颤抖,嘴唇渐渐青紫,在地上一个大翻身,滚出数步之远,一股鲜血自嘴角溢出,便寂然不动了。 神武老祖像疯了一样,拼命冲到她的身前,满头白发根根竖起,他愤怒地低吼一声,跪在冷若雪的身前,颤声道:“雪妹,你等我一步……” 冷若雪的身子在这一瞬间,突然起了一阵变化,只见她全身上下一阵抽搐,化作一股黄水流在地上,露出白森森的一堆枯骨。 恶臭的腐味随风飘传开来,韩三娘和那些南海门弟子急忙退出数丈之外。 石砥中看得心中大骇,想不到文氏兄弟掌心含的红雾这等剧毒,他向前踏出两步,急道:“武老前辈!” 神武老祖目中泪水泉涌,道:“年轻人,老夫在此不得不请你施出‘达摩三剑’了!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万恶之尊的两个恶子杀死,然后丝毫不停留的奔出谷外,否则你的遭遇将和我们一样……” 石砥中一愣,道:“为什么?” 神武老祖急急地道:“那红雾……” 他像是得到大病似的,嘴唇颤动,才说出三个字便倏地住口,身躯一阵剧烈地颤动,恐惧之色在他脸上显现出来,骇惧地望着石砥中。 “砰!”石砥中这时整个心神都为神武老祖那种凄惨的景象所吸引,不知文子才骤然发动。他只觉背上一震,心脏被那沉重的掌劲几乎震离了位置,石砥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陡地转了过来。 在他眼中闪出一丝怨毒之色,文氏兄弟看得心中大惊,被对方那愤怒的眼神所骇退,心神俱是一颤。 石砥中恨恨地道:“你们两人的心肠好毒!” 文子戈嘿嘿一笑,道:“我爹被誉为万恶之尊,行事自然不能以常理而论。我们家训中,每人都必须要恶事做尽,否则怎能算得上是万恶之尊呢!” 石砥中怔了一怔,还是初次听到这种怪论。 他气得仰天一声大笑,金鹏墨剑轻轻一颤,怒喝道:“好个万恶之尊,我非将你们这群恶子恶孙诛于神剑之下不可!” 他冷哼一声,嘴角上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眉梢的杀意愈来愈浓,大喝一声,长剑斜劈而出。 文子才只觉眼前银虹暴闪,冷森的剑气泛体生寒。 他心中大骇,身形一移,挥掌劈出,颤道:“二弟!这是什么剑法?” “呃!”金光闪起,文子戈发出一声惨呃,一蓬鲜血喷洒而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出七步之远。 文子才骇颤道:“你敢杀我二弟,万恶之尊必不会放过你!” 石砥中斜驭长剑,冷煞地一笑,道:“你等着看吧!” 他恨透这两个无恶不作的文氏兄弟,长剑在空中一颤,一缕寒光汹涌而出,这是达摩三剑中的第二式,文子才连吭都没吭出一声,倒地劈成两半。 石砥中连劈两人之后,心中那股沉闷的郁气不由一畅,他正待深吸一口气,突然记起神武老祖临终之言,身形在空中一拔,飘出数丈之远,回头一瞧,神武老祖这时全身早巳化为一滩黄水,和冷若雪的尸骨并排躺在一起。 他暗自叹了口气,道:“南海门一代宗主便这样死去,生命对他太残酷了!” 随着话声,他踉跄向谷外行去。 清晨,微曦初起,蔚蓝的穹空里闪现丝丝金影。浑圆的露珠浮在草叶上,迎着初升的朝阳泛现出晶莹的珠光…… 雾渐渐淡去,大地寂静,天际无声。 自那逐渐淡逝的云雾里,一个人踉跄走了出来,他身形摇晃,步履沉重,望着浮在云天的一丝金阳,发出落寞的长叹,嘴唇翕动无语。 他忖道:“生命如朝露,仅是那么短暂的一刻,谁又想到我石砥中才学得达摩三剑,顷刻间就要毒发身死……在这美好的一旦里,多少的生命才要开始,而又有多少生命即将在这世间消逝……” 敢情他在无名谷里,身上所中的那一下重击,含有剧毒。他只觉神思恍惚,身上连仅有一丝力气都荡然无存。 他深知万恶之尊手下,都是邪恶至毒的高手,自觉求生无望,生命的结束仅是迟早的问题…… 石砥中在谷口凝立了—会,忖道:“沙老前辈说要在这里等我,不知他来了没有,如果他知道我伤重即将死去,一定很伤心浪费了造就我的一番苦心……” 他落寞地深深吸了口气,身形一晃,一种锥心挫骨的痛苦在他脸上显露出来。他低呃了一声,道:“我背上的掌伤怎发作得这样快,仅这一会儿左臂便无法抬起来,唉!好厉害的毒掌!” 他艰难地移动着身躯,向前走了几步,痛苦地蹲了下去。在他那紫青的玉面上,泛起一股黑气,直通眉心之处。 石砥中只觉眼前一阵模糊,几乎痛晕过去。 陡地一声大吼自他耳际响起,使石砥中那迷乱的神智一清,怔怔地睁开双目,朝左侧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大雪猿正和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青衣姑娘扑斗。 这全身雪白的大猿像是想要扑到他这边来,狰狞的张开大嘴,扬起双爪攻击这个少女。 那个青衣少女功力甚高,出手全是大雪猿的致命之处,而这大雪猿也身法灵巧,它倒也不畏惧这少女的攻击。 青衣少女轻叱道:“这个人是我发现的,你可不能跟我抢!” 大雪猿在地上只是一阵乱跳,指手划脚地比划一阵,意思是这个人必须要让给它,否则它就要拼命。 青衣少女冷哼一声,道:“不行,你那死鬼主人自己不敢来,偏偏叫你来受罪!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将他带回去了,有本事叫他到我家来要人好了。” 大雪猿似是逼急了,抡起爪子向这青衣少女的胸前抓去。 青衣少女玉腕一转,一柄短短的匕首轻轻掣了出来,以一种极快的手法向大雪猿的手爪上削去,吓得那大雪猿急忙缩手而退,连着怒吼几声。 它似是知道对方不好惹,怪叫一声,又比划了一阵。那种样子极为滑稽,看得石砥中都不由暗暗好笑起来。 青衣少女依然不允,怒叱道:“滚开!这个人已经快死了,你再胡缠,小心我敲碎你的脑袋,假如你的主人真要比划,也要等我爹将他救活之后再说!” 大雪猿恍如听得懂一样,在地上跳了两跳,怨毒地的瞪了石砥中一眼。吱吱两声怪叫,疾快地奔跃而去。 青衣少女回头向石砥中一笑,道:“好了,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石砥中一愣,道:“姑娘是为我和那只白猿相斗?” 青衣少女双目一瞪,说道:“当然罗!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来了。刚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大白猿是黎山医隐的守门灵兽,那个人孤僻自傲,寻常的病人从不给人看一看,虽然有绝世的医道学问,却从没有真正救过个活人,不知他怎么晓得你中了‘残形毁元’毒雾,竟动了恻隐之心,哼!” 第104章 她冷笑道:“这个人心肠极黑,绝不易轻易救人,我想他可能看上你这身根骨,想将你造成一个万毒之人。” 石砥中怔怔地道:“万毒之人?” 青衣少女嗯了一声,道:“不错,他是想将你改变成一个身含百毒的怪物,然后再利用你替他做事。凡是他造就出来的毒人,每七日必须换血一次,使身体中的剧毒得以清血,否则便会万毒攻心而死。你在那种情形下,只有受他的指挥,而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因为你那时将没有一个朋友,连亲人都离你而去!” 石砥中茫然叹了口气,道:“这是为了什么?” 青衣少女轻轻一笑,道:“所谓万毒之人,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含剧毒,谁和你在一起,随时都可能会中毒而死,试想谁愿意和一个这样危险的人生活在一起。” 石砥中哦了一声,做了万毒之人,岂不也要孤独地死去了!” 青衣少女想了一想,道:“那也不尽然,有时也有快乐,那就是在你吸收一种新的毒素之时,遍体血脉流畅,会有一种快感,就像夫妻间行那种事……” 当她娓娓说至此处,也不禁脸上羞红,急忙低下头去。 她轻轻一拂肩上的小辫子,道:“我们快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再晚连我爹都救不了你!” 她伸臂扶起石砥中就要走。 石砥中急急地道:“姑娘放下我,我自己会走!” 青衣少女淡淡地一笑,道:“别再逞强了!中了‘残形毁元’毒雾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过死亡的魔手。世上能解这种毒的人不多,据我所知,恐怕只有三个人?” 语声一顿,又道:“你如果不是练过毒魔神功恐怕早就死了,黎山医隐所以会看上你,也是因为这一点。” “三个人?”石砥中问道:“哪三个人?” 青衣少女正容道:“一个是万恶之尊文君玉,一个是黎山医隐,再就是我爹了,前两个都是见死不救之徒,惟有我爹……” 石砥中虽在伤重之下,也不觉兴起无边的好奇,他试探道:“不知令尊怎么称呼?” 青衣少女得意地道:“我爹自称是寒山大夫,不过人家都称他作袖手鬼医。他要救人都是自己选好对象,非是真正疑难杂症他从不下手,因此在我家看病的人,大多是医典上找不出来的怪病,否则也不敢向我爹开口!” 她身形如飞,扶着石砥中奔驰如电。 石砥中经过这一阵颠簸,头脑渐渐模糊起来,呻吟一声,便晕了过去。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落日余晖自窗棂射人,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睡在阁楼里面。清净的阁楼,除了两幅画像,还有一副对联。他茫然扫视屋中一眼,黯然叹了口气。 突然,他发现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那是青衣少女的一双大眼睛。 青衣少女怔怔望着这个男子出神,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见石砥中身子一动,她柔声问道:“你醒了!” 石砥中挣扎着要坐起来,青衣少女的一只手掌已经轻轻按在他的肩上,非常体贴地笑道:“不要动,一切有我!” 石砥中暗自叹口气,道:“多谢姑娘救我,不然我此刻已经做泉下之鬼了!” 青衣少女淡淡地道:“你身上的毒还没有祛除,这要等你醒后才能决定是否要动手术。你已服下我爹的解毒护心丹,暂时还不会发作,你不妨趁这个时间多养神,待会儿动手术要……” 石砥中惊得要跳起来,道:“要动手术?” 青衣少女颔首道:“你除了吸进少许的‘残形毁元’毒雾外,肩上还中了一掌。那一掌剧毒已经侵入肉中,如果不将那些腐肉割除,你依然会死……” 她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一样,在床头上的一个小环轻轻一拉,阁楼下面传来一连串叮当之声,她轻声道:“我已通知我爹爹,他马上就会上来。” 果然,没有多久阁楼间已响起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门帘轻轻掀起,一个黑髯长衫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在石砥中脸上淡淡一瞥,伸手试了一下脉膊,冷冷地道:“你愿不愿意动手术?” 石砥中沉思后道:“假如有这个必要,我愿意一试!” 黑髯老人嗯了一声,拿出一张信笺,交给石砥中,道:“写一张死亡保证书。” 石砥中一愣道:“死亡保证书?” 黑髯老人冷冷地道:“要想生,必要先想到死。万一手术不灵,你死了我如何向你家人交代,保证书必须要写,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青衣少女一急道:“爹,你……” 黑髯老人面色一冷,道:“这是规矩,规矩不能因他而废。” 石砥中暗自叹了口气,没有想到世间还有这种罕见罕闻的怪事。他默默忖思一会,拿起笔来写了一分手术自愿的保证书,交给寒山大夫。 寒山大夫看了一眼保证书,斜睨青衣少女一眼,道:“竹君,你将东西准备好,我现在要动手术了。” 青衣少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不多时拿着刀剪走了回来。 寒山大夫手持小刀,将石砥中背上衣衫一撕而裂,道:“你可得忍耐点,这种痛可不是常人受得了的!” 石砥中悲凉地一笑,道:“前辈尽管动手,晚辈还顶得住!” 寒山大夫再也不说话,拿起小刀在他背上轻轻割开一道口子,乌黑的血水一涌,使青衣少女脸都变了色。 她这才看清楚石砥中背上伤势,那掌伤像碗口般大,青紫一片,寒山大夫手挥小刀,将那片片腐肉割了下来,一直到血色变红为止。石砥中痛得身躯直颤,冷汗颗颗滚落下来,可是他却忍住痛苦,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 最紧张的还是那个青衣少女,她双眸睁得奇大,紧张地望着寒山大夫的动作。 她拿出一条香巾,替石砥中轻轻擦去汗珠,小声道:“你忍着点!” 石砥中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情感,双方心神同时一震,心中同时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寒山大夫的工作总算完成了,割至见到白骨方始罢手,他拿起一瓶药粉,散在伤口上一些,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冷冷地道:“已经没事了,多休息两天一切都可恢复正常!” 石砥中乏力地躺了下去,青衣少女关怀地替他覆上轻褥,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股幽馥的花香飘进了他的鼻息之中,他深深吸了两口,缓缓张开双目,只见在床头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白香花。 石砥中脑中一清,暗暗地忖道:“这青衣少女真是个好女孩子,连安慰病人所需要的花朵都为我采来了,唉!这个人情我要如何报答!” 忖念在他脑海中尚未消逝,纷沓飘涌的思绪突然被一阵争吵声弄乱了。 石砥中一愣,不由忖道:“他们在争执什么?怎么吵得那么厉害?” 他凝神聆听,渐渐发觉所争吵的对象正是自己。他想不到这对父女会为自己而互相争执,石砥中心中不禁一阵难过,暗暗为自己的不幸而伤心。 声音愈来愈大,只听青衣少女尖声道:“爹!你不能这样做?” 寒山大夫的口气似乎软化许多,只听他叹道:“孩子,你知道他是最好的人选之一,一个学医的人所求的是要得到更多的医学知识,他能变成一个毒人,我也能设法使他恢复本来面目,只是这过程非常复杂而已。” 青衣少女不依道:“你这等于毁了他!” 寒山大夫急急地道:“不会,不会的!这个世上只有黎山医隐是爹爹的对手,也惟有他使爹爹寒心。他素以制造毒人引以为傲,爹爹本着济世救人之心,非要研究出能解除毒人身上万毒的方法不可,这样爹爹的神术才会流传下来,使黎山医隐不敢再以毒人为平生绝技。” 青衣少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泣道:“爹爹,你要研究医术就拿女儿做实验好了,不要伤了他的生命,我求你,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寒山大夫许久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爹依你了,唉!你这个固执的孩子,连爹爹的事都要管,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你去救他了。” 青衣少女奇道:“爹,难道你早有打算要……” 寒山大夫道:“他在无名谷血拼万恶之尊之子的事,是我和黎山医隐同时发现的。我俩一见文氏兄弟施出‘残形毁元’毒雾,心中都动了拿这小子试验的念头,我如果不救他,黎山医隐也会救他,不过他此时可能已经成了万毒之人。” 石砥中辗转反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凄凉地摇摇头,对世间的事情陡然有更深切的了解。脑海中思潮疾涌,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直到轻巧的步履声慢慢传来,他急忙闭上眼睛,恍如熟睡一样。 青衣少女脸上泪痕已经拭去,她望着睡着的石砥中,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冤家,你知道我已让你那种丰朗的样子迷住了吗?为了你,我和爹爹几乎要闹翻了!” 她幽怨地注视着石砥中,又轻轻道:“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闯进我心中!感情的发展当真是这么奇妙吗?假如你知道我这样爱上你,你会不会也这样爱着我呢!” 石砥中心头一震,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跌进情网里。他的心已随往昔痛苦的岁月而死去,再也没有人能激起他心中的涟漪。 他暗自叹了口气,在心中暗号道:“姑娘,你千万不能爱上我!爱上我你可会痛苦一辈子,我的心已没有爱,只有痛苦……” 他眼前像一蓬云雾似的,又展现出东方萍那俏丽的影子,那双含着无限情意的眸子,深邃得有如蔚蓝的大海。 第105章 薄薄上翘的嘴唇,形成一种悦目的美丽,挺直的鼻梁,流云般的发丝…… 东方萍的一颦一笑在他心中印象是那么深刻,每当他闭上眼睛时,她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像个无所不在的精灵,永远占据他的心湖。 霎时,他沉思在无涯的回忆里。 思绪像头脱缰野马奔驰于往日的欢乐中,追逐于虚无的梦幻里,整个神思在无止尽的梦中飞驰…… 突然,一个窗棂碎裂的响声震醒他的沉思,只听吼声一响,青衣少女发出一声清叱,挥手劈出一掌。 霎时掌风呼呼,一声低嘿冷笑响起—— 石砥中这时身子朝向床里,无法偷窥屋内搏斗的情形,他这时又不好立时清醒过来,而室中的青衣少女似乎也怕吵醒了他的休养,尽量不出声,双方都在静默中焦急等待,从动手的情形上,可知青衣少女已施出了全力。 青衣少女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叱道:“你要干什么?” 那个人低喝一声,道:“我要毁了他,黎山医隐素来就是这个怪脾气,得不到的就要毁了,我不能这样让一个好人选落在你爹的手中!” 青衣少女隐叱道:“你是怕我爹将他救好,而不能显出你的医术……” 黎山医隐嘿嘿大笑,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更重要的,你爹想利用他而创出解救毒人之法,我可不能让他有这种研究的机会。” 青衣少女斜斜劈出一掌,道:“你现在想杀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我爹马上就会回来,那时你要逃走恐怕都不容易!” 黎山医隐哈哈大笑,道:“小妮子到底是经验太嫩了,我来时已命我的大毛和我的儿子将你爹引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三个时辰内他绝对赶不回来,我要杀他那真是太易如反掌!” “胡说!”青衣少女冷笑道:“在他的病没有治好前,我爹是不会离开的!” 黎山医隐冷冷地道:“要骗你爹当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我来时于百里之外放了一盒‘灵芝草’,你爹心惜灵药,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石砥中再也按捺不住,他故意轻轻呻吟一声,翻转过身来。可惜搏斗中的两人将全副精神都贯注在拼斗上面,竟没有发现他已经清醒。他朝黎山医隐一瞧,只见这人长得胖头肥耳,又生得非常之矮,双目寒光闪动,功夫竟是奇高,逼得青衣少女奋力挡在床前,不敢让对方扑过来。 不过这一来可累得她香汗淋漓,娇喘不已。 而黎山医隐却出手冷酷无情,尽量在她身上招呼,使她每一掌都倾尽全力,拼命的抵挡。 青衣少女逼急了,道:“你住手,我们到外面去打!” 黎山医隐嘿嘿冷笑道:“没有那么容易,除非你答应日前老夫向你爹提起的婚事。如果我们翁樊两家结亲,我可以饶了这小子!” 青衣少女叱道:“你好不要脸,我死了也不答应!” 黎山医隐嘿地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那硕大的手掌向外一推,一股庞大的力量将青衣少女推得向外滚去,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震得石屑溅落,全屋震动。 黎山医隐嘿嘿一笑,阴沉地向石砥中床前逼来。 青衣少女大吼一声,冲了过来。而石砥中这时怒吼道:“你住手!” 第二十六章黎山医隐 黎山医隐嘿嘿一笑,阴沉地向床前逼来。青衣少女心神剧震,大吼一声,对准黎山医隐冲了过去。 双方动作都快捷异常,青衣少女身形甫至,黎山医隐已抓住她的手臂,往身后甩了出去,踉跄奔出五、六步,她方始稳住势子。 石砥中不能再忍受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双目冷寒如刃,逼落在黎山医隐缓缓靠近的脸上,冷叱道:“阁下找我有何指教?” 黎山医隐没有想到石砥中会清醒得这么快,脸上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漠然道:“我要你的命!”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你身具毒魔神功,又中了举世无俦的‘残形毁元’毒雾,两毒相生,正是练毒之人最好人选。因为你有这么多好条件,所以我不能将你留给袖手鬼医,在当世之中,惟有我和袖手鬼医是齐名江湖的两大神医。” 石砥中冷笑道:“你俩医道齐名,互不相服,在暗中随时都想击败对方,于是你俩都想将我当成实验品。拿一个无辜的牺牲者的生命,作为医术上的竞争工具!” 黎山医隐哈哈大笑道:“不错,你真是个聪明人!” 青衣少女尖声大叫道:“不,我爹不是这种人!” 石砥中冷漠地看了青衣少女一眼,只见她像是骤然看见一件恐怖的事情一样,骇惧地望着石砥中。 她眸子里泪水簌簌滴落,一种乞怜的神色显露出来…… 回天剑客石砥中长叹了口气,对黎山医隐道:“你的医术虽精,却有一样看走眼了!” 黎山医隐一怔,摇摇头道:“不会,不会!我阅人万千,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我,我只要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生的是什么病。” 石砥中不屑地道:“你就是这一桩没看出来!我在大漠金城里的时候,已将邪道的毒魔神功功力散去,如今和常人无异。你擅长医术,当可从我眼睛之中看出。身禀毒功,双目不绿则蓝,这个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 黎山医隐心中大惊,身形像朵棉絮似的飘了过来。他伸手翻开石砥中的眼睛,仔细审视一遍,连声道:“你功力虽散,余毒未除。每当有毒物侵入你体内的时候,依然会激起抗毒作用。否则你中了‘残形毁元’毒雾之时,早就化成血水而死。我只要给你略服一些毒药,你将成为举世无双的万毒之圣,比那百毒人、千毒人不知要强过几万倍!”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的心理太不正常了!竭尽方法想创造出害人的毒物,由此可知,你的心地是如何恶毒了。” 黎山医隐气得黑髯飞飘,嘿地叱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我更不能留你!” 他阴沉地笑了笑,手掌陡地抬起,霎时自掌心透出一股寒光,朝着石砥中的天灵盖击去。 青衣少女看得心中大寒,尖锐的叫出声来。 她身形向前疾扑,双掌死命地拉住黎山医隐的手臂,大声道:“他已经是个受伤的人,你还要这样对待他!” 黎山医隐冷冷地道:“这小子是死定了,你给我站到一边去!” 黎山医隐用力一甩,青衣少女平空飞了出去,身形一个踉跄,发髻立时散开,秀发洒于双肩之上,她急得热泪直流,转身又冲了回来。 黎山医隐经不起青衣少女的纠缠,回头怒喝道:“贱丫头,你再不知进退,休怪老夫不念旧情!” 青衣少女挥掌劈出,叱喝道:“谁和你有旧情!老杀才,你只要敢动他一根指头,我们之间的事就永远没个完,我现在虽然打不过你,可是我爹却能制你于死地!”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好个厉害的鬼丫头,怪不得我儿子会看上你呢!这样看来我也喜欢上你了,你要是不嫁给我们翁家,连老夫都会觉得难过。” 语声一顿,冷冷地道:“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儿子?” 青衣少女气得脸色铁青,怒道:“放屁,我死了也不会嫁给你那宝贝儿子!” 黎山医隐冷笑道:“但愿你的心与你的嘴一般硬,老夫并不想要强迫你,你自会来求我……嘿!你等着瞧吧!” 他冷酷地笑了一笑,轻轻一曳袍角,横空跃了过来,巨灵般的手掌一抬,对着石砥中的身上作势就要击出。 青衣少女神色大变,深知这一掌劈下,石砥中非死也得重伤。 她身形连跨三步,惶悚地大叫道:“住手!” 黎山医隐冷哼一声,缓缓收回右掌,冷冷地问道:“你答应了吗?” 青衣少女黯然低下头去,道:“我答应!” “哈哈!”黎山医隐大笑一阵,道:“我可没有强迫你,这是你自己说的!” 石砥中没有想到黎山医隐会如此无耻,竟会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要胁手段。他感激青衣少女的大仁大义,居然以自己的终身幸福作为拯救他生命的条件。 一股义愤自他心底漾起,他暗暗地运力,愤怒地大笑一声,道:“不要答应他,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黎山医隐闻言之后,不禁大怒,他阴沉地笑了笑,一股浓浓的杀意自他脸上弥漫布起,冷冷地道:“谁不要脸?” 他呸了一声,不屑地道:“要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保护你,你现在恐怕早就魂飞九幽,魄离形体。像你这样要靠女人保护的男人,真是我们男人的耻辱!” “住嘴!”石砥中大喝道:“你现在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需要女人保护的人,这里面地方太小,我们还是出去比试!” 他冷冷地道:“对付你这种人,我仅需三招!” 青衣少女见石砥中挣扎着要下床来,心里不由一慌,急急地道:“你不要动,要动手也要等你伤好了再说,现在你若要强运真力,万一伤口迸裂,那时可就麻烦大了!” 石砥中苦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为了要证明我是怎样的男人,纵然将生命抛在这里也在所不惜。我不能因为你,而将生命的苦修,多年争得的一点清誉,毁在这个老杀才的手里!” 青衣少女扑到他的身边,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她轻轻按着石砥中的肩头。她以一种哀求的语调,道:“我的责任是看护你,我不能看着你自寻死路,那老头子的功力太高,连我爹都不一定胜得过他。” 第106章 石砥中坚决地道:“这样我更不能坐视!我不容一个心理不健全的人责备我是没有骨气的男人,更不容许你因为救我而答应他无理的要求。你的善意我明白,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一搏的机会,请你冷静地看清楚这个环境,形势已不容许你我再苟安偷生了!” 他个性坚强,从不向任何恶势力低头,明知自己病后,真元未复,功力已减退一半,但为了自己多年苦修所换得的一点声誉,他也只好勉强对敌了。 青衣少女黯然叹了口气,道:“你太倔强了!”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你想死还不容易!” 石砥中见他有立时动手之意,冷冷地道:“这里地方太小,你我都施展不开。” 黎山医隐冷笑道:“到哪里都一样,要你死实在太简单了!” 石砥中冷哼一声,转头对青衣少女道:“姑娘,请你将我的长剑拿给我!” 青衣少女愕愕地道:“你这是何苦!” 石砥中没有说话,冷傲地大步向前行去。走过黎山医隐身前时,斜睨他一眼,冷冷地道:“我们走吧!” 黎山医隐冷哼一声,挥袖行去。青衣少女怔怔地望着石砥中消逝的身影,嘴唇轻轻翕动,喃喃道:“他太不易让人了解了!” 的确,石砥中这种倔强的个性确实让人难以了解,他那丰朗的脸庞上,永远都挂着冷傲的笑意,这种笑意使多少少女为之心醉,而又有多少黑道煞星为之胆寒…… 青衣少女迷惘地抬起头来,在她眼前如雾般布起一丝希望,给予她一种无言的喜悦。但这一丝希望又带给她一种哀伤之感,一股浓浓的凉意跃进她的心头,使她不觉打了个冷颤。 当她想到石砥中在顷刻间就要死在黎山医隐手中时,她的心陡地陷落在苦寒的大冰窖里,代之而起的是无限恐惧。 那一丝涟漪般的希望幻化般的消逝而去,恐惧占据她整个心神,使得她连向前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她不忍心看见一个奇男子就这样默默死去。 但是,她又没有办法救他…… 青衣少女心中一凛,忖道:“我得赶快给他送剑去,否则他生存的机会将更渺茫了!” 当她捧着石砥中的宝剑冲出去的时候,她不禁又将希望寄托在金鹏墨剑身上,心中暗暗祈祷,道:“宝剑,宝剑,希望你锋利的剑刃,斩尽你主人身边的敌人!” 她抬头向花园里一望,只见石砥中和黎山医隐相对而立。 石砥中神态悠然站在那里,一派目中无人的样子,而黎山医隐却只是不断地阴沉冷笑。 青衣少女急忙奔至石砥中的身前,关怀地道:“你行吗?” 她双手递过长剑,道:“这是你的剑,你最好不要勉强,如果不行,还是让我和他动手!”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石砥中可以听见,一种少女的羞涩使她不觉低下头去,双颊生出明丽的艳红。 石砥中抓剑在手,豪气陡生。 他朗声大笑道:“一剑在手兮,英雄胆气豪;大将欲去兮,虽死也无惧;挥戈斩敌命,只为情人意……” 他朗声漫吟,字字铿锵,无比辛酸,可是那股临死不惧的豪情,真可与山川明月共存。 青衣少女不禁被他那种风采所折,痴痴地望着他呆立当场。 黎山医隐双眉紧锁,冷冷地道:“你鬼吼什么?” 石砥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缓缓拔出鞘中的金鹏墨剑,一股流滟脱鞘而出,映着明月的冷辉,泛出清冷的寒光。 石砥中望着黑夜中天上的斜月,喃喃道:“天黑得这样快,我在这里不知不觉已过了两天!” 他将手中的剑鞘轻轻掷落在地上,左臂一抖,长剑发出一连串嗡嗡之声。他深长地吸口气,道:“老杀才,我们可以动手了!” 黎山医隐慎重地凝望对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他暗中惊骇,在气势上已先输了一筹,忖道:“真看不出这小子还有这样高的功力,在受伤之下,依然能够运剑如神。他剑势沉稳,俨然有一派大将之风,我若不尽快设法将他除去,往后的麻烦可多了!” 他沉声笑了一笑,道:“小子,你威风够了!现在当是你最后威风的时候了,老夫杀人从不留余地,你自己可得当心!” 他凶狠地一声冷哼,自背后缓缓拔出一柄长剑,长剑在空中一颤,剑芒如水洒出。剑尖颤动,向石砥中“天实”、“腹结”、“期门”、“锁心”四大死穴点去。 石砥中身形一飘,接着一个大旋身,握剑向前迈出七步,剑光如扇般射出,正好将对方击来的长剑截住。 黎山医隐诧异地哦了一声,他大喝道:“好一招‘星临八角’,你再看看这一招!” 他一剑毒辣地挥出,层层剑浪叠起,如同波潮汹涌澎湃,滚滚流去,立时石砥中被圈进一片剑光之中。 石砥中心神大颤,想不到对方剑法如此高明,兼得迅捷沉稳四字真髓,仅凭对方这一式,已是一代剑道高手。 他冷冷一笑,右臂倏地向前一倾,身子与长剑平行舒出,冲破对方的剑浪,突然削向对方的胸前。 他一招甩肩、平伸、出剑都在一刹那间完成,端的出乎黎山医隐的意料之外。他骇得一声大吼,身形连换三个方位,方始避过石砥中这快捷的一剑。 黎山医隐怒气冲冲地道:“我没想到你的剑法这样高明,若不是我躲得快,这一剑准上了你的当!” 他阴沉地冷笑了一声,又道:“上当只有一次,下次该你看我的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这一剑没杀死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嘴上虽然说得困难,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对方只要连续现攻七、八剑,他就算没给杀死也得活活累死。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功力,连一个普通高手都不如,如果不是靠着剑法精奇,可能早就伤在对方手中了。 青衣少女起先还十分担心,惟恐石砥中不敌而死,这时一见他仅仅一招便将黎山医隐逼退四步,芳心不由一喜,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美丽的脸靥立时闪出一丝艳丽的笑意。 她大声道:“你真行,刚才只要再伸出半寸,他就死了!” 石砥中苦涩地笑道:“姑娘,哪有这么容易,对手也很强呀!” 黎山医隐知道石砥中存心气他,不禁恶狠狠地瞪了青衣少女一眼。他闷声不吭一挥长剑,对着石砥中连挥三剑。 石砥中身形疾飘,挥起神剑,硬生生将这三剑封了回去。不过他这一用力,伤口骤然一痛,额上冷汗直冒,手中长剑已失去原先的沉稳,身形摇摇一晃。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小子,这下你的狐狸尾巴可露出来了!” 高手过招,不可给敌人一丝空隙。 石砥中虽然尽量想隐藏自己的弱点,可是自己身形仅是一晃,对方已窥出本身的不济,整个弱点都暴露无遗。 黎山医隐何等高明,仅一眼便已判断出敌我双方的实力,他心中大喜,再也没有什么顾忌。 石砥中心中大寒,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冷冷地道:“你有种再攻一招试试!” 黎山医隐嘿嘿大笑,道:“这招非要了你的命,你小心手接招了!” 他晓得石砥中此刻内力不继,无法发挥出至大至刚的威猛剑法,凶光在他眼中一闪,一股浑厚的真力逼集在长剑剑尖之上。冷寒的剑尖泛起一蓬冷滟强芒,在嘿嘿冷笑声中,剑刃在空中一翻,斜斜向石砥中身上劈来。石砥中看得心神大颤,知道对方这招是针对自己的弱点所发,要以无比真力,毁自己于一瞬。 一个意念陡地跃进他的脑海中,疾快忖思道:“这招威力之大,远非我目前功力和所能抵抗,为了求得最后一搏,我只有施出达摩剑法!” 忖盆未逝,对方长剑已自斜方切入,他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气,长剑疾快地一转,在空中划起一道大弧。剑尖朝下斜指,双手握柄,寒光大颤,往上轻轻一挑,一缕剑影颤空跃起,冲破对方的剑幕,直劈而去…… “嘿!” 黎山医隐吓得怪吼一声连退数步,石砥中斜驭长剑追蹑而上,可是正在这要伤敌的一刹那间,石砥中的身形突然一个踉跄,脚下不稳几乎要摔倒在地上,剑光一敛,在堪堪能够劈死对方的一瞬间,抱剑而退…… 黎山医隐埋身江湖将近三十寒暑,可从没看见过这样威烈霸道的剑法。他惊魂甫定,紧张地连喘两口气,一蓬发丝自他头顶上飘下来。他握着这把散落的发丝,冷寒地一颤,若非对方自动收手,此刻早做泉下之鬼了。 他颤声道:“这是什么剑法?” 石砥中也因妄运真力,背上的伤口迸裂,所以在即要伤敌的—刹那,真气一泄,一种莫名的痛苦使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方始收剑后退。 血!自他背上淌下,染红了整个衣衫,但他却仍强自硬撑着。阵阵痛苦使他全身直颤,可是他却不皱眉头一下,冷汗滴落,与血水混在一起…… 他艰难的哼了一声,道:“你何以—定要知道这是什么剑法,如果你不死心,不妨再攻一招!” 黎山医隐一时倒不敢再贸然出手,因为那一招所给予他的经验太大了。他知道石砥中功力之高天下少见,如果自己逼急了,对方心存两败俱伤的念头,任谁都无法逃过对方这种出神入化的剑法。 其实黎山医隐这次又看错一着,石砥中的伤势迸发,真力消耗过巨,此刻连举剑的力量都没有,纵有拼命之心,也难达到心中所愿。 第107章 青衣少女这时喜上眉梢,根本没有注意石砥中脸上痛苦之色。她身形一晃,跃行于空际,身上罗衫飘起,在明媚的月色下,恍如广寒宫的月娥冉冉而落,摇着石砥中的手臂,喜道:“你简直是剑法通神!” 她蓦地惊觉手中有种湿滑的感觉,急忙缩手在月光下一看,才发现鲜血沾满了她那只晶洁如玉的手掌,她骇然尖叫了一声,美丽的脸靥霎时变得苍白。 青衣少女颤声道:“血!血!你的伤口又裂了!” 石砥中摇摇头道:“没什么?这只是点轻伤。” 表面上他虽然极端镇定,可是心里却不免惊慌。 黎山医隐是何等精明的人,一望之下已经了然。他心中暗喜,挺剑奔了过来,嘿嘿笑道:“好小子,我差点让你脱生了!” 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再也不能放过。长剑轻颤,对准石砥中的心口刺了过来。 石砥中此时四肢乏力,连移动身躯的力量都没有,望着对方这直点而来的长剑,暗暗叹了口气,居然没有一丝抗拒的念头。 青衣少女看得真急了,竟也顾不得自己的危险,将石砥中向左侧一推,挺出身躯挡在他的身前。 她娇叱道:“你有本事将我也杀了!” 黎山医隐这一剑又快又疾,眼看就要伤了石砥中,忽然青衣少女亡命似的跃了过来,竟要以血肉之躯换取这锋利的一剑! 黎山医隐心中大寒,急忙撤剑后退,道:“你想找死了!” 青衣少女冷冷地道:“你怎么不扎下来呢?这一剑不是称了你的意吗?” 黎山医隐冷笑道:“你已是我们翁家的媳妇,我怎会向你动手!” 石砥中让青衣少女一推,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跤跌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一阵,沙哑地道:“你这老杀才,我石砥中必会洗雪今日之仇!” 黎山医隐冷冷地道:“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石砥中,如若等你将来找我,不如现在就动手。你是我所见到的头号恐怖人物,所以我可不能饶了你。” 他正想举剑再动的时候,在黑夜中突然瞥见一道人影飘来,他心中大寒,问道:“是樊兄回来了吗?” 袖手鬼医冷哼一声,道:“你那一盆‘灵芝草’几乎害惨了我,如非我发现得早,我女儿和石砥中恐怕都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了!” 青衣少女神情一松,道:“爹!” 袖手鬼医微微一笑,道:“我都知道了,竹君,你赶快扶他进去!” 青衣少女哦了一声,这才想起石砥中伤势严重,她急忙回身,只见石砥中正在盘膝运功,她急忙抓起金鹏墨剑守在他的身侧。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樊兄,我们以后是亲家了!” 袖手鬼医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山医隐得意地道:“令嫒答应要嫁给小犬,从此翁樊两家结亲,共研医道。有许多秘方,你我都可以公开。” 袖手鬼医闻言大怒,回头问道:“竹君,真有这种事?” 青衣少女满腹委屈,凄然道:“是他逼我……” 袖手鬼医大袖一拂,怒道:“姓翁的,你竟敢上我家逼亲,我女儿就是作尼姑也不会嫁给你那可恶的儿子。真想不到你们父子都是这样无耻,只会施计害人。” 黎山医隐冷冷地道:“你女儿答应的事,可不容你后悔。” 袖手鬼医怒气冲冲地道:“我女儿答应,我可不答应!翁玉敏,你休在作梦了,这件事从今以后不要再提,否则,我可要不客气!” 黎山医隐冷笑道:“这么说你当真要毁去婚约了!” 袖手鬼医怒叱道:“谁和你有婚约,你少不要脸!” 双方都动了怒气,互相争执不让。 黎山医隐只觉一股怒火自心底冲上来,一挥长剑,道:“你骂谁?”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黎山医隐嘿嘿一笑,道:“好!好!江湖上只知道我俩医术齐名,却不知我俩为争天下第一之名,已较量了十年之久。以前只是较量医术,现在还要较量武功。”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很好!我正有这个意思!”黎山医隐再不答话,手中长剑往前一送,带起一缕寒光,对准袖手鬼医的胸前扎来。这一招本是存心相试,并没有伤敌之意,是故剑至半途倏收而退,而袖手鬼医视若无睹,只是暗自冷笑,连闪都不闪。 黎山医隐心中一凛,顿时晓得对方不但医术在自己之上,连武功都和自己不相上下。仅从对方那种稳健的神态上,已知遇上了空前对手。他观察事情,精细入微,判断明了双方形势之后,再也不敢大意,小心地举剑攻了过去。 袖手鬼医望着对方攻来的一剑,凝重地斜退一步,左掌斜斜抬起,在空中兜一大弧,斜着向对方剑刃上拍去。 双方动作快速,出手之间,分外谨慎在意。黎山医隐见对方出手迅速,急忙撤剑后退,这一来可给袖手鬼医机会。 他掌劲进发,威金裂石,身形向前一跃,连劈四掌。这四掌沉重如山,逼得黎山医隐不敢轻撄其锋,长剑居然攻近对方的身上。 先机一失,要想再挽回优势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黎山医隐连受四掌之后,蓦地他忆起袖手鬼医是以掌法浑厚著称。只要机会一落对方手中,掌势连绵发出,根本不给自己有喘口气的机会。他鼻子里暴出一声冷哼,在对方掌势稍缓的一瞬间,急快地又劈出七剑。 这七剑乃黎山医隐本身功力所聚,袖手鬼医掌法虽然凌厉,也不禁被逼退两步,他气得大笑一声,道:“竹君,拿我的枪来!” 青衣少女神色略异,道:“爹!你……” 袖手鬼医一挥手,道:“快去,快去!我今夜非要好好斗斗他!” 青衣少女身形轻跃,像一朵轻飘的棉絮,疾快地奔向屋中,转眼间拿着枝银头长枪奔了回来。 黎山医隐连声赞道:“好枪,好枪!樊兄,你们樊家枪法是江湖上的一绝,老夫今夜能见你施展樊家枪法,虽败犹荣!” 袖手鬼医接枪在手,他冷冷地道:“在我神枪之下,你恐怕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但愿你的枪法与你的嘴一样厉害,不要等会儿变成银样蜡枪头,那才扫兴!” 袖手鬼医闻言大怒,喝道:“你先吃我一枪!” 他双臂一抖,长枪突然在空中颤起无数个斗大的枪花。 在缤纷的枪花里,大红色的枪穗幻起无数道红影,一缕银芒在飞梭的红影里,斜穿而来! 黎山医隐看得心中大寒,他没想到对方枪法如此精纯,那种气魄简直是一代宗师的手法,黎山医隐挥剑斜削,身形却倒退了两步。 “叮!” 枪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叮的一声戛然消逝,袖手鬼医挺枪直进,逼得黎山医隐怀抱长剑,连连后退,目光有如寒刃,不瞬地逼视在对方长枪之上。 “吱!”突然,在黑夜中飘来吱的一声。 只见一道黑影自一棵浓密的大树上飞落下来,“吱吱!”怪叫声中,身形在空中旋了三个小弯跃落地上。 青衣少女清叱一声:“又是你这个畜牲!” 大雪猿全身恍如白雪般的晶莹,月光反射在它身上竟有道道白光射出,它咧嘴朝青衣少女吱吱两声怪叫,然后一跃身形,向袖手鬼医的身上抓了过来。 袖手鬼医冷笑一声,道:“畜牲,你也敢学着欺人!” 他回手一枪点去,雪猿怪吼两声,伸出双爪,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手法,突然抓住枪头,用力往后拖去。 袖手鬼医冷哼一声,抖臂往上一挑。 大雪猿大吼一声,整个身子像个大球般被抛上了半空,它怒急一阵怪叫,身子陡地摔在—棵树上。它手脚灵活,异于常人,伸手抓住一根树枝,自上面轻轻滑落到地上。 大雪猿可晓得厉害,再也不敢上前动手,舒开两只被枪刃擦破的爪子,在身上长毛擦了擦,丝丝缕缕的鲜血自指缝间流出来,痛得它在地上直跃直跳。 黎山医隐怒吼道:“你居然将它两个爪子毁了!”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有你这个神医在这里,再重的伤也能医好。” 他身形向前连跨数步,长剑高举。 大雪猿一见双方又要动手,似是逼急了,焦急地扑到黎山医隐面前,在地上翻了一个筋斗,急切地摇了摇头。 黎山医隐透出不解之意,问道:“你不要我动手,这是什么意思?” 大雪猿忧急的在地上连跳三次,伸出血淋淋的手掌,在空中一阵比划,像是对其主人诉说什么一样。 黎山医隐神色大变,道:“什么人干的?他伤得重不重?” 大雪猿指了指袖手鬼医,又在自己胸前拍了一掌,那意思很明显,连青衣少女都晓得它是什么意思。 黎山医隐狠狠地看了袖手鬼医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打伤我的儿子?”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这个你得问你自己,你是怎么骗我的,我就怎么处罚你儿子。他害得我跑出几百里之外,我为此打他一掌又算得什么?” 黎山医隐急问道:“你伤他哪里?”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我只打断了他几根肋骨,在你这位接骨专家的眼睛里并不算什么,只要略施手术就好了!” “几根肋骨!”黎山医隐隐全身大颤,怒道:“好呀!樊云生,你居然敢伤了你女婿,我俩虽然已是亲家,可是我依然要替我儿子报仇!” 第108章 袖手鬼医冷笑道:“亲家?谁和你是亲家,凭你儿子那个死相也配和老夫结亲,你也不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的长才目!” 黎山医隐此时虽然暴怒异常,但当想到自己儿子伤势沉重,危在旦夕,只得强自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他恨恨地道:“算你姓樊的狠!老夫三天后必当再来拜访。” 他目中凶光一闪,瞪了正在运功的石砥中一眼,道:“烦你告诉石砥中,有本事让他等我三天!” 语音未落,石砥中这时正好睁开双眼。 他强忍背上传来的阵阵痛楚,不屑地望向黎山医隐,道:“三天后,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黎山医隐嘿嘿大笑,道:“冲着你这句话,老夫便不会放过你!” 他目中凶光闪射,冷冷地哼了一声,牵着大雪猿大步行去,在黝黑的深夜里响起他那凄厉的大笑,直至他的身影消逝,笑声方始袅袅散去。袖手鬼医长叹了口气,道:“竹君,扶石砥中进去,给他配上一点生肌散,立刻请他走路,这里已不能让他再待下去。” 青衣少女樊竹君心里一急,道:“爹,他的伤还没好!”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你留他在这里只会害他!翁老头那个人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人妒才如命,不杀死石砥中绝不会甘心。” 樊竹君不以为然道:“我们可以保护他,以爹爹的功力难道还会惧怕一个黎山医隐,我相信黎山医隐也知道爹不好惹。” 袖手鬼医摇摇头道:“单凭一个黎山医隐自然不足道哉!可是他有个极厉害的师叔,此刻正在他家练功,这人动不动就要杀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霹雳脾气。老实说,凭爹这几手功夫在人家手里还走不出三招,你想想,我们能保护他吗?” 樊竹君急得变色,道:“爹,那怎么办?” 袖手鬼医黯然道:“只有让他走,黎山医隐见他不在这里,或许不会难为我们父女!不过你还是收拾收拾,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爹只好先将你送走。” 石砥中闻言后,心里陡地惶恐起来。 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忍着伤痛走至袖手鬼医的身前,道:“在下罪该万死,不该给前辈惹来这多的麻烦。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在下并不想一走了之,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在下愿凭胸中所学,和黎山医隐周旋到底!” 袖手鬼医摇摇头道:“并非是我瞧不起你,你的功夫在年轻辈或许是首届一指,但要和这些隐世高手相抗,还差得太远!” 他苦涩地一笑,道:“这件事既由我一手造成,老夫自然会想办法解决。当初如果不是我看上你那身根骨绝佳,小女也不会冒险救你。当然这里面免不了存有私心,老夫想拿你作为解救毒人的试验品,若果这事成功,我袖手鬼医当可成为天下第一的医道圣手,没料到这点私心几乎害了我一生!” 石砥中突然问道:“老前辈,你是学医的人,必有办法让我身上的伤口在短短三日之内完全愈合。在下不敢别有他求,只求你能使我的伤口在临敌时,不会再因运力而迸裂。” 袖手鬼医怔了怔,道:“办法倒是有,只要服了我的大还丹,再抹上生肌散,在半日之中就可使伤口愈全。” 他像是骤然晓得了什么一样,黯然摇摇头道:“你的心意我懂了,可是这对事情丝毫没有补益。黎山医隐的师叔太厉害了,纵然我俩联手也未必接得下来。石老弟,你还是听我的话赶快走吧!” 石砥中坚决地道:“前辈不要多说了,在下心意已决,拼着将生命豁出去,也不能连累你和樊姑娘。我欠你们的已经太多了,再也不能因为我而将你们快乐的家庭弄得破碎分离。” 袖手鬼医叹息一声,道:“好吧!我们只好碰碰运气了!” 在这三天之中,最忙碌的要算樊竹君了。她不时替石砥中换药送饭,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张罗。而石砥中也因为袖手鬼医和樊竹君父女两人细心的照料,整个伤势已经好转十之八九。 樊竹君因有石砥中相伴,反而不觉紧张了,有说有笑,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而最感焦急忧虑的还是袖手鬼医,他坐立难安,心神无法宁静下来。有时在屋中独自沉思,或是在山中来回游荡。 在他脸上像是总有一层阴霾,双眉深锁,神不守舍,时而摇头长叹,以落寞悲凉的苦笑倾泻心中的苦闷。 三天在平静之中度过,黎山医隐和其师叔并没有依约而来。 石砥中也焦急起来,他晓得对方愈是迟迟发动,危险性愈大。 果然,在第四日晨曦初起,云雾缭绕之时,大雪猿捧着大红帖子疾行而来,双手捧给袖手鬼医就如飞奔去了。 袖手鬼医看了帖子一眼,道:“竹君,将我的长枪拿来!” 樊竹君心头一沉,已可看出事态严重,她紧张地取出父亲的长枪,背上斜斜插着—柄长剑,问道:“爹,他们什么时候来?” 袖手鬼医道:“中午正时……” 他慈爱地望着樊竹君轻轻叹了口气,道:“孩子,这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待会儿你不可出手!” 他似乎不愿再多开口,双手背负于身后向花园行去。 樊竹君心头一酸,陡然觉得爹爹又苍老了许多,望着他那老迈的身躯,樊竹君只觉热泪盈眶,她也不知为什么突感悲哀,在泪影模糊中她恍如又看见自己的母亲,那个慈祥的老妇人…… 日正当中,威烈的阳光穿过云层直射下来,时光非常缓慢,又似乎来得特别快。在阳光下的三个人静静等候着黎山医隐和他的师叔。 细碎的蹄声自空中飘传过来,蹄声沉重而有力,缓慢而有节奏。 袖手鬼医陡地紧张起来,道:“来了,来了!” 在万道金色阳光下,黎山医稳步行在前面,在他身后紧随着一匹其黑如墨的高大骠骑,上面坐着一个全身蓝袍的长发怪人。 这怪人双目如刃,冷冷地望着阳光下的三个人。 他冷喝一声,问道:“哪一个是正点?” 黎山医隐恭敬地道:“那个樊云生是这里的主人。” 这蓝袍怪人冷哼一声,道:“我是问哪一个是会使神奇剑法的小子?” 石砥中向前急跨两步,大声道:“阁下是谁?说话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蓝袍马人双目一瞪,嘿嘿笑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配问老夫的名字!” 他满脸不屑望了袖手鬼医一眼,冷哼一声,道:“樊云生,你的胆子好大!” 袖手鬼医全身一颤,道:“晚辈该死,请秦老前辈原谅小老儿这一遭!” 蓝袍怪人冷冷地道:“没那么容易!我秦虹在江湖上从不让人的,犯在我手里的不死也得重伤。你欺我门人又怂恿那姓石的与我作对,仅这一点你也得死!” 樊竹君见父亲在秦虹面前处处忍让低声下气,心里一股怒气漾起。 她不知天高地厚,上前喝叱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自吹自擂!” 秦虹斜睨这小妮子一眼,冷冷地道:“这是你的女儿吗?”袖手鬼医连忙道:“正是小女。小孩子不懂事,尚请秦老前辈担待一二,老夫愿代小女向秦老前辈谢罪!” 秦虹冷笑道:“仅仅谢罪就能算了吗?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言语冒犯我的人,轻则也得断一只胳臂,重则处死。” 袖手鬼医冷汗直流,连声道:“是!是!请秦老前辈看在她年幼无知,从轻发落。” 秦虹颔首笑道:“好吧!看在我们一水之邻的情面上,我只废了她两根指头,这是最轻的处罚。” 袖手鬼医全身颤抖,道:“请秦老前辈下手轻点!” 秦虹哈哈大笑道:“放心,我手里自有分寸!” 樊竹君气得拔出长剑,道:“你这老杀才,胡说些什么?来!来!我们试试看哪个行?” 袖手鬼医心里一急,道:“孩子,你就少说几句吧,还不快向秦老前辈谢罪!” 他目中闪过无可奈何之色,神情十分勉强。 樊竹君本来还有存心一拼的念头,但当她看看袖手鬼医眼中那丝乞求的神色之后,一颗心立时软了下来。她垂下长剑,低头向秦虹走去。 秦虹冷笑道:“两根指头已经不行了,她连番冒犯我,除了死罪一途,老夫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袖手鬼医面若死灰,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樊竹君脸色苍白,牙齿喀喀地响着,道:“你这简直是想逼我们死!” 黎山医隐瞥了樊竹君一眼,道:“师叔,那丫头是小儿的媳妇,你可不能叫她死!” 秦虹故意啊了一声,道:“这个自然,不过也得她爹答应。” 他冷冷地瞪了袖手鬼医一眼,问道:“要救这丫头,只有一条路可行!” 袖手鬼医满怀希冀地道:“秦老前辈,老夫什么事都答应。” 秦虹看了黎山医隐一眼,道:“你跟他谈吧!” 黎山医隐心中暗喜,身形向前一跃,道:“樊兄,我想请令嫒与小犬成婚,我师叔也许看在这件事上,不予追究……” 袖手鬼医为难地看了爱女一眼,只见她全身颤抖,泪水簌簌而落。 他心中一阵辛酸,苦笑道:“请翁兄作主吧,老夫还能说什么?” 黎山医隐嘿嘿大笑,抓着袖手鬼医的双手,道:“亲家,往后我俩可得多多亲近。” 石砥中这时伸手一拦,道:“慢点!” 袖手鬼医急急摇头道:“秦老前辈已经法外开恩了,你又何必节外生枝!” 第109章 石砥中见袖手鬼医只知息事宁人,而忽略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不觉有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 他冷笑道:“这是阴谋,串通好的阴谋!” 秦虹怪眼一翻,道:“小子,你说什么?” 石砥中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不要脸,拿这种手段来要挟一个女孩子的生死。秦虹,你身为武林人物,却做出这种黑白不分的丑事,我石砥中已不把你看做是人。” 黎山医隐怒叱道:“石砥中,你敢对我师叔这样无礼。” 石砥中冷笑道:“他是你师叔可不是我师叔,我这样对待逼得黎山医隐长剑一颤,几乎要脱手飞去。 黎山医隐大吼一声,三道剑影如电闪出,在急不容缓的刹那,施出一招“鸿飞冥冥”点向石砥中的臂上。 石砥中冷笑道:“你找死!” 他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右掌陡地扬起,一股流滟吐出,闪射耀,目的冷辉,避过对方的来剑,斜掌拍出! “砰!”黎山医隐痛呃一声,身形一个大颤,直被对方劈出丈外之远,身子在地上一个翻滚,张口喷出一道鲜血。 他颤声道:“师叔,我……” 他急忙自怀中拿出一个绿色玉瓶,启开瓶盖,倒出一粒绿豆般大的药丸,吞进腹中,盘膝坐在地上暗自运功疗伤。 秦虹怒吼道:“你伤得怎么样?” 他见黎山医隐默默不回答自己,顿时晓得他伤得不轻。心中一凛,回头怒气冲冲盯着石砥中,道:“我要你死!” 秦虹见自己这惟一的师侄被石砥中一掌击伤,顿时气得发髯直竖,双目喷火瞪着石砥中。 石砥中毫无所惧望着对方,冷冷地道:“你没这个本事!” 秦虹暗中将全身劲力贯满双臂上,整个蓝色的大袍像鼓满风似的隆起,他向前连踏两步,道:“你刚才施的是什么掌法?” 石砥中冷笑道:“断银手,你也许知道这掌法的来历!” 秦虹心中一凛,真不敢相信一个年轻人,居然能将纯刚的掌法练得如此纯熟,他哦了一声,道:“我晓得你是谁的弟子!” 石砥中摇摇头:“你永远也不会晓得,我看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秦虹右臂一抬,挥手一掌击去,道:“不错,你倒是蛮可爱的!” 掌劲如刃,呼啸旋风,气流激荡,隐隐的霹雳声里,挥出的掌影有如幽灵之爪,疾快地拍向石砥中的胸前。 石砥中奔波江湖多年,还没遇上过这么霸道的功夫。他心中大寒,被对方的掌劲逼得身形连转,先机全被对方抢尽。 石砥中怒吼一声,那魁梧的身躯不再随对方的掌风转动,双掌一扬,他猛吸口气,掌影突变,把断银手完全发挥出来。 空气里响起一阵隆隆之声,掌影颤动,双方俱被对方刚猛的掌法所慑,暗暗地倾慕对方的功力。 秦虹心里的惊诧远非旁人所能想像,他连续攻出十掌俱被对方化解开,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使他神情难掩惊惧。 他忖道:“这石砥中年纪如此轻,便已堪与我打成平手,将来再假以时日,岂不连我都非他的对手!” 这个意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不禁为他将来的江湖岁月担忧起来。他脑中念头有若海潮汹涌,凶念陡生,使他动了杀机,抡起巨掌,当胸平推而去。 石砥中沉凝地望着对方这直推之势,心神激荡,几乎让对方这沉重的一击所震骇住,他沉声如雷般的一声大喝,双掌十指斜舒,迎向来势接了过去。 “砰!”空中闪过如郁雷般的一声巨响,沙石飞溅,气劲回流,地面上让两股掌劲的余势击出一个大坑。 双方身形同时一退,互相注视对方。 袖手鬼医这时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自始至终他都神色紧张地望着场中,此时长长吁了口气,趁着双方还未出手的空隙,身形一跃,向秦虹道:“秦老前辈,请你手下留情!”秦虹伸手将他一推,道:“你让开,这小子是死定了!” 石砥中也发话道:“樊老前辈请退出去,我非斗斗这个老杀才不可!” 袖手鬼医这时也帮不上忙,他让秦虹一推,居然踉跄退出七、八步,方始稳住身子。 樊竹君急忙走到她父亲的身边,紧张地道:“爹,你看怎么办?” 袖手鬼医黯然摇了摇头,道:“两方面的功夫都非爹爹所能望其项背,这样继续下去,非两败俱伤不可。孩子,你赶忙回去准备后事,我预料两人之中必会有一个人死去!” 樊竹君身躯一颤,眸中闪出泪影。 她睁大双眸,紧张地逼视袖手鬼医,问道:“爹,你说谁会死?” 袖手鬼医摇摇头,道:“现在还很难说,不过石砥中死的机会多一点!” 樊竹君心中一痛,脑中嗡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巨锤敲进她的心坎,眼前茫茫一片,连她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她喃喃道:“不!他不会死!” 袖手鬼医一怔,道:“孩子,你怎么啦?” 樊竹君恍若未闻,一个人望着穹空怔怔出神。 袖手鬼医还待追问,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他急忙抬头望去,只见秦虹正愤怒地瞪着石砥中。 秦虹大声道:“拔出你的剑来!”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语声一顿,道:“在动手之前,我有事要先声明一下!” 秦虹怒气冲冲地道:“你说吧,在你死前任何要求,我都会依你!” 石砥中哈哈笑道:“冲着你这句话,我就饶你不死……我俩这是生死之搏,你倘若败了,我希望你不要迁怒樊老前辈,一切的事情都由我来承担,自今以后不准你和黎山医隐找他们父女的麻烦,这事你能不能办到?” 秦虹大声道:“行!还有呢?” 石砥中冷冷地道:“翁樊两家的婚事自此休再提出,樊姑娘的终身是她个人的事,她爱选择谁就嫁给谁,你们以后不准再逼她!” 秦虹冷笑道:“天下的女人还没死光,我并没有强迫她。” 石砥中见几件事情可以一并了结,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他心情一松,一股豪迈的雄心壮志自心底漾起,朗声道:“很好,我们动手吧!” 他凝重地长长吸了口气,缓缓掣出金鹏墨剑,一道烁烁的剑光腾空而起,冷飒的剑气流滟布起…… 秦虹全身一颤,道:“好剑!好剑!” 石砥中双手斜握剑柄,忖道:“对方功力之高天下罕见,我为求一举击败他,只有施出达摩剑法!” 他冷冷地望着秦虹,斜驭长剑,道:“阁下也拿出兵器宋,单凭你的两只爪子还不是神剑的敌手,在三招之中,胜负之别立可分晓!” 秦虹见他斜驭长剑,俨然一派宗主之风范。他晓得对手年纪虽轻,在剑道上却下过一番苦功,当然也不敢大意,急忙自双袖中拿出两个银锤,托在双掌之中。 他轻轻一扬银锤,道:“石砥中,你先接我一锤!”他左掌轻送,一点银光幻化成一道白影,拳头大般的银锤笔直地向石砥中胸前击去,其势快狠兼俱。 石砥中一见这拳头般大的双锤,上面系有一条极细的铁链,顿时知道这种不在兵器谱列的外门兵器,必定有着不同凡响的怪异路数,心中凛然,暗自小心起来。 那一缕锤影乍闪而至,石砥中身形一旋,避过这沉重的一击,挥剑朝对方的银锤上点去。 秦虹阴恻侧地一声冷笑,左锤原式不动,右掌轻轻往外一吐,手掌中的银锤突然以难以形容的快速,对着石砥中的小腹击去! 这下变生肘腋,完全出乎石砥中意料之外。加之双方距离又近,尽管他那挪身极快,也来不及闪避。眼看这一锤石砥中万难逃过,非死也得重伤。 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石砥中显出他那超人的异禀,左臂一沉,撑开左掌,在电光石火间朝击来的锤影抓去。 这一着大出秦虹的意料之外,手中铁链一紧,银锤已让石砥中的手掌抓住,双方一扯,铁链陡然崩断,双方俱都往后退了出去。 秦虹目眦欲裂,大喝道:“小子,你居然能避过这一招!” 石砥中怒呢道:“你也吃我一剑!” 剑光划出一圆弧,长剑颤起,幻起数道剑影,截住秦虹的退路。 这一剑声势浩大,凌厉无匹。剑势一发,空中响起一连串全嘶之声,仿佛要将空气撕裂—样。 秦虹只觉在对方的喝声里,充溢着无比的怨恨与杀气。一怔之下,石砥中手挥长剑,宛如天兵履尘,神威凛凛,令人心惧。剑影闪烁里,一剑已经逼临头顶之上。 秦虹大惊失色,回身跃起,抡起仅剩的那个银锤,连续击出六次,在一片叮叮声中,秦虹大叫一声,捂住手臂拔腿就跑。 一缕鲜血自他手臂上淌下,滴落在地上十分鲜艳,像是刚刚绽开的大红花似的夺目。 袖手鬼医大拇指一舒,道:“小伙子,你真行!” 秦虹奔出十几步后,忽然返身又冲了回来。 袖手鬼医见他满脸杀气,不禁心神大震,急忙向石砥中叫道:“注意,他要与你拼命!” 石砥中正待撩剑挥出。 秦虹已自喝道:“我有话问你!” 石砥中见刚才那一剑将秦虹手臂上削下一大片肉来,晓得他伤得不轻,已经不能再运真力。 他心神一松,收起长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虹冷哼一声,道:“你刚才那一剑的招式很怪,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剑法? 第110章 因为在各家剑法中,我还是初次见到……” 石砥中冷傲地道:“达摩三剑,是达摩祖师留给后世的最深奥的三招剑法,刚才若非你功力深厚,此刻恐怕早死于我的剑下!” “达摩三剑!”秦虹哈哈狂笑道:“你这小子难道是少林寺的弟子?” 他骤闻达摩三剑这几个字,气得张口喷出一道鲜血来。在哈哈狂笑声中,身形踉跄拔腿向外奔去。 而这时黎山医隐正好睁开眼睛,他一见师叔满身是血,恍如疯了一样的仰天狂笑,心中不由大惊,叫道:“师叔!”秦虹神智一清,回头道:“你还不给我快走,我已经输给人家了!” 黎山医隐一愕,没有料到连这个功力奇高的师叔都会败下阵来,他冷冷地瞪了石砥中一眼,转身就走。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大喝,道:“秦兄,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你都能击败!这个人我倒想要见识见识。” 随着话声自前面腾空而降一个身穿水火道袍的老道。 秦虹啊了一声,道:“钟兄,你怎么找到这里?” 这个道人哈哈一笑,道:“我遨游云天回来,直奔翁家,遇见翁玉敏的儿子,见他伤得甚重,他告诉我老道你们都在这里,所以我就直接来这里找你。” 秦虹摇摇头道:“钟兄,我们回去再谈!” 这水火道人一怔,道:“秦兄怎么这般怕事起来,在江湖上胜败不足论英雄,你身经大小战役不少于二百多次,我就从没见过你这样丧气过!” 秦虹摇头黯然道:“钟兄,达摩三剑所向无敌,举世之中无人能连接三招,你我还是回去吧!” 道人神色略变,突然扬声大笑道:“自达摩祖师证道涅盘之后,武林中虽然传诵这三招神奇剑法,却没有一个人曾亲眼见过。连少林寺的藏经楼,都没有经典可资鉴查,只有在小乘经易中略略提到一点,秦兄,不是贫道笑你,你一定是让这小子唬住了!” 他目光如刃,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忽然满脸吃惊的样子,身形一飘斜跃而至,诧异地问道:“这柄是否便是传遍江湖的金鹏墨剑?” 石砥中冷冷地道:“不错,道长是谁?” 道人神色凝重道:“贫道丹离子,少侠莫不是大漠金城之主石砥中?” 石砥中颔首道:“道长果然好眼力,在下正是石砥中。” 丹离子哦了一声,道:“石施主当真是进过鹏城之中吗?” 石砥中朗声大笑,斜撩长剑,道:“难道这个还不能证明吗?” 丹离子摇摇头道:“并非是贫道不信,这里面关系太多事情,贫道为求事情真象,不得不如此一问。” 石砥中冷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丹离子激动地道:“石施主在鹏里里面之时,是否曾发现一个紫玉大盆,里面以琼瑶为浆,栽植着一株万年海底铁树……” 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丹离子居然通晓大漠神秘鹏城里面的紫玉盆。 他诧异地哦了一声,道:“有,请问道长好端端地问这个干什么?” 丹离子霎时紧张起来,道:“那铁树是否已经开花?” 石砥中淡淡地道:“铁树开花一百年,我进去之时花蕾才放,最少还得等待十年才能完全绽开。” 丹离子神情一松,道:“够了,够了,时间上还来得及!” 他冷冷地道:“阁下请将金戈玉戟交给贫道,贫道进这神秘之城只要这盆铁树,别的不轻取一物,你尽可放心。” 石砥中想不到这个水火道人如此不讲理,伸手就向自己索取金戈玉戟。他冷笑一声,道:“大漠鹏城如今早已封城不现,你纵然花尽精力也找不到它的位置。我是这一代城主,在出城之时已将金戈放在城中,阁下可能要失望了。”丹离子冷哼—声,怒道:“你一定懂得开启之法。” 石砥中漠然道:“多少知道一点,但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在下决不会告诉你这种人!” 他冷笑一声,又道:“阁下如果强出头,在下只有领教一途!” 丹离子嘿嘿笑道:“很好,看来只有逼你才会说出鹏城的秘密!” 他身形一退,自背后掣出一支长剑。目中凶光一闪,他突然回头道:“秦兄,请你施出银锤绝技,助小弟一臂之力。” 秦虹脸上通红,道:“小弟银锤已经毁了!” 丹离子啊一声,道:“有这种事?” 黎山医隐这时恨透了石砥中,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一见丹离子拔剑准备出手,挥剑上前道:“钟前辈,我助你……” 石砥中见这两大高手同时向自己扑来,不觉一股怒火自心底漾起。 他眉聚煞意,面带冷笑,怒道:“翁老头,这里数你最恶,我在三招之内必取你性命!” 黎山医隐大喝一声,舒剑轻轻—弹,一缕剑风破空撩出,对着石砥中身上疾快地刺出一剑。 石砥中足下轻点,回身一个斜转,长剑在空中颤起无数个光弧,无比快速地连挥三剑。 这三剑几乎罗尽天下剑法之绝妙,丹离子目睹对方剑法之威势,心中大凛,这才晓得秦虹为何会受伤。 他旋身一退,片片剑光斜洒而出,居然攻得全是偏激的路子。 石砥中毫无惧意,对身后的黎山医隐置之不理,看似拼出全力,对付丹离子这诡怪莫测的怪异剑法。 他沉声大喝道:“纳命来!” 剑光闪炮,在击出这剑之时,石砥中倏地回身,手起剑落,竟然舍弃丹离子,回身朝黎山医隐劈去! “呃!”一蓬血雨随着黎山医隐惨嗥之声洒出。 黎山医隐悲痛的一声大吼,一条左臂连肉带骨整个掉落下来。 而黎山医隐本身也因这骨碎的剧痛而晕死地上,庞大的身躯在地上连翻数滚,方始静止不动。 汨汨的鲜血如泉涌出,秦虹伤心欲绝,大吼一声飞身扑向黎山医隐的身上,伸手点了他三个大穴,阻止鲜血继续流出。 袖手鬼医急步上前,道:“秦前辈,这个由老夫来!” 他医术之精天下无出其右,自怀中拿出一个药丸,捏碎后涂在伤口上,拾起那条断臂给他接了上去。 秦虹神色稍定,道:“他的手臂已经废了!” 袖手鬼医淡淡地道:“在医典上有一种切骨移臂之法,老夫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倒愿意试试,我想这条手臂也许还能接上!” 秦虹哦了一声,道:“你快动手!” 袖手鬼医向樊竹君一招手,抱着黎山医隐向屋中行去。 樊竹君虽然心中有些不愿意,但父命如山,只得不放心的向场中一瞥,闪身跟进屋中。 丹离子见石砥中在一招之下便断去黎山医隐的一条手臂,心神不禁为对方的气势所慑,他手持长剑再也不敢贸然出手,凝重地注视对方的脸上。 秦虹这时心神俱碎,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他愤怒地一声大吼,曳着袍角跃了过来。 丹离子精神大振,道:“秦兄,你早该出手了!” 秦虹怒声道:“我要替我师侄报仇!” 第二十七章蓝焰之火 石砥中见这两个生平仅见的高手同时出手,再也不敢心存丝毫大意。 他凝神驭剑,道:“二位真要逼我出手吗?” 秦虹怒喝道:“怎么样?我们拼了!” 拳影一闪,一道劲气如山撞了过来。 丹离子和秦虹联手后威势大增,一个剑光霍霍,一个拳劲如山。 石砥中在两大高手夹击下,顿觉压力奇重,有些自顾不暇的感觉,他备起全身神力,迎空挥出一剑,一股剑风对着两人当头罩去。 秦虹心中大骇,虚晃一拳,闪身暴退,而丹离子这时正好劈出一剑,方始将石砥中这极俱威力的一招挡了回去。 石砥中斜挥长剑,神色凝重地往前斜跨一步,双目寒光一涌,冷冷地道:“二位还要动手吗?” 丹离子冷笑一声,道:“贫道要求不多,希望你不要使贫道太难堪……” 石砥中长长吸了一口气,道:“你想从我身上找出大漠鹏城的秘密,那是不可能的!我身为鹏城之主,有义务保守鹏城的秘密,道长,我希望你能三思而行!” 丹离子默默凝望了石砥中一眼,道:“不行,那盆海底铁树对我太重要了,我宁愿将项上这颗人头放在这里,也不愿空手回去。” “哦!”石砥中双眉深锁,道:“这下我更不懂了,以道长这种苦修怎会连道家所说的‘欲’、‘利’二字都看不开,海底铁树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道长纵然得到,也没有什么用处。” 丹离子动容道:“你懂什么?海底铁树本身并不珍贵,珍贵的是它所开的花,这种花对于练武的人没有用处,但对于一个垂死的人却是救命神药。我云游江湖十几年,所为的就是寻找这盆铁树,普通的还不行,必须是要快开花的……” 远远站着的秦虹诧异地道:“钟兄难道是为了救人……” “不错!”丹离子沉重地道:“我为了救昔年一个大恩人,不惜奔波江湖多年,所为的就是找这个东西。经我探访之下,只有大漠鹏城里有这一株快要开花的海底铁树。” 石砥中听说丹离子要这盆铁树是为了救人,不觉大感有趣。 他本是侠义之人,见丹离子用心极正,不禁问道:“你要救的是什么人?” 丹离子想了一想道:“恨天行!” 秦虹啊了一声道:“恨天行,怎会是他?” 石砥中也是满面诧异地道:“江湖上姓恨的,只有‘仙手追魂’一家,传说恨氏一脉单传,靠一种极厉害的武功,谋杀白道正义之士,许多高手都死在恨氏的手里,你身为道门正宗,怎会和江湖上谈虎色变的恨天行来往?” 第111章 丹离子冷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人家对他的批评如何?只要他对我有恩,我纵是将性命交给他都愿意。恨天行虽然是有名的白道煞星,可是他对我丹离子却是一片赤心。” 秦虹现在也知道事情严重了,他虽然没见过恨天行这个人,可是对他那种杀人手段,却也听闻不少。 他神色略变,道:“钟兄,这个人救不得……” “嘿!”丹离子低喝一声,如刃的目光突然逼落在秦虹的脸上。冰冷的面容,没有一丝情感地道:“秦兄,你要是不满意,我俩的交情便一刀两断!” 秦虹一呆,没有料到这个至交的好友会在一刹那间与自己反目,他心中暗暗一叹,一语不发诧异地望着丹离子。 石砥中长长吸了口气,道:“道长,你可以请了!在下纵然拼了血溅七尺,也不会去救一个沾满血腥的混世煞星,恨天行一生为恶,这种人我看你不救也罢!” 丹离子长剑一挥,道:“不行,你如果不交出这盆铁树,我丹离子只好将你押到秘门去,由秘门追魂宫的人对付你。” 石砥中冷笑道:“追魂宫在何处?” 丹离子冷冷地道:“离这里不远,你有兴趣与我走一趟吗?” 石砥中想了想才道:“我早就想会会这个大煞星了,只是这人诡计百出,怎会将住处告诉你,我想你是给人吭了!” “放屁!”丹离子怒叱道:“恨天行曾和我击掌为盟,他虽冷酷无情,但对我却是赤胆冰心,你要是敢侮辱他,休怪我不客气。” 石砥中不屑地道:“你想要怎样?凭你那点道行还差得太远。”丹离子愤愤地道:“我现在不和你斗气,等你进了追魂宫后我再找你算账。” 他冷冷斜睨了秦虹一眼,道:“秦兄也有兴趣走一趟吗?” 秦虹低头沉思一会,道:“也好,我只是去看看热闹。” 石砥中摇摇头道:“这个热闹不怎么好看,去那里恐怕是拼命,恨天行心狠手辣,进了他那片安乐土,无异是走进阎罗殿。” 秦虹苦笑道:“我这条命已经去了半条,剩下一半留着也没意思,不如跟你们去见识见识,看看这个江湖第一煞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丹离子嘿嘿一笑,道:“好呀,老秦,你竟站到他那边去了!” 他阴沉地扬声大笑,迈开大步向处行去。 他的身形尚未消失,空中已响起一声冷笑,只听一声大喝道:“钟兄,你往哪里去?” 丹离子回身一退,道:“老沙,你要怎样?” 只见沙子奇鬼魅似的轻掠而来,他满脸病容,一副潦倒失意的样子。 石砥中看他一眼,怎么也想不出沙子奇为何在数日之间竟变得这样狼狈,与昔日那种仙风道骨、潇洒出尘的神貌仿佛变作两人。 他哪知沙子奇因为寒玉金钗之事,在伤心失望之余,误以为石砥中在无名谷中绝逃不出神武老祖的杀手,而白费了他数年的心血,连达摩三剑的样子都没能看到。所以沙子奇突感伤心不已,茫然在无名谷外徘徊,直等到南海门弟子追出无名谷,他才知道石砥中绝艺已成,安然逃了出来。 沙子奇望着丹离子哈哈大笑,缓缓向他身前行来,笑道:“钟兄,你的手段好高明呀!” 丹离子连退两步,嘿嘿笑道:“哪里,哪里!” 他干笑一声,道:“老沙,你的耳朵好长呀,居然能找到这里!” 沙子奇干咳一声,道:“我老沙流年不利,近日才得一场病,几乎连命都送掉了。若不是皇天多给我几年寿限,此刻恐怕连老朋友都见不着了,谁又想到在我老沙临死前还能见着你,这真是件大喜之事!” 他目中寒光如电,不瞬地盯在丹离子的脸上。 丹离子心中大寒,竟倒退不迭。 丹离子嘿嘿冷笑道:“老沙,你得什么病,让我丹离子看看!” 他这时不再倒退,缓缓迎了上去,伸出左掌轻轻地往沙子奇的脉门上扣去,道:“老沙,你的脉博正常吗?” 沙子奇摇摇头道:“不知道,你给我瞧瞧!” 他轻轻抬起左臂,舒腕伸了过去。在丹离子手指方触及他的手腕时,突然一翻手,对着丹离子的手指探去,嘴里道:“钟兄,你这个手指太硬了,我不敢领教!” 丹离子自知这一手无法拿住对手,一见沙子奇手掌一翻,闪身急忙退避,大叫道:“老沙,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丹离子算白费心了!” 沙子奇冷冷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那点道行我还不知!” 丹离子讪讪地道:“老沙,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沙子奇冷哼一声,目光瞥向石砥中的身上,道:“石砥中,你当心这个老狐狸,他的诡计没人能摸透!” 石砥中对沙子奇甚为尊敬,急忙走上前去,道:“沙老前辈,你来得正好,他的狐狸尾巴快露出来了!” 沙子奇一怔,道:“你要当心,他的每一句话都靠不住!”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他要我去恨天行那里是别具用心了!” 他对这些隐世高手之间的事情,知道得太少。只感觉到每一个人身上都蕴藏无数的秘密,连沙子奇都令人觉得神秘诡异,有时不近乎常理。 沙子奇神色惨变,喃喃颤道:“恨天行,恨天行……他居然看上你了!” 丹离子这时精神一振,再也不是适才那种畏惧骇怕之色,他冷冷地道:“沙子奇,你有多大的胆子,竟敢直呼秘门之主!你身为秘门十二友之一,怎对门主这样不恭?” 沙子奇肃然端立,歉然道:“钟兄请多包涵,小弟一时失口,还希望你能多担待一二!” 他这种低声下气的口吻,近乎哀求,非但石砥中一怔,连秦虹都觉得有些诧异。 丹离子冷笑道:“门主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直呼其名有反叛之意,莫非你自恃这几年功力大进,妄想击败门主,而握秘门之权。如果真是这样,贫道这就回去,将你的事秉告门主,准你在三天之内去秘门关,凭你本身所学闯闯看!” 沙子奇急忙摇手道:“钟兄,这可使不得!我老沙有何德何能敢去闯秘门关,刚才的事不足挂齿,请你看在老友份上,不要将这事传将出去,往后你丹离子要求什么我都答应。” 丹离子冷酷地笑道:“没有那么简单,我若不直接报告门主,就有庇护你的嫌疑,包庇同友,那个罪你比我更清楚。” 沙子奇暗中打了个寒颤,目中里闪过恐怖之色,他双眉煞气一涌,道:“钟兄,这事难道连一点商榷的余地都没有吗?” 丹离子摇摇头道:“没有!秘门之主暗庄伏及天下,此刻门主可能早巳知道,这件事我隐瞒不了,希望你不要再说!” 石砥中冷笑道:“秘门之主的名字,又非金科玉律,直呼几句,又有什么了不起!” 沙子奇变色道:“石砥中,不可乱说!” 石砥中哈哈大笑,道:“我偏要说,沙老前辈你怕他,我可不怕他。恨天行又能拿我怎么样,我偏偏要叫他恨天行,看他能将我怎样?” 丹离子哈哈地笑道:“你不同,因为你不是秘门中人。凡列为秘门十二友之人,对于门主都得恭敬如命,你不在此列自然不能约束你!” 石砥中哼了一声,没有想到丹离子有此一说,他满脸不屑看了丹离子一眼,鼻子里传出重重地一声冷哼,怒道:“十二友是些什么人?” 丹离子摇摇头道:“连我也不清楚,这是我们门主所物色的天下十二高手,非有绝项功力,还很难进入秘门之友中。除了门主掌握这十二个人外,我只知道沙子奇一个人!”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们门主凭什么掌握这些人?” 丹离子得意地道:“凭他那身绝世的武功,十二友都心甘情愿听命于门主,只要门主一纸相召,没有一个敢不来!” 他嘿嘿一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沙子奇突然一声冷笑,道:“丹离子,你不要走!”丹离子心中大寒,道:“你想杀人灭口?” 沙子奇煞气毕露,狠狠地道:“不错,是你逼我走上这条绝路!为了我本身的安全,我只有先杀了你,门主那里我自有解说。” 丹离子畏惧地道:“我来这里是门主所命!” 沙子奇上前斜跨两步,低沉地道:“这个我知道,门主晓得我俩私仇如同水火不容,我杀了你,门主只能处罚我私斗失手,了不起本身受三年限制,这总比我硬闯秘门关来得好受点!” 他冷喝一声,右掌斜斜掠起,一股晶莹流凝的光辉颤吐而出。 晃动的光影里,沙子奇一掌拍了出去。 丹离子身形一弓,斜穿跃去,手中长剑反手一划,空中颤起六个大剑花,笔直劈向沙子奇的肩头。 沙子奇这时为了本身的安全,冒着生命的危险,要将雄霸一方的丹离子毁在掌下。见他挥剑劈来,下手再不留情,掌劲斜颤,猛地推出一股大力。 丹离子能列入秘门十二友中,功夫自然也非那泛泛之辈可比。 他目注沙子奇这浑厚的一掌,急忙一收剑刃,斜斜一转,大喝道:“老沙,你要逼我施放‘蓝焰之火’吗?” 沙子奇怒气冲冲地道:“你不敢!‘蓝焰之火’虽能将门主引来,可是你本身也不要想活了。那是用来对付外人,可不是叫你对付自己人,秘门规矩你比我还清楚……” 丹离子面若死灰,道:“你这简直是想逼死我!” 第112章 沙子奇冷笑道:“这个自然,一个人在面临死亡时,不会再顾忌任何手段,只要救得了自己,哪怕是将他最知己的朋友杀了,他也不会皱皱眉头!” 丹离子颤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心比我还要黑,怪不得门主对你特别留意呢!原来你早就居心不良,有意……” “住嘴!”沙子奇怒喝道:“秘门之主,虽可君临天下,可是他不能使人人心服。你丹离子在他面前出的坏主意太多,若不是你,我们十二友也不会互不相容!” 秦虹这时突然问道:“沙兄,此话怎讲?” 沙子奇一怔,似乎不认识秦虹,他看了看秦虹,这才留意起来,冷冷地笑了笑,道:“这位是谁?” 秦虹干笑一声,道:“在下秦虹,刚才见沙兄说话涉及贵门十二友中之事,一时好奇……” 他勉强地笑道:“如果沙兄不愿说,我秦虹这句话还可收回!” 沙子奇虽不知秦虹的来历,只记得这人名声极大,也是独占一方的枭雄。他以为秦虹是石砥中的朋友,道:“这个说说也无妨,反正都是朋友……丹离子受宠于秘门之主,所以门主授以秘察使,在各地查访各派活动情形,看看是否有对门主不利的事情发生。他惟恐这个差事将会移交给别人,暗中激起门主对其他十二友的怀疑,而门主也因只信他一面之辞,对十二友诸人存了怀疑之念!” 秦虹嗯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丹离子见沙子奇在两个外人面前,将秘门中的秘密尽数泄露出去,直急得冷汗直流,他负责各派之动态情报,居然没有发现沙子奇早巳知道他所负的任务。这事若给门主晓得,必会连他一起处死,治他泄密暴露身分之罪。丹离子惊得魂飞胆裂,厉声道:“老沙,你说话可得留意一点!” 沙子奇目中凶光大盛,冷漠地道:“我连杀你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事值得我保留!” 秦虹冷冷地道:“不然,你该有所顾忌,秘门暗桩天下之最,我们这四个人当中说不定就是秘门中人,这事若给传了出去当真非同小可,说不定连我和石砥中的命都白白送上了!” 沙子奇一怔,道:“秦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虹目中闪过诡异之色,道:“没什么?沙兄,你可以动手了!当心那个老狐狸请了帮手,那时你要守住这点秘密都不可能了!” 沙子奇深觉秦虹话中有点太过玄秘,由于丹离子没有毁去,时间上不容许他有太多的考虑,他连声道:“对!秦兄,你请退过一边,老夫这就出手!” 他大吼一声,身形凌空跃起来,拔高数尺,右掌倏地一翻,掌劲如山,斜斜劈向丹离子的胸口。 丹离子深知沙子奇的功力在自己之上,长吸一口气,手中长剑疾迅往外一点,身形连晃三次,在空中连换三个姿势,一剑向沙子奇的身上劈去。 双方的动作都是快得出乎意料,只见剑影如雨洒出,掌影如山叠起,在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连换数招,双方俱是大出杀着,招招都是意料之外的绝手。 丹离子拼出全力击出七剑,虽然暂时将沙子奇逼退几步,可是他心里比谁都还要明白,对方功力深厚,再出几掌自己准得躺下。 他心中骇惧,挥出一剑后反身跃出,连着奔出五、六步,喘道:“老沙,我们在秘门关见了!” 秦虹这时突然拔起身形一跃而落,指着丹离子道:“秘门之主何等威风,岂有门中之友临危逃生之人,你身为秘察使怎可连门主的面子都不顾!” 丹离子一怔,闻言心中大寒,秦虹说得不错,秘门之友都是临死不苟之徒,若是这样逃回去,非让门主活活劈死不可。 他这时欲走不能,只得冷哼一声,回身捧剑奔来。 沙子奇双目圆睁,怒吼道:“丹离子,你的命我要定了!” 一股澎湃的浪潮如山崩地裂般的推了过来,丹离子欲避已经来不及,他怪异地劈出一剑,肩上硬生生中了一掌。 “砰!”丹离子身子陡地飘起,摔落在三丈之外。 “呃!”他低声惨嗥了一声,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来,洒落满地,红点斑斑。 他剧烈地喘了一口气,道:“老沙,你不要得意,门主马上会替我报仇!” 沙子奇浓眉一舒,嘿嘿笑道:“那是以后的事了,我现在要的是你的命,杀了你之后没有谁会知道,也没有谁会告诉门主!” 他嘿嘿一笑,右掌缓缓抬起,掌劲方待吐出。 秦虹突然将他手臂一抓,冷冷地道:“你要杀人灭口总得将我和石砥中也一块毁了,有我们两个人活着,你的事总会泄露出来,那时……” 沙子奇只觉手臂一麻,蓄集的掌劲全都没有办法发出来。 他心中大骇,回头冷冷地望着秦虹,道:“你这是干什么?” 秦虹脸色一冷,道:“秘门天下秘,寒曲宫中有几?你是老几?” 沙子奇神色大变,觉得额上冒出一股晶莹的汗珠,他凛凛一颤,伸出一只手比了比,道:“我是老八!” 丹离子也是满脸诡异的望着秦虹,几乎不敢相信,他竟也是秘门十二友之一,他急忙也做了一个手势,那是告诉对方自己排行老几。 秦虹斜睨他一眼,冷冷地道:“你们都比我小,我是幸运的老七!嘿嘿,门主待你们非薄,你俩居然敢这样不将秘门之主放在眼里!” 沙子奇颤声道:“七兄,请你……” 秦虹冷冷地道:“我代表门主将你开除十二友的资格,现在你己非秘门之友,还是那句老话,三天之内你必须上秘门关去闯一闯。记住,生死全在你自己,谁也没有办法救你!” 沙子奇黯然道:“七兄,你何必要小弟去受那种罪!” 秦虹身列十二友中的第七名,所以沙子奇以七兄称之。 秘门中规矩森严,只要互相表露身分,门主必会择其一而除去,他晓得沙子奇屡犯门规,秘门之主必不会饶恕他。沙子奇虽然有意向他求助,但他却不敢表明自己的立场,因为他怀疑场中的石砥中,可能也是秘门十二友之一。 这个理由很简单,因为秘门十二友多互不相识,在自己身边随时都有门主手下环峙,只要稍有不慎,便有灭门之祸。 秦虹摇摇头道:“你不要求我,这事见了门主你再解释。” 他冷冷地看了石砥中一眼,道:“我希望阁下在三天之内能赴秘门关一趟,最好是和老沙一起来,你对我们秘门之主有太多的不敬,秘门中人绝不会放过一个轻视门主的狂徒!” 石砥中冷冷地道:“秦虹,我现在才看清楚你的身分!你是两面人,能够伪装自己深藏不露。秘门关之主,在下誓必去相会,那时我可要好好斗斗秘门十二友!” 沙子奇急得全身颤抖,道:“石砥中,你不能去!” 石砥中感叹世人的诡变多计,觉得每个人表面上都裹着一层美丽的外衣,像秦虹这等高手,在人前装扮得那么正直,谁又想得到他竟是恨天行的心腹之一呢! 恨天行能驾驭这么多隐世高手为其奔波于命,可见此人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而他又利用十二友间互相猜忌之心,使谁都不敢对门主生出异心,仅从这点上即可看出,门主是何等机心。 他长吸一口气,沉重地道:“沙老前辈,有许多事不是我们所能躲避得过的。一个人若是知道厄运即将要来,必须要面对现实,设法和命运之神搏斗。现在这种情形不去已经不行了,你想想,十二友会放过你我吗?恐怕我们即使躲过今天也无法躲过明天,宁愿我们去找他也不要让他来找我们,因为生机往往只出现在那一刹那间……” 他低沉有如梦幻似的说完之后,冰冷的目光里,闪出一股令人畏惧的寒光,缓缓逼落在秦虹的脸上。 他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诉贵门之主,我回天剑客三天之内必去秘门关一会。” 秦虹嘿嘿一笑,道:“好,我们在秘门关里见!” “砥中!”袖手鬼医几乎是和樊竹君同时出现,他脸上现出焦急之色,望着石砥中道:“砥中,秘门之事我略有所闻,我希望你不要和这些人打交道。秘门之主心黑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去秘门关无异是惹火烧身!” 石砥中坚决地道:“谢谢老前辈的关心,我心里自有主张!” 樊竹君眸里闪出一层泪影,像是失落在冰潭里一样。 她全身泛起轻颤,低声道:“我爹的话不会错,你又何必要和那秘门十二友结怨呢?我不是看不起你,你实在是惹不起他们!” 石砥中仍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很感动,可是我不能因为你这几句话而改变初衷,你请回去吧,一切全凭天意!” 樊竹君默默含泪退向一边,她有少女的矜持和自尊,石砥中虽然说得婉转轻柔,可是在无形中,她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伤害,那是自尊的毁灭…… 秦虹向袖手鬼医笑道:“我那侄儿怎么样了?”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你带他走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你们这种人!” 秦虹一瞪丹离子,飘身离去。 丹离子跃起身来叫道:“秦兄,我和你一起回秘门关!” 袅袅余声在空中回荡许久方始散去,这几个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引起江湖上无限的波澜,使得整个江湖都为之震荡。而一颗巨星正如云中之灯发着亮光,在秘门十二友中,他发现令他难忘的人,也看见了他的仇人。 一切都变得如此匆忙,匆忙的连青苔下的流水也不知载走多少落英,虽然流水声仍旧那样清晰……在这三天郁郁寡欢的日子里,石砥中和沙子奇踏上漫长的征途——一个有死无生的秘门关。 第113章 秘门关曾经流尽无数英雄的鲜血,这是一个血的沼泽,也是一个亡魂聚集之所,它象征着邪恶,也象征着黑道无比的魔力。 一颗殒星曳着尾芒投射到这块死亡之地,没有人能拦阻得住他,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因为那颗殒星已沉溺在一片黑黝黝的血沼里。 消逝的人影逐渐远去,空中仅留下淡淡的蹄声,如梦似幻的扩散开来。 而她——樊竹君也像自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眼前茫茫一片。她望着远去的人影,一片凄情涌满她的心中。她伸出手,想抓住被流水带走的梦迹,可是,她又不忍看着她指缝间无情滚去的流水。 而那迢遥的绮梦,仅有这短短数日,在那清澈的溪面上,所留下的仅是清澈的溪水和几片落叶的绯红。 美梦如烟无处可寻,这些日子欢乐的痕迹,早在风雨中随着溪流淡然远去。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他终于走了!” 神手鬼医嗯了一声,道:“他太倔强了,秘门之主恨天行妒才如恶,他如果争取不到石砥中,就会将他毁在秘门关!” “爹!”樊竹君凛然颤抖爹,你好像和秘门关也有什么关系?” “唉!”神手鬼医突然一声长叹,冷漠的脸上显现出激动之色。池深情地望了爱女一眼,道:“孩子!爹也是秘门十二友之一,如果事情不演变到这一地步,我也不会将身分告诉你。孩子!你年纪还小,有许多事情还不懂!” “什么?”樊竹君全身紧张地问道:“爹也是秘门之友,这是不可能的呀!”神手鬼医黯然摇摇头,道:“不错,爹的确是秘门十二友之一!江湖上诡谲多变,处处都是杀人陷阱,爹只因年轻时走错一步而陷身于隐世十二邪之中,受恨天行终身驾驭。” “爹!”樊竹君不解地道:“爹,这是为什么?你竟会和这些人为伍?爹,你骗我,你不会是那种人,我不要你和秘门中人来往!” 当这个纯洁的少女知道自己的父亲竟名列黑道十二邪之中时,她少女的美梦立时幻灭了,在她心里觉得父亲除了看病时有些冷酷外,对任何事都是十分热心的。 哪里想到,连父亲这样慈祥和蔼的人都会和邪恶之徒为伍,这是一桩极不可能的事实,但是父亲都承认了。他承认的话语有如一柄利刃戳进她那颗善良的心里,纯洁的心灵恍如被邪恶沾染上了邪气,使得她连自己都不敢面对。 于是她哭,她哭她的父亲失身于邪道,更为自己不幸有这样一个父亲而哭泣。 神手鬼医轻轻抚摸着樊竹君头上的发丝,叹息道:“孩子,爹在年轻时和你一样,只以为世上万物都是美好的,而不知在这美丽外衣后面,隐藏着无穷的邪恶。当初也正因为这样,爹自恃无敌的功夫,怀想英雄的岁月,而盲目地走进了秘门关,弄得至今不能自拔……” “爹!”樊竹君轻泣道:“秘门之主到底是什么的人,能将你们这批自傲自大的高手网罗殆尽,并使得你们忠心耿耿!” “唉!”神手鬼医轻叹了口气,道:“恨天行到底是出自何门何派没有人晓得,但是他的那身武功却是罗尽各派中的秘学。举凡剑道、诗琴、笛画、医术无一不精,爹这身医道便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你只要进入秘门,他必先以武功降服你,然后再传你一样功夫,使你终身不得叛离,受他调度一辈子。” 他眼前恍如又看见恨天行手刃叛徒那种凶残的手法,吓得全身一颤,暗中倒吸口气,道:“秘门关又有闯关之人,恨天行必会将我们十二友召集去,我想过不了今天,传召童子就到了。” “哦!”樊竹君哦了一声,道:“爹!你也要去秘门关?” 神手鬼医嗯了一声,道:“并非爹爹要去,而是不能不去。我去那里最多一月,少则半月,你在家里可不能出去,石砥中这次乱子可闹大了,说不定爹爹……” 他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哽咽之间,目光奇异地望着爱女,仿佛在顷刻间就要生离死别。那种脸色与口气十分特殊,这种特殊的感觉使樊竹君心头一酸,哭得更加厉害,不知不觉想起她逝去的母亲。 神手鬼医黯然叹气,又道:“孩子,每当秘门关有大事发生,秘门之主必然将我们十二友轮流召去,或者聚集在一起。并非爹爹愿去那种地方,而是门主之命难违,爹如果不去,你我父女逃不出第二天,便会遭到死亡厄运,这是丝毫不能违抗的!” 樊竹君轻轻泣道:“爹,你去吧!如果机会容许的话,请你暗中帮助石砥中一把,不要让他死在秘门关里!” 神手鬼医摇摇头道:“没有这个机会,门主那个人太厉害了!” “咚!咚!咚!”空中突然响起一连三声荡人心弦的沉重鼓声,这鼓声沉重如雷,像是苗疆跳月大会中狂舞的鼓击。 樊竹君只觉心神一紧,愕然望着她父亲。神手鬼医神色大变,道:“传召童子来了!” 果然,随这沉重的鼓音散去,一个全身黑衫的十一、二岁的小童,双手捧着一柄长剑缓缓行来。 这童子身形一鞠,冷冷地道:“樊云生,请令嫒回避!” 这十一、二岁的黑衣童子声音冰冷,有如自万年雪谷里吹出来的寒风,几乎不像是出自一个童子口里,令人怀疑恨天行怎能将童子训练成这样冷酷,其本身在之冷酷便可想而知了。 神手鬼医肃容望着爱女,道:“孩子,你先回屋中等我!” 樊竹君虽然有心要看看这个黑衣童子到底和她父亲说些什么事?可是当她看到父亲那种神色凝重与严肃的样子之后,她只好默默往屋子里走去。 神手鬼医长长吸了口气,道:“神童有何吩咐?” 黑衣童子双手高举长剑过顶,道:“奉门主之命!传令秘门十二友樊云生,在明日午夜之前,向秘门关报到,并将门主所赐之服饰佩戴整齐,亲持信令进关!” 神手鬼医恭身道:“遵命!” 黑衣童子将长剑一收,道:“樊云生,门主附带一件小事要我告诉你!” 神手鬼医问道:“请说,只要老夫能办得到的,当尽力以赴!” “好!”黑衣童子嘿嘿一笑,道:“不枉门主栽培你一场,现在门主已至风烛残年,本身痼疾,非得百年铁树之花不能治疗。他老人家为了不愿将本身所学失传后世,特在十二友中选择了你女儿,想要收她作弟子,将她教导成天下第一高手。” 神手鬼医全身一颤,恍如受到巨雷轰击一般,一颗颗冷汗冒了出来,满脸惶恐地道:“这……” 黑衣童子冷冷地道:“这可是天下难得的福缘,有人想登秘门都还没有门路,而令嫒一步登天,得门主亲传绝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希望你三思而行,莫错过这百年难逢的福缘呀!” 神手鬼医这时真是痛苦极了,他知道秘门之主心黑手辣,自己若不答应将来难免遭受门主唾弃,若是答应,则自己这惟一的爱女便得修习魔功,走入邪道。他深爱着樊竹君,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终日和豺狼为伍,于是,他下定决心,选择了后者。 他摇摇头道:“多谢门主厚爱,小女身躯柔弱,不适合练武,而且她淡泊明志,对于武林事更是厌倦。” 黑衣童子冷冷地道:“很好,我会将你的话回禀门主!” 他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神手鬼医心中大寒,黑衣童子回头冷笑道:“秘门关之会,你得准时赴会!” “秘门关在什么地方?”一阵清脆的话声突然自一排大树之后传来,黑衣童子抬头一看,顿时心中大寒。 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女冷漠地凝立在树后,这少女满头银白发丝,明媚的眸子里闪出幽怨之色,在洁白的脸上洋溢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湛然神仪。 黑衣童子冷冷地道:“你到底是谁?一路跟着本童子干什么?” 这少女冷笑道:“我跟着你看看你都找些什么人?秘门十二友我见识了七、八个,不知你下去还要找哪些人?”黑衣童子心中大寒,没有想到这个银发女子如此厉害,竟在暗中跟踪自己,查访秘门十二友。他知道泄漏这个秘密的麻烦太大了,这事若给门主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准得要丢了。 他目中寒光一闪,怒叱道:“你居然敢搜集秘门的秘密,十二友中我已去了七家,我不相信你真知道这七人是谁?” 银发少女冷冷地道:“你要不要听听我告诉你有哪些人?” “这!”黑衣童子急得全身颤抖,道:“你知道的太多了,也许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可怕的敌手!” 他轻轻拔出手中长剑,冷冰地道:“在你临死前,你可以说出你的身分吧!” 这银发少女掠了掠额前的发丝,冷笑道:“东方萍,这个名字对你不会太陌生吧!” 黑衣童子连着倒退两步,颤道:“白龙湖之主,怪不得你要寻查秘门十二友呢!原来你是秘门之主的世代仇人,嘿嘿!门主对你也很留意,想不到你自己找来了!” 东方萍漠然道:“白龙湖上代主人之死,你主人正是元凶,还有那些帮凶我也查得差不多了。秘门中没一个好人,在不久将来,我会公布这十二个人的名字。” 神手鬼医全身泛起一阵颤悚,急切地道:“东方姑娘,你不可这样!” 要知秘门十二友在门主的驾驭下,做出无数骇人听闻的事情,江湖上不论黑白两道,都在明查暗访那些事情的真相。 江湖上只知道秘门十二友是这些事情的凶手,而不知道十二友到底是那些人。 第114章 十二友也尽量掩藏自己的身分,不为外人所知。东方萍一说将于近日公布十地一友的名字,他哪能不骇,只要名字泄露,这十二友将没有一个人能再安身于武林了。 东方萍斜睨袖手鬼医一眼,道:“你现在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吗?樊云生,我如不是看在你那个女儿的份上,早就让这片净土变为瓦砾了!” 黑衣童子长剑一挥,道:“东方萍,你我水火难容,本童子谨代表秘门之主追索你的残命。” 他身形向前轻轻一跃,手中长剑陡地颤起几个剑花,幻化至极的朝东方萍的身上点去。 东方萍斜斜一移,纤手轻轻抬起,舒出一根手指,对着劈来的长剑弹去,劲强的指风如电射出,只听叮的一声,黑衣童子抱剑而退。 东方萍淡淡一笑,道:“恨天行只教会了你这手三才剑吗?” 黑衣童子心中大骇,没有料到对方目光如此犀利,仅在一招上便看出自己剑法的来历。他冷喝一声,长剑倏地在空中兜一大弧,一招“神戟凌云”对准东方萍的胸前斜点而去。 这手剑法是黑衣童子融汇各派剑法临时自创的一招,虽然名曰“神戟凌云”却不含回机手法。 东方萍看得一怔,倒是从没有看过这种招式。她无意将这个年仅十一、二岁的童子伤在掌下,身形轻轻一晃,飘然退了出去。 她淡淡一笑,道:“回去告诉恨天行,总有一天,我要上秘门关去会他,清算一下白龙湖和秘门关之间的恩恩怨怨!” 黑衣童子冷笑道:“我还有脸回去吗?你连我们的棺材本都摸清楚了,我如何向门主交代!要我回去不难,除非拿了你的人头走路!” 东方萍见这个童子这样顽强,倒是颇出她的意料。 她心中微生怒气,顿时将脸沉了下来,怒叱道:“我有心放你一条生路,想不到你这个孩子这么不知好歹!好,你要死很简单,我送你上路太容易了!” 黑衣童子见她神情冰冷,洁白的脸上恍如罩上一层寒霜,他倒是十分识趣,急忙运剑挡身退后两步。 他斜睨袖手鬼医一眼,道:“樊云生,本童子命你将这个女子毁了!”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你是以什么身分施发命令?” 黑衣童子傲然道:“本童子以是门主的传召童子的身分特传符命令你。” 袖手鬼医思前想后,觉得这事情严重地关系到自己一生。偷偷看了东方萍一眼,只见她那微上翘的嘴角上,含着一丝淡淡的冷酷,顿时有一股恶念涌上他的心头,忖道:“这个女孩子太可怕了,我如果不动手,将来可能发生难以想像的后果,为了竹君,我只好先毁了她!” 他嘿嘿冷笑道:“姑娘,并非是老夫心狠手辣,只因你对我的事情太清楚了!” 他阴冷地笑了笑,一股浓聚的煞气霎时布满脸上。 东方萍看得柳眉轻皱,暗自冷笑不已。 东方萍冷冷地道:“我早就算到你有这一手!樊云生,你可以尽量动手,白龙湖的功夫我想你是知道的,你自己先摸清楚自己的分量,瞧瞧是不是我的对手!” 袖手鬼医心中一凛,脑海中电光石火间浮现出上代白龙湖主的绝世武功,那次秘门之主恨天行亲自出手,再加上十二友中的一半以上的实力,都未能将白龙湖主毁去,而使得自己这方面死伤几乎大半,这些事在他脑海中记忆犹新,怎不令袖手鬼医满心踌躇不敢上前呢? 黑衣童子不知死活地道:“樊云生,你让他几句话就吓住了!” 东方萍见黑衣童子这般可恶,顿知这个孩子已染上邪道恶习,她有意要给这童子一点颜色瞧瞧,立时露出不屑的笑意。 她轻轻一挥手,叱道:“你这孩子,这么小就学得这样坏!”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轻轻一挥,却有一股无形的劲道随手而去。 黑衣童子只觉通体一颤,整个身子连退七、八步,方始稳住将倒的身影。 “呃!”他痛苦地低吟一声,没有一丝稚气的小脸上泛起阵阵痛苦的抽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畏惧地瞪着东方萍。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这还是东方萍手下留情,否则以他这种人早就躺回老家去了。 黑衣童子颤声道:“东方萍,你等着瞧,门主会替我报仇!” 他踉跄向外行去,轻轻抹去嘴角的血渍,发出一连串嘿嘿冷笑,那实在不像是一个幼童愤怒的笑声。 袖手鬼医黯然低下头来,胸中的恶念陡地一清,他晓得仅凭对方那一手,自己纵然是四只手也非人家的对手。 他落寞地长叹口气,道:“东方姑娘,你也请吧!”东方萍轻轻笑道:“我不能进来坐坐吗?” 袖手鬼医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猜不透她是敌是友,摇头道:“姑娘,是非只为多开口,你已惹下弥天大祸。传召童子这一回去,秘门之主随时会来。” 东方萍冷笑道:“他眼前对付回天剑客都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再来惹我!” 她凄凉地叹了口气,道:“樊前辈,秘门有许多事情我还不明白,我希望能向你讨教几个问题!” “不敢!”袖手鬼医神情一变,道:“讨教倒是不敢,(奇.书.网)只希望姑娘不要再提秘门之事!” 东方萍轻声道:“我晓得你心早巳向善,只是摆脱不了恨天行的纠缠。在秘门十二友中,我见过的,没有一个不是可杀之辈,包括你在内,罪孽已深植在你们心中。但是你要为你的女儿着想,不要只图一时苟安,而弄得后果不堪收拾。你如果要保全这个家,我希望你能跟我合作?” “合作!”袖手鬼医心中一动,问道:“东方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东方萍望了望穹空中的浮云,道:“我们进屋子里谈好了!” 袖手鬼医急忙肃容让客,领着东方萍穿过一排花树,远远看到那栋石砥中曾经疔伤的屋子。 “爹!”樊竹君在屋里正等得心焦,见袖手鬼医领着一个女子进来,不觉一愣。 东方萍淡淡一笑,道:“樊姑娘,谢谢你对石砥中的爱护!” 樊竹君怔怔道:“你是他的朋友?” 当她看见东方萍长得这样美艳之时,她心中那点惟—的希望顿时像一盏枯灯似的熄灭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觉心中茫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便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倒在床上默默流泪,昔日的温馨依旧,遥远的想思…… 梦远了,该是醒的时候了! 东方萍望着樊竹君奔去的身影,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女人的感情灵敏,她霍然领悟到什么似的,歉意地笑了笑,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你是十二友中的老几?” 袖手鬼医犹豫地道:“我是第十一位。” 东方萍哦了一声,道:“秘门关十二友之会你可以不必去了,请将你那身门主所赐的法衣交给我,我代你走一趟。” 袖手鬼医吓得身躯剧烈地一颤,道:“这太危险了!东方姑娘,门主若是看出来,非但是你要丢了性命,连老夫父女都要命丧黄泉!” 东方萍冷静地道:“这个我知道,你尽管放心,我会将你的声音与举止学得惟妙惟肖。何况门主就算发现,他也不会怪你,你可以告诉他是因为我夺了你的衣服而无法赴会,这件事黑衣童子可以证明,门主虽然聪明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唉!”沉重地叹息,如幻的飘了出来。 袖手鬼医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真要这样一试,我只好和小女找个地方避风头,只是江湖虽大,又有谁敢收留我们父女呢?” 东方萍暗中意念一闪,道:“你们可以到天龙谷找我爹!” 袖手鬼医长吁口气,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从卧室里拿出一套长袖黑袍交给东方萍。她急忙穿上,只见长袍上有覆顶,下有裹足,全身没有一个地方露在外面。 除了东方萍那双明媚的眸子外,没有人会看出她是个冒充的高手。 在身前绣着一个“十一”明显的金字,惟有这个字才能使人分辨出她是属于十二友中的第几位。 第二十八章秘门六童 秘门关——在黑暗的夜里静静地横卧着,它像一只白额金虎一样,狰狞地现出可怖的面孔,凶残地挥舞着巨爪,露出两只眼睛——那是两盏遥曳的风灯,暗红的光华白石壁上隐隐透出,斜照在那条迂回的山路上。 “哒!哒!哒!” 黑夜里响起一阵沉重的蹄声,那是两匹骠骑在路上奔驰所发出来的,借着云层里星光的银辉,可看出这两人曾经过长途跋涉,风沙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沙尘的痕迹。 蹄声悠然消逝,这两个人的身手都是那么的轻灵,人在坐骑上,轻轻一飘便落在地上。 左边那个人在马背上轻轻拍了一掌,道:“这就是秘门关!” 那两个牲口恍如非常善解人意,低鸣一声,扬起蹄子向黑夜中奔去,去寻觅它们的夜梦。 右边那个年轻男子望了望雄踞在半壁上的那栋屋子,脸上露出冷漠的笑意,他伸手摸了摸斜插在背上的长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左边那个长髯老人忧郁地叹了口气,道:“追魂宫,秘门之主罪恶的渊薮!” 年轻男子哼了一声,道:“让我烧了它!” “唉!”这个满面畏惧的老人低声叹了口气,他恍如非常害怕这个地方,心事重重地沉默了一会,道:“我老沙今夜能不能活过明天还不知道,你倒先吹起牛来了,追魂宫建得有如铜墙铁壁,你要是能把它烧了,恨天行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第115章 年轻男子冷笑道:“你把秘门关看得太厉害了,不论对方有多厉害,我回天剑客石砥中总有办法不让你老沙吃一点亏,你假如真有心想脱离秘门十二友,我们现在就闯关!” 沙子奇黯然道:“我现在想回秘门也不行了,丹离子和秦虹都不是好惹的,这事只要门主知道,我这条命八成是活不成了!” 石砥中没有想到沙子奇在这里会变得这样懦弱,他一生之中会遍各派高手,曾经遇上过无数次的难关都没有畏惧过,第一次他都能克服艰难而度过厄运,可是在秘门关前闯关的一刹那!沙子奇居然这样泄气,怎不令这个百折不挠的年轻侠士心寒。 他冷哼一声,道:“你既然这样泄气,当初为什么不逃走!” 沙子奇阴沉地苦笑道:“门主伏桩遍及天下,我躲到哪里,都会有人将我的行藏报告给门主。虽能躲过一时,可是一旦门主追踪而来,我会死得有多凄惨,将没有人形容得出来!” 石砥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沙老,你要振作起来!你不管面对任何困难,都要拿出勇气来应付,因为路是人走出来的,惟有不畏艰难的人才能挣扎着活下去!” 沙子奇摇摇头道:“我知道,只是十二友中一个比一个强,我可能走不完这茫茫黑夜,便会死在他们手里!” “咚!咚!”沉重而扣人心弦的鼓声,自那山壁上传来,低沉的响声冲破黑夜的沉寂,敲进第一个人的心里。 沙子奇神情一变,道:“门主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是进关鼓,他已允许我们上去,但必须要经过对方的击鼓,考验一下我们是否值得他亲临会见!” 石砥中不屑地道:“他的臭排场倒不少!” 沙子奇急得一摇手道:“你说话小心,门主最恨背后说他的人!” 他畏惧地向四处看了看,一碰石砥中道:“闯关吧,你我的命全看今夜了!” 漫长的黑夜里,响起石砥中朗朗地大笑声,他身形轻灵像幽灵,足尖轻轻点在巨石上,向那斜陡的大壁上扑去。 凝立在崖壁上,他看见有六个黑衣童子各持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守在七星方位上,各自凝立一角。 沙子奇神色大变,道:“传召六童!” 这六个十二、三岁的童子斜举长剑,怀抱胸前,俱低垂星目,对这扑近的两人,不闻不见,沙子奇话声一出,这六个童子突然睁开眼睛,冷酷地望着沙子奇。 居于最前首的那个童子,像是领袖一样,他阴沉地哈哈笑了一声,冷漠地道:“老沙,你的会友资格已经取消了,门主有令传下来,要你在开关之后,接受秘门正法……” 沙子奇凛然惊颤,道:“门主现在何处?” 那童子冷冷地道:“在追魂宫,目前正在会见十二友。”沙子奇正容地道:“请你通告门主一声,我老沙有事上禀,这件事情有待申诉的必要,门主总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辞!” 那童子冷笑一声,道:“你的事情门主早就知道了,在六诏山上你已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门主已通知各友,在追魂宫中要当着群友之面将你正法。” 他冷冷地看了石砥中一眼,道:“阁下就是回天剑客了?” 石砥中没有看过这样小的童子,说话竟比大人还要阴沉。那种沉着与冷酷的神情,简直比一个胸含珠玑、城府极深的混世高手还要老成。 他双眉紧锁,忖道:“怪不得恨天行能指挥这多的高手呢,原来他连几个童子都能训练得这样阴狠,可见恨天行这个人绝非普通人物。由沙子奇畏惧的神情上,可知这个人不愧是邪道中的翘楚。” 忖念一逝,他冷冷地道:“不错,你们可以让路了!” 那童子摇摇头道:“这是规矩,规矩不能因你而废,只要你能过了这七星剑阵,自然有人接待你!” 沙子奇上前竖掌道:“我老沙先动手。” 那童子轻叱一声,道:“你是门主十二友之一,依例可免,这一关可以通过,但下一关可就不行了,也许你的命就要葬送在下一关。” 石砥中将沙子奇轻轻一推,冷笑一声,身形对着那童子冲去,那童子长剑一斜,划出一个半弧,身后另外那五个黑衣童子身形同时晃动,挥剑将石砥中困在中间。 剑光颤起,六道人影围绕石砥中直转三匝,传召六童同时一声轻喝,各自抡起长剑斜劈而出。 石砥中见这六个童子依照七星方位移形挥剑,困住自己,不觉十分诧异。对方剑劲极强,招式诡密,倒也不敢轻视,他对天下阵法怪谱自小就随父亲寒心秀士学习,一见对方摆出小小的七星阵,不禁冷笑一声,身形穿过对方击出的剑光,直撞而去,伸手抓住一个童子的手臂往外摔了出去。 “啪!”这个童子摔出八、九尺,那个七星剑阵因为缺少一个人而大乱。 石砥中轻轻挥出一掌,这些童子便收剑暴退,纷纷向黑夜之中逃去。 “嘿!”宁静的夜空里,响起一声冷冰的低喝,只见一道人影像个大鸟般白山崖上斜斜飘落。 好一个勇猛汉子,身高约有丈二,满面都是络腮胡子,敞开了前胸,露出黑丛丛的长毛,手中拿着一柄开天巨斧,威风凛凛地向石砥中奔来。 沙子奇神情大变,道:“这是守山神贾奎!” 守山神贾奎挥起手中巨斧,露出两道凶残的目光,咧着嘴呵呵大笑。他高大的身形,与可惧的面容,使石砥中心中大骇,不觉倒退了一步。 贾奎沉声大吼道:“老沙,你的胆子好大!” 沙子奇身形斜斜一飘,道:“贾兄,你要干什么?” 贾奎低头望着颤悚的沙子奇,两只铜铃似的眼睛恍如要喷出火来一样。他一扬手中巨斧,道:“我奉门主之命,要将你送回姥姥家!” 沙子奇在这个守山神面前,像小孩子一样渺小,在气势上他已输了一筹,心中猛打寒颤,居然不敢出手。 他轻声对石砥中道:“这个大个子我惹不起,你出手吧!”回天剑客石砥中自出江湖以来还没有看过这样雄伟身躯的人,守山神贾奎手中巨斧约有面盆般大,他知道这种人力大无穷,天生神力,他伸手掣出斜插在背上的金鹏墨剑,一道寒颤的光辉脱鞘而出,蒙蒙的剑气如水布起。 他沉声道:“贾奎,老沙这场交给我了!” 守山神贾奎缓缓转过头来,可惧的面孔像个大头鬼,他伸手抓了抓头上蓬乱的长发,呵呵笑道:“传说你石砥中力能回天,我贾奎若不是终日守在山上,早就找你比试了。嘿!江湖虽大要与我贾奎能成对手的到底能有几人,你这小子长得好像姑娘们,等会儿动手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这个空壳子,不知你娘怎么养出你来的,个子那么大,口气也不小!” 他有意将这个身材雄伟的贾奎激怒,嘴里顿时尖酸起来,直骂得贾奎暴跳如雷。 守山神贾奎大吼一声,喝道:“好小子,你居然敢骂我!” 他天生神力,怒吼一声之后,手中巨斧陡地斜挥而起,在空中连续劈出六道斧影,两丈之内全然罩在巨斧之下,端地是个厉害角色。 回天剑客石砥中心中一寒,沉重地长长吸了口气,迎着对方击出的斧影,轻灵幻化劈出一剑。 “叮!”斧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响声,激射而起的火星,射溅洒出。 回天剑客石砥中只觉手臂剧烈一震,居然被对方震退几步,而守山神却丝毫没有移动半步。这种从未闻见过的事,不禁使石砥中一呆,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大汉的臂力竟是如此惊人。 守山神贾奎哈哈大笑,道:“不错,你的力气不小!” 石砥中此时暗忖和这种天生神力的人不可力敌,他心念电转,脑海之中陡地涌起一个念头。 他忖思道:“真想不到一个守山神贾奎已经这样难斗,那秘门之主的功力岂不更是厉害无比,我得速战速决,这样耗下去对我太不利了。” 他长吸一口气,神剑斜举,暗中将全身劲力聚集在剑刃之上,一股流滟的光华自剑身逼射而出,森寒的剑气飒飘而起。 守山神贾奎一呆,道:“小子,你的长剑还会放光……” 他如雷似的大吼一声,抡起大斧对着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胸前劈来,这一斧是他全身气劲所聚,只见斧影突敛,一股强劲的尖锐响声,霎时布满空中。 石砥中目注对方这种威胁,暗中冷笑一声,他突然一声大喝,一股剑光冲天而起,自那削出的剑刃上涌起一层缭绕的青雾,冷飒的剑气弥漫而起,周围立时罩满一层寒气。 在晃动的剑影里,只听石砥中沉喝道:“看剑!” 他巨目圆睁,发须直立,大喝声中,剑尖扬起无数的寒芒,一个蕈状的光圈朝着守山神贾奎的头上罩去。 沙子奇颤声道:“剑罡!” 守山神贾奎心魂俱丧,吓得大叫一声,迎着长剑连续劈出七斧,身躯却如棉絮般的飘了出去。 回天剑客石砥中长啸一声,手中长剑有如附骨之蛆,逐身之蝇,剑尖凝聚着剑罡,寒芒突涨,蹑空掠起,“嗤嗤”剑气声中,朝守山神贾奎星射而去。 “呃!”郁雷似的痛哼和一阵截铁断金之声响过,那柄锐利的巨斧立时被石砥中手中神剑震得寸断而碎。 守山神贾奎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地上,死于血泊之中。 沙子奇颤声道:“你杀了守山神!” 石砥中凛然笑道:“这才是开始,守山神贾奎在这里不知害死过多少人,我只是替天行道……秘门中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多杀几个也不为过!” 第116章 沙子奇摇摇头道:“这个祸你可闯大了,秘门关守关之人,都是门主的心腹,门主记仇心最深,你我都不要想活了!” 石砥中冷笑道:“我来这里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你如果怕与我为伍,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不信正义斗不过邪恶!” “咚!”一声如雷的鼓声散逝于空中,那种动心弦的鼓声像闷雷般的敲醒黑夜,给这凄凉的寒夜增添森寒的冷清,使得秘门关更可怕了。 一蓬蓝光脱空射入穹苍,蓝色的火焰升在白云间,突然暴散开来,化作点点寒星,落在漆黑的夜里…… 沙子奇畏惧地道:“门主到了!” 数盏大红的风灯在风中摇曳,向这里慢慢行来。那提灯的是六个传召童子,他们手提大红风灯在前开路,步伐整齐,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什么也听不见。 在这六个黑衣童子之后,紧跟站一排黑衣蒙面的汉子,这些汉子除了露出冷森的目光外,俱没有一丝表情,惟一可辨认的是他们胸前各绣了一个数字,那是代表他们的排行与身分。 这是秘门十二友。 秘门十二友各在两旁散开,一顶红轿如飞奔来,在那轿子里端坐着一个冷酷无情的黑面老人。 这老人一现,黑衣童子和秘门十二友同时恭身道:“门主亲临!” 秘门之主恨天行阴冷地一笑,轻轻一挥手,扛轿立时一停,他缓缓走了出来,有人急忙端出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这个煞星能够领袖群邪白有其不可忽视的力量,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冷地环视场中一匝。 沙子奇暗中打了个寒颤,只觉全身发软,他双膝一跪,颤声道:“门主!” 恨天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向身后一挥手,道:“带他下去!” 两个黑衣蒙面人轻灵地闪身出来,伸手就往沙子奇的身上抓去。 沙子奇知道这一去准死无疑,大吼道:“放手!” 恨天行冰冷地一笑,道:“你要和我动手吗?” 沙子奇摇摇头道:“属下不敢,只是门主遇事不察,没有将真象弄明白便定老夫死罪,这个实在难以令我心服。” 恨天行冷笑道:“你早有叛我之心,这事不须再多说明,我知道你心中还存万一之想,也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沙子奇急忙站起身来,道:“谢门主法外开恩!” 恨天行冷哼一声,目光缓缓扫过倒卧在血泊中的贾奎身上,淡淡地一点头,恍如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他向石砥中冷冷一笑,道:“你便是那个鹏城之主吗?” 石砥中漠然冷哼一声,道:“不错,你大概便是秘门之主吧!” “嘿!”恨天行嘿嘿一笑,道:“好高傲的年轻人,我姓恨的领袖武林四十年,还没遇上像你这样的人物,单凭你这种气魄值得和你认识一场。” 他轻轻一挥手,道:“敬酒!” 只见自迂回的山路口仿佛出现三个临尘的仙子,三个明媚的少女一个比一个艳丽,各自端着酒向这里奔来。 稀疏的寒星高挂穹空,散发清莹的光华,像几个小精灵对着漫漫长夜眨动眼睛,山间刮起的冷风,悄悄诉说着黑夜的神秘。 暗夜里,轻轻灵灵地飘来三个全身粉红色罗衫的美艳少女,风轻轻地掀起她们的裙角,那会说话的眸子、闪亮的黑眼珠以及秀挺的鼻子,还有轻轻翕动的红色嘴唇,显示出这三个美丽的少女出尘的艳媚。在她们那纤纤洁白的玉掌里,各自端着一个白玉杯,恭敬地献给恨天行、沙子奇还有丰朗如神的回天剑客石砥中。 闲闲散散的,恨天行高高举起酒杯,嘿嘿笑道:“这是生死酒,喝下这杯生死酒,你俩也许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冰冷的语声,居然含有无比的煞意。他悠悠闲闲举起杯子,淡淡地将满满一杯酒轻松地喝下去,然后又将酒杯交给那个少女。 回天剑客石砥中冷冷地笑了笑,他那丰朗的面上罩上一层令人畏惧的煞意。 他轻松的望了望黑夜里沉寂的长空,嘴角上闪现出一丝落寞的笑容,淡淡地道:“也许,明天是个阴霾的天气,我也许看不见晨曦的美丽,而你……哈哈!可能连晨间的大雾都看不见!” “砰!”一声巨响传来,将回天剑客石砥中的思绪整个敲碎了。 他轻松地回过头去,只见沙子奇全身泛起剧烈地颤抖,面容有如死灰瞪着地上那碎裂的酒杯,酒汗喷溅在地上,醇厚的酒香和着夜风飘散出去。 石砥中淡淡地笑了笑,道:“老朋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怎么不喝下这杯酒呢?” 他像是没事一样一饮而尽,轻松地向沙子奇扮了一个鬼脸。 沙子奇心中一沉,冷汗簌簌地自额角上滴落下来,一种面临死亡的恐怖之色在他脸上显露出来。 他颤抖地摇了摇身子,喃喃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唉!我……” 秘门之主恨天行嘿嘿一声冷笑,道:“逆友,秘门十二友今夜要除去一个了!念你在秘门中曾有功绩,不当场处决你,现在你随我先去追魂宫,等待摆香堂,再论死罪!” 沙子奇低声叹了口气,道:“门主若以香堂论是非,我老沙死无怨言!” 他这时已知求生无望,只求一个痛快的死法,免去那远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几种厉害刑罚,所以欣然答应在香祝之前死去,而免得被秘门之主亲手杀了自己。 秘门之主恨天行目光轻轻一瞥,斜睨石砥中一眼,冷冷地道:“我们的事,等会再谈。现在我们要先处理点家务事,希望阁下自重,不要插手管到别人头上的事。你是我这里的贵宾,不妨也请你去观摩一番我对背叛者所给予的处罚。”石砥中也知道同道上的规矩,对方既然已经摆明了,他自然不能再插手管这件事。只是他必须要先征求沙子奇的意见,如果沙子奇自甘接受对方审判,他也只好撒手不管了。 他冷漠地笑了笑,道:“沙老,你的意思如何?” 沙子奇神情紧张,道:“门主对我老沙已经够宽大了!石老弟,这事你不要再管,在香堂之前,我还有申诉的机会。” 恨天行一挥手,道:“行,我们回迫魂宫!” 月黑,风高。 天上有大片的乌云,夜色朦胧,一条溪流呜咽而过,仿佛绕在脚底。爬过一条陡峭的石壁,眼前是一片平台,风在头顶呼啸而过,冷月还没钻出云头,远处闪起两盏闪烁的灯光,有如九幽的鬼火,使黑夜显得更加恐怖。 在追魂宫的大厅里,燃起了三、五十根松油火炬,把整个大厅映照得通亮,除了松油火炬噼啪作响,大厅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秘门十二友迅速地排在两旁,走向一方约莫一丈长、三尺宽的石桌前。 恨天行黑髯轻轻拂动,身穿长袍马挂,脚穿草鞋,平伸右手,五指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发出一连串得得的声响。 他冷漠地凝立在石桌右侧,以君临天下之姿傲然昂立,双目冷酷地凝视虚空,嘴角上挂着一抹冷笑。 自大厅左侧缓缓走出六个大汉,排头的那个黑衣汉子,双手捧着一座神龛,他将神龛恭放在石桌上。霎时,五彩的布幡与七彩的帘幕在大厅中飘扬,一对粗约人臂的大红烛高高燃烧,紫铜炉里香烟缭绕。在石桌后一列五个神位,上面写着秘门五祖的名字。 伫立在两旁的汉子俱恭身垂立,仰望桌上的神位。 恨天行身子轻轻移动,他亲自上香、长揖、磕头,随在他身后的那些汉子俱随着恨天行跪了下去。 仅有石砥中没有跪下,他冷漠地望着这种场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在他脑海里却突然涌现无限的思绪,忖道:“秘门之主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仅从这种排场上,即可看出这个人雄心大展,显示出超人的才干。” 当他斜睨跪在地上的沙子奇一眼后,他的心神突然一颤,只见沙子奇神情仓皇,全身微微地颤抖,像是遭到雷殛一样的绝望与恐怖。 “黑旗大管事!”恨天行突然道:“拿本门主的追魂剑来。” 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手中捧着—柄古铜色的宝剑走上法坛。 恨天行轻轻一掣长剑,铮的一声暴响,一道青蒙蒙的剑气弥空布起。森寒的剑光在空中连挥数次,将那斜插在壁间的火炬跳动的火焰都逼得一黯。 陡地,各人嘴唇颤动,字字铿铿有力,整个大厅的人俱唱起“山门令条”: “秘门关上群英会,一片丹心赐英雄!自古英雄重忠义,秘门五祖神在位,斩尽天下叛离人……” 唱罢,黑旗大管事上前大跨一步,低沉有力赞了一声礼,道:“请门主拈香!” 他急忙上前走了两步,在大红烛上再拈燃三炷香,双手捧献到秘门之主恨天行的手上,黑旗大管事这时开始宣会了。 他怨毒地瞪了沙子奇一眼,道:“一炷信香透天廷,联盟结义十二兄,当初饮血宣盟誓,今按血盟惩元凶,自今十二少一友,先毁老沙谢天廷……” 沙子奇神情遽尔大变,绝望地发出一声长叹,他乞怜地望着黑旗大管事,哪知对方也正怒目瞪视他,沙子奇全身簌簌颤抖,双目之中泛现一片泪影。 幂旗大管事念完了宣令之后,立刻倒退四步,缓缓回到排头的位置。 此刻所有的人俱都凝立不动,惟有沙子奇一个人跪在秘门五祖的神位前,连吭都不敢吭出一声,默默地在神祖之前祝祷一番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左右侍立!” 第117章 黑旗大管事声音甫落,自厅外突然走进来两个身罩红袍的汉子,手上各执一柄霍霍闪闪的鬼头刀,像哼哈二将一般,两个执法刽子手异口同声应和着。 沙子奇呃了一声,颤道:“门主!” 他脚步踉跄向前奔出几步,跑到秘门之主恨天行的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颤颤地道:“门主,你不给我老沙申诉的机会!” 恨天行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人性的温暖之色,他冰冷地望着脚前的沙子奇,竟连一点仅有的表示都没有。 沙子奇心神大颤,恍如遭受一柄锐刃片片割裂一样,茫然的眼神里涌出一股恨意,道:“我们结义之时,门主曾说过,秘门十二友中只要有人犯下山门令条,都给予一次申诉的机会,你今天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是不是非要我死?如果你真心要我死,也不要拿香堂的美名欺骗我,干脆给我一刀痛快!” “沙子奇!”恨天行冷冷地道:“你认为申诉就可以将你从鬼门关救回来吗?” “我倒不敢有这种想法。”沙子奇冷笑道:“只是我在生死间挣扎,既然有这种机会,我老沙自然得争取这惟一不死的一线生机。你如果真如山门令条所说的那样重义气,这个机会便不能不给我!” “好,我给你!” 恨天行脸上的杀机陡地变浓,冷寒如刃的目光,迅速在场中各个人的脸上看了一眼,仰首望天,沉思一会,冷冷地道:“申诉只有一次,你思量着办吧!” 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沙子奇坚决道:“我知道,是非自有公论,如果大家认为我罪该一死,我老沙哪怕是尸落寒潭,也不多放个屁!” 恨天行斜睨黑旗大管事一眼,道:“让他申诉!” 黑旗大管事双手拈了三根信香,交给沙子奇。 沙子奇双手捧着信香,恭恭敬敬地献进缭绕的紫铜小香炉里。 沙子奇神情庄严道:“五祖在上,我沙子奇已身落秘门祖位之前,说话绝无半句虚言,若心有不正,愿遭雷神劈灵!” 他冷漠地回过身来,望了黑旗大管事一眼,道:“你可以执问了?” “沙子奇!”黑旗大管事长长地吸了口气,道:“你也是好生生的兄弟,硬铮铮的好汉,想不到今天有兄弟大义灭亲告你犯下秘门山令三大罪条。” 沙子奇冷冷地道:“那三条?” 黑旗大管事铿然道:“一是见利忘义,连门主都不放在眼里。仅背叛门主一罪,已足够制你于死罪,这一条是不是有辩白?” 沙子奇满面怒容道:“我对秘门忠心耿耿,当年也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果我真有心背叛,今天恐怕你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黑旗大管事冷笑道:“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沙子奇怒气冲冲叱道:“丹离子和秦虹都和我有深厚的私怨,他们借题发挥,在门主之前故意说我的坏话,欲将我毁在这里,这事有目共睹,你大管事怎么也不多想想!” 他全身衣袍簌簌抖动,隆隆鼓起,目光如火,颔下长髯根根飘动,瞪视那十二友各个人一眼,道:“嘿!丹离子和秦虹给我出来!” “住嘴!”黑旗大管事一声暴喝,身形陡地飘了过来,伸出巨掌,重重地掴了沙子奇一个大巴掌。 他满面愤怒地道:“老沙,你身为秘门十二友,怎么连门主的亲令都忘了!十二友身分秘密异常,你怎可将他两人的名字轻易公开道出,单是此一点,你已失去申诉的机会了。” 五道红红指痕印在沙子奇的脸上,他痛得全身剧烈地一颤,冷汗白头顶上直冒出来。刚才只因一时愤怒,而忘了秘门十二友的身分是不许公开的,竟直截了当直接呼出秦虹和丹离子的名字。 这是秘门大忌,自己既然身犯大忌,要想活着走出秘门关已经不可能了。 黑旗大管事无异已经宣判了他的死罪,他就是再多辩白都没有人会同情他了。 他黯然长叹一口气,道:“我错了!” 黑旗大管事冷冷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没有人能救得了你!沙子奇,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本管事要宣布了……” 沙子奇绝望地道:“小弟知罪,罪该万死,但凭大哥按律发落。” 黑旗大管事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怔,没有料到这个一跺脚能使四海颤动的一代高手居然会突然改变口气。 他紧接着再问一句,道:“沙子奇,你晓得你所犯的条律,该当何罪?” 沙子奇恍如中了邪魔一样,连声道:“兄弟该死,该死……” “唉!”黑旗大管事虽然外表冷酷没有一丝情感,可是他和沙子奇相交多年,心里还有一丝情谊,这时一见老沙直认不讳,黯然发出一声长叹,道:“沙子奇,大哥是按秘门山令治你的罪,你心里如果不服,不妨先说出来。” 他这时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怜悯之情,只恨不能用话点醒对方。回过头去,望了望五祖神位,又扫视场中所有的弟兄一眼,心中的感触使得他连连摇头。 沙子奇这时一挺前胸,道:“小弟死而无怨。” 回天剑客石砥中心中一愕,猜测不出沙子奇为何会突然这样软弱起来,连申诉的一线生机都不争取,他焦急地道:“老沙,你真要死!” 恨天行神情略变,喝道:“你是外人,希望不要搅和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 石砥中冷冷地道:“这虽然是你们的家务事,但如果受罚者心中不存死念,我回天剑客石砥中本着江湖道义,也不能让一个心中充满求生欲望的人这样死去。”整个大厅的人都怔住了,俱没有想到回天剑客石砥中竟敢公然搅乱各派视为最神圣的香堂大典。 十二友同时清叱数声,俱含怒向石砥中身前逼来。 石砥中虽然看不见这些人的面貌所表现出的愤怒,但从这群高手目中所涌出的怒火,他已知道自己触动众怒。 石砥中神色坦然道:“你们谁要不服,我石砥中随时候教!” 恨天行不愧是领袖一方的霸主,他阴沉地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秘门十二友俱含愤退了回去。 他冷酷地嘿嘿冷笑一声,道:“阁下如果不讲江湖道义,虽然我本没有杀你的意思,但现在……嘿……这里的事情只要了结,阁下将是第二个送死的人。香堂神圣,五祖在位,我不能因一时不忍,而在列祖之前和你动手,只是这事的后果,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 石砥中冷笑道:“后果如何?让事实来证明吧!我石砥中敢独身前来秘门关,就没有将后果放在心上,阁下还是不要拿这一套来吓唬我石砥中……” “好!”恨天行嘿嘿笑道:“有种,有种!我恨天行算是交到一个朋友,仅凭你这份胆识已足可列为一等的英雄。” 他目光一寒,对黑旗大管事道:“继续开堂!” 黑旗大管事问沙子奇道:“你如没有话说,本管事就按律宣判了!” 沙子奇朝石砥中瞥了一眼,道:“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要再为我出头,在这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身上罪孽太多,像是有无数的厉鬼缠绕在我身边,这也许是因为我杀人太多,现在我能这样死去正可使我良心上的罪恶感减轻一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沙子奇一生诡谲做过不少满手血腥的事情,虽然石砥中有心救这个迁恶向善的老人,可是对方却心怀死意,在道义上他已是爱莫能助。 石砥中急道:“你只要有生的欲念,我拼命也不让你死去!” “晚了!”沙子奇热泪滚滚流下,激动地道:“太晚了,我虽然能勉强活下去,可是我的良心却不容我活着。老弟,你还记得寒玉金钗的事情吗?我不是真心要造就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而是想借你的力量达到我本身的需求。往后希望你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给你的好处,那个人背后也许另有什么阴谋企图。现在请你默默地为我送终,不要难过流泪,因为我不是个值得怀念的人!” 一股心酸涌上石砥中的心头,他只觉得眼前茫茫一片,恍如陷人人生的迷雾里。他失去了一切的凭借,像片浮叶似的在空中轻轻盘旋,因为他所信赖的人心与道义在这一刹那间完全崩溃了,崩溃得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沙子奇这时一昂头,道:“大管事,是宣布的时候了!” 黑旗大管事缓缓低下头去,仿佛不忍正视眼前这个多年相处的伙伴,一种无言的辛酸在他嘴角上牵动着。 他长叹一口气,挥手道:“唱送礼……” 霎时,大厅震动,所有的人都唱了起来! “齐哀伯乐义气长,中途结拜叩上苍,义兄今哀刑上死,万古流传第一香!” 这一唱,沙子奇的刑罚算是判定了,沙子奇神情泰然地向黑旗大管事一拱手,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用一种恍如梦幻似的声音道:“执法大管事,请了……” “请了,请了!” 一连串震荡心弦的声音在大厅中回绕,那两个手持鬼头刀的红袍大汉,向列祖神位之前一举刀,在神位之前轻轻掀起一道石板,底下是黑黝黝的一个大深洞,传出急湍的流水声。 一股幽风自底下吹上来,使整个厅中的人不由自主直凛凛一颤,心与血液陡然凝结在一起。 沙子奇望着那个黑幽幽的大深洞,脸上泛起一连串剧烈的抽搐,沉思了一会,背后响起黑旗大管事的声音道:“三头点地,叩神祖……” 沙子奇直挺挺地站立着,脸上苍白得比死神还要恐怖。 第118章 他双膝一跪,突然对着香案口的五位神祖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朝秘门之主恨天行恭手一礼。 这隆重的礼节是江湖上结义与帮主登位之时所用的,不论黑白两道只要遇上这种场面,都得肃容恭立一旁,石砥中虽然和这些人转眼之后就要兵戎相见,但这时也不由肃默凝立,脸上也是一片庄严。 静悄悄的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排列成行的两队人无声无息中轻缓的移动。脚阵移向光影和黑暗接壤之处,两行队伍逐渐变成一行,在沙子奇与香案之间隔开一条人墙,惟有恨天行依旧斜倚在石桌右边,像个化石似的连动都不动一下。 没有一丝声音,连噼啪的松炬燃烧声都不知溜向何处。 笔直挺立的沙子奇,这时双目闪闪射出两股精光,恍如两道要穿射而出的利刃,紧紧投落在恨天行的脸上。 沙子奇的嘴唇轻轻嚅动,嚅动得像是在扭曲…… 良久,他才进出两个低沉有力的字,道:“门主!” 恨天行全身剧烈颤抖,苦涩地道:“老朋友!” 这低哑的声音连恨天行都不知道为什么,只因对方湛然的目光使人心底生寒,好不令人心悸,急忙扭头将目光移向右侧。 “门主!”沙子奇低呃一声,道:“请你送我上路吧!” 这是执刑时的规矩,依旧规矩死者有要求场中任何人相伴的权利,不论对方地位何等崇高,只要死者开口,任何谁都没有拒绝或违拂的理由。 “老沙!”恨天行嗯了一声,道:“我送你,不要犹豫了,我送你……” 沙子奇昂然向前大步跨出,绕着大厅行去。 他每行一步,恨天行便紧跟一步,接着那位黑旗大管事也走上前去跟上一步,那一行十二友随着移动…… 数十双薄刃似的靴底轻轻踩在地面上,响起了一连串规则的声音,“沙沙”的声响震起一波回音。 松油火炬的光影将大厅中映照起一大片光晕,光影与人组合成一幅极不协调的画面,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着一股凄凉的悲情…… 突然,沙子奇的身子一个踉跄,几乎要仆倒在地上,黑旗大管事赶紧向前轻轻扶了他一把,道:“兄弟,小心点!” 渐渐的,沙子奇的身子又开始向前移动,动作非常缓慢,像是十分老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拖曳,走得非常艰困……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中透出一种临死前哀惧的神情,他回头凝视黑旗大管事一眼,道:“大哥!” 他的声音变得那样温柔,温柔得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像是在隆冬里忽然吹来一阵温暖的和风,让大家心里有如锐刃割刺般的难受。 黑旗大管事似乎震愕了,停下身来在这个道友的脸上凝视一眼,他的双目湿濡,两滴眼泪掉落下来。 他嗓门有些沙哑,道:“兄弟,我会给你烧香,送盘缠……” “谢了,谢了!”沙子奇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道:“人惟有在死前才能将感情发泄出来!” 黑旗大管事的心神剧烈惊颤,恍如中了无形之掌一样,他嘴唇轻轻颤动,连一句都没有吐出来。 沙子奇豪迈地一声大笑,道:“你不要说,我知道你也有灵性!” 火光轻轻颤动,庄严的行列绕场三匝,沙子奇在走这最后一匝的刹那,竟出奇的平静,等他走到那黑黝黝的大深洞的前面时,仿佛他全身一震,望了那两个身穿红袍的汉子一眼,倏地煞止身形。 黑旗大管事上前两步,和沙子奇并肩站立。 他这时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感情道:“老沙,请自爱……” 沙子奇缓慢的侧过脸去,一丝苦笑浮现在他脸上。 他浓眉耸动,一字一字进出道:“我知道……” 他目光瞥见远处凝立在那里的石砥中一眼,大声呼道:“石老弟,我先走一步了!” 石砥中目眶尽湿,颤道:“你……” 沙子奇突然转身朝各人深长的一揖,那是最后的答谢礼。 他回身轻轻一纵,头下脚上,对着那个黑黝的大深洞跃了下去。 “哇!”一声夺人心魄的凄厉大喊,划过空荡的大厅嗡嗡作响,所有的人都让这一幕惨景震愕住了。 第二十九章一代魔头 幽冥的大厅里,居然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俱黯然望着那个黑黝的大洞口,里面这时正有一股血腥味冲上来,森森的阴风飘起…… 黑旗大管事苦涩地道:“他死了!” 声音很低,仿佛是来自九幽的叹息,传播出沙子奇的死讯。 他们虽然都是邪道上杀人不见血的魔头,但当看见自己同伴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时,心里也不禁泛起一股伤感,那是因为失去一个同类而伤感。 恨天行冷漠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绽现出一丝表情,这时他忽然狂笑了起来,这阵笑声像一支锐利的长箭射进每一个人的心里,他们恍如听见一阵哀嚎般的难过,也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伤。 他轻轻拍了一下手掌,道:“好了,现在请大管事超度亡魂!” 黑旗大管事茫然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这个沾满血腥的一代魔宗,他不解秘门之主何以会突然生出怜悯之情,而有意将死去的沙子奇灵魂超度去西天。难道他也有一份侧隐之心,还是在那张冷酷的脸庞后面也隐藏着人类的灵性? 黑旗大管事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传遍整个寂静的大厅,丝丝缕缕的余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高声道:“祭灵……” 自左侧的小门里,缓缓走出四个童子,手中俱捧着三炷信香,还有一叠纸钱。 一个如令箭的三角形纸引,上面写着“沙子奇之位”五个黑字,由那两个身着红袍的大汉捧着,轻轻放在那个追魂丧命的洞穴口前。 黑旗大管事大喝道:“上香!” 恨天行首先走了过来,捻起三根香,在沙子奇灵前三揖,然后插进了一泥塑的小香鼎里。他默默凝视了灵位一会,嘴唇轻轻翕动,像是在对死者默祷,然后才悄悄地又回到原位。 一行人依序为沙子奇进香,大家的眼光都很奇特,没有一个人的眼睛不露出迷茫又悲凄的神色。 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在生前,恨不得咒咀他快一点死去,当那个被咒咀的人真正死去的时候,又会觉得这个人不该就这样死去,所以说感情是最难以捉摸。 黑旗大管事沉声道:“送灵上天,亡魂超度!” 这四个童子抛洒出冥纸锡箔,霎时燃烧起来。 熊熊的火焰在众人的眼前跳动着,仿佛有一个幽灵从那火焰里跃起,随着腾起的灰烬升上云空,逐渐远去…… 陡地,一缕凄凉的箫声缭绕而起,清澈地响在每个人的耳际。 缕缕如丝的箫声,像是一个哀泣的孤子,每个震荡的音符都隐藏着无形的血泪,使得在场所有的人心中一酸,不觉回想起自己亲人死去时的惨相。 箫声如泣如诉,袅袅地消逝在空中。 一个亡魂就这样离去了,离开了这个冷暖的人间,再也不会知道春的明媚,也不会感觉出冬的严寒。 低沉哀怨的箫声一歇,厅外响起一连串炮竹声响,噼啪噼啪的剧烈声响使所有的人自哀伤中清醒过来。 恨天行缓缓回过头来,冷漠地看了场中所有人一眼,低沉而冷酷的话声自他嘴中吐出道:“一个老友遽和我们分手,我们除了表达最大的哀悼之意,对死者只能寄与莫大的同情,虽然这只怪他心生叛意,而我也只信一面之辞,所以造成他含冤而死,人死无法复生,他人虽死,其名仍留在十二友中。” 他目光如刃冷酷地在十二友中扫了一眼,道:“秦虹和丹离子请出来。” 两个蒙住头脸的汉子白人群中走了出来,秦虹的身上绣着一个“七”字,丹离子衣袍上则是个“九”字。 秦虹诧异地道:“门主,什么事?” 恨天行冷冷地道:“你俩的名字已经公开,在秘门中这是大忌。我秘门号称中原第一神秘之地,绝不容许有人知道门小之人的真实姓名,现在事已至此,该怎么办你俩自己决定吧!” 丹离子全身直颤,道:“门主,你不能……” 恨天行冷冷地道:“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门派和我们有仇,不管明里暗里都有人在查访,尤其是我们世代仇家——白龙湖主人。他人虽已死其徒代之而起,在许多地方都对我们不利,如果你俩落到他的手中,难免不将我们秘门的秘密泄露出去。” 秦虹摇摇头道:“不会的,门主你请放心!” 恨天行冷笑道:“你有多大道行能抗拒那‘截脉戮穴’的苦刑,我不能因为你们两个而牺牲了所有的人,况且沙子奇之死,你俩得负起全部责任,现在我的办法很简单,你俩就看着办吧!” 秦虹和丹离子脑中嗡地一声巨响,恍如受到一记晴天霹雳似的,身子同时一颤,几乎是在同时两人跪倒地上,卑微地哀求着…… 丹离子痛苦地道:“门主,念在我们昔日的功绩上,请门主……” 恨天行冷冷地道:“老沙这个人如何?他对本门又何尝没有功绩。在创门之前,他是我的得力助手,现在下场如何?我想你们的心里比我还要清楚。” 丹离子低头叹了口气,道:“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心肠是何等冷酷,和你共事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只怪我遇主不明,投错了地方。门主,以你这种嗜杀为本性的手段,将来每一个人都会叛你而去,那时……嘿……你才知道什么是感情。” 第119章 “住嘴!”恨天行向前连跨两步,沉声道:“你敢顶撞门主!” 丹离子吓得通体一颤,急忙低下头去。 当他斜睨秦虹一眼时,秦虹的眼中突然闪出一片凶光,丹离子心神剧颤,一种求生的欲念在他的心底漾起…… 他低叹道:“秦兄,我们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 秦虹的脸上颤抖的扭曲着,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他像是正在思考这生与死的代价,也像是在思索冒险拼命的后果。在这须臾之间,他额上渐渐渗出晶莹的汗珠,那是因为过度惊恐所致…… 几乎是在同时,两道人影自地上窜起,两只斗大的手掌猛然在空中一挥,两道劲气如山般压了过去。 恨天行的嘴角上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他笑这两个人的愚蠢,竟然这样大胆不顾性命地向自己出手。 这种手段在他眼里不值一文,所以他笑了,笑得近乎不屑,虽是淡淡地一抹残笑,却关系着两条人命。 “砰!”进激的掌劲有如击在一面铜墙上,砰的一声大响过后,秦虹和丹离子身子同时被震飞出去,仰倒在地上。 两人的惊恐更浓了,始终在心底盘旋的那个结终于解开了,在这极短的刹那,他们才知道恨天行的功力有多高,自己要与人家相比,那真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呃!”空中响起秦虹的惨叫声,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嘴里如雨似的喷出一道血箭,畏惧的光芒在他眼中逐渐扩大,死神的魔掌像一道阴影似的罩住他。 他的整个心神剧震,颤声道:“门主……” 恨天行淡淡地笑道:“怎么?还要动手吗?嗯!” 黑旗大管事奔上前来,叱道:“好呀,你俩竟敢和门主动手,这份胆识也的确使人心寒!嘿!他奶奶个狗熊,我先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他扬起那只乌黑的大手,在秦虹和丹离子的脸上左右各掴了几巴掌,沉重的巴掌声传进耳中,令人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大管事!” “嗯!门主。” 恨天行摇摇头,一挥手道:“拉下去,关进蛇牢!” 顿时有四个汉子扶着丹离子和秦虹向外走去。 丹离子畏惧地尖叫一声,哀求地道:“门主,请给我个痛快,请给我个痛快!不要让我受万蛇噬心之痛,门主,我求你,我求你!” 他的哀求声逐渐远去,那阵低哑的哀嚎显出他心里的恐惧,也表露出人性的卑微,面临生死抉择的无力感。 “哈哈哈哈!”不屑的笑声从回天剑客石砥中的嘴里缓缓发出,场中的人全都心头大震,没有想到这个外人竟还在他们身旁,自始至终都将这丑陋的一幕看在眼里,这一幕惨剧将是一段不易忘却的痛苦回忆。 恨天行冷冷地问道:“你笑吧!在这一段时间里再不大笑,以后永远笑不出来了,除非你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个死亡之境……” 石砥中嘴唇轻轻启动,冷冷地道:“是吗?可惜我对这世间还有太多的留恋,不想这样马上死去,如果你希望向那条路上走一趟,我倒愿意替你送终!” 黑旗大管事一跨步,道:“阁下可以请了,我们外面去谈。” 石砥中斜睨这个黑旗大管事一眼,神情不屑地笑了笑。 他冷冷地问道:“你的主人还没有下逐客令呢!是不是该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还有你那么多的伙伴,他们也愿意去谈吗?” 黑旗大管事一愕,没有料到回天剑客石砥中有此一问。 这个问题很复杂,他在秘门追魂宫虽然地位甚高,但是总是恨天行的手下,要是自己以下犯上,那倒是一个不算轻的罪状,他以讯问的眼光看着恨天行…… 恨天行轻轻耸了耸肩,道:“照他的话答覆他!” 黑旗大管事神情一松,道:“我虽不敢作主,但也可以担当部分的事。” “行!”石砥中长长吐了口气,道:“冲着你这句话我们出去!” 两列人鱼贯向外行去,沙子奇投进去的那个黑黝黝的洞穴,这时早巳将覆盖盖上,恨天行和黑旗大管事伴随着石砥中随后跟上,大厅静寂寂地没有一人影。 满天的乌云这时尽皆散去,空中闪出的寒星多得不可胜数,而那一轮斜月也半隐半现地爬出了云端,射出蛟洁如玉的光辉,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将所有的人影斜斜投落在地上…… 呼啸的冷风自山顶上刮来,带起一片沙石飞溅在空中,数十只松油火炬将这一大片空旷的草地照得通明。 石砥中冷漠地凝立不动,望着恨天行道:“朋友,有道划出来,有话摆明讲,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必扭扭捏捏地作那女儿态……” “不错!”恨天行嘿嘿一笑,道:“你真是个硬汉子,我恨天行闯荡江湖还没有见过这样不畏死的人!年轻人,如果我们不是在敌对的立场,我真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荣幸,荣幸!”石砥中报以冷笑,道:“能和你大门主交朋友倒是我的荣幸,可惜我生来命贱,高攀不上恨家的门槛,只得心领了……” “嘿!”自十二友中突然响起一声低喝,幽灵般的人影跃空而至,这个人形甫落,石砥中已清楚看到他胸前所绣门是个“五”字。 这个人嘿嘿冷笑道:“石砥中,你别他妈的不要脸!我们门主看上你是抬举你,你倒拿了几分颜色想开染坊了……” 石砥中心念一转,面上杀机陡地一涌,道:“拿下你的面罩,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这个人一愕,心里剧烈地一颤,他没有料到对方会在自己一开口的刹那,便知道自己的身分。他心中一震,背后长剑陡然掣了出来,冷冷地道:“阁下恐怕没有这个本事吧!” 石砥中冷笑道:“手下败将犹逞英雄,你那几手剑式我早就领教过了,说起来非常可笑,恨天行怎么连你这种草包也找来了。” “嘿!”这个黑衣人愤怒地一挥剑,道:“石砥中,你欺人太甚!” 一缕寒颤的剑光自他手中挥出,化作一缕青芒,诡异莫测罩空劈出,对着回天剑客石砥中的右肩削去。 石砥中挫腰轻灵地一拧身,移开数尺,斜劈一掌,道:“神火怪剑,大漠一别,你还是老样子。” 这轻灵飘出的一掌,在空中兜一大弧,一股流滟光华闪耀。 神火怪剑心中大寒,闪身一晃,手中长剑倏地交到左手上,迅捷快速地点向石砥中的“府台”穴上。 他恐惧地喝道:“谁是神火怪剑,你不要胡说!” 石砥中斜掌一立,瞄准闪电击来的长剑,对着那冷寒如刃的剑光上切去。劲道一吐,呼地劈出去。 他冷冷地道:“我早看出是你了,阁下这一辨白更证明出是你!” “喳!”清脆的断裂声扬满整个空中,神火怪剑只觉手中—震,青芒敛去,长剑突然断为六截,坠散在地上。 神火怪剑心神剧烈惊颤,身子方退,一道暗劲斜撞而至。 “呃!”他目中凶光一闪,痛苦地大叫一声,身形向后倾倒,嘴角上立时流出一股鲜血。 他尚未看清楚对方的身影,一只幽灵似的手掌已将他覆面头巾抓了下来。 石砥中的双手背负于身后,那种潇洒不羁的神情,使神火怪剑心中一寒,连自己遮面的长巾何时丢了都不知道。 他一跃身横空而至,怒喝道:“石砥中,你这是第二次毁我的剑!” 石砥中抖手横掌削出,道:“这是送命的一掌,我要度化你的灵魂!” 叠起的掌影像是拍岸的惊涛,几乎连对方如何出手都不知道,神火怪剑的一颗脑袋已像一颗烂柿子般被击得稀烂,血浆混合着脑汁,喷洒了满满一地。 这神化绝伦的一掌,仿佛将整个场面都震撼住了,除了神火怪剑的尸体还有余温外,每个人的心口都像是冻僵了一样,无数道仇恨的目光俱落在石砥中的身上。 恨天行的脸色微变,双目之中喷射出来的怒火,恍如要将这个世界烧尽。 他嘿嘿笑道:“你真是空前的劲敌,连我手下所精选出来的秘门十二友都不是你的敌手!嘿嘿,你毁了我的人,就等于在我脸上抹了一把灰,这种难堪将不是我所能忍受得了的!” 石砥中漠然将头缓缓抬起,长叹了口气,目光投射在遥远的云空。冷清的星光,斜横的眉月,在他眼中变得那么遥远、那么凄迷。 他淡淡闲闲地对着空中笑了笑,嘴角轻轻牵动,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道:“你利用人性的弱点,以高压手段控制这些江湖败类,做尽天下恶事。我替天行道,杀几个恶贯满盈的凶徒,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恨天行狠狠地道:“替天行道!石砥中,我恨天行是睚眦必报,你怎么毁我的人,我就怎么毁了你。不要以为那点道行便可以行遍天下,告诉你,在我眼中你还不算什么……” “当然,当然!”石砥中缓缓地自云端收回视线,冰冷地道:“一根指头搞翻船,你认为我没有力量将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秘门毁去吗?说句实话,我还没将秘门放在眼里。” “嘿!”恨天行几乎气炸了肺,他嘿地怒喝一声,怒道:“好!我姓恨的今夜认了,石砥中,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是单挑呢?还是大家一场混战……” 石砥中沉吟地一笑,道:“你说呢!” 他爽朗地一声大笑,又道:“这不是废话!地方是你的,人也是你的,惟有你爱怎么动手就怎么动手。我只是个客人,强龙永远压不了地头蛇,一切悉听尊便!” 第120章 恨天行冷笑道:“我看这里谁是你的对手?” 石砥中一愕,这倒是个极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若论秘门高手,当然是以恨天行和黑旗大管事最为难缠,可是十二友也不是省油的灯。要石砥中回答这个问题,当真是难以论断。他冷冷地瞥了恨天行一眼,道:“你很不错,或许我俩还可以论论英雄!” 黑旗大管事满脸愤怒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门主动手!” 阴沉而又诡诈的恨天行这时心神一紧,颇为诧异地哦了一声,他想不出适当的理由,为自己解释石砥中何以会敢和自己单挑,难道他不畏生死?还是有意想给自己一个难看? 一时念头纷沓,饶是恨天行阴沉如海,也不觉被眼前这年轻男子的豪气所惧。 恨天行嘿的一声大笑,道:“朋友,你真是自取羞辱!” 他目光一冷,面罩寒霜,冰冷地道:“本门主不会让你失望。” 他一卷衣袖,露出两只粗大的手臂,古铜色的手臂上长满长长的黑毛,提着袍角大步行来。 黑旗大管事神情略异,上前道:“门主,你贵为一门之主,怎能轻易和这小辈动手!这场由我大管事接了,至于如何处置来人,请门主不要过问,总而言之一句话,他要是想生离秘门关,那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 恨天行嗯了一声,道:“我要活的!” 黑旗大管事一愣,道:“顽石难化,苦海不变,你留着他总是祸患。” 他神情一凝,双目紧逼在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脸上,朗声暴喝一声,身形如电扑了过去。 双掌一分,一道掌劲如电斜削而至。 石砥中心中大寒,身形有如幽灵闪现,诡奇地晃动逸去,右掌虚空一扬,五指如钩抓去。 黑旗大管事作梦也没料到对方变招之快,真比得秘门之主还要灵捷,他惊诧地哦了一声,抖手一掌迎去。 化指变掌,自掌心吐出流滟,一股大力随着石砥中的手臂摆动激涌射出,双掌交叠在一起。 “砰!”劲激旋荡的掌劲在空中相交,发出一声砰的大响,两道人影随着掌声错身而过,各自往后跃出。 “呃!”黑旗大管事尽力掩饰自己痛苦的神情,可是他的喉结却不争气的发出了一声轻吟,滚滚的汗珠自额上滴落,那整条右臂连抬都抬不起来。 恨天行脸色在瞬息之间连续数变,颤道:“断银手,断银手!他怎会这种霸道无伦的功夫……” 他这时心里一沉,恍如坠落在黑黝黝的深洞里,觉得手脚冰冷,肌肤生寒。他勉强定了定神,问道:“大管事,你怎么啦?” 黑旗大管事颤声道:“我……这条手臂让人给折啦!” 石砥中冷笑道:“你若不是见机得快,这条命恐怕都保不了,我们的大管事,你刚才那股威风上哪里去了!” 双目倏睁,怒目以视,黑旗大管事怒喝道:“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嘿!阁下真威风透顶了,连胜两场,嘿!他奶奶的,我一个人不是你这野狗熊交配出来的杂种对手,难道我们都是死人,嘿!谅你也只有两只手,再行也强不过人多!” 他恨恨地道:“门主,我要施令了!” 恨天行摇摇头,道:“多年以来,我们都没有施展这种攻法。回想白龙湖之役,我们秘门高手倾巢而出,也仅将他打得重伤,让其逃回老巢,事后虽然死了,也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如果今夜让这事重演,我们秘门往后甭想在江湖上混了!” 黑旗大管事焦急地道:“还混什么?这小子不立时除去,我们还能安安稳稳在这里过太平日子吗?门主,只要这小子不死,你我都不要想还有出头的一天了!” “对呀!”石砥中朗声大笑,道:“大管事,你要是早想到这个问题,就不会这样轻松地站在这里了。正如大管事所料,我石砥中只要存在一天,你们这批东西就不要想过太平日子……” 恨天行这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挥手道:“大管事,你施令吧!” 黑旗大管事一挥自恨天行手中接过的那面小旗,剩余的秘门十二友同时掣出长剑,数十道目光通通聚集在石砥中的身上。 黑旗大管事嘿地冷笑一声,道:“不论死活,不准这小子走出秘门关一步,我和门主在宫内等你们的回音!” 他诡异地笑了笑,左手捂着那条将残的右臂,和恨天行很快地消逝在黑夜之中。 留下的是那无情的冷风,黑夜里使人觉察不出有一丝暖意。 风吹在那八支冷飒的长剑上,有如冰块碎落在地上,叮叮作响,八个人身形一合,已将一代高手石砥中圈在八人之间,俱怨毒地瞪视着他。 石砥中冷冷地道:“怎么不说话?思!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这将是你们今夜仅能开口的最后机会,过了今夜,你们想张嘴都不可能了!” 他深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杀机在他如冰的脸上隐隐浮现出来。他缓缓掣出金鹏墨剑,在空中轻轻一颤,那八个人同时退后一步。 他冷淡地道:“动手吧!秘门十二友自今夜开始永远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所能遗留下的东西,只是一蓬乌血和具腐朽的尸体……” 没有人敢回答,谁都知道,只要一开口,自己便会死得更快,因为对方马上就会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真实身分! “嘿!”这声低喝不知是发自那个人的嘴里,八支锐利的长剑同时向石砥中身上劈来,迅捷的剑式比那江河的浪涛还要凌厉,剑芒颤动,满空都是灰蒙蒙的影子。 石砥中聚气凝神地自空中划出一剑,那是一招出神入化的剑式,所有的人只觉剑光大颤,一股剑气已逼临头顶之上,离天灵盖之处仅有几寸之距。 剑光、人影、血痕…… 交织成一副凄惨的画面,三个斗大的头颅像切开的西瓜—样混合着血浆滚落在地上。他们的身躯俱手持长剑站立在地上,等头颅一落,幽灵怨魂脱出体壳在黑夜里逸逝,而这三个魁梧的身躯才缓缓倒了下去。 仅仅一招,只是那神化通灵的一招,三个人的生命便这样交代了。他——依然手持长剑,漠然盯视在这残余的五个人身上,剑刃轻轻往上一抬,对着从左侧奔扑而来的两个人身上劈去! “呃!”这凄厉的惨叫声,像一刀戳进猪肚子里时,所发出的死前挣扎的嚎嗥一样,随着夜风飘扬出去。 一股血腥气息弥空布起,飘散整个空中。“嘿!”右侧那个身上绣着“一”字的汉子终于开了口。他先壮壮自己的胆子,嘿的冷笑一声道:“阁下好狠!” 石砥中一怔,道:“朋友,假如换了是你,我岂不是和地上那些人一样吗?恐怕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的美丽了!” “哼!”这个人冷哼一声,道:“这两招是什么剑式?” 虽然,他对回天剑客石砥中在两招之下连毁五个黑道高手的剑术有所怀疑,怀疑这不是来自名门正派所留传下来的神招。 石砥中冷笑道:“让你死得明白,那是达摩三剑!” 他的话声尚未消逝,又见两条人影疾如殒星向他身上扑来。 他轻轻一闪,两柄长剑电光石火般的劈了过来,快得出乎石砥中的预料,连忙闪身疾退五步。 “呃!”字音拖得很长,在空中摇曳散去。 他俩各自劈出一剑之后,转身回头奔去,也不管是否伤到对方,没命地狂奔,身影消逝在黑夜中,庆幸自己的命总算在这一刹那重拾回来了。 而这声痛呃之声,是发自那个没有动手之人的嘴里。他出声之后,身子突然倒向那堆死去者的尸堆里,仿佛是受到致命的创伤。 石砥中一愕,怎也想不透这个人因何而受伤,在他感觉中,他根本没有出手,何况是伤人了。 夜神的薄翼将这黑暗的人间浓浓地裹住,偶而传来一声林中鸟雀的惊叫,飘荡在空中,逐渐远去在神秘的黑夜里。 一抬手,洁白如玉的手掌在淡淡的斜月下发出清莹的光芒,那个躺在死人堆里的黑衣人,轻脆如铃道:“快躺下,像是死去一样地躺着……” 这清脆如铃的语声在石砥中耳际震动着。 他突然血液沸腾,神情紧张望着这个看不清楚脸庞是谁的人?但那清脆的话声丝丝缕缕在他耳中回荡,像一串银铃,仿佛来自广寒宫的仙乐。 石砥中一愣,道:“你是谁?” 这连串的银铃声在他脑海中是那样的熟悉,可是对方那神秘莫测的举止,及出奇的痛呃之声,都是令人猜疑莫测的悬疑。 这个女人是谁?在他心中尚是一个死结。 这女子摇手道:“你不要瞎猜了,快照我的话躺下,我们刚放过两个罪该万死的东西,这次绝不能再放过恨天行!” 幻化如梦的银铃声使石砥中几乎连抗拒的力量都没有,虽然这个神秘的女人敌友不分,可是石砥中却身不由己地仆倒在这堆死人中间,和这个神秘女子相对而卧。 他鼻中仿佛闻到一丝少女的幽香,渗杂在刺鼻的血腥味里,他怔怔地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 “砥中!”这女子幽幽叹息一声,梦幻般地道:“你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唉,分手至今转瞬又有两年,想不到两年间的变化这么大,连你我都觉得陌生了许多……唉……” 她连声叹息,幽怨的话声凄凉地响澈穹空,传进石砥中的耳里。 他像是遭受了雷殛一样,身体剧烈地颤抖,那日夜回击在心头的那个清丽倩影,又隐隐出现在眼前,往昔的一颦一笑,还是那样清晰的映在他的脑海里。 第121章 石砥中轻叹了口气,道:“萍萍!” 仅仅这两个字,他嘴唇翕动颤吐出来。 东方萍知道他一时沉默在无言的凝视中,冷风如扇、斜月如钩,在缓慢的时间进行中,两人的心灵都得到暂时的安宁,这时无声胜有声,在无言中深刻体会这重逢的一刹那…… 两人的眼前,淡淡地浮现出往昔的情与恨,恍如薄薄的云雾中,有他也有她,只是在他们中间横过一道彩虹,只能遥空对望,竟无法将那道鸿沟稍为拉近一点。 东方萍幽幽轻叹一声,道:“砥中,你还记得天龙谷的那段往事吗?” 石砥中脸上立时掠过一层黯然之色,低喟道:“那时我们还是小孩子,你爹冷酷地赶我出去。现在,我们已经变成大人了,可是,你我……” 他唏嘘往事,叹息人世间的无情。 在天龙谷时,东方萍只是个情怀初开的小女孩,而却在眨眼间长得楚楚动人。 她满头秀发由乌黑而变为雪白,这历尽情劫的凄怆太令人心酸了。 东方萍摇摇头,道:“人的遇合多离奇,谁又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相会!唉,往事如烟似梦,至今想来不堪回首……” 石砥中嗯了一声,道:“而且我们现在居然会躺在死人堆里……” 他像是忽然想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深情瞥了东方萍一眼,道:“萍萍,你适才为什么要发出那声惨叫,而又要我躺在这种地方?我还以为你真的受伤了呢!” 淡淡一笑,东方萍有些凄凉的道:“你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谁?” 石砥中摇摇头,道:“不知道。” 东方萍轻叹道:“十二友之首是房文烈,其次是西门熊,在他们亡命击出一剑之时,我故意发出一声惨呃,使他们以为你受了伤或者死去。由于夜色太黑,他们只图奔命,根本不知道那一剑能否杀死你,我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恨天行和大管事来时一举毁了他们。” “怪不得,怪不得!” 石砥中心里一愕,才想起那两个剑道高手的眼睛非常熟悉,原来是凶残成性的西门熊和房文烈。 他气得猛一摇头,暗恨自己失去杀死这两个凶徒的机会。 他苦笑道:“你认为恨天行一定会来吗?” 东方萍肯定地道:“一定会来!这个人诡谲百出,将你恨入骨髓,他为了查看你的生死,必会来检查这里的尸体。” “当!”空中响起一声沉郁的钟声,余音袅袅,缕缕如丝飘散回荡在这黝黑的长夜里…… 东方萍轻声道:“来了,来了!” 暗夜之中,自阴森的追魂宫里,缓缓奔出七、八道人影。 只见他们身形如烟,朝向这里直奔而至。 恨天行嘿嘿一笑,道:“大管事,你看石砥中真会中剑而死吗?” 黑旗大管事这时已将那只折断的手臂包扎起来,在那冷酷的脸上泛现出恨煞之意。他怒哼一声,道:“姓石的太狠了,为了他一个人连十二友都毁了,若不是他俩逃得快,嘿!门主网罗来的高手恐怕一个也不会留下。这比我们上回围攻白龙湖主那一战还要惨烈,虽然那一次我们死伤也不少……” 恨天行嗯了一声,道:“你看这房文烈如何?论剑道十二友无出其右,论狠辣不在你我之下,这次西门熊一推荐他,我便看上了,我们若要重组十二友,还真少不了这样一把好手!” 大管事嘿嘿冷笑两声,道:“当然,江湖上有这种身手的屈指可算,你要重新网罗这些高手一时倒不容易,依我之见,不如将海神帮几个新秀找来,那里面罗戟和唐山客都是一把好手,在年轻辈中,也仅次于石砥中和房文烈……” 恨天行沉吟道:“海神帮自立为主,要他们投奔秘门关,一时可能还没有办法,这个要等我们重新布置大局……” 黑旗大管事得意地道:“这事交给我来办,现在回天剑客已死,江湖上已无可畏之辈,你只要略施手段,哪个不束手归顺!” 恨天行浓卷斜舒的眉毛一皱,摇头道:“你真认为石砥中会这样轻易死去?” “怎么?”黑旗大管事一怔,道:“他难道长了三头六臂!门主,你不要再怀疑,我们只要翻出他的尸首,就知道他死了没有!” 他轻轻击了一掌,身后那六个黑衣小童,急忙提了一盏风灯走来。 昏黄的灯影,曳着长长的尾巴,光芒斜斜地投落在这些仆倒血泊中的人身上,那血淋淋的惨景,霎时呈现在他们的眼里。 黑旗大管事一指石砥中,道:“看!那是不是他……” 陡地,一道寒颤的剑光自这堆死去的高手尸体里掠闪而出,对着黑旗大管事的身上斜斜劈出。 恨天行神情大震,颤道:“小心!” “呃!”黑旗大管事惨叫一声,一股殷红的血液自他身上汨汨流出。 剑光一闪,东方萍和石砥中,一跃而起。 黑旗大管事身形一个摇晃,颤道:“你……” 东方萍冷冷地道:“我是白龙湖主的传人东方萍!” “你是……” 一股寒意涌进黑旗大管事的心里,他捂住胸前重创,目中闪出一股惧意,颤悚地抖了抖,身子僵硬地摔倒在血泊里。 霎时,死于东方萍那一剑之中。 东方萍纤手轻轻一挥,将覆面黑巾拿了下来,露出一蓬雪白的银丝。 她斜斜扬剑一指,道:“恨天行,白龙湖之主的传人来向你索命了……” 恨天行长长地吐了口气,怨毒地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嘿嘿,你的胆子真大,居然敢冒充袖手鬼医来参加秘门关之会,我一时有眼无珠,竟没有发觉!” 东方萍冷冷地道:“袖手鬼医已让我给杀了。” 她冰雪聪明,惟恐恨天行侥幸脱得一死,而迁怒于袖手鬼医,所以说袖手鬼医已死,避免将来恨天行寻仇,暗害那个迁恶向善的老人。 心中大寒,恨天行颤声道:“真的?你没有骗我。” 东方萍冷笑道:“秘门十二友至今只剩下房文烈和西门熊还逍遥法外,今夜杀了你之后,秘门一宗将永远绝迹江湖……” 恨天行脸上涌起狰狞的神色,他恍如疯狂一样,气得发髯俱张,双目瞪得有如铜铃,恨恨地道:“你……你动手吧!白龙湖和秘门的恩怨总有解决的一天,也许正是今夜。嘿……东方萍,你出手吧!” 东方萍凝重的面上绽现出冷酷的笑意,她斜驭手中长剑,在胸前划起一道光弧,道:“你要早死,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她正待伸手一剑劈出,石砥中轻轻道:“萍萍,还是让我来吧!这个老家伙可不简单,手底下功夫还真不容忽视……” 东方萍摇摇头道:“白龙湖和秘门关世代恩仇,这一代传我而终,我必须要亲手了结这些恩怨。砥中,你不要阻止替前代湖主报仇的机会。” “嘿嘿!”空中响起恨天行阴沉的笑声,道:“贱货,你给我纳命吧!” 他身形在电光石火间飘起,右掌斜斜一推,一股气劲如山撞了过来,澎湃的劲浪如海涛般的翻滚而去。 东方萍身形斜斜一转,手中长剑幻化无比挥了出去,这一剑轻巧的有如灵蛇,自对方的掌影中钻了过去,点向恨天行右肘之处。 恨天行诧异地惊呃一声,道:“看不出你竟连那个老不死的看家本领都全学会了!” 他对白龙湖的武功熟悉异常,一见东方萍施出这威金裂石的奇绝剑法,心里顿时大寒,身形飘动,连退五、六步。 叠起的掌影,自那幻化通灵的剑幕中穿了进去,一道劲气冲过剑浪,撞向斜劈长剑的东方萍身上。 “住手!” 这声晴天巨响似的暴喝,自斜方飘来的人影嘴里发出。 东方萍身形急跃,怀抱长剑而退。 “湖主!” 赵韵琴身披孝衣,散乱着长发,眸泛泪光,手提一根乌黑的大铁杖,轻轻飘落在地上。 恨天行一见这个暴烈的老婆子出现,那怨毒的目光陡地一涌,嘴唇轻轻颤动,发出一连串震人心神的大笑。 “嘿嘿!”他冷笑两声,道:“赵韵琴,你的命真长,居然还能见着你!” 赵韵琴冷冷地道:“我来给你送终了,恨天行,你那十二个龟孙呢?怎么也不拿出来给你老娘看看!”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他们都做了剑下之鬼了!” 赵韵琴目光如刃向满地血渍的那些尸体轻轻一瞥,突然纵声一阵狂笑,沉郁于胸中的那口闷气一松,心中的怨愤顿时消散不少。 她恨恨地道:“我来晚了一步,不然也要杀他一两个……” 东方萍摇摇头道:“不晚,还有姓恨的没有死!” 恨天行见这三大罕见高手同时聚在这里,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寒意。 他见这些人轻蔑地奚落自己,陡然有一股凶念涌上心头,气愤地道:“我姓恨的怎么样,谁敢动我一根指头?” 赵韵琴冷冷地道:“恨天行,你不要再耍狠,今夜就是你的末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恐怕才知道我的厉害。” 她自宽大的衣袖中,缓缓掏出一个青玉雕就的青龙鼎,那鼎上刻着一个妖艳的美妇,怀中抱着一个朱唇皓齿的小孩。这青龙鼎不知是何代遗物,鼎上的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不是出自工匠的手笔。 恨天行神情大变,道:“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赵韵琴冷冷地道:“是你爹亲自交给我的,要我拿这青龙鼎取你狗命。 第122章 这世上没有让你骇怕之人,惟有这青龙鼎的主人你不敢招惹,尤其是那鼎上的孩子,与你还有很大的渊源。” “放屁!”恨天行怒叱道:“我爹早就死了,你不要拿话来激我!” 赵韵琴冷笑道:“你爹是死了,可是你爹的遗嘱却仍然有效。他在临终前将杀你的任务交给青龙鼎的主人,并将你惟一的亲生骨肉也交给了她,遗嘱上说得很明白,如果你见到青龙鼎不立时自尽,你的骨肉将要先你而去。” 恨天行骇得全身直颤,道:“这太残忍了!” “残忍……哈!”赵韵琴怒笑道:“你也知道残忍,如果你知道残忍就不会将你父亲暗害死了。他待你情比天厚,而你只为了一个女人,轻易听信一个女人的离间,竟狠心地将你老父杀死,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都能做得出来,世间还有比这种事情还要残忍的吗……” “呃!” 恨天行的心神有如让蛇蝎重重地啃噬了一口似的,眼前云雾茫茫浮现出他父亲死去时那种狰狞与痛苦的情景。 他像是看见他父亲正冷酷地瞪着他,也像是有一缕幽魂附在他身上,使他恐怖地在地上直颤。 “爹!”他恐怖地颤道:“你不要来找我,爹,孩儿知错了!” 他这时恍如着了魔一样,伸手抓着满头的发丝,痛苦地悲泣起来,挥手击毙身后的一个黑衣童子,大声吼道:“爹,孩儿知错了!” 赵韵琴冷冷笑道:“你知错就行了吗?有多少人死在你手里,你手上沾满多少血腥?你这蛇蝎一样的魔鬼,竟然狠心地连你亲哥哥都杀死了,恨天行,你哥哥死在你手里,你知道吗?” 东方萍颤道:“他哥哥就是前代白龙湖之主?” 赵韵琴嗯了一声,道:“兄弟反目,互不相让。一个是天生孝子,一个是生性奸毒!同父同母竟会生出这样不同的两兄弟。” “呃!”恨天行吼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他激动地拾起地上的长剑对准自己胸口戳去,只听惨嗥一声,便倒毙在血泊里。 赵韵琴摇着头黯然一声长叹,挥手含泪向夜里奔去…… 东方萍一愕,道:“湖主!” 赵韵琴挥挥手道:“我回白龙湖去,你俩多玩玩吧!” 人影化作一楼轻烟,消逝在冷清的长夜里。 石砥中和东方萍愕立当场,只等东方的天空透出一丝曙光,两人方始自这幕血腥中清醒过来。 第三十章大漠飞龙 清晨的露珠在草丛间发出晶莹的光芒,那闪耀浑圆的朝露,像是一串珍珠似的,浮在绿油油的草褥里。 夜的薄纱逐渐褪去,在晨风轻拂云雾未逝之际,石砥中和东方萍俱黯然凝立在清风里。那美好的晨雾虽然茫茫一片,可是两人的心灵却在这刹那间溶合在一起,圣洁的情爱早巳成熟,他们没有拥抱,也没有激情,只让心灵共鸣交流…… 时光像精灵似的自他俩的身旁悄悄溜走。风轻轻飘起东方萍那赛雪白发,像流泻的瀑布,在空中扬起白茫茫的一片。 她幽怨地叹道:“人总有分离聚合,我在这些日子里曾想过很多事情,有时我真不想再见你,可是……唉!情感的煎熬,心灵的惆怅,使我又恨不得赶紧和你重逢。有时我也很喜欢听听别人对你的批评,每当我从别人的嘴里听见你的名字的时候,我会感到我们又回到那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但每当夜阑人静的时候,我又觉得你早已离我而去,永远永远地不再回到我的身边。” 这幽幽的叹息,情意的倾诉,在石砥中的心里泛起狂澜般的波动。他从追忆的梦境里重新回到这个清冷的人间,那如慕如诉的声音依然在他耳边缭绕。在那远远离去的往昔,他和她历尽沧桑皆已埋藏在心底,让这份宝贵的感情永远珍藏起来。 他长吐一口气,苦涩地道:“萍萍,你不要再去想那些往事,我不值得你这样醉恋。唐山客是个好人,他是个理想的对象,女人总要有个归宿,你总不能在江湖上浪迹一辈子,萍萍,请相信我,回到唐山客的身边,跟他去过平凡幸福的日子吧!” 他的话音缓缓吐出,铿锵中透出心酸,真是一字一血。当石砥中低哑地说出这番话后,他那颗受伤的心像是遭受利刃绞割一样,片片破碎…… 东方萍的身躯剧烈地一颤,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现出泪影。 她轻轻移动身躯,望着天空飘过的云絮,幽幽地道:“我知道,我们再也无法重拾那逝去的旧情,也不会再去追寻那份残缺的爱。我们相爱的方式早巳超出性灵,我的血里有你,你的血里也有我……即使我们永远都不再见面,可是心灵上的影子却不会因时间而抹去……” 石砥中默默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股浪潮般的冲击,在他心底激荡着。那逝去的旧梦,这一刻又在他心中重新燃起。他无法冲破世俗的束缚不计后果地去重拾回那份感情,这样对他或对她都是不适合的。 他冷静地思索过去与未来,决定离开这个至死不逾的爱人,当然,他依然珍惜过去这段神圣的爱情…… 终于,他嘴唇启动,痛苦地嘘一口气,道:“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痛苦在他心中有如一条无情的毒蛇,深深地啃噬着他那颗残破的心。缕缕如丝的希望在他心中早巳连接不起来了,像是让锐利的剑刃斩断了一样,绝情地令他神伤,在那双闪射出凛然神光的眸瞳里,禁不住也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影。 东方萍回眸斜睨地上那些尸体,更加深心中的凄楚。浪潮般的悲痛,层层叠叠涌至,人的感情就是那样微妙,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进那情网里,当你想从这个无形的网子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它会紧紧缠住你,让你遍体鳞伤。 她凄凉地叹了口气,红润的嘴唇轻轻启动,道:“暂时的相聚并不能填满我心中的空虚,我爱你的心坚如磐石,不会因时间而转移。你离开我时,我会为你默默地流泪,在你面前,我又会强颜欢笑,可是在这后面所隐藏的凄凉,不是你能了解的!” “萍萍!”石砥中激动地道:“你太痴情了……” 东方萍凄然一笑,道:“我们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去说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呢?砥中,让我们忘记过去,不要再缅怀过去,在这短暂的相聚中,我们都能快乐的笑,快乐的庆祝这次相逢!” “对!”石砥中感叹道:“我们是该忘记过去……” “唉!”东方萍颤声道:“我们真能忘记吗?” 石砥中的心神剧烈惊颤,那逝去的往昔种种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抹去痕迹,东方萍说得对,我们永远忘记不了从前,惟有从回忆中才能显出爱情的伟大,惟有从痛苦中才能领受爱的幸福…… 石砥中不愿再增加双方的伤感,轻声道:“天亮了,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是的,多么晴朗的天气!白茫茫的大雾逐渐初逝,流滟自山峰之后徐徐吐露出来。地上一片血红,映着横陈的尸首,这是一个悲凉的世界。 东方萍惶悚地瞥了石砥中一眼,道:“你要去哪里?” 石砥中沉思道:“我要回大漠,那里是个好地方,万里黄沙平静中洋溢着生机,那个地方很适合我……” 东方萍叹了口气,道:“去吧,我们都去……” 石砥中惊颤道:“你!” 东方萍淡淡地道:“怎么?难道我连和你同行的荣幸都没有了?” “不!”石砥中急忙道:“萍萍,你不要误会,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多么凄凉的对白呀!两人之间竟然会如此的生疏,就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他们之间横过一道无形的高墙,将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 黄沙,蹄声,驼铃,大风…… 云天永远在变幻着,连续奔驰数日,已不知几度夕阳红了。 黄沙漫天,疏落的驼队三两成群跋涉在漠野,掀起滚滚扬尘…… 一出山海关,东方萍和石砥中已领受到大漠的强风,两人望着那翻卷的黄尘,飞沙走石,心中着实为这块表面贫脊的荒地感叹。由于两人的服装特殊,一进大漠的边缘,就引起许多人的注意,所以在两人的身后始终有一个孤独的骑士暗暗跟踪着。东方萍让这大漠的景色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身后远远地跟踪的人,而石砥中却早已警觉了,他佯作不觉的持缰奔驰,暗中却在留意背后那个人的行动。 突然,自前面大漠中,出现一列雪白的骆驼,朝这里直线奔来,石砥中望着这队骆驼,眉头不由轻锁,脑海中陡地跃进一个念头,忖思道:“这是何方来的人物,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缕劲风,尾随在两人身后的那个骑士纵骑而来,和石砥中并肩而驰。 “朋友!”那个满脸尘土的汉子终于开口了,他冷冷地问道:“你可是姓石?” 石砥中微微一怔,望了那汉子一眼,道:“不错,阁下的眼光真不错!” 那汉子淡淡道:“我是大漠飞龙帮的黄鼠狼,专门负责注意进出这里的人。阁下是大漠里的传奇人物,你和东方姑娘还没到,我们就已接到你们要来的消息。” “哦!”石砥中诧异地道:“你们的消息也真灵通,我不知道你们这样注意我干什么?大漠飞龙帮这个名字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不知与我石砥中有什么关系?” 黄鼠狼嘿嘿一笑,道:“自你回归中原之后,大漠形成鼎足之势,海心山的幽灵宫、飞龙帮与海神帮,我们三家都不欢迎你回来,希望你趁早回头,免得给大漠惹起新的骚动。” 第123章 东方萍和石砥中闻言心中俱是一震,没有料到大漠一别竟有这样大的变化,居然新近又崛起一个大漠飞龙帮。海神帮和幽灵宫他倒不在乎,这个来由莫测的飞龙帮却不能不使他有所顾忌,不禁暗中留意眼前那列白骆驼的行动。 石砥中目光一寒,道:“你是想劝我回头?” 黄鼠狼嘿嘿笑道:“那倒是不敢,只是希望你能自爱。” “胡说!”石砥中将眼睛一瞪,气势凛然望着黄鼠狼,吓得黄鼠狼心中大寒,急忙策马往旁边闪去。 石砥中冷笑道:“你要我回归中原不难,除非是你们大漠飞龙帮有这个本事。哈哈,黄鼠狼,你还是不要作梦吧!” 黄鼠狼冷哼一声,道:“我黄鼠狼敬你是一条好汉,才好意告诉你,现在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往后走着瞧……” 他抬头看了看远远奔来的那一列白骆驼队形,眉梢上不觉带起一丝寒意,双腿一夹马腹,像箭一样地迎了上去。 “站住!”东方萍如舌绽春雷似的一声娇叱,将黄鼠狼又唤住了。她轻轻一理额前的发丝,纵骑走了上去。 黄鼠狼冷冷地看了东方萍一眼,道:“怎么?东方姑娘还有见教吗?” 东方萍冷冷地道:“你在这里跃武扬威,就能说走就走吗?” 黄鼠狼微微一怔,脸上霎时涌起一层煞意,如刃的目光其寒如冰,怨毒地盯视东方萍,他嘿嘿笑道:“我黄鼠狼只是在外面跑腿混饭吃的,东方姑娘如果不放过我们这些藉藉无名的小辈,嘿嘿,姑娘,你不妨将我留在这里,日后……” 他目光轻轻斜睨渐渐行近的那列白骆驼队伍,有恃无恐地笑道:“自然有人向姑娘索回这笔账!” 嘿!黄鼠狼那股狠劲真不含糊,倒也不失为一个在江湖上讨生活的汉子。 东方萍眉头一皱,道:“我东方萍还会怕你向我寻仇吗?黄鼠狼,去告诉你们帮主,叫他少招惹我们,否则,那个后果你可以想像得到!” “嘿嘿!”黄鼠狼冷笑道:“这个自然,我黄鼠狼必会如数告诉敝帮主!” “丁当!丁当!丁当!”空中啊起清脆的银铃声,像一曲美妙的乐章逐渐扩散开来,又淡淡地消逝于空中。 洁白的骆驼在阳光流滟下,泛射出耀眼的光芒,逐渐行近骆驼队突然分散开来,变成一个半弧形向石砥中逼来。 自这群白色骆驼队的行列中,缓缓行出一匹高大的双峰白骆驼,上面巍巍地坐着一个青巾裹头的中年汉子。 他冷漠地望了石砥中一眼,斜睨黄鼠狼,问道:“你告诉他了吗?” 黄鼠狼恭身道:“属下已将话传给石大侠了!” 这中年汉子嗯了—一声,道:“他怎么说?” 黄鼠狼畏惧地瞥了石砥中一眼,道:“石大侠没有回去的意思,请帮主……” “嘿!”中年汉子低喝一声,道:“我早已预料会有这一天了,漠南漠北表面上看来是平静安宁,其实暗藏杀机。幽灵宫、海神帮都极欲霸占这块土地,嘿!现在再加上一位石砥中,看来这个黄沙遍野的漠地更要热闹了!” 石砥中冷笑道:“阁下这话是讲给我听的吗?” 中年汉子道:“可以这么说,阁下是大漠里的传奇人物,你昔年韵事至今犹留传在这块土地上,我大漠飞龙帮主洪韬对阁下仰慕已久,今日有缘相会,何幸如此!” 石砥中长长吐了口气,只觉这个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洪韬心机深沉,说话全不着痕迹,是一个鲜见的高强劲敌。 石砥中愁眉深锁,冷冷地问道:“阁下要说的就只有这几句话吗?” 洪韬神情略变,嘿嘿笑道:“石大侠,这里是我洪韬的地方,你要经过这里至少也该得到我的同意,现在我洪某人斗胆要请石大侠原路回去!” 东方萍清叱一声,道:“凭什么?” 这个素来不爱多讲话的姑娘,这时不禁动了真怒。她眸子里涌出一股寒光,逼落在大漠飞龙帮帮主洪韬的身上。 洪韬淡淡道:“凭我手下百十条好汉,就有办法将二位挡驾回去。嘿嘿,东方姑娘,请你原谅,我们得罪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闻言,不觉有一股凛然的雄心自心底漾起。他知道这片万里黄沙的漠地已成三家鼎足之势,自己想要在这里开创一个新局面,必须要经过一番奋斗与挣扎。这和自己初来大漠的时候一样,是用血汗换来一点苦修,仅仅数年之隔,静谧的漠野又形成一个新局面,对他来说是件非常伤感的事情。 他伤心地暗自叹了口气,脑海中忖道:“这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爱漠野的冷清与无情,没有人能将我赶出去,也没有人能限制我走进这块美好的地方。” 这个意念尚未消逝,他不禁感到痛心,因为他已体会出自己苦留在这里,重新又要掀起一次大波涛。 那是要用自己的血汗来换取自己的存在,这种存在也许要牺牲许多人的生命,使静谧的漠野又沾上一片血腥。他不愿再看见血,可是血必会在他眼前流过。 在他眼前恍如已看见一大片鲜红的血,那是自己和他人的血交织成的画面,所以他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薄薄的嘴唇轻轻地翕动,动容地道:“洪兄,你这样做会毁了你的飞龙帮。” 洪韬冷冷地道:“这是幽灵宫、海神帮及我们三家的默契,我们都不希望你回来,只因为你一个人的存在,会使我们三家都觉得动荡与不安。不论你从哪里走进大漠,都会有人将你半途截住……” 他语声一顿,又冰冷地道:“为了对付你,我洪韬不惜牺牲整个飞龙帮。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如何决定全看你自己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还是那句老话,没有人能赶我出去!” “嘿嘿!”洪韬冷笑道:“相好的,你真要不识相,怨不得我姓洪的不讲交情,这将是一个很难看的场面,你的血会使黄澄澄的沙土染上一片鲜红……” 他阴沉地低声而笑,右手缓缓抬起,又缓缓放下。他像是在沉思一件事情,淡淡地道:“我很想争取你这份友谊……” 石砥中淡然道:“我们初次见面还谈不上交情,不过,我做人有个原则,不做损伤阴德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和我论交,我是从不计前嫌的。” 洪韬绝没想到传闻中神化的人物石砥中,言辞会这样犀利。他心中大寒,顿时觉得回天剑客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他哈哈笑道:“你只要加入我们飞龙帮,我洪韬将保护你在大漠的权益,并且让你稳坐飞龙帮的副帮主……” “哈哈”东方萍禁不住大笑,道:“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去保护别人!洪韬,你张开眼睛看看我们是什么人,是不是需要别人的保护!” 洪韬让东方萍抢白一阵,神情甚是尴尬。他这人心机极深,在这时倒不愿去计较这些事情,只是以征求的目光望着回天剑客石砥中。 石砥中凝重地道:“洪韬,你看错人了,我并不会期待你的友情,也不会因为自身利益而和你合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洪韬阴狠地道:“好,我们走着瞧!” 右手轻轻一挥,自左侧倏地跃起一道淡淡的人影,像一道乌云轻轻飘落在地上。 石砥中斜睨这汉子一眼,只见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披一件兽衣,胸前挂了两只狼牙,黝黑的脸上露出一股狼相,浓黑的眉毛斜斜上飞,手中拿着一枝黑铁的狼牙棒,上面挂满了勾刺,像貌端是慑人心神。 洪韬伸手一指这汉子,道:“这是白眼狼贾真。” 石砥中眉头一皱,道:“你的人好像都与狼有关系!” 白眼狼贾真身形轻轻一跃,迈开步子笔直行了过来。 他怪异地一声大叫,如雷的吼声如漠野的狼群叫声—样,嘴唇往上一翻,一声尖锐的啸声飘传出去,霎时传遍整个荒漠。那阵啸声历久而逝,随着这啸声远远突然扬起一道滚滚沙尘,恍如是万千的野兽在奔跑一样。 舒卷激射的沙影里,逐渐出现一片低头奔驰的狼群,凄厉而惊心的狼嗥此起彼落,东方萍看得神情大变,颤道:“狼群……” 白眼狼贾真嘿地冷笑一声,道:“我让你们见识一下‘饿狼阵’的厉害!” 这些狼群都是久经训练而成,它们结队而至,团团将石砥中和东方萍围困在中间,洪韬则领着手下退出数丈之外,冷漠地望着狼群中的石砥中。 白眼狼贾真挥狼牙棒,凝立在狼阵前面,看了这群野狼一眼,嘿地暴喝一声,吼道:“石砥中,这种战阵你还是第一次领教吧!告诉你,我们大漠飞龙帮的狼群是出了名的攻击高毛,你俩能死在这里,可谓是狼群之福,今日可大饱一餐。” 石砥中和东方萍虽然身陷狼群,却也丝毫不惧。 两人俱有心将这些没有灵性的野狼毁去,替大漠旅客减少威胁生命的劲敌。可是这群狼共数不下千头,要在举手之间毁去,那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东方萍脑海中念头一转,道:“砥中,我们用以毒攻毒之法,将这群狼毁去……” 石砥中怒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东方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抖手击毙一只正在旁边虎视耽耽的野狼,一股鲜血喷洒涌出,空中立时布起一股血腥恶臭。 东方萍迅快倒出一滴红色的药水,洒在那头狼尸身上。 她凝重地道:“这是我从一个友人那里得来的‘牵魂红’,一滴毒千里,中者无药可救,原以为放在我身边也没用处,想不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第124章 白眼狼贾真一见东方萍在举手投足间击毙一头巨狼,顿时气得大吼一声,抡起狼牙棒,喝道:“嘿,东方萍,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正待指挥这群狼攻击时,狼群中突然一阵骚乱,只见数十只恶狼因为闻到血腥而凶性大发,奋不顾身去抢食地上那头死狼的血肉,争得互相残杀,鲜血四溅,拚命攻击噬夺。这边一动那边也跟着骚乱起来,刚刚排好的狼阵立时溃不成军。 洪韬看得大怒,问道:“贾真,你今天没有喂它们?” 白眼狼急得在地上直跺脚,一见洪韬怪罪下来,更是急得惶惶无主。 他哭丧着脸,颤道:“我因为听说回天剑客要来,就没出去寻找喂狼的食物。而且这几天旅客太少,要找那些东西也不容易!” 洪韬冷冷地道:“这个人可丢大了,要给海神帮和幽灵宫知道我们这样无能,连夸下海口能够驱使的狼群都控制不住,那还能再在这里称雄。你罪该万死,现在你自己想办法吧!” 白眼狼可真吓得七魂出窍,身子剧烈地颤抖,像是面临死亡般的痛苦。他念头未转,耳际突然响起数声狼嗥,回头一看!嘿!那群争夺狼尸的野狼通通瞪眼翻倒在地上一滚便了账,跟着便又倒下去几十只。 他看得目眦欲裂,长啸一声,吼道:“滚!通通给我滚回去!” 那些尚在远处的野狼对他还真有无比的畏惧,啸声一出狼群皆退。可是这样一来,东方萍和石砥中连动手都没动,便已毁去不下二百余头凶残的野狼,这不但是飞龙帮前所未见的事情,在这漠野之地也是空前绝后…… 白眼狼贾真喝退狼群,手持狼牙棒,朝东方萍冲了过来。身形斜跃,狼牙棒在一瞬之间,击了出去。 东方萍冷笑一声,轻轻一晃肩,白马背上飘身而落,纤纤玉掌在空中划一大弧,一股劲流迸激吐出。“呃!”空中响起白眼狼贾真痛嗥之声,他身子一颤,口里吐出了一股血箭,绝望地在地上一个翻滚,便随着那些野狼回归天国,再也见不着这火焰似的太阳了。 洪韬一见自己手下得力的训狼高手,在东方萍手里未出一招便倒地死去,不由吓了一跳,他出身西域,手底下功夫并不含糊,身形一弓,和四个汉子跃身下来。 石砥中急飘而落,手按长剑,道:“你们想要送死吗?这真是个良辰吉时,洪韬,你要是真的愿意将飞龙帮的全帮人马放在这里,我老实告诉你,没有一个人能走出我的剑下!” 洪韬杀机暴现,恨恨地道:“我洪韬向来不信这个邪,石砥中,你那点道行我早就久仰了,现在机会难得,我洪韬少不得要领教领教!” 石砥中见这人竟如此不知进退,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气,他目中寒光逼射,淡淡地瞥视了那四个手持长剑的汉子一眼,指着洪韬道:“加上你共是五个,你们一块上来吧!” 洪韬在大漠中,以目前的势力并不下于海神帮和幽灵宫,从不把各派人物放在眼里,闻言之后,冷笑一声,道:“我洪韬出道虽晚,却没有做过仗着人多打架的事。阁下虽然与众不同,我却不会因你改变,石砥中,我们还是单打独斗有意思!” 他缓缓脱下身上的长衫,自背上解下一柄古彩斑烂的长形弯刀,薄薄的锋刀泛起一道金光,在空中轻轻一抖,圈起一个极大的光弧,得意地道:“这是西域‘蛇月刀’和你的金鹏墨剑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以这柄家传宝刀和你动手,不会辱没你的兵器!” “好,洪大帮主!”石砥中轻轻掣出金鹏墨剑,道:“你真够交情,这样看得起我石砥中,耍狠耍诈我斗不过你,真动起手来,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嘿!”洪韬低喝一声,道:“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全看你的了!” 他身形一低,手中的长刀抖得嗡嗡直响,往怀中一抱,一缕刀影破空颤出,斜劈石砥中的肋下。 这种快捷的刀法,诡异之中隐含玄机,仅是那出手的部位与招式,即可看出洪韬能在大漠恶劣的环境中创出一派势力,其成功绝非偶然。若不是他有精湛的功力,便是有着别人所不及的城府心机,而现在事实证明,这两项他几乎都有。 石砥中一见对方出手的招式,立时晓得自己今天可能遇上劲敌。他在剑法上造诣极深,仅从第一式便已看出洪韬手上虽是施的长刀,用的却是剑法,所以他心中一凛,手中神剑如雨洒出,穿过对方的刀刃,劲疾地射向对方的胸前。 洪韬心神剧颤,几乎无法避过这致命的一剑。他猛一吸气,身形化作一缕轻风,自对方剑尖上飘过,回手一刀,当空罩向石砥中。 石砥中诧异地哦了一声,惊道:“这是回龙身法!” 他猜不出洪韬为何会施展这种诡秘是的自救身法,一见刀影闪烁自空中落下,凝神挥手扬剑击去。 “当!”清脆的剑刃敲击声飘遍出去,空中闪出几缕星芒。两人身形同时一顿,石砥中趁着刻不容缓的须臾之间,翻剑平削而去。 “你……”洪韬颤声大叫,认为这幻化的一剑自己必然无法避过,哪里想到石砥中在削向对方头颅的一刹那,突然撤剑暴退,居然没有杀死洪韬的意思。洪韬脸色苍白,颤道:“你手下留情……” 石砥中淡淡道:“你我并没有深仇大恨,我为什么要杀死你!洪兄你可以请了,要是还有动手的意思,你再也不会这样幸运,而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洪韬冷冷地道:“你放我一命我很感激,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将你赶出大漠的决心。” 他转头叫道:“黄鼠狼,拿两袋水来!” 黄鼠狼急忙自白骆驼背上解下两个水袋,放在地上。 洪韬冷冰的道:“五十里之内王没有水源,这两袋水算我尽点心意。不要忘了,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那时我可不认识你了。” 他愤怒地飘上那头白骆驼身上,右手轻轻一挥,驼队又继续向前开拔,连那残余的狼群都跟着他们离去。 大漠又回归暂时的静溢,惟有冷风仍轻轻刮着…… 冷寂的漠野没有一丝人迹,那片干坦的黄沙向前迤逦延展开去,像是无止无尽,天连沙,沙连天,使人不知道沙漠之外还有另外的世界…… 夜神的薄翼轻展,将这片漠野完全笼罩住了,伸出那只黝黑的大手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握住在它的手掌心中,穹空惟有精灵似的星星和洁玉的斜月能穿过夜神的掌心,将那银芒流洒在地上。 冰凉的夜风在这凄清的漠野里轻轻飘过,一面大旗高竖而起,让风刮得哗啦哗啦作响。 “海神帮!”三个斗大黑字,看上去是那么雄壮,映着月光又显得那么孤立。 尖顶的帐幕一列排开,几个守夜的汉子挂着佩刀,拿着酒壶,在周围来回巡视着,他们像是非常害怕黑夜的寂寞,时时都有话声传出。 突然,白那黑幽幽、虚渺渺的黑色漠野,传来一串奔蹄声,密骤的蹄声将这夜的宁静敲碎了。那几个守夜的汉子同时注视驰来的一乘快骑,俱伸手摸着身上的家伙。 “什么人!” “我是大漠飞龙帮的绿衣使者!”黄鼠狼自马上轻轻跃了下来,望了望那些汉子一眼,道:“我要见你们的帮主,请快点进去通报……” “朋友!”凝立在前面的汉子开腔了,冷冷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我们帮主睡了没有?” 黄鼠狼淡淡地笑了笑,望着那汉子的背影鼻子里轻轻暴出一声冷哼,脸上浮现一丝淡淡地不屑之意。那个汉子离去没有多久,就和郁悒满面的唐山客并肩走了出来。 “唐大哥!”黄鼠狼上前抓住唐山客的手,道:“有消息传来,我们第一关失守,当家的说全要仰仗你们了!大漠现在三家鼎足而立,如果石砥中一来,嘿!大漠的天下,恐怕全给他一个人占去了!” 唐山客眉头紧锁,郁悒的脸上显得一片惨然。他目中寒光一闪,一股杀气激涌出来,嘴唇翕动,双拳紧握,在空中重重地挥出一击,喃喃道:“他妈的,这个小子真敢来这个鬼地方!” 黄鼠狼嘿嘿笑道:“这姓石的还真不简单,连我们洪当家的都差点给弄躺下,如果不是人家手里留情,嘿嘿,那可有得瞧了!” “什么?”唐山客心中一惊,道:“连洪帮主都不行吗?”黄鼠狼脸上掠过一丝惧意,叹了口气,道:“这个就不用提了,我们洪当家也真泄气,两招未过就差点丢了命,气得他回去就吐了一口血。现在,嘿嘿,不怕你唐山客笑话,我们这次可算是栽定了,说给你唐山客听听还没有关系,如果让幽灵宫的人知道,不笑掉他们的大牙才怪!” 唐山客心里—沉,仿佛迷失在九幽一样,他有时恨不得想杀死石砥中,但当他真正得到石砥中的消息时,自心底又产生一股惧意。他神色不停地变化,内心里隐痛使他又鼓起勇气,冷漠地笑了笑,道:“他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黄鼠狼想了想,道:“他的行动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现在石砥中可能正在五里外的那个黑湖过夜。” 唐山客冷漠地道:“黑湖,他倒选了一个好地方!” 他轻轻一招手,立时有一个汉子牵出一匹全身乌亮的骠骑,唐山客回头对那些守夜的汉子道:“我出去一会儿,待会帮主和罗副帮主问起来时,就说我出去查看一下敌踪,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轻轻挥起鞭子,那奔蹄声霎时冲破了夜的沉寂,像一楼轻烟自黑夜中消逝。 第125章 黑湖四周只有几株光秃秃的枯树稀疏地凝立在湖边,在寒风呼啸中勉强地挣扎,像是不畏死亡的旅行者,艰苦地抗拒大自然毁灭性的侵袭,正奋力地坚持着…… 黑色的泥沙,黑色的沼泽,却没有一丝水气。说它是个湖倒不如说它是个干涸的湖底,田为里面没有一滴水的存在,而只是一个可以遮风的大沙坑。 在黑湖之底,这时燃起一堆熊熊的烈火,两个孤独的人坐在火堆旁,望着穹空中闪烁的繁星,沉腼在夜的神秘里。 两人的思维随着时光流转,梦幻的轻舟将两人的一缕相思载向远方——遥远的仙境。那里没有现实的烦忧,也没有血腥杀戮,只有温馨的鸟语花香,以及动人心弦的爱情,幻想将俩人载离残酷的现实世界。 “哒哒哒哒!”响澈天地的蹄声击鼓般的将两人的幻境敲碎。石砥中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月光下一个黑衣骑士正向这里直驰而来,那奔驰的影子逐渐接近。 “是他!”东方萍缓缓地道:“唐山客。” 两只利刃似的目光冷寒地扫来,掠过石砥中的脸上,缓缓投落在东方萍的身上。唐山客心神剧烈一颤,一股锥心刺骨的痛苦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他沙哑地道:“你们好!” 石砥中激动地道:“你也好,我们许久没有见面了。” 当他和这个因爱生恨的年轻人面对而立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痛苦自心底漾起,黯然叹了口气。 “萍萍!”唐山客显得非常激动,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鼓足勇气才唤出这两个字,字音拖得很长。他以一种慌乱的目光偷偷瞧着东方萍,轻声道:“你还记得我这个迷失在荒漠的流浪者吗?” 东方萍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泪影,轻叹道:“只要你心中不再有恨,没有人会忘记我们之间的友情!” 她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仅能辞不达意地说出这几句话。霎时,在她填满无数念头的脑海浮现出昔日在白龙湖学艺的情景,唐山客的痴情着实也使她感动! 唐山客一呆,痛苦地道:“仅仅是一点友情吗?”东方萍黯然道:“我的感情早巳付诸流水,除了同门之谊,我想不出有更好的东西给你。山客,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我的……” “不!”唐山客大吼道:“你是我的妻子!萍萍,没有人能否认这件事实!” 他这时像疯了一样,怨毒地盯着石砥中,在那双冷冰的目光里涌起一团烈火,指着石砥中道:“你!” 石砥中一怔,道:“唐兄,你冷静一点!” 唐山客这时理智全失,恨不得将这个情敌一剑杀死。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连着向前跨出五大步,道:“我要杀死你!” 石砥中心神剧颤,他晓得一个感情受挫的男子那种痛苦的心境,绝非普通人所能了解。他不愿再触发唐山客和自己之间冲突,冷静地道:“唐兄,你冷静一点,今夜是个团圆夜,你的事情我相信终能圆满解决!” 他不愿再做个罪人,他想要成全唐山客和东方萍,可是唐山客这时人神俱疲,居然没有听出石砥中弦外之音。 唐山客骤然闻言,不但不领这个情,反而误会石砥中有意嘲笑他,所以他愤怒地几乎要哭出来。 唐山客厉喝道:“最好的解决是杀死你,石砥中,我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你要是真有意成全我们,就不该再回到大漠来!” 石砥中摇摇头,黯然道:“唐兄,人都有苦衷,有许多事你不能全部了解。像我和萍萍一样,我们之间的了解比较深刻……” 唐山客伸手拔出长剑,道:“当然,你的理由很充足。石砥中,你还是准备动手吧!这是最公平的选择,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就得到萍萍,你认为如何?” “我愿意退出……”石砥中痛苦地道:“唐兄,萍萍是你的妻子,你和她一起走吧!请你相信我,我们之间已成过去……” 唐山客似乎是一呆,没有料到石砥中竟会中途退出,他这时信疑参半,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要放弃萍萍……” 石砥中凄凉地道:“我没有资格争取萍萍!” “嘿嘿!”唐山客冷笑道:“鬼话!石砥中,你简直将我看成小孩子,给我几块糖又打我一巴掌。嘿!石砥中,你这一套只能骗骗孩子,在我唐山客面前丝毫没有用,除非是鬼才相信,你会将你深爱一辈子的萍萍轻易放手……” 东方萍这时眸中泪水泉涌,几颗珍珠般的泪珠滚落在腮颊上,她轻轻撩起罗袖将流下的泪珠抹去,道:“唐山客,我是你名分上的妻子,你可以带我走!” 唐山客这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前始终认为东方萍所以不爱自己,完全是因为石砥中从中作梗,现在事实难道改变了吗!连东方萍都证实了这件事,唐山客有如身在梦中呆立在那里。 停顿一会,他大声问道:“萍萍,你再说一遍!” 东方萍见唐山客痴情的样子,心头一酸,心中突然升起一缕怜悯之情,她不禁忖道:“我怜悯他,谁又来怜悯我呢?谁都知道,这关系着我一生的幸福,唐山客虽然爱我,可是那只是一种盲目的爱,迟早那种爱是会消失的,石砥中决定离我而去,我又该怎么办呢?”她脸上出现一种痛苦的神情,颤道:“我是你的妻子,你可以放心了!” 唐山客喜极而泣,脸上出现激动又欢悦的神色,他恍如置身在梦中,望着茫茫的夜空,喃喃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激动过后,一阵迷茫和空虚连他自己都体会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虽然他已拥有东方萍,但拥有又能怎么样呢?他仅不过得到一个躯体,一个并不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她的心中仍有石砥中的影子,石砥中也不会轻易抹去东方萍的痕迹,这算是得到她了吗?唐山客真正痛苦了,因为得不到东方萍而哀伤,一种不可言喻的悲哀。 唐山客长吸一口气,道:“萍萍,我还是没有真正得到你!” 东方萍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山客眉毛一耸,道:“我不容许有人暗恋你,也不准许任何人在你心中留有痕迹。你知道,石砥中不会这样就忘记你,你也不会忘记石砥中。爱不只是表面上的,我需要的是占据你的心。萍萍,你晓得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抹去我们之间的阴影吗?” 东方萍和石砥中的脸色同时大变,他们没有料到唐山客醋意这样大,连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友谊都不容许存在,这实在太残忍了。 东方萍痛苦地道:“唐山客,你这么不讲理!” 唐山客嘿嘿笑道:“一个只知道爱你的人心胸是窄小的,我要消灭掉石砥中在你心中的地位,使你永远不会再怀念过去!” 东方萍心中一寒,颤抖地道:“你办不到!” 唐山客一扬手中长剑,冷寒的剑刃上泛起一股流滟,闪烁的寒芒摇颤而出,他冰冷地道:“暂时或许不行,时间久了你自然会忘掉他。萍萍,请你原谅我的苦心,这样子做完全是为了你。” 石砥中怔怔道:“唐兄,你这是何苦?” 唐山客脸上的杀机愈来愈浓,两只眼睛里射出一股令人畏惧的寒光,他的嘴唇轻轻颤动,冷酷地道:“不要多说什么,我杀你的心不是一天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石砥中,你如果真有成全之心,就轰轰烈烈地死,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 石砥中暗自叹了口气,对唐山客这种无理的要求实在很难忍受。可是他这时心念俱灰不愿再介入感情的漩涡,而惹得东方萍伤心。 他凄凉地问道:“唐兄,你真要我死了你才放心!” 唐山客狰狞地道:“当然,这是无可避免的,你该放明白!” 石砥中心中像完全虚空一样,道:“好!唐兄,为了你和萍萍的幸福,我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也不需要动手,我石砥中自行了断在你面前!” 东方萍骤闻此言,整个心神像是遭受蛇噬一样,捂着脸奔出数步,伤心地望着石砥中道:“砥中,你不可这样!” 石砥中摇头道:“你不会了解我这时的心境!萍萍,真正的爱不计较得失,只要心中有爱就行了!” 唐山客没有料到石砥中竟会这样软弱,他所要的是在东方萍面前表现出真才实学轰轰烈烈地去搏杀对方,岂知对方竟然放弃动手的机会,不觉使他更加愤怒。 他冷冷地一笑,怒道:“找出你的剑来吧!石砥中,你这样死我不会领情的,你往日的雄风到哪里去了,嗯?” 石砥中愤怒地道:“你不要逼我动手,那样对你不是个好兆头。” “懦夫!”唐山客一扬手中长剑,沉声喝道:“你只会在女人面前装腔作势,真正要你表现的时候,你又缩起头来装乌龟。石砥中,撇开我们之间的恩仇不谈,我要你和我公公平平的决斗,你敢答应吗?” 石砥中不禁被激起一股怒气,他见唐山客不通情理,顿时将面孔一沉,怒道:“好,唐山客,我不会让你失望!” 一股冷寒的剑光自他手中颤吐射出,金鹏墨剑缓缓斜撩而起,他那冷漠的脸上,流露出—股湛然神光。 石砥中冷冷地盯着唐山客,道:“你可以出手了!” 唐山客心中一凛,顿时寒意涌上心头,他一挥手中长剑,剑势斜颤,闪电劈出。 冷杀的剑啸在空中急骤响起,一缕寒芒化作一道流滟穿进石砥中的剑圈里,对着石砥中的胸肋削去。 石砥中目注对方这快捷的一剑,身形像幽灵似的飘了出去,手中长剑在空中一颤,圈起—道银白色的剑芒,将唐山客那沉重的一剑当了回去。 第126章 唐山客见一击无功,低喝一声,手中长剑突然一转,化劈为戳,锐利的剑光化作一点寒芒射了出去。 石砥中冷笑一声,道:“唐兄,请你小心了!” 他手中长剑有如灵蛇一晃,自剑刃上射出一股流滟,斜斜向上一撩,对准唐山客握剑的腕脉上点去。 唐山客神情一惊,没有料到对方在剑道上有这样深的造诣。这时要变招已经来不及,他心中一狠,突然将长剑抛了出去,左掌疾快劈向石砥中的背上。 “砰!”石砥中身子剧烈地一晃,背上结实地挨了一掌,嘴角缓缓流出血渍。他长剑低垂,自唐山客的喉结处收了回来,低垂着头黯然道:“你带萍萍走吧!” 他有足够力量杀死唐山客,也有很好的机会将唐山客毁在剑下,可是他并没有利用那得来不易的机会。当他的长剑顶在唐山客喉结上时,他心中突然软弱下来,放弃了杀死唐山客的良机,他想起东方萍,他不能使东方萍尚未过门便做了可怜的寡妇。 唐山客一愕,苍白的脸上升起一股迷惑的神情,若不是石砥中手下留情,这时恐怕早已经魂飞九幽、途奔黄泉了。 他一念至此冷汗直流,恐惧地问道:“你……放了我?” 石砥中目中一片黯然,痛苦地道:“萍萍是很好的女人,你要好好照顾她!” 唐山客自鬼门关转了一圈,不觉凶戾尽消,万般恶念都烟消云散。他恍如作了一个梦,终于自愁云惨雾中清醒过来。 他垂头丧气叹了口气,道:“石兄,你这是第二次留我性命!我不配和萍萍在一起,请你和萍萍重新开始!” 石砥中一愕,道:“唐兄,你!” 唐山客苦笑道:“我现在才晓得如果真爱一个人,可以永远放在心底,而不需要去计较得失。在你的面前,我显得太渺小了!” 石砥中黯然道:“唐兄,我只是个流浪客,不适合萍萍……”“不!”唐山客大吼道:“不要再说了,都是我不好,不该将你们两人硬生生的拆散。当初我只因萍萍长得美丽,恨不得立刻得到她,不计任何手段去求湖主,中途横刀夺爱,这事本来就是我不对,哪能怪你!” 他痛苦地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后,眸子里顿时浮现泪影。只是他这人坚强自傲,虽然遇上极大的伤心事,也不愿轻易表现出来,暗自强忍着不使眼泪掉下来,那种无形的压抑的痛苦绝不是普通人所能忍受的! 东方萍感动得流下热泪,道:“唐山客,对不起……” 唐山客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萍萍,我祝福你!” 他泪水盈眶扭头往外奔去,哪知才奔出没有几步,突然蹄影翻飞,一大队快骑向这里驰来。 石砥中激动地道:“唐兄,赶快回来!” 唐山客回头道:“石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萍萍交给你了,我愿上苍保佑你俩,在大漠中我们或许还有机会见面!” 东方萍颤道:“唐山客,你上哪里去?” 唐山客勉强微笑道:“我错了!白龙湖是我生长的地方,我该回到那里去。湖主待我太好,我不该让她伤心!” 遥远的夜色里奔来数十快骑,唐山客一见是海神帮的同伴来了,眉头不由一皱,朝月光下的罗戟问道:“罗戟,你来干什么?” 罗戟微微一怔,道:“我和帮主巡查回来,听说你到这里来,怕你有所闪失,特别跑来接应你。怎么样?情形如何?” 唐山客悲凉地道:“罗兄,请回去吧!这里的事我已经解决了。” 罗戟和手下同时飘身下马,他冷冷瞥视石砥中一眼,一股杀机自眉梢弥漫布起,冷笑道:“大英雄,你回到这片没有宝藏的地方来干什么?” 石砥中冷冷地道:“罗戟,你领着这么多人是准备来对付我吗?这未免有些过分,我们之间还不需要劳师动众。” 罗戟嘿嘿笑道:“你能记着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血账没结就好了!海神帮可不同于飞龙帮,阁下要想过关并不容易。” 石砥中不悦地道:“罗戟,我们双方并没有深仇大恨,何必要无端生事,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呢!我回大漠只因为我喜欢这地方,与你们海神帮并无冲突可言。” “哼!”罗戟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倒轻松,我姐姐的死至今还未报仇。我罗戟只要有一口气在,总会和阁下清一下账!” 石砥中想不到罗盈惨死的误会至今还未使罗戟消弭误会,他自问于心无愧,闻言不觉有些生气,冷冷地道:“令姐是西门奇杀的,你不找他报仇竟缠上我了。罗戟,我石砥中在江湖上从不昧着良心胡说,你信不信全看你自己!” 罗戟冷笑道:“鬼话,你的话没人会相信!” “我相信!”唐山客怒道:“罗兄,我相信,这个误会总可以解释清楚!” “你!”罗戟作梦也没想到唐山客在今夜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平常他随时随地都会扬起拳头,口口声声说要杀死石砥中。 谁知今夜他态度大变,居然帮着石砥中给自己难堪。 罗戟一呆,道:“唐兄,你连小弟都不认了!” 唐山客摇摇头道:“罗兄,你我兄弟一场,我唐山客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今夜如果不是有特别原因,我也不会相信石砥中。事实上他是个重感情讲道义的人,此时你或许还体会不出来,往后你将会认识他的真面目。” 罗戟怔怔道:“唐兄,你的妻子给他霸占了,难道你都忘了!” 唐山客笑道:“我必须有所解释了,罗兄,东方姑娘和石砥中认识在我之前,两人心中相爱深若大海,其实我哪配得上东方姑娘丽质天生、秀外慧中的绝世佳人!” 罗戟冷冷地道:“你能放弃自己的妻子,我却不能放弃替姐姐报仇,我们之间立场不同,阁下可以让开了!” 唐山客脸色一沉,道:“你如果不给我姓唐的这个面子,休怪我翻脸无情,错过今天你随时都可以找石砥中报仇,只有今夜,我不准你在我面前和他过不去!” 他转头道:“石兄,你可以和萍萍离开了,我祝你们一路顺风,早生贵子!” 他此时喉咙有些嘶哑,身子居然泛起一阵剧烈的抖颤,泪水终于还是滚落下来。 石砥中长叹一口气,道:“唐兄,你的牺牲太大了!” 他茫然望着清朗的月夜,和东方萍沉重的跨上坐骑,在珍重声中离去。 罗戟望着石砥中离去的背影,恨恨地道:“石砥中,我会怀念今夜的机会!” 石砥中回头冷冷地道:“错过今夜还有的是机会,我石砥中随时会等着你。请你不要忘了,真正的凶手不是我,有时间不妨再查一查或许会有更好的发现。” 淡淡地,像那渐渐逝去的云雾,两个传奇性的人物逐渐消逝在黑夜中,仅留下不断的蹄声飘荡在空中。 罗戟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唐兄,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会改变得这么快!” 唐山客黯然道:“你永远不会懂,只有亲身感受的人才会懂,罗兄,有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 “我们走吧!”他忧伤地道:“我还有事要和帮主商量!” 罗戟摇摇头道:“你领着他们先回去,我要一个人冷静一会!” 他颓然牵着自己的坐骑,孤独地向黑夜中迈动步子,落寞地低垂着头…… 思维像乱线一样地将他牵绊住了…… 第三十一章反目成仇 神秘的漠野永远带给人一种神秘的幻想,在这里曾流传出许多感人的故事,也流传下不少古老的神话。尤其是在夜晚,那些收了工的牧人时常会聚集在一起传述那些神话和故事,而将自己的听闻告诉在这里生长的下一代,使他们也知道大漠的神奇与奥秘! 熊熊跳动的火焰在黑夜里发出噼啪声响,虽然夜已深沉,那些不知疲倦的牧人依然在喝着烈酒、唱着情歌,讲述那些传奇的故事。他们忘却夜影渐去,也没注意到有一个孤独的旅客渐渐向他们接近…… 罗戟怀着忧伤的心情,在这漠野上漫步,石砥中临去的那一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耳际,使他对于姐姐的死因产生了怀疑。 “请你不要忘了,真正的凶手不是我,有时间不妨多去查查,或许将会有更好的发现!” 石砥中的话强而有力地在他心中形成一股力量,也许石砥中说得对,他该去查查了,一股愤怒的烈火在罗戟心中漾起。 他忖思道:“如果西门奇骗我,我将利用海神帮的力量,将整个幽灵宫毁灭,杀死西门熊父子!” 他恨恨地一挥拳头,忖道:“我要去问问这群牧人,往大草湖的方向?我会在那里找到西门奇,重新问问他当时的经过。趁着现在幽灵宫正在全力对付石砥中的时候,西门奇还不敢太为难我的!” 虽然幽灵宫和海神帮素来不睦,时常都有争执发生,由于石砥中的出现,幽灵宫尽量设法拉拢海神帮,以便联手将石砥中驱逐出去。所以现在大漠三派俱有默契,彼此尽量避免发生冲突,而维持鼎足的局面…… 罗戟这个意念一现,立时走向这群牧人,问道:“请问大草湖离这里多远?” 大草湖是牧人们给一个绿洲起的名字,只要说出大草湖三个字,牧人马上会告诉你在什么地方?那群正在谈笑间的牧人一听罗戟问起大草湖的位置,却像是都被震慑住了。他们恍如有一种不敢说出的畏惧,每个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白髯的老牧人,摇摇头道:“朋友,你什么地方不好去,为什么一定要去大草湖? 第127章 那里全被幽灵宫的人占去了,要走进去准得被打个半死。” 罗戟淡淡地道:“请你告诉我位置就行了,我有一位朋友在那里!” 这牧人犹豫一会,道:“向南走十五里就可找到那个地方。” 罗戟也是因为听别人说起才知道大草湖这个地方,这附近绿洲有好几个,不敢乱闯所以才请教这群牧人。 他连忙道了一声谢,跨上单骑朝南方奔去。静谧的漠野恍如只有罗戟一个人在黑夜中疾行,他这时忧心如焚,一路疾驰,十五里很快就过去了。 大草湖的四周燃满大红风灯,在摇曳的灯影中,只见那片绿洲上人影晃动,各处都有守夜的汉子。 罗戟身形自奔驰的马背上一跃飘起,轻灵地落在地上。 那些汉子看得一惊,不知这个身手灵快的高手是谁? “哪一位?” 罗戟冷冷地望着扑来的两个人,冷笑道:“我姓罗,请你们少宫主西门奇出来!” 左侧的那个汉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罗副帮主,请你稍等一下,小的这就传报!” 他自怀中缓缓拿出一个铜铃,在空中略一摇晃,响起一连串叮当叮当之声,大草湖上的幽灵宫高手俱诧异地自黑暗中闪出来,朝向罗戟不解地望着…… 西门奇很快就出现了。他和另一个年轻人并肩走过来,一见罗戟脸上神采有异,不禁诧异地道:“罗副帮主,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正谈论你呢!” 罗戟淡淡地道:“刚刚才到,西门兄,你们这里好像很紧张啊?” 西门奇目中闪过一丝诡秘之色,嘿嘿笑道:“飞龙帮的洪帮主在大漠边缘已经栽在石砥中的手里。现在所剩的就是你们和我这两家了,如果不设法将石砥中赶出去,我看大家就不用再混了!” 罗戟冷冷地道:“西门兄好像胸有成竹了!” 西门奇得意地道:“我幽灵宫弟子遍及天下,这次为了对付石砥中已将所有在外面的弟子调回幽灵宫,希望在这里能把石砥中一举毁灭掉!” 他斜睨身边的那个青年一眼,道:“我爹这次请来不少帮手,只要你们海神帮肯与幽灵宫合作,我相信石砥中绝无法逃出我们的连续追击!” 罗戟道:“海神帮永远是独立的,你们怎么对付石砥中,我们不过问,我们如何驱逐石砥中,请你们也不要干涉!” “嘿!”那个青年冷喝一声,道:“凭海神帮那点力量居然也敢单独行事!” 罗戟目光一寒,道:“阁下是谁?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这阴沉的年轻人冷笑道:“我姓房,看在西门兄的情面上,我现在不和你计较。罗副帮主,你可以请了,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罗戟淡淡道:“是吗?房大英雄,我好像还没听过阁下这号人物,你大概是新近出道的吧?” 房文烈心机深沉不着痕迹,连西门奇都觉得适才罗戟言辞过火,可是房文烈非但没有立时发作,反而冷冷地一阵大笑,毫不在意地道:“见面都有三分情,我姓房的多少还懂得这个道理。罗副帮主,难怪你不认识我,我还是第一次来大漠!” 他的脸色随着一变,冰冷中透出无限杀机,嘿嘿地笑道:“你将会认识我,在下次见面的时候!” 罗戟这才感觉出对方不太简单,仅从那犀利的言辞上,已看出房文烈不是普通人物。他心中一寒,道:“行!房兄,我罗戟在下次一定要和你叙叙旧情了!” 始终不发一语的西门奇这时可恼火了,他阴沉地笑了笑,—股杀机在他目中闪出,冷冷地道:“罗兄,你来这里所为就是教训我的朋友。” 罗戟吸口凉气,冰冷地道:“还有一点私事,我要和西门兄弟谈谈!” 西门奇嘿嘿一笑,恭手让客,道:“里面请,什么事都好谈!” 罗戟的眼前如雾一样的浮现罗盈惨死时的凄厉情景,他双目睁得有如巨铃,一股泪水涌现,几乎要夺眶流出。 他恨恨地紧握拳头,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俩还是就在这里谈谈好了!” 西门奇看出罗戟脸色不善,心中立时忖思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淡然一笑,冷冷地道:“罗兄请说,我们之间什么事都可以谈。” 罗戟正要说话,自左侧突然奔来一个黑衣汉子,悄悄地附在西门奇的耳边说话,目光不时飘向罗戟的脸上。 西门奇神情一变,诧异地道:“有这种事。” 他一挥手,那个汉子转身离去。 西门奇嘿嘿笑道:“罗兄,你和石砥中见过面吗?” 罗戟冷冷地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在两个时辰前,我在黑湖和回天剑客确实见过面,这与阁下似乎没有关系吧!” “嘿嘿!”西门奇冷冷地道:“这个自然,听说你放过了石砥中,罗兄,有这回事吗?这种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不相信你会放过杀你姐姐的仇人!” 罗戟沉声道:“西门奇,我姐姐到底是谁杀的?” 西门奇心中一寒,没有料到事隔多年,罗戟还在追查罗盈的死因。 他脑中念头一动,冷冷地道:“谁杀死罗盈,你难道不知道?我西门奇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绕圈子说话,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罗戟凛然大吼道:“我姐姐是你杀死的,西门奇,你还不承认!” 西门奇目中凶光乍闪,嘿嘿笑道:“是我又怎样!罗戟,你在这里发狠可走错了地方,这里……嘿嘿……全是我的人,形势上可对你不利。” 罗戟没有料到西门奇会这样干脆地承认,他本来只想试探这件事情,哪知西门奇一时口快,居然直言不讳。等话离舌尖,西门奇不觉生出一股悔意,后悔自己没有心机地说出真话,而可能招致海神帮和幽灵宫正面冲突。 罗戟哈哈笑道:“我总算认识你这个人了,西门奇,我姐姐和你有何怨恨,你竟狠心地将她杀死!” 他想起罗盈对待自己的恩情,心里那股酸楚便不自觉涌上心头。他痛苦得全身直颤,伸手拔出斜插在背后的长剑,大声道:“西门奇,你准备纳命吧!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你也要怎么死。” 西门奇嘿嘿大笑道:“你真是个混人,凭你一个人竟然敢来这里生事!嘿嘿,罗戟,我只要随手一挥,你身上将要开上十七、八个洞,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你的身后!” 罗戟心中一凛,身形一个大旋转,目光瞥处,已看见数十把弓俱拉满长箭,瞄准自己身后。自己只要略有行动,那些无情的箭矢,就会如雨般射向自己。 他冷哼道:“你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吗?”西门奇冷冷地道:“对付你,这些人已经足够了!罗戟,识相点,丢掉你的剑,给我滚得远远的。” 罗戟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他雄峙大漠至今还没有真正遇过敌手,哪知今夜他居然面临死亡的威胁。 他悲愤地扬起手中长剑,道:“我罗戟不是怕死之人,相好的,你还是自己来吧!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介入!” 房文烈突然一击掌,道:“将他赶出去!” 话音甫落,两支锐利的长箭闪电射来,罗戟身形一晃,挥手将那两支长箭劈落在地上。 他凛然道:“我会记得房兄今夜给我的教训!” 他晓得报仇无望,恨恨地瞪了西门奇一眼,转身向自己的坐骑走去,正准备要飘身上马动身离去。 西门奇突然喝道:“这马我留下了,罗戟,你自己走回去!” 大漠里没有代步的坐骑,就像是在江河里覆舟一样,随时随地都会遭遇灭顶的厄运。罗戟心里明白,对方要自己在这片漠野自生自灭,这片漠野看上去是那么的平静,其实暗中隐藏的杀机是不着痕迹的,随时随地都会遇到野兽,也随时会遭遇到飓风的侵袭。没有代步的工具,罗戟的命等于已丢去了半条。 他愤怒地一抡手中长剑,道:“我们拚了,西门奇,你的心好毒!” 他身形斜跃扑去,发动之快出乎那些放下弓箭的高手意料之外,等将弓箭重新张起之时,罗戟已冲到西门奇的身边,一剑刺了过去! “锵!”一道冷寒的剑光缭绕颤起,房文烈拔剑的速度倒是真出人意料之外。他手臂轻颤,长剑已握在手中,以看不清的快速将罗戟刺出的那一剑挡了回去。 他冰冷地笑道:“罗兄,你在剑道上的修养还真不错!” 罗戟瞧出房文烈的厉害,对方那幻化如神的一剑发得太快,快得使罗戟连对方的身法都没瞧出来。 他心中大骇,怒道:“君子不挡路,相好的,你我并没有过不去的地方,希望你不要管我们海神帮的事情。你知道,海神帮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摆平的!” 房文烈阴沉地道:“这件事我管定了!罗副帮主,我们的立场不同,你还是多担待一点吧,要动手就冲着我来好了!” 罗戟气得全身颤抖,那股燃烧的怒火顿时自心底漾起,他双眉紧皱,浓浓的杀机顿时冒上脸颜,缓缓将长剑举起。 他怒气冲冲地道:“好,我就领教领教阁下的神招!” 身形斜飘而起,长剑轻灵地在空中一颤,幻出七个拳大的剑花,剑柄倏地下沉,对着房文烈的肘下点去。 房文烈轻松地笑道:“你好像已得到海外三岛的剑术真传了!” 这个人还真不简单,罗戟才施出一式,他已瞧出这是罗公岛剑法。 他将长剑在空中划一大弧,神灵的将罗戟这点来一剑挡了回去,手法干净俐落,真有一派剑宗之风。 第128章 罗戟心中大寒,闷声不吭地一蹲身子,翻手斜劈一剑,剑至中途,突然化劈为削,落向房文烈的左臂上。 “哼!”房文烈冷哼道:“该你看我的了!” 只见他身子在空中一掠,长剑只势一颤,穿过对方剑幕,怪异诡变的一抖剑刃,嗡然一声,一缕寒影飘起击向罗戟的身上! “呃!” 罗戟连对方击来的剑路都没看清楚,左肩上已透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痛苦地哀鸣一声,只见一股血液自肩上流下来,将整个手臂都染红了。 “嘿!”房文烈嘿地一声冷喝,道:“罗副帮主,你还要再报仇吗?” 一道其寒如冰的剑光,流滟射在罗戟面前,他绝望地发出一声长叹,望着狰狞的房文烈道:“你动手吧,除非是杀了我,否则我还会再来!” 房文烈一抖长剑,冷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暗夜里,幽红的灯笼射出一股血样的光华,映在地上将摇晃的人影拖得修长。 房文烈的面容在灯光下泛起一股令人骤惧的阴沉凶狠,在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里,闪出冷寒的精光,逼落在罗戟的身上。 罗戟的身上染满鲜血,阵阵剧痛,使这个年轻的高手额上渗出冷汗。他暗自咬紧牙关,不使痛苦表现出来,怨恨地望着房文烈,居然没有一丝临死前的畏惧,也没有为自己的生命乞怜。 扬剑,冷寒的剑光泛射起一蓬凄迷的光弧。阴冷的笑声,自房文烈的嘴里低吐而出。他嘿嘿笑道:“这柄长剑只要一落,阁下的脑袋就会分了家。罗副帮主,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嗯!” 性格倔强的罗戟并没有因为对方这句话而示弱,他仅是笑了笑。一派坦然无惧的神色,他冷冷地道:“你可以动手了,房大英雄,在幽灵宫群雄面前,我罗戟正好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要知道这只是个机会,有的人在一生中,还不一定能得到一个表现的机会,而你却轻易得到了。错过今夜,你将失去这一切……” 他自忖没有办法避过对方致命的一击,干脆坦然接受厄运的挑战,所以他希望房文烈能快一点动手。即使他死了,他相信海神帮会为他报仇,因此他并不怕死,只要死得有代价,罗戟是不会计较一切后果的…… 这个代价是什么?那就是他以生命换取罗盈的死因,他深信海神帮会让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也深信有人会为他和罗盈报仇。 房文烈满脸不屑的样子,他脸上冷的像块钢铁,斜睨西门奇一眼,问道:“怎么样?这个人能留下吗?” 西门奇嘿嘿笑道:“房兄,他说得不错呀,这的确是个机会!” 房文烈淡淡一笑,道:“这样杀了他也太丢人了,西门兄,你说是吗?” 他手臂轻轻一抖,冷寒的剑芒像一蓬乌芒散了开来,锐利的剑刃在罗戟眼前晃动,逼得他闪身倒退几步。 罗戟愤怒地一剑挥出,将房文烈的长剑荡开,身形一跃而出,凛然将长剑环抱胸前,恨恨地喝道:“姓房的,你不要羞辱我!” “嘿嘿!” 这一连串刺耳的笑声,传进罗戟的耳中,像是闻见鬼魅的厉嗥一样。他心中大寒,恐惧的寒意霎时涌上心头。房文烈嘿嘿大笑,道:“罗副帮主,你想要死我偏不让你死,我很希望能看到你在这里表现出那种窝囊,也看看你所谓的英雄本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斜剑往上一撩,幻化如电地将罗戟手上长剑击落在地上。 罗戟没有料到对方的身手这般厉害,随手一挥便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击落。 他心中大骇,忖道:“惨了,我今日将遭受的痛苦,恐怕比死还要难过。” 在他那双精光炯炯的神目里,陡地涌出一股红光,密布的血丝有如燃起烈火,他目眦欲裂。怒吼道:“你要怎么样?姓房的,这样做也未免太卑鄙了,我罗戟虽然技不如你,在江湖上也不失为一条汉子,你如果要羞辱我,别怪我罗戟骂你祖宗八代,绝子绝孙……”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骂呀!罗副帮主,可没有人会塞住你的嘴!” 他左手倏地一晃,曲指轻轻—点,斜斜点在罗戟身上的三处穴道。罗戟只觉身上一麻,顿时全身动弹不得。 房文烈向凝立在四周的汉子一挥手,立时有两个汉子上前将罗戟绑了起来,他冷然—笑,道:“送到我的蓬幕里去!” 那两个黑衣汉子急忙答应一声,押着罗戟向那尖顶的大篷帐中行去。 房文烈望着罗戟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道:“西门兄,你要不要看看我对付敌人的手段?” 西门奇这时对房文烈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但敬畏对方那身诡谲幻化的功夫,也骇惧对方那种对付敌人的方法。 他神情一冷,哈哈笑道:“房兄高明,在下正要领教!” 房文烈得意地道:“行!你会看到罗戟是怎样的求饶,不管是谁只要落在我房文烈手中,纵使是铁铸的汉子,我也能让他变成个软骨头的废人……” 两个心黑手辣的年轻高手俱嘿嘿一阵阴笑,大步向篷幕行去。幕帘掀起,罗戟正被绑在一根支起的木柱上。他神情惨然,望着走进来的两人,骂道:“龟儿子,你们不是人!” 西门奇冷笑道:“罗兄,你还是闭上你的嘴好,免得多增加你的痛苦。要知道这里可不是海神帮的地盘,而是在我们幽灵宫的势力范围之内,你要发狠恐怕选错了地方吧!” 罗戟愤怒地道:“如果我罗戟能活着回去,首先要踏平你的幽灵宫!西门奇,我会血洗今日之仇,你们两个都给我记住……” “啪!”的一声重响清脆的传开,房文烈重重地打了罗戟一个巴掌,只打得罗戟耳鸣心悸,一缕血丝自嘴角流出。 罗戟怨恨地瞪着房文烈,厉喝道:“姓房的,你他妈的不是好汉!” 阴沉地一笑,房文烈冰冷地道:“你吼什么,这一巴掌还不够吗?嘿嘿,罗副帮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聪明,就乖乖闭上你的臭嘴。” 他斜睨西门奇一眼,道:“西门兄,我要表演一手‘蚂蚁上树’,你唤他们摆酒,我俩一面喝酒,一面看蚂蚁上树那种滋味。” “好主意,好主意。”西门奇嘿嘿笑道:“房兄真有你的,小弟正觉寂寞长夜,没有办法打发这种无聊的时光,现在,嘿嘿,倒有得瞧了!”轻轻击了两掌,篷幕之外立时走进两个汉子,西门奇吩咐一声,立时摆上一桌丰富的酒肴。 一个黄竹筒托在房文烈的掌心中,他阴沉地斜着眼睛不屑地望着罗戟,命一个汉子将罗戟身上的衣服脱掉,仅余一条内裤遮着下体。 罗戟没有料到自己雄峙大漠,堂堂一派之首,会遭到这种空前的羞辱。他气得神情大变,几乎想自尽死去,可是这时身上四肢被缚,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 他脸色铁青愤怒地吼道:“你的手段好毒!” 房文烈扬起手中的竹筒,嘿嘿笑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一点小玩意。罗副帮主,你现在可以领受一下蚂蚁上树那种滋味了,那是一种非常好受的味道,我想你一定很乐意尝尝!” 他轻轻启开那个竹筒,里面突然涌出一群无数的黑蚁,这群黑蚁头特别大,嘴上长着一个长长的尖刺,俱缓缓奔跑到罗戟的腿脚下,慢慢爬上他的足踝。 罗戟骇得大叫一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房文烈冷冷地道:“这是苗疆瘴区的尖嘴虫,很像蚂蚁,最喜人血。苗疆巫婆专门拿来对付那些背叛她的人,所以此种尖嘴虫又名神兵,咬人不见血,并借着吸血的时候会将本身的毒液传给对方。罗副帮主,你请放心,我不会让它们将你身上的血一次吸尽,总会让你消受消受那种特别的味道!” 罗戟闻言大颤,悲吼道:“房文烈,你不如一剑杀了我,用这种恶毒的方法整我干什么?我和你无怨无仇,你犯不着施出这种手段。” “嘿嘿!”房文烈一声冷笑,转身和西门奇坐在一起,端起一杯酒轻轻撮在嘴边,大笑道:“罗兄,我敬你一杯,祝你快乐……” “呃!”罗戟心里一惨然,嘴里不觉惊叫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看那地上,只见万千的尖嘴虫争先恐后向自己身上爬来,一股麻痒难挨的痛苦,从脚上一下接一下的传来。那种麻麻酸酸要说痛也不痛,只是奇痒难挨,心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骚动一样,比蛇噬在肉上还要痛苦。 罗戟冷汗直流,喝道:“魔鬼,你这算那门子英雄!有种放下我痛痛快快的一拚生死,你竟这样折磨我……呃!” 他想起自己昔日的英雄岁月,与自己现在所受的屈辱,心里恍如遭受到巨锤狠狠一击似的,他的心神剧烈一颤,体外所受的压力逼使他喘不过气来,那阵阵形容不出的痛苦,连罗戟这样钢铁的汉子都忍受不住,可见这这种苗疆尖嘴虫有多厉害了。 黑麻麻的一片,那群竖起长长尖嘴的大蚂蚁像是骤然得到食物一样,迫不及待向罗戟身上爬去,扬起长长的尖嘴专找罗戟身上肉多的地方咬去。尖尖的嘴在肉里重重地一啄,鲜血便会不停直冒,这些尖嘴虫急忙鼓起肚子狂吸,非将肚子胀得圆圆大大而不停止。 罗戟虽然有一身傲笑武林、睥睨江湖的功夫,可是一旦遇上这群没有人性的尖嘴虫,空有一身功夫,一点也施展不出来。他这时痛得全身直颤,简直不是笔墨所能形容。 房文烈望着罗戟那种挣扎痛苦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得意地道:“西门兄,你看我们的罗大爷还能支持多久?” 第129章 西门奇嘿嘿笑道:“最多再支持一个时辰!”“哼!” 鼻子里传出一声冷哼,房文烈不屑地道:“你把他估计得太高了,苗疆尖嘴虫又毒又狠,我相信不出半个时辰,我们罗大英雄就会化为一具骷髅,仅剩下一张皮包骨了,嘿嘿!” 两个人把生命当成儿戏的诡诈青年恍杯对饮,不觉各有三分酒意。 西门奇向罗戟一望,暗中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罗戟铁铮铮的汉子,这时身上爬满了尖嘴吸血虫,终于忍受不住那种锥骨噬肉的痛苦而晕死过去。 尤其令人心寒的是那些豆大的尖嘴虫,这时非但没有喝饱的意思,反而鼓起浑圆的肚子狂吸不休。那黑麻麻的一片,使西门奇全身不觉起了鸡皮疙瘩,周身汗毛直竖,对于生来一身贼骨的房文烈起了一股寒意。 西门奇对房文烈整治人的手段既惊且佩,暗中升起防备之心。他俩各怀鬼胎,正在醉意未消之时,突然自篷幕外传来一声冷笑,冷冰的笑声使两人霍然而立。 房文烈斜掌平胸,沉声道:“哪一位?” 淡淡地一闪,两条人影化作一缕轻风,并肩向外扑去,眨眼之间消逝不见。霎时,酒香飘鼻的大篷幕内又恢复死样的静寂。 幽灵似的一晃,自篷幕外突然闪进一个鬼魅般的人影。 他冷冷地看了罗戟一眼,挥手将罗戟身上聚满的尖嘴虫弹落在地上,疾快地解开罗戟身上的绳索,将他挟在肋下如电抢出幕外,向前奔去。 “唐兄,你得手了吗?” 黑夜里传来一个女子的话声,唐山客身形一顿,朝悄悄凝立在夜色下的那个女子一扬手势,道:“帮主,属下幸未辱使命,总算将罗兄救出来了!” 海神帮帮主何小媛嗯了—声,冷寒的眸子在夜色中涌起一股煞意,她轻轻作了一个手势,轻声道:“你向东走,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唐山客一呆,道:“帮主,你呢?” 何小媛恨恨地道:“我来断后,掩护你们先走!那个姓房的敢这样对待我们海神帮,这个仇我非报不可,你快走吧!” 唐山客身形跃起,斜斜向东方穿去。 何小媛等他身形消逝,缓缓向前移动几步,冷煞地望着奔来的西门奇。 西门奇嘿地冷喝一声,道:“何帮主,什么风将你的大驾吹来了!” 何小媛面上冰冷,有如罩上一层寒霜,冷漠地道:“你们幽灵宫的本事愈来愈大了,居然连我们海神帮的人都敢惹了,西门奇,是谁叫你这样对待罗戟的!” 西门奇心中一寒,紧张地道:“罗副帮主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不将我幽灵宫放在眼里。如果我等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嘿嘿,江湖上还能由得我们再混下去吗!何帮主,你这样三更半夜私探大草湖,不知有何见教?要不要到里面坐一会!” “嘿!”房文烈铁青着脸轻晃而来,阴沉地道:“西门兄,我们中了海神帮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嘿!这位姑娘好像就是海神帮的大帮主,在下失敬了!” 何小媛白了他一眼,道:“你好像很不错嘛!连我的人都敢招惹,房大英雄,你知道得罪我们海神帮的后果,将遭遇到何等严厉的报复吗?” 房文烈精光一闪,冷冷地道:“海神帮妖魔小丑,不堪一击。幽灵宫现在要统驭天下,贵帮如果识相,该当退出大漠,否则!嘿……” “哼!”何小媛冷哼一声,道:“你这狂妄的小子,在本帮主面前,竟敢说这种大话!” 她缓缓抬起洁白如玉的手掌,自掌心中吐颤出一股幽幽的光华,斜斜地向房文烈身上推去。 “幽冥掌!”房文烈诧异地低呼一声,凝重地将脸一沉,右掌在空中兜一大弧,迎着何小媛击来的掌劲拍去。 “砰!”一声大响,双方身形俱是一晃,互相一移身形,相距在五尺之外。 房文烈嘿嘿一声冷笑,嘴角上漾起一道诡秘而阴沉的弧线,他身形往前一移,道:“西门兄,命人将这娘们截住,海神帮敢来这里发威,我们自然也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先擒下这个小妞,你我再领兵直攻海神帮,在两日之后,我相信大漠里再没有海神帮这名号!” 何小媛心中一寒,没有料到房文烈这个人如此阴狠,她能领袖海神帮那么多高手,自不是干易可欺之辈。 念头转动,她不禁冷笑道:“你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过你的主意打错了,海神帮大漠之雄,如果那么轻易可以被毁灭,幽灵宫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房文烈不屑地道:“乌合之众也敢口出狂言,姑娘,你给我躺下吧!” 何小嫒见他话音甫近,身形已诡异地抢攻过来,心中一凛,挥掌斜撩,电疾地拍出七掌。无奈对方神功无敌,功力犹在她之上,那连环七击非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让房文烈给逼得团团乱转。 她暗中大骇,忖道:“这个人的功力简直比西门熊还要高明!如果他真要和幽灵宫联手对付海神帮,海神帮还真不是他的敌手,我得赶快设法回去布置一切,在这里缠斗对我不利。” 她大吼一声,抖手将背上的长剑掣出,轻轻一颤,悠长的剑吟振空响起。烁颤寒刃在人中一闪,逼得房文烈身形飘退,暗中却是大吃一惊。 何小媛趁对方这一退的空隙斜穿跃出,落向寂寂长夜里。她才奔出五、六步,只见夜中人影闪动,十几个幽灵宫的高手早已截住去路。 身后的房文烈怒喝道:“截住她!” 剑光陡地涌起,一蓬血雨弥空布出,何小媛一剑劈死两个拦路高手,斜驭长剑猛挥而出,吓得那些高手暗中惊颤,纷纷退身避去。 她身形如轻絮,在人丛中闪躲而去,对身后的叫嚣乱吼置之不理。经过一阵狂乱的奔驰,这个雄踞大漠的巾帼女雄不觉有些劳累,她正待歇息一会,背后突然响起奔驰的蹄声。 何小媛心中一凛,急忙隐身于一个叠起的沙丘后面,偷偷向前面一望,只见西门奇和房文烈率领一大队人马正朝这里追踪而来。 “帮主!”另一个大沙丘的后面传宋唐山客的声音,他伸出半个头,向何小媛招招手,道:“帮主,你请过来!” 何小媛眉头一皱,轻轻道:“你怎么还不走,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受困了!”唐山客苦笑道:“我怕帮主有所闪失,准备在这里接应你!” 浓密的蹄声像敲起巨鼓一般的响起,幽灵宫的高手分两队人马向这里包围过来,西门奇和房文烈各领一队,将唐山客和何小媛两人重重围困在中间。 唐山客神情大变,轻声道:“帮主,我们得设法突围!” 何小媛神情惨然,道:“没想到我何小媛创业至今,竟然遭引这样凄惨的局而!唐山客,假如我俩回不到海神帮,整个大漠将是幽灵宫一家的天下了,也许我们命该如此,该死在这里!” 房文烈跨下黑骑,身形一斜奔驰而至,向这遍野隆起的大沙丘望了一眼,挥挥手大声道:“大概躲在这里,你们给我搜!” 晃动的人影俱闪身朝这里扑来,唐山客和何小嫒俱将身上长剑掣了出来。两人在那些扑夹的人影尚未煞住身形的时候,同时挥剑洒出,惨呃的痛苦声接连响起,霎时有三个冤死鬼死在两人的剑刃之下。 “嘿!”西门奇骤见自己手下连续倒下三个,不禁目眦欲裂,气得怒吼一声,闪身挥掌劈了过来。 掌劲一吐,进激推出,一股大力悄无声息击在唐山客的背后。 唐山客一个大旋身,沉声喝道:“贼娘养的,我姓唐的就不在乎人多!” 长剑化做一缕寒光,身形向前疾跨一步,挥剑斜翻,对准西门奇劈来的手掌之上削去。 这一剑又快又狠,灵捷之间透着诡奇,西门奇心中大寒,顿时忆起白龙湖武功天下无敌,自己单独和唐山客动手没有丝毫便宜可占。 他心念一转,朗声笑道:“房兄,这小子交给你!” 房文烈正将何小媛逼得没有还手余地,突闻西门奇背后高呼,他心机深沉,暗自冷笑充耳不闻,运起手中三尺寒芒,一剑幻化的点了出去。 “呃!” 何小媛手腕上陡地一痛,嘴里不觉传出一声惨叫,长剑锵的一声甩落在地上,骇得连退几步。 房文烈面上罩满一片杀机,斜驭长剑指着何小媛胸前,冷冷地道:“帮主,你的身手并不怎么高明!” 唐山客骤然看见自己帮主受伤失剑,心头顿时大寒,顾不得再和西门奇动手,奋不顾身飞扑过来,撩起手上长剑颤出七点银花,点向房文烈的背上。 房文烈正准备羞辱何小媛一顿,突闻背后剑风飒飒,袭体生寒。他顿时知道对方剑劲极利,遇上空前对手,急忙一挫身形,自剑影中闪出。 他一看是唐山客撩剑迫蹑而至,不禁怔了一怔,问道:“你是谁?海神帮还有这样的高手吗?” 西门奇急急地道:“此人姓唐,艺出白龙湖。” 房文烈哦了一声,道:“那倒失敬了!” 他这时再也不敢存出丝毫轻视之心,凝重地注视对方。 唐山客可不敢恋战,左手一扶何小媛,道:“帮主,我们冲!” 他一路领先,长剑如神掠起,连着点倒幽灵宫几个高手,这种幻奇诡秘的剑法看得房文烈暗中大寒。房文烈怒吼一声,挥剑追来,大声道:“今夜要是让你俩跑了,我房文烈以后也甭混了!” 突然,自茫茫黑夜中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清脆中带有一股清新的气息,浮荡在空中有如一曲仙乐。 第130章 四处之人俱是一愕,正在猜疑这笑声发自何处的时候,幽幽黑夜里,自那隆起的沙丘后面,跃出两个幽灵般的骑士。 这两个人的出现不但使幽灵宫的人心头一震,就是何小媛也一呆,没有料到这两个人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心中黯然,眸子里已惨出泪水。 石砥中像一个天神似的端坐在马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在那双其寒如刃的眼睛里,有一股湛然神光,冷冷地望着凝立不动的房文烈。在他的嘴角上牵出一丝凄迷的弧线,弯弯地有如菱角,沉稳中透出英气。 而东方萍则有如广寒宫的仙子,清丽中带着淡雅,一身翠绿色的罗衫随风飘起,幽幽的香气淡淡飘出。 西门奇苦涩地道:“石砥中——回天剑客,果然是他!” 房文烈心神剧烈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底冒起。他神情随着石砥中的出现而不停变化,喉结之中恍如塞着什么东西似的,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小媛心头一酸,颤道:“石砥中,你好!” 石砥中苦笑道:“何姑娘,你也好!你们请走,这里由我替二位接下了。唐兄,罗副帮主伤得很重,回去赶快给他疗治。” 唐山客一呆,道:“你!”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我在路上看见罗副帮主独自奔回贵帮,此刻大概已经到了。他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所以我就赶来了。” 他冷漠地斜睨罗列在四处的幽灵宫高手一眼,那些人心中大寒,俱都畏惧地退后一步,吓得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他漠然瞥见房文烈一眼,道:“房大英雄,在下斗胆向阁下讨个人情!”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还会有求于我们吗?嘿嘿,这倒是希罕的事!”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其实这话也是多余的,如果阁下识相就将幽灵宫的人撤回大草湖,否则死伤的不是我们,而是幽灵宫所训练出的这群高手。” 西门奇身为幽灵宫的首脑,有什么事石砥中应该和他商量才对,可是石砥中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恍如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气得全身直颤,恨恨地道:“石砥中,你似乎找错对象了!” 石砥中神情一冷,眉宇间突然罩上一层煞气。 他怒哼一声,不屑地扬声大笑,旋即以冰冷的口气道:“大盟主,这话说得不是太幼稚了吗?你有多大道行敢和六诏山并驾天下?论起房大英雄的武功比你们父子不知要高明多少,我这样做完全是看在房大英雄一点面子,不然,哼!我的手段如何,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 西门奇气得一颤,道:“你敢侮辱我们幽灵宫!” 房文烈见情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他深知此时已非石砥中之对手,心念转动,沉声道:“西门兄,我们先回去!” 那些幽灵宫的弟子像是遇上大赦一样,纷纷飘身上马。 西门奇见情势演变至此,只得暗叹一声,领着手下和房文烈并肩离去。 唐山客和何小媛这时也奔出数里之外,急着去照料罗戟身上的伤势。 夜深沉,黎明的脚步正缓缓移动,驱逐夜的幽影。 第三十二章六龙回日 漠野上没有一丝人迹,日焰自云空中斜斜洒落下来,投射在这一大片黄沙滚滚的大漠,尘沙隆起一个个的沙丘,青黄色的仙人掌形影形成一幅独特的大漠景象,只有三两行旅踽踽独行…… 在大漠的边缘,有一座不知名的山,秃黄的一片,没有树影,仅有稀疏疏枯黄的青草在风中摇曳。与其说它是座山,倒不如说它是个大沙丘来得恰当。 这时,自那神秘的大漠远方并排驰来两个骑土。 石砥中和东方萍冒着骄阳烈焰奔向这里,石砥中抬头看了看这座山,轻轻一笑,道:“萍萍,我们到这山上去避避风吧!” 东方萍怀疑地道:“大漠万里无云,根本没有一丝风的消息,你这样肯定的说有风暴要来,我看你不要弄错了!” “不会!”石砥中很有把握地道:“我在这儿待的时间太久了,大漠的一切变化我差不多都能看出来,不信在一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知道的我猜测对不对了。” 东方萍轻轻撩起洁白的手掌,理了一下额前飘乱的发丝。她虽不信平静的大漠会骤然狂风怒吼,风暴自起,可是石砥中所给予她的信心太坚强了,她早巳将石砥中看成无所不能,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无上权威,所以她凄迷地笑道:“全看你的了!” 大红翘起了尾巴,长长低鸣一声,洒开四蹄向小山上奔去,东方萍尾随而去,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半山腰上。 谁知两人方始自马背上飘落,背后已响起一股劲啸旋风,东方萍回头一望,只见在那空旷的大沙漠里卷起一股黑黄色的大风柱。 霎时,沙砾激射,烈日潜隐,神秘的大沙漠完全笼罩在一片风吼中…… “唏曦曦——” 汗血宝马突然悲鸣一声,身形如矢,陡地飞身向山上奔去。石砥中和东方萍同时一愣,没有料到这匹千里神驹何以会抛弃主人不顾,独自失常的狂乱奔驰。 石砥中斜斜一跃,焦急地喝道:“大红!” 飘浮的红影恍如一朵红云似的消逝,石砥中和东方萍晃身直追,等到两人到达山峰之上,早巳失去汗血宝马的影了。 东方萍神情一凝,伸手指了指夹于群山间的一个小山谷,道:“砥中,你看那个小山谷!” 在那个小山谷中,这时居然仍是一片翠绿,婆娑的树影,青茂的丛草,最令人奇怪的是在这谷里,尚有一条麻石铺就的石径直通谷底。 石砥中一怔,禁不住被这个神秘的地方所吸引住,他脑海之中意念一动,忖道:“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隐有世外高人,还是前朝遗老避难至此!这里隐密异常,人迹罕至,莫非是江洋大盗坐地分脏之处……” 这些纷沓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他向东方萍一招手,身形陡地一旋,顺着山壁向谷底落去。 身形甫落谷底,一阵清馥的花香飘送而来,中人鼻息欲醉欲痴。 东方萍深深吸了口气,轻笑道:“好香的花,我们进去看看!” 石砥中神色凝重地瞥了四周一眼,道:“萍萍,这个地方不比寻常,仅看这里的栽植就知此间主人绝非俗人,或许还是武林前辈!” 话音未逝,他陡地觉得有一道无形的气体正向自己身上推来,急忙一个旋身顺手一带东方萍,飘退五步。 “嘿!”冰冷的低喝声在耳边响起。只见一个装束怪异、金发碧眼的汉子,满含敌意瞪着他俩。 这汉子赤足坦臂,手中倒提一柄长剑,他冷冷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来这里有什么事?” 东方萍见这个汉子口气不善,一身装束不像是中原人氏,尤其是手臂上套着两个金环,走起路会发出碰击之声。她闻言秀眉倒竖,冷冷地道:“你这是干什么?躲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个赤足汉子突然神情大变,冰冷的目光里霎时涌起无限杀机。 他闪身将长剑探出,沉声喝道:“你们找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二位朋友,凭你们那点道行还差得太远,识趣的给我放下兵器!” 东方萍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是谁?” 这汉子冷冷地道:“恩达的就是我!小娘子,你长得倒像个美人,我真不忍心将你一剑杀死,还是叫你的汉子来吧,也许他还堪我一击!” 这人嘴里的话毫不遮掩,东方萍虽然和石砥中相恋已久,也不觉满面羞红。 她气得全身直颤,恨不得立时出手教训这汉子一顿,可是石砥中始终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冷冷地望着恩达。她向石砥中瞥了一眼,征求他的意思。 石砥中双手一拱,道:“这位朋友请不要误会!在下有一匹牲口不慎失落在贵山,如果那头牲口在贵处,请交还给在下。” “嘿!” 恩达冷笑道:“鬼话,半掩山素无人迹,怎么会在这里丢掉东西!野汉子,我们没有什么话可说,如果你能赢得我手上这个家伙,不要说是区区一头牲口,就是皇帝老子头上的宝冠,我也能赔得起,只恐怕你没那个能耐!” 这个人口气之大态度之硬,回天剑客石砥中还是初次遇见。他怔了怔,猜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立时将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朋友,还是请转告贵主人一声,我们不敢打扰贵主人的清修,只望能将在下之失驹寻回!” 恩达斜挥一剑,沉声道:“不要多说了,你只要赢得在下手中宝剑,敝主人自然会见你,还保险将你们的东西找回。不过你若在我手下走不过十招,根本不配见我主人之面,在下就能代主人修理你们这两个不怕死的野种。切记,仅仅十招而已!这十招关系你俩的生命,与敝主人的荣辱。” 他轻描淡写一剑挥出,已显示出功力深厚。 石砥中心中大凛,可瞧出这汉子不简单,仅从对方握剑的姿势上,便知这人在剑道上的确下过一番苦功,否则他也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了。 恩达手下毫不留情,交代清楚后,身子向前连跨三步,手中长剑突然在空中一颤,数缕剑影片片洒出,点向石砥中身上重穴,俱是诡异幻化的招式。 石砥中凝重地大喝一声,身形斜斜飘起,铿的一声,一蓬流滟脱空跃起,金鹏墨剑化作一缕银链迎向对方的长剑。 叮然声中,双方身形同时一晃,俱暗骇对方这种神奇通灵的剑式招术,竟是自己平生所遇的劲敌之一。 第131章 恩达嘿嘿笑道:“阁下这招‘鸿飞九幽’可谓施到绝顶!” 石砥中没有料到自己甫出一招,对方便能认出自己的招式,而自己却没有看出对方是出于何派的剑技,相形之下,岂不是自己的剑技逊于对方太多。他一念至此,惧戒之心立生,暗中将功力逼聚剑尖之上,静静等待对方致命的一击。 恩达击出一剑后,并没有继续动手,他沉凝地望向对方,两只冷寒的眸瞳益发寒冷,他慎重地道:“这招你要注意了,我出手之时绝不留情,剑势一发,立时可见分晓,你自己得好好应付!” 他随手抖剑一挥,缓缓朝石砥中劈去。这一剑轻灵中透出神奇,缓慢中隐含风雷,论架式极不像是在较技,可是那层层推动的剑风嗤嗤作响。 东方萍看得心神大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之外,紧张地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巍如泰山,对那连串刺耳的剑风毫不理会,手中长剑仅是平稳地搭在胸前,斜曲而出,却并没有出手的意向,令人怀疑的是他这时神色凝重中又带着悠闲,索性将双目垂落,对恩达所推来的长剑瞧都不瞧一眼。 恩达双手握着剑柄,凝重地向前推动,可是双足钉立在地上却不敢移动分毫。剑芒妙闪,已逼至石砥中的胸前,但他并没有迎架或是御敌的动作,恩达看到自己的剑尖距离对方胸口不及三寸,突然一撤长剑,狠狠地道:“你怎么不动手?” 石砥中双目一睁,淡雅地笑道:“我动手就败了,你这一手以静制动,只要我一露痕迹,不论哪个部位都在你的剑刃范围之内,我只有静中求动,动中求静,对于你的攻势不理不问,这就是上策!” 恩达冷笑道:“我只要略进三寸,你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石砥中朗声大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手呢?我已看出你的剑长不及远,就差那么三寸而已无法取得优势。你的剑法虽然凌厉却并非是没有缺点,像刚才那种情形要是换了别人,此刻恐怕已经躺在地上了。恩兄,你说是吗?” 恩达脸色稍解,冷漠中浮出一丝钦敬之意,他冷冷地道:“这么说阁下比我高明了!” 石砥中摇摇头道:“高明倒谈不上,不过是因地制宜,这时正好想出破解你这一招的方法而已。如果恩兄抽剑变招,或两招同施,在下或许就没有办法承受得住了。” 恩达虽然没有行走江湖,但对各家各派的武学却很清楚,他见石砥中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弱点说出来,心中更加敬佩,只是他始终将石砥中看作敌人,在各方面都有提防之心,所以他斜曲长剑,问道:“阁下果然是个大行家,听你说了这么多的道理,你也总得露一手给在下瞧瞧,否则余下八招我只好再次领教了。” 这种要求并不算太过分,像恩达这种身手的人骤然碰见一个可堪匹敌的高手,不免怦然心动。他晓得在见识方面不如石砥中,在武功方面也必定稍逊一筹,所以他要求石砥中露一手,如果对方所表现的能够过去,这次比斗也可到此结束了。 石砥中可为难了,他虽然在剑道上修养很深,却不知该施出什么招式比较恰当,又要使恩达死了这条心,又要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收手。他脑海中念头直转,顿时想使出达摩三剑中的起手式,这招虽烈,却深藏玄机,寻常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招什么式子。他肯在恩达面前露出这一手,可见得他是如何看重恩达了,石砥中双手握柄,金鹏墨剑斜垂地上,然后缓缓抬起,直射空中。 恩达现下所学已具各家所长,可是就没有办法看出这是哪一派的剑式,在他看来这一招稀松平淡,除了略含玄机,态势沉凝外,几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这只怪他道心不固,一时无法领会出其中奥妙,拿了金条当铜铁,所以轻视之心一生,他不禁哈哈大笑道:“这招有点像仙猿剑法中的仙人摘果,也像是西域墨家枪法中的‘血戟长空’,阁下懂得还真不少,剩下八招你准备接下吧,这八剑在下要你舍剑逃生!” “哼!” 突然自谷底飘来一声冷哼,恩达吓得全身惊颤,惶悚地斜垂长剑恭身立在一旁,只听一个恍如梦幻中的声音,道:“你有多大见识,敢遑论天下剑圣之最!” 石砥中心中一颤,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清癯老人身着白色罗衫轻闪跃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四个精壮的汉子,这些人容貌装束与中原特异,尤其那个清癯的老人白眉如画,长髯飘飘,一身白服恍如神仙中人。 恩达吓得恭身道:“法相大人,小童知罪!” 这个清癯老人哈哈朗笑道:“一个守谷童子就敢谈论天下剑法,你也太替主人丢人了!睁亮眼睛看看,人家那一手才是真正的剑法,如果你要贸然出手,那一剑准将你的脑袋削去一半!” 他目中神光炯炯,凝注在石砒中的身上,问道:“小友已得到剑道精髓,老汉文法相身随先皇避难此地,素不与外人往来,不知小友因何追踪至此?” 石砥中朗声笑道:“这全是误会,在下只因躲避大漠之强风,无意在这附近走失了汗血宝马,一路追踪所以闯进这里!” 文法相双目圆睁道:“你是说:名传天下的大宛汗血宝马浮云!” 石砥中一怔,道:“在下那头牲口跑起来确实会淌血汗,但不是叫浮云宝马,如果文先生肯将此马还给在下,我等立即退出!” 文法相神情一凝,道:“神驹通灵,善于择主。大宛国虽然自古以产汗血之马闻名于世,昔日大宛国有良驹九匹,浮云、赤电、绝群、逸骠、紫燕、缘骊、龙子、麟驹、绝尘,皆天下之骏马,号称‘九逸’,却没有一匹马赶得上浮云之种,此种仅大宛国王室有几匹,而最后却惨死病中,时至现在尚有一匹流落在外,乃是大宛国追寻已久的国宝,汗血宝马性情暴烈最是认主,小友恐怕不会是它的主人!” 东方萍闻言大怒,道:“大红平日温顺善良,今日不知怎的狂性大发,奔进你们这里,文先生只要交出大红,就知道它是不是我们的了!” 文法相面上一冷,道:“这位姑娘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方萍冷笑道:“我管他什么地方,只要大红找回来就行了,不论是谁都夺不去我们的马,文先生此意莫不是要强占灵骑!” 此言一出,恩达同那四个精壮的汉子同时大怒,俱气得目中喷火,含愤瞪视东方萍,他们各握剑柄,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文法相漠然笑道:“我堂堂一朝丞相岂会掠夺别人的东西!姑娘,你也太瞧不起老汉了。” 他气得长髯一飘,道:“两位的身手虽可睥睨江湖,但如果要想在这里乱闯,似乎还差得太远。也许你们是受人所托来追查我们的形踪,可是你俩疏忽了一点,先皇等避难于此整整三十代,虽然与世相隔,却没有人将武功搁下,如果不信,我可让你们瞧瞧。” 他随手轻轻一挥,只听咚的一声大响,只见一棵古柏应声而倒。 石砥中和东方萍同时大惊,对这个老人功力又骇又畏,尤其这个老人自述的身世,说得简直像神话一样,任何一人都不会相信一国之相居然会躲避在这里。 石砥中摇头道:“文先生误会了,我们来此决没有探寻贵皇形踪之意。这里平静安乐无异是世外桃源,我等只要出去,绝不敢对别人提半个字,这样打扰已经很不安了,哪敢再让些凡夫俗子来骚扰你们的清幽。” 文法相冷笑一声,道:“没有那么容易,这里出现人迹也是第一次,按以往的规矩,你们要受七刑八兽之苦。念在你们也是武林一脉,老汉代我皇作主,只罚你们永不出谷一步,做敝皇的一班随从,这样待你们可说是宽大了一点!” “呸!”东方萍气得啐了一口,叱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也不睁开眼眼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居然敢留下我俩做你们什么皇的随从!” “住嘴!”文法相面上其寒如铁,沉声道:“你这小孩子居然敢侮及敝皇,犯下弥天大罪,本来还有饶恕你们之意,现在,老汉只有对你不客气了!” 他斜睨身后那四人汉子一眼,道:“骆宾,给本相将这个女娃擒下来!” “是!奴才遵命!” 左侧的那个汉了随声踱步出来,他浓眉环目,鼻子高耸不似中原人氏,裤腰上扎着一条大草绳,卷起裤管,赤着巨蹼似的双足,伸手拔出腰上悬挂的长剑,在空中挥了三次,噗噗的剑气声缭绕响起手劲竟奇大。 骆宾怨毒地看了东方萍一眼,道:“你过来!” 东方萍柳眉斜挑,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支配我!” 骆宾冷漠地道:“姑娘,你辱及敝皇,罪无可赦,现在你可要小心了。” 他身怀异派绝学,手中长剑一颤,跃身冲来,剑影如虹,手法怪异,招式奇诡,非但是东方萍见所未见,连石砥中这等高手都不觉为之目眩。 东方萍身随形起,迎空撩起纤纤洁白的玉掌,在空中兜起一个半弧,对骆宾的身上拍去。 掌风进溅,激旋劲荡,那股庞大的力道重逾千斤,骆宾只感压力奇重,呼吸困难,他暗中一寒,大吼道:“看不出你这小姑娘还有两下子。” 圆溜溜的身子灵诡的一旋,巧妙地转到石砥中的身后,此剑斜吐,一缕奇怪的剑影戳向东方萍的腰际。 石砥中看得神色动容,道:“‘六龙回日’,东方萍快退手!” 东方萍毫不犹疑跃起身形,在空中一个大盘身,斜掌两臂拍出,浑厚的掌劲悄无声息击在骆宾身上。 第132章 “呃!”骆宾没有料到对方变招这样迅速,手法凌厉,稍一疏神胸前便中了一掌。他痛得惨叫一声,身子连退七、八步,神情陡变,面色苍白,额上居然渗出冷汗。 “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急剧喘息不止,他略略平复了一下,左掌紧紧地按住胸口,他怒吼道:“你并不高明,这一掌我骆宾认栽了!” 文法相脸色冰冷,没有一丝表情,怨恨地望着石砥中,他很严厉地将骆宾叫回来,自己闪身踱步过来。 石砥中庄重的道:“文先生要指教几招吗?” 文法相冷冷地道:“不错,我现在才看出你是个可怕的人物,如果今天让你们出得这谷一步,我姓文的就要先血溅在你面前。你那位朋友并不高明,高明的是你提醒了她,否则我的手下绝不会这么快就败了!” 东方萍不屑地道:“你好像对自己手下很自信!” 文法相怨毒地瞪了她一眼,道:“当然,这四大勇士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他们深浅我比你清楚,以你这点雕虫小技在本谷还算不上一个人物,敝皇的随身妃子都比你强!” 这些话使东方萍极为生气,她气得粉靥羞红,银牙暗挫,若不是当着石砥中面前,她准会和这个老东西拼命。 她愤怒地道:“你满嘴胡说,当心我打掉你的牙!” 文法相摇摇头道:“你差得太远,还是由你的汉子来吧!” 石砥中随手将金鹏墨剑一抖,一股闪颤的青芒射出,他晓得今天之事已不能罢休,向前一跨步,道:“文先生如肯指教,在下极感荣幸!” 文法相冷冷地道:“你不要太高兴,我一出手生死立判,你还是小心点好!” 他凝重地一吸气,双掌缓缓立了起来。 石砥中见他说得这样慎重,一股凉意自心底升起,他深知对方功力高绝,敢夸尽海口必然有十分的把握。 他神情一凝,道:“文先生敢情要和在下过招!” 文法相得意地道:“你不要小看我这双手掌,能在我掌下走过百招的人绝无仅有,你还是出手吧!” 石砥中将神剑一弃,道:“文先生如不肯以兵刃见赐,在下只得空手和先生走几招,我石砥中在江湖上从来不占便宜!” 文法相见石砥中果然将手上神剑缓缓返归剑鞘,心里不禁一急。 他向前连跨二步,焦急地道:“生死之斗,岂能儿戏!我敢这样和你动手,自然有不畏你神剑的方法,你还是不要空手的好!” 石砥中剑还鞘中,摇摇头道:“文先生不要客气,我们还是空手对招,这样也不会伤了双方的和气,先生是主,你请出手!” 文法相冷哼一声,道:“掌下无好手,拳下无好伤,这一动手是生死之判,你不要顾念和气,尽量施下煞手,因为我们双方的和气早已不存在了。” 他双掌一立,陡地往外一翻,一股浩瀚的大力汹涌荡出,这仅是一个试探,还没有真正地接触呢! 回天剑客石砥中可算是真正遇上行家了,他凝重地长吸一口气,全身的衣袍隆隆鼓起,左掌护身右掌平摆,两道神光紧紧逼落在对方身上,因为名家动手,先机先赢,稍一疏忽大意,立时可判生死。 两人俱是紧张地盯视对方,轻易不肯出手,文法相身躯微弓,绕着石砥中身边游走,寻觅适当的时机准备出手。 在文法相绕越走第三匝的时候,他的身形恍如幽灵般的跃了起来,身形下落右掌如山击了出去。 石砥中大喝一声,右掌向上一抬,在空中一拍,一股威金裂石的劲气澎湃地推出。双方出手都是快得令人目乱神摇,周围的人同时神情大变。 “砰!”掌劲相触,空中陡地闪起一掌如雷巨响,残枝断梗,滚沙扬尘。随着这声巨响之后,谷底响起一连串的隆隆回音,震得观众耳呜心悸,骇然愣立在地上。 互击一掌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动静,文法相依然是凝重地站着,只是他的双足已深深陷进泥中,低垂双目,眉宇斜垂,远远看好像是老僧入定,令人诧异的是他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徐徐流淌。 而石砥中更不同了,他的精神萎缩,面色枯黄,虽能依然钉立在地上,可是胸前都洒满鲜血,那是自他嘴里喷出来的。他右掌半伸,逐渐下垂,恍如再也没有力量支持那条手臂。东方萍神情惨然,颤声道:“砥中!” 艰涩地动了动嘴唇,自石砥中嘴里慢慢进出一个字:“我!” 情形太明显了,他已受到严重的内伤,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遭遇上劲敌,仅仅一掌就分出胜负。 东方萍愤怒地瞪了文法相一眼,道:“老杀才,你现在可得意了!” 文法相对她的怒吼充耳不闻,只是脸上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双目缓缓睁开,冷冷地望着东方萍。 东方萍心如刀绞,一见文法相那种令人气愤的神情,顿时激起她心中的杀机。她好像失去理智似的,伸手掣出长剑,冲了过去。 她一扬手中兵刃,叱声道:“老杀才,你再打死我吧!” “铿!”数道寒冷的剑光自空中布起,可是目中所流露出来的眼神却使东方萍心冷。 东方萍白发抖动,眸子里泪水盈眶,她气得一声清叱,挥剑向这几个汉子攻去,她这时心存拼命,出手尽是攻敌的招式,恩达和其余的人俱是一寒,竟被她逼得后退几步,可是他们却联成一条防线,绝不让东方萍攻近文法相的身边。 文法相终于开口了,他无力的道:“姑娘,你还是冷静一点,他并没有死!” 东方萍厉笑道:“这和死有什么差别,他人虽然能勉强活着,可是那身功夫可完了,老杀才,你的手段好毒!” 文法相痛苦地道:“这是不得己的事情,姑娘,老汉并不比他好多少,如果我不这样做,往后的局势谁也不堪预料,因为他的功夫太高了,高得几乎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东方萍见石砥中星目半阖,面若金纸,心神剧颤,再也顾不得任何后果。 她是堂堂一派之主,在白龙湖对医道也略有研究,所以一眼便已瞧出石砥中经脉受到气血逆流所伤,虽能保全一缕残命,那身功夫可要全废了。 这是一段很危险的过程,若再没有一个功力超过石砥中的人替他打通七经八脉,石砥中在武林中的生涯,至此也就告一段落。 所以东方萍心神俱碎,形同狂痴,在神智迷乱之下,运起长剑对这群伤害石砥中的人拼命攻了过去。 文法相苦于一时不能行动,无法阻止这个痴情少女的拼命,在那撩起的剑光中,东方萍已将一个汉子的大腿狠狠劈了一剑。 那个汉子呀的一声大叫,痛苦地退了下去,一股淋淋鲜血自他腿上流下,急忙奔回谷中。 恩达挥剑斜斜攻出一剑,大吼道:“姑娘,你是个女人,我们不愿和你动手,希望你能乖乖地放下长剑,只要我们禀告敝皇,便可放你一命!” “呸!”东方萍发丝散乱眸子里燃起的怒意比烈火还要凶烈,她不屑地啐了一声。 她清吼一声,怒道:“女人又怎么样?难道女人就是该死!恩达,你们那个什么鬼皇帝,怎么不滚出来,出来我准给他一剑!” 恩达神情大变,喝道:“你说什么?” 他对皇主尊敬的有如神社,一听东方萍辱及皇上,手下再也不留情,大吼一声奔了过来,挥剑直攻。“住手!” 恍如来自九幽的金钟暴响,清朗喝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恩达一呆,恭敬地垂剑立在一旁,连受伤极重的文法相都顾不得全身颤抖,肃默地低下了头,颤声道:“皇主!” 这突然出现的中年汉子,一身龙纹黄袍,在干淡中透出雍容的高贵,双目清澈深遂,鼻梁挺直适中,薄薄的嘴唇现出一个丰润的弧线,一股令人肃然的威仪使在场所有的人都肃静下来,连东方萍那样刁蛮的女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中年汉了向东方萍微笑道:“我这些随从将姑娘得罪了,请姑娘原谅!” 东方萍冷冷地道:“你是谁?” 这丰朗的汉子淡淡地道:“大宛国第二十七代皇主!” 东方萍一呆,没有想到大宛国一国之君竟会在这里出现。 她无法猜测出大宛国主到底为什么隐身在这里,心中疑念丛生,却不好出口相问,只是冷冷地道:“怪不得那么神气,原来还是一方的君主呢?你的手下将敝友打成这个样子,你总得还我一个公道。” 大宛国主神情庄重地道:“当然,我会令姑娘满意!” 他斜睨了文法相一眼,厉声问道:“谁要你下这样的重手,对付一个无怨无仇的人!” 文法相职责在身,这时又不便启口,他惶恐地道:“臣下恐他俩是追寻皇主的对头!” 大宛国主冷冷地道:“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明,你就将人伤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闻声出来,这位朋友的一身功力岂不要废了!” 文法相焦急地道:“皇主,这不可以的……” 大宛国主冷叱道:“有什么不可以,君子之量大如海,我们虽然避难来此,也要有仁义之心,你难道不知道仁者无敌的道理!” 文法相一听皇主坚持想要救助石砥中,心中忐忑不安。他是一朝之相,所负的使命是照顾皇主的安危,如果皇主只因一念之仁,而惹下杀身大祸,叫他如何向大宛国万千百姓交待。 他脑中念头直转,苦苦哀求,道:“皇主,请三思……” 大宛国主坚决地道:“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赶快帮我将这位朋友抱进我的修道之处,我要在三个时辰之中,使他恢复功力!” 第133章 文法相暗中焦忧,惶悚地道:“这事要多多的考虑,皇主,你……” 大宛国主怫然变色,道:“你的胆子好大,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虽然我们在此已有数十代,大可不必再论皇室的规矩,但是只要你跟在我身边一天,你就得听我的。” 他冷冷一笑,向东方萍慎重地道:“姑娘,请你千万不要焦急,我保证贵友一定没事……” 他乃是一方之尊,一举一动都透出与常人所不同的地方,在平淡之中有一股使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东方萍虽然怒火高燃,在大宛国主之前竟然也发作不出来。 她轻轻拭去泪痕,道:“如果他好不了,我非要文法相抵命不可!” 大宛国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生气地瞪了文法相一眼,伸手在文法相身上拍了几掌,文法相身躯剧颤,居然能够活动了。 文法相恭身道:“谢皇主援手之恩!” 大宛国主恍如没有听见一样,转身向深谷中行去。 文法相摇了摇头,拼着身上的伤势,小心地将石砥中抱起来。 东方萍杀机现眉,冷冷地道:“你小心点,要是你暗施手脚,我非杀了你不可!” 文法相苦笑道:“你难道连老汉都不相信!” 东方萍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存了什么心!老狐狸,我希望你老实点,小心我的长剑不认人!” 文法相这时不愿再和这个刁蛮的女子斗嘴,抱着石砥中向谷中行去。 东方萍紧随在文法相的身边,长剑指着文法相的背后,只要石砥中一有不幸,她首先要杀死文法相报仇。 一行人绕过几重花园,在谷底的一个洞前停住身子,东方萍长剑斜斜向前一推,冷冷地道:“怎么不走了!” 洞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大宛国主淡淡地道:“将这位朋友抱进来!” 文法相颤声道:“皇主,这不是儿戏呀!” 东方萍晓得文法相有意刁难,长剑抵向文法相的背心,一股杀机在她脸上浮现出来,她冷笑道:“进去,时间晚了你要负责!” 文法相静静待了一会,不见洞中皇主话声,他心中大寒,晓得皇主已因自己抗命而生气。他神情惨淡,黯然一声长叹,道:“皇主,臣进来了!” 那个大洞之中没有一丝灯光,黑黝黝地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文法相恭顺地走了进去,东方萍正要追随进去,突然瞥见恩达等俱愤怒地瞪视她,像是想要阻止她的行动一样。 正好这时大宛国主的话声传出,道:“姑娘,请你不要进来!这地方并不适合女子进来,只有委曲你暂时和贵友小别一下,本皇主已将时间安排好,文法相会领你去各处看看……” 东方萍冷冷地道:“这里没什么值得看的,我在外面等他好了。” 洞中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轻得有如沉潭丢进一颗石子,但这声叹息却使东方萍一颤,不自觉地怔住了。 文法相面若死灰从洞口缓缓踱了,他怨恨地望了东方萍一眼,自怀中拿出两颗丹药吞进嘴里,道:“姑娘,请!” 东方萍冷冷地道:“我不去!” 文法相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吩咐从人道:“给东方姑娘拿一张软榻来,她要休息一下!” 恩达急忙应声而去,不多时有两个汉子抬了一张软榻过来,东方萍也毫不客气地躺在上面,星眸一闪,养起神来。 她的眼帘甫低垂下,眼前陡地闪起一蓬茫茫大雾。在茫茫雾海里,她恍如看见有一个人正向自己走来,她的心神一震,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逼近她的眼前。 她全身陡地一颤,痛苦地道:“砥中,你……” 只见石砥中全身是血,双目深陷,一种痛苦又冤枉的表情在脸上显现出来。他声音低哑地道:“萍萍,我已被人害死了!” 东方萍轻声低泣,道:“你是怎么死的?” 石砥中幽幽道:“那个皇主,大宛国主!萍萍,你没有办法替我报仇,赶快逃命吧,或许你能逃出这个鬼域!” “不!”东方萍悲愤地道:“我要替你报仇!” 这声音恍如不是发自一个女子嘴里的大吼,使东方萍刹那间清醒了过来。眼前雾逝,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诧异地望了望四处,除了文法相一个人还坐在地上疗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动静,恩达他们早巳不知何时离去了。 但是刚才那梦中情景犹在东方萍的脑中,她寒悚地全身直颤,只觉一股冷气自底下缓缓升起。 她暗中心寒,忖思道:“这个不祥的梦境来得这么突然,又是那么清楚,难道大宛国主心机诡诈,假借替石砥中疔伤之名,而暗下毒手!如真是这样,石砥中一是幽魂不散托梦给我,要我为他报仇,只是世间难道真有鬼魂之说!” 她因那梦中所给她的刺激很深,所有的坏念头都渗涌进她的心里,她霍地自软榻跳起来,大声道:“我要去看看他!” 文法相缓缓启开双目,冷冷地道:“姑娘,你已睡了四个多时辰了!” 东方萍心中一惊,没有料到自己会睡这么长的时间。她抬头看了看云空,只见稀疏的寒星闪动精灵般的小眼睛不断眨动着。一弯明月斜斜横挂在云深处,她暗自叹了口气,不觉又在怀疑刚才梦中所见到的一切。 文法相冷笑道:“姑娘,你要去看谁?” 东方萍只觉脸上冰凉凉的,胸前沾湿了一大片。她伸手摸了摸脸上,只觉泪渍未干,入手湿濡,原来刚才在梦中还哭了不少时候。 她此时心中空荡荡的,连一丝念头都没有,心里只有一见石砥中的冲动。 她冷冷地道:“我要去看看石砥中!” 文法相摇摇头道:“我们皇主正在施出大宛历代相传的‘流脉神功’,替石砥中疗治身上的奇经八脉,这时最不可受人打扰,你这一去可能会误了他的性命!” 东方萍果然觉得自那黑黝黝的大洞中飘出一股怪异的味道,可是吸进鼻息之中却有一种淡雅的清香。 她这时深信梦境中逼真情景,不管文法相说得如何严重,她都决心要进去一看。她身形一跃,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文法相的职责是守护这皇主练功坐功的地方,他一见东方萍不知好歹地向里面硬闯,顿时大怒。身形凌空跃起,大掌陡地圈一大弧,猛然击出一掌,喝道:“你一再不听劝告,老汉就不客气了!” 东方萍冷冷地道:“你不要鬼吼,没有人会怕你!” 她身为白龙湖之主,那身武功自然也不同凡响,身形斜跃连着击出七、八掌。文法相虽然功力极高,可惜身上巨创还没康复,功力上大打折扣,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可是他重责在身,始终站在洞口之处,不肯让开。 文法相沉声道:“你再等一会,敝皇主也许快要出来了!” 东方萍满脸杀机,叱道:“还等什么!四个多时辰都过去了,也没见石砥中好生生的出来!” 她气得神情激动,喘息道:“我看这情形太令人怀疑了,说不得你们那个什么鬼皇帝居心不良,暗中将石砥中谋害了!” 文法相气得大吼道:“你怎么可以污辱敝皇,我皇仁义四方,岂会如那种市井小人!姑娘,你说话可得放尊重点!” “嗤!”东方萍冷笑道:“我偏要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文法相再也忍耐不住这个少女的讥讽,他身形陡地一退,转身向黑幽幽的洞口拜了三拜,大声道:“我皇在上,东方姑娘轻视晚皇,羞辱大宛国主,臣不能再忍受了,臣只能使出‘送魂降魔神功’,将这个羞辱我皇主的草民杀死,然后再自断气脉身死!” 他顶拜完毕,脸上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杀机。嘿地一声,右掌曲伸左掌握拳,身上衣袍隆隆鼓起,头上万千发丝直竖,那种狰狞的神情看得东方萍心神大寒,不觉闪身退了几步,双眸不瞬地盯视这个阴沉的老人。 文法相怒吼道:“纳命来!” 自他那只撩起的右掌中,缓缓吐出一股乌黑的流滟光华,杀机隐现,他扬掌向东方萍的身上逼去…… 东方萍颤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她从没有见过这种怪异奇诡的功夫,不禁被对方这种狰狞的面目所震慑,吓得身形一闪,又退后两步。 文法相阴沉道:“现在我不会再轻饶你了,姑娘,你给我跪下!” 当这个老人决定要杀死东方萍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什么顾忌,只要能为皇上尽力哪怕是立时死去,他都不在乎。所以他冷酷地将手掌扬起,缓缓向前推去…… “文法相!” 这微弱呼声恍如自隔离的石壁里传出来,声音细微得几乎不可闻见,文法相全身直颤,回头道:“皇主!” 大宛国主满脸病容斜倚在洞口的石壁上,他脸上汗直流,双目神光涣散,像是骤然得了一场大病似的。 他嘴角上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喘息道:“你身为一朝之臣,怎么这样糊涂!” 文法相恭身道:“她言辞辱及皇主。” 大宛国主摆摆手,道:“不要说了,我都知道。” 东方萍这时满心盼望石砥中安然无漾,一见大宛国主独自出现,她身子向前连奔数步,焦急地道:“他呢?” 大宛国主嘴角一掀,轻轻地道:“石兄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话声方始消逝,石砥中精神丰朗地从那洞里缓缓走出。 他满面红光,根本没有一丝受过伤的样子,他紧紧握住东方萍的手,激动地道:“萍萍,我好了,刚才你好焦急呀!” 第134章 东方萍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好坏,明明知道我焦急,还故意这样晚出来,要是你再不出来,我可能就要杀进去了。” 大宛国主见她说得真情流露,一片圣洁的光辉,在她那美艳如玉的脸靥上浮现出来,心中非常感动,想起自己一国之主犹未拥有一个真正可付真情的伴侣,心里一阵黯然。他正容道:“石兄,你真有福气,得友如此,这一生还有什么可求的!小弟能得识你这样一位朋友,也是三生有幸。” 石砥中哈哈笑道:“仁兄以一国之尊,降尊和小弟结交,此乃小弟之福,蒙你耗功舍救,小弟无以报答。如果仁兄没有什么顾忌,可否将隐身此地之苦衷告诉小弟,也许小弟能略尽棉薄,为仁兄效力!”大宛国主惨然道:“你我已结为兄弟,这事自然得告诉你!” 文法相心中一急,道:“皇主,这万万不可!” 大宛国主双目一瞪,道:“你懂得什么!” 他向石砥中淡淡笑道:“石兄,请随小弟去‘万圣轩’一叙!” 说完当先领路同行前去,浓侬夜色,飘起清凉的夜风,阵阵清幽馥鼻的花香,随着清风袭来。 在黑夜中,深幽的山谷中燃起了几十盏绿色的灯影。穿过一片花园,两列青翠的古柏夹道而立,在这碎石铺就的小道尽头,出现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隐藏在这陡峭的山壁间,若非是灯火通明,实难看出这栋巨殿的伟大。 清蒙的琉璃瓦反射出道道青光,檐角斜飞而起,挂着摇曳的风铃,在冷清的长夜里,传来音乐似的连串响声,神秘夜色再配上这清脆的风铃声,确实会使人为这瑰丽的夜晚而沉醉……尤其是那股令人心醉的花香…… “万圣轩”三个篆体大字,金光流滟闪射出来。 一阵低细的乐声从里面传出,恍如是仙乐般悦耳,只听“万圣轩”中响起一声清丽的话语道:“万圣亲临……” 静谧的黑夜是神秘的,温馨的夜晚是甜蜜的,在这温馨静谧的黑夜里,“万圣轩”三个篆体金字,映着灯火闪射出金色的流滟,一阵低微的乐声从里面传出,仿佛是来自九幽幻境,那么令人陶醉! 丝竹之声缕缕响起,琴瑟和鸣袅袅飘传。这简直是人间仙境,人临其中,犹如羽化登仙,乐乐乎不知所去,渺渺然直登广寒。 东方萍沉醉乐声之中,不觉脱口赞道:“好一个万圣轩,大皇帝,你的生活好逍遥!” 石砥中见东方萍语含讥讽,急忙道:“萍萍,不得无礼!” 大宛国主胸襟辽阔,没有一丝帝王气息。他淡淡一笑,脸上在庄严中浮出一片惨然,凄凄惨惨地道:“没有关系!逍遥之中有苦楚,欢乐之中有悲伤,东方姑娘,这里虽是我的乐土,却也是我的坟冢。” 语中隐含哀感,神情突地惨然。石砥中和东方萍俱是一愣,没有料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也有这么多辛酸。如此看来,世上没有完美之人,更没有幸福之士,所谓鸿飞冥冥阴中福,形形色色人中路,都只是空洞的名词。 “万圣亲临!” 珠玉般的清唱,有如夜中响起的歌声,清幽的丝竹声突然一顿,白那灯火辉煌的大殿里,缓缓踱出四个身穿粉红色罗衣的美丽少女,肃敬排立在殿门两旁,寒风飘起罗衫的裙角,露出洁白的玉肤,与灯火相映争辉。 大宛国主伸手礼让,道:“二位请——” 那四个身穿粉红色罗衫的美艳少女手挑朱红八角纱灯,足履绿缎软鞋,纤纤细细的身子如风中细柳,向那波光流影的金殿中行去。 东方萍和石砥中只觉眼前眩亮,耀眼的灯光照得目乱神摇,那两列红漆石柱盘龙浮云,镶着蓝玉的壁顶闪烁着青莹的流滟,在那回光照人的屏风上,一团烈日,射泛出道道金光。 这种皇宫的气派与摆设,东方萍和石砥中还是初次看到,不觉沉醉如梦…… 在大殿的两旁,排坐着两列手持乐器的宫女,她们头挽青髻,金钗玉佩,浅颦轻笑,若非亲临此境,还以为是到了女儿国。 大宛国主轻轻击了一下手掌,道:“石兄,请坐!” 他当先坐在一把绣着金龙的位子上,东方萍和石砥中各自落坐两旁,这时琴声缭绕而起,宫女婆娑轻舞,曼波罗影,乐声融融。 东方萍双眉斜舒,淡淡地笑道:“大皇帝,怪不得你不愿出世呢?原来是在这里享尽人间之福,如果我们在这里待久了,可能也会乐而忘返!” 大宛国主凄然的一笑,道:“在东方姑娘眼里,这恐怕太俗了!” 他本身虽非武林儿女,却非常懂得江湖人物的气质。他挥挥手,那些正在弹奏和轻盈曼舞的少女齐都恭身退了出去,大殿之中突然变得冷清起来。 大宛国主看了看侍立在旁边的文法相一眼,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文法相恭身倒退一步,道:“臣侍候我主……” 大宛国主冷冷地道:“我不要你侍候,你先退下去。” 文法相面上一红,嘴唇颤动,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却不敢说出来。他轻轻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石砥中诧异地道:“你好像对文老先生不太重视!” 大宛国主鼻子里轻轻冷哼一声,道:“这个老东西太爱管闲事了,我看了他就讨厌。若不是看在先父的面子上,我早就要辞退他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们一定奇怪我们为什么会隐藏在这个地方了?” 石砥中淡淡地笑道:“愿闻其详。” 大宛国主神情一黯,稍稍停息了一会,双目精光一闪,望着那拱起的七彩壁顶,像是在沉思往事一样。 “当年汉武帝遣使求宝马,为先皇所拒,竟派领广利率十余万铁骑攻入大宛,夺我三千匹良驹而还。先皇诈死以避祸,携眷属及汗血种马迁至此世外仙境,至今已一千五百余年……” 幕幕往事如烟萦绕在他的脑海,使这个一国之君沉思在儿时的回忆里,鲜明的往事已轻灵地将他抓住了。 他正待启唇之际,殿外突然响起一声沉喝:“圣母亲驾!” 大宛国主神情随之一变,正待起身时,只见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太婆由文法相伴随竽来。 这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婆手持金龙铁拐,步履沉稳,双眸精芒冷寒,冷漠地瞥了东方萍和石砥中一眼,道:“这两个人就是闯进来的人吗?” 文法相恭身道:“是!是!” 大宛国主急忙起身,道:“母后!” 这老太婆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孩子,这个地方是七皇子的宝殿,岂可随便让草芥野民来这里沾了俗气,我看你连我们皇室的规矩都忘了。” 大宛国主怒气冲冲瞥了文法相一眼,吓得文法相急忙低下头去。大宛国主向这老太婆一施礼,道:“母后暂请息怒,孩儿有话禀告!” 这老太婆冷冷地道:“你说给我听听!”大宛国主恭身道:“这两位朋友不是俗人,孩儿和他们一见投缘,已结为异姓兄弟,请母后将他们像孩儿一样看待。” “我可没有这个好福气!”这老太婆冷笑道:“蒙先帝余荫,我们来此世外桃源,享受平静的岁月,我们并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忘记自己的身分与地位,居然敢白作主张,将两个不相识的人引进这里,此事若传将出去……” 大宛国主心里一急,道:“母后,你误会了!” 这老太婆突然放声大笑,道:“误会!文法相,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文法相全身剧烈颤抖,道:“臣不敢说!” 这老太婆清叱道:“说!”“我要你说。” 文法相见她生这样大的气,吓得通体直颤。他畏惧地偷偷瞥视大宛国主一眼,只见这个国君满脸落寞痛苦的样子。 文法相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道:“皇主要将避隐此地之事,告诉石砥中!” 这老太婆神情略略一变,重重扬起手杖在地上一击,咚的一声重响,击得满地石屑溅射。她大声道:“什么?你竟敢将这种事说出来!孩子,你太糊涂了!我们皇宫的秘密除了皇室中人外,没有一个外人能知道这些事,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糊涂,简直令我伤心。” 大宛国主暗自叹了口气,道:“孩儿既与石兄结为异姓兄弟,就该坦识相见,我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母后,你不要听文法相胡说!” 这老太婆庄严地道:“皇室的秘密是不能公开的,我想你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孩子,现在我要你将他俩赶出去!” 大宛国主神情大变,颤声道:“这……” 石砥中见这个这老太婆口齿锋利,咄咄逼人之势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他和东方萍同时站起身来,道:“不用你赶,我们自己会走!” 这老太婆冷冷地道:“出了‘万圣轩’,你俩还得经过一番苦斗才能出去。” 东方萍不屑地道:“君要民死,民不得不死。可惜我俩不是大宛国的子民,你还没有资格发落我们,至于我们能否出去,那要看你的手段是怎样高明了!” 这老太婆哈哈大笑,道:“大宛国历代传宗至今,只有一个柴伦曾经闯进过宫中,而让他侥幸赢得大红而去。现在大红已回,柴伦行踪也不知流落何处?我老太婆倒要看看你俩有什么本事……” 石砥中冷冷地道:“一个七绝神君已将贵国的宝马赢来,而能出入大宛国秘宫如人无人之境,可见贵国的高手都是不堪一击之辈,在下回天剑客倒想看看贵国的神奇武技!” 第135章 这老太婆冷漠地道:“你等着瞧吧!” 她愤怒地瞥视石砥中一眼,大手杖在地上轻轻一敲,文法相同时向殿外行去。 大宛国主痛苦地长叹一声,道:“这就是我关在笼子里的生活,我幻想自己能有个朋友,也幻想自己能遨游天下,但是我一样都没有。所谓的皇室尊荣,荣华富贵,到头来都是过眼云烟,远不如你们逍遥自在,能够领略到自然之美,享受真正的人生。” 他苦笑道:“石兄,请原谅我,我生在帝王世家,已没有独立的自由,一切都受王室的约束,谁叫我生来是皇帝呢!” 石砥中摇头道:“我了解,你不要难过!”他和东方萍由大宛国主陪着缓缓向殿外行去,这时清风徐来,朦胧的斜月高挂天空。殿外,两傍立着十几个黑衣剑手,文法相居中,静静地守候在暗夜里。 大宛国主清叱道:“文法相,你在这里干什么?” 文法相恭敬地道:“奉老太后之命在此请两位贵客闯山!” 大宛国主冷冷地道:“你要杀了他们!” 文法相摇摇头道:“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后之命难违,老臣只得勉力而为,况且这又是皇室的规矩,当年七绝神君私闯禁宫的时候也经过这一关。” 大宛国主冷笑道:“你要按规矩来本王并不反对,只是我要你弄清楚,这里是由我来统驭,并不是你文法相的天下!” 文法相吓得连连倒退三步,道:“君皇折杀老臣了!这事本是太后的主意,老臣哪敢从中策划,请君皇明察,恕老臣冒犯之罪!” 大宛国主眉毛斜舒,道:“你是非动手不可!” 文法相颤声道:“太后亲口交代老臣,务必要照太后之意行事,若是老臣办事有所失误,太后那一关就通不过!” 大宛国主没有想到母后会将此事看得这么严重,念头一动,已知这事必是文法相暗中捣鬼,他冷哼一声,道:“我去见太后去!” 这个一代国君虽然有满肚子怒气,却也不敢开罪太后,他身形轻灵地跃起,拂袖向夜中行去。 石砥中瞥了大宛国主的背影一眼,冷冷地道:“文先生这样蓄意留难,可能是有别的原因吧!” 他这时江湖经验颇丰,一见文法相满含敌意的样子,已料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里面必定大有文章。 文法相怨毒地瞪了石砥中一眼,道:“不错,石大英雄,或许有一个人你能记得起来,只要你知道他,就晓得我姓文的为什么要留你了!” “什么人?”东方萍清叱道:“你这个老混蛋,是受了谁的指使!” 文法相身为一代朝臣,无论修养与心机都是天下一等之士。 他对东方萍的叱骂只是回以冷笑,道:“西门熊是我结义兄弟,在你们来这里之前我已接到他的传书,要我将二位留下,助他完成称霸天下的大业。” 回天剑客石砥中心中大惊,没有料到文法相居然和幽灵大帝西门熊是结拜兄弟。他脑海中念头一闪,忖道:“原来西门熊已和文法相联络上了,否则文法相断不会这样怨恨自己,怪不得大宛国主这样讨厌文法相呢,原来他已与邪道第一高手西门熊暗自私通。” 他冷煞地笑道:“文先生,你和西门熊那个老狐狸交往,对你的前途将大为不利!” 文法相嘿嘿笑道:“你懂什么?幽灵宫创建之时还是先父捐出金钱,西门熊虽是江湖中人,却是大宛国的密探伏桩,他只要称霸江湖,对我们大宛国有益无害!” “哼!”石砥中鼻子里冷哼一声,道:“西门熊是什么东西,在你文先生眼里居然看得如此重要,我回天剑客石砥中却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文法相闻言大怒,沉声喝道:“你有多大道行,居然敢将天下人物不放在眼里!嘿嘿,石砥中,你不要忘了,在进谷之前你是怎么样受的伤,以阁下这种身手,要想安全走出这里,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嘿!你只要看看我的人就知道了!” 石砥中凝重地瞥了四周罗列的那些身背长剑的武士一眼,只见这些人目光精闪,俱是太阳穴隆起,都是极有修为的剑道高手。 他心中大寒,脑中疾快忖思道:“文法相一个人已经极难缠了,如果再加上这么多剑中好手,我和萍萍纵然拼尽全力,也攻不出这里半步!” 他脑海中意念丛生,浓眉斜舒,一派凛然神威骇人,他低沉有力地笑道:“文先生这样大动干戈,不怕死伤无辜吗?” 阴沉而冷酷的一笑,文法相嘿嘿笑道:“这些人都是大宛国出名的勇士,他们身受皇恩正觉无以为报,能够尽忠职守,正是他们的本分。若不幸死去,那正是一个勇士最光荣的表现,你不要替他们惋惜,他们时时都在找寻表现机会,而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了!” 东方萍怒叱道:“你这个老混蛋好不知羞耻,我们对你忍让了这么久,你不还知进退地挟势凌人。凭你们这些狐群狗党的那点道行,还没放在我眼里呢!” 文法相神情大变,喝道:“你胡说什么?” 这句话非但文法相受不了,连四周中的那群大宛国武土也都气得面色铁青,同时向前迈进一步,手俱已按住那斜起的剑柄上,愤怒地瞪着东方萍。 东方萍毫无所惧地道:“光瞪眼有什么用?有种就摆出道来!” “嘿!”自左侧那个黑衣汉子嘴中暴出一声冰冷的低喝声,他身形轻灵一跃,斜斜飘落而出,道:“文大人,小的要出手一战!” 文法相看他一眼,道:“矛叔,你是卫队长,当知责任重大。” 矛叔目光一寒,恭敬的道:“小的知道!文大人,自小的懂事后,大人就一手提拔小的一直至今,始终没有报答知遇之恩的机会,现在大人有用小人之时,小的焉能袖手不前!” 文法相思了一声,道:“你能知道我对你的好处就行了!” 矛叔伸手拔出长剑,道:“小的哪敢忘记,大人非但器重小的,连家中父母都照顾俱备,请大人放心,小的不敢有辱使命!” 石砥中没有料到矛叔对文法相这样恭敬,他从双方对答中,已看出矛叔是个直肠子没有心机的汉子,只要别人给他一点好处,此生此世便永志不忘,这种人最容易受人利用,也最容易冲动。 石砥中浓眉深锁,道:“文先生,你倒是很善于用人!” 文法相冷冷地一笑,道:“这与你好像没有关系吧!” 他阴冷地向矛叔一笑,道:“矛叔,你只要这一战克敌,不但是我有重赏,连太后都有嘉勉,那时你才知道我为什么会要你出手!” “是!”矛叔听得心情激动,只觉全身热血沸腾,他刷地一颤长剑,回身挥剑向回天剑客石砥中逼来,他冷冷地道:“石兄,请你指教!” 石砥中浓眉一轩,道:“矛兄,你这样做只是为了得一点好处吗?” 矛叔神情大变,沉稳冷漠地道:“你错了,我生为大宛国子民,死为大宛国鬼魂,在职责上我当尽忠。这次动手没有其他原因,所为的仅是表现我对主人的忠心,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谁叫我们的立场不同呢?” 他斜抖一下长剑,道:“你准备出手吧!主人之命难违,我手下是不会留情的,这点我想你看得清楚,不需要再多说了!” 石砥中眉间煞意一涌,道:“你并没有对你的职责尽职,首先你得明白文先生并不是在替国家做事,而是在公报私怨,替幽灵大帝西门熊除去眼中钉,你又何苦受他利用呢?” 矛叔冷叱道:“这个我不管,我只听命于文大人,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除此而外,没有人敢支使我!” 东方萍冷笑道:“你的胆子好大,居然连你的国君都没放在眼里。” 矛叔的脸色随着东方萍这句话而大变,他吓得全身直颤,畏惧地望着文法相,那目中所含的恐惧几乎是临死前所呈现的恐怖,他只图口快而犯下欺君大罪,这是诛连九族、全家尽斩的重罪,霎时,使这人皇室的卫队长吓得目瞪口呆,抖颤骇惧。 文法相看得一扬眉毛,道:“矛叔,你不要怕,一切有我给你做主。” 矛叔的神色略略好转,他急快叩谢赦罪之恩。没再说话,挺着长剑向石砥中冲来,出乎尽是夺命绝招。 矛叔能够以这般年纪荣登大宛国皇族卫队长之职,其背后固要有极大的靠山,本身当然还要有出类拔萃的真功夫,才能升到目前这个地位。他身罗异疆外域的诡秘功夫,剑法与中原大不相同,看那一剑像是戮向胸前,实则攻向下腹,剑路奇绝,使人无从捉摸。石砥中初次动手,居然没有办法摸清他的路子,连着退后七、八步。 矛叔面上表情一松,哈哈笑道:“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只不过如此!” 石砥中凝重地道:“胜负没分之前,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矛叔冷冷地道:“我们大宛国秘剑之法是以诡异为主,攻敌之时取决于对方不胜防之时,我前三剑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的功夫,要是真要取你性命,在第一招上你已中剑了!” 他斜颤手中寒剑,气势凌人上前大喝一声,道:“这一剑我要取你双目!” 但见这个人身子突然一蹲,手中三尺锋芒倏地向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腿上斩去,剑路与所说的竟然差距遥远,使人极不易掌握到底目标为何? 石砥中这时虽是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与矛叔动手,却感到对方剑气寒凛,劲气透体,一见对方剑指自己双足,顿时一愣。 第136章 他身形斜跃,在空中轻掠而过,正避开对方利剑削足之厄时,陡见矛叔手中的长剑突然变成半弧形,诡秘而出乎意料的化作二缕寒影对他双睛射来。 还好回天剑客石砥中心中有予感,在矛叔寒影乍闪,劲气甫出之时,石砥中已斜劈左掌,右手疾逾闪电抓向矛叔的右腕之处,伸手夺过对方长剑。 矛叔一呆,道:“你……” 石砥中凛然道:“大宛剑绝长于变化,而少于防备。这在对付普通身手之人足足有余,但要对真正剑道高手却又差得太远。只要几招一过,破绽百出,定能寻出空隙夺你长剑!” 矛叔自学剑至今,在大宛国鲜有失手,哪里料到才施出十招,便失手给石砥中。他面上浮现出惭愧的神情,几乎不相信石砥中能在几招之内将自己拿手的剑技攻破,他不甚其解地问道:“我不相信,也不懂你的意思?” 石砥中知道他是个耿直的汉子,心胸磊落除了忠于主人外,只敬佩真正的英雄侠士,他有心要造就矛叔,顿时毫不隐瞒的直言道:“很简单,你这套剑法攻敌有余防守不足,这招式里面漏洞太多,要改进的地方还不少,你要是能在防守之中再下功夫,我相信不出几年,将没有人再是你的敌手。说句良心话,我若非在剑道上下过苦功,也没有办法胜得了你这种回剑伤人的绝技。” 矛叔心思灵敏,只要略略一点则透,他念头直转,不禁大大佩服,立时肃然起敬恭身一礼,道:“你真了不起,一下子解决我多年想不透的问题。石兄,请恕小弟方才无礼,我太不自量力了!” 只因石砥中一片善心,点化了一个剑道高手。矛叔日后成为大宛国剑神,岂是石砥中现在所能料到,当然矛叔日后尊石砥中为师,在大宛国开派立门之时,将石砥中之像供为剑宗,所为的就是报答今日指点之恩。 文法相没有想到事情会产生这样大的变化,矛叔非但没有夺去石砥中之命,反而表现出敌意全消。他看得心头火起,沉声喝道:“矛叔,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在对付敌人,不是教你和对方套交情,你还不快夺过你的剑来杀死他!” 矛叔冷冷地道:“文大人,谢谢你对我的栽培,小的现已了悟你的用心,你不要对我责备,我现在已决心离开你了!” 文法相气得大怒,叱道:“你敢,你连你母亲与父亲都不要了,你不怕我命手下将你九族尽灭,给你挂上个不忠不义的罪名!” 矛叔向石砥中接过长剑,冷笑道:“你不敢,我不怕你威胁我!” 他向石砥中一拱手,提着长剑向黑夜之中行去。 文法相大喝道:“给我拿下他!” 四周的黑衣高手俱是一愣,没有想到矛叔有此一着,他们和矛叔私交颇笃,骤闻文法相之命,犹疑一会,方始拔剑跃去。 “不准拦他!”自这群高手的背后响起一声低沉而有力的暴喝。那些黑衣高手同时全身一颤,吓得停立在地上。 [奇书网isuu.] 第三十三章那罗大法 黑夜里,矛叔的影子愈去愈远,那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消逝,直等到他的影子看不见了,那群黑衣高手才敢长长吁了口气,暗中感谢上苍,文法相没有再逼他们去追赶矛叔,说实在的,他们和矛叔都有着过头的交情。 那低沉而富于磁性的喝声,闷雷似的尚在各人的耳中回荡没有消逝之际,大宛国主踏着残碎的月色,冷煞地徐徐行来。 文法相吓得暗中直捏冷汗,抬头颤道:“君主万岁!” 大宛国主冷冷地问道:“你凭什么又要制裁矛叔?嗯!” 文法相颤声道:“他……他渺视我主,没有将圣上放在眼里!” 这个老狐狸真是诡谲到了极点,他一见情势不对,恶念一动竟在矛叔头上加一项罪名。他以为这样一说大宛国主必定不会再追问下去了,哪里想到大宛国主暗中隐身在这里甚久,已将所发生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 大宛国主冷笑道:“你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文法相,本君若不是亲眼看见你的罪行,还不知道你是个包藏祸心的得势小人呢?” 文法相跪在地上,颤声道:“吾主,你这是从那儿说起!” 大宛国主冷漠地道:“你难道自己还不明白?文法相,本君问你,你为什么肯随本君埋名深山,过这般清淡的生活,难道你不愿去追求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与统驭万民的权势?” 文法相颤声道:“吾主在上,请容老臣禀告,老臣幼受皇恩惠泽,愿效犬马之功,追随吾主左右,以示老臣之忠心。所谓荣华富贵,只不过是俗人眼中的东西,哪有这样无忧无虑的享尽清修生活。吾主在上,请谅解老臣这点苦心!” 大宛国主冷笑一声,道:“你恐怕不甘山中寂寞吧!” 文法相摇摇头道:“这话从何说起,吾主,你羞煞老臣了!” 丰朗的大宛国主冷冰地道:“文法相,本主念及民间疾苦,不惜随太后在这里苦修,满以为等到功德圆满之时出家苦度,作个超凡人圣之人。那你私欲太重,专作违背天理的事情,若非今夜我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你会和幽灵大帝西门熊往来,这个人虽是我国子民,却早巳叛离本主,你私通奸邪小人,已犯瞒上欺君之罪。” 文法相根本没有料到大宛国主会晓得这件事情,他怔了一怔,一时千头万绪泛现脑际,在大声道:“圣上恕罪,老臣错了!” 大宛国主不屑地道:“你留在半掩山干什么?” 文法相冷汗直流,颤道:“圣上!” 大宛国主面上一冷,一股骇人的怒气自他脸上浓浓布起。这个一心向道的国王向前走了两步,道:“你妄想修习大宛神术‘那罗大法’,居然不惜跟随本君隐世这么多年,所为的是想盗取皇室秘丹,你以为这事没人知道,哼,本君现在要你死了这条心吧!‘那罗大法’虽是仙家长生之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练成的,除非你能忘去一切欲求,心中没有一丝杂念,仅凭这点你就办不到!” 文法相苦笑道:“我只是想试试!” 大宛国主冷笑道:“你难道忘了大宛神话‘仙女试诚’的故事吗?你会和那个猫公主一样,见了老鼠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这个故事是说从前有个王子,养了一只美丽的小花猫。日久生情,这小花猫竟然爱上了这个王子,它白知自己只不过是只小花猫,永远得不到这个英俊的王子。正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它遇上了爱神“可露亚”,这只花猫求爱神帮助它变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和王子结为夫妇。爱神感念其诚,遂达其所愿,可是爱神心知它猫性末改,想要试试它的诚心,遂在花猫和王子结婚之夜,命三只小老鼠进入洞房,跳上花猫的床上。小花猫初变人形,和王子正在柔情蜜意、表达情意的时候,陡见三只小老鼠在床上跳跃,目中凶光一闪,恢复了猫的本性,对着那三只小老鼠扑去。 哪知这三只小老鼠就是爱神的化身,她看见这花猫守不住人的本分,不禁大为伤心,露出爱神的面貌,对小花猫叹道:“你永远做不成人,你只是只猫,只有追捕老鼠才是你的本性,化成人类仅仅是你的幻想……” 爱神可露亚说完驭云而去,小花猫只得含泪恢复本来的面目。 这虽是一段神话,却含有无穷的哲理,意思告诉后人,一个人不要作非分之想,安分守己才是本分。 文法相对这个神话熟悉异常,岂会不了解大宛国主的用心。 他心中一寒,顿时凉了半截,颤道:“圣上,请——” 大宛国主冷冷地道:“你的胆子太大,本君要治你欺君之罪!” 文法相吓得神情大变,颤道:“圣上,你怎可这样对待老臣!我虽有欺君之罪,但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圣上要加罪也得先见太后……” 一股湛然神光白大宛国主的脸上浮现,他挥了挥手,立时有四个汉子奔前拿住文法相,气得文法相全身直颤,暗恨这四个手下居然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大宛国主淡淡地道:“太后那边我已禀告过她了,你的一切她也都知道了,文法相,好歹你还是本主的臣子,现在我命你自己去‘练修宫’面壁忏悔。” 文法相目中寒光一涌,道:“圣上,老臣是否可以求取最后一条生路?” 沉吟一会,大宛国主低声道:“念你苦守多年,本君就答应为你。不过本君告诉你一句佛家语,多做善事做善心,你和西门熊在一起,他会毁了你一生。” 文法相这时已经没有畏惧,他运功将那四个汉子轻轻一挥,抖手跃出七、八步,突然扬声大笑,道:“现在我已是自由身,我姓文的早该去江湖上闯闯事业了,凭我文法相这身功夫还怕弄不出一点名堂!” 他这时本性毕露,那股气势简直不像是一个老人所有。他缓缓瞪视回天剑客石砥中一眼,冷冷地道:“相好的,但愿我在大漠中能再遇见你,那时我俩再好好比斗一场,我相信你再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石砥中对文法相的态度恍如未见,他抬头望着挂在天空中的星星,连头都不回,以低沉的声调,道:“文先生只要有兴趣,我姓石的随时都会奉陪,不过文先生得认清一件事实,邪恶不会永远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你要好好去苦修养性,不难登基正道,若存有邪念,你的晚景将非常凄景……” 文法相不耐烦地道:“行了,没有人有兴趣听你这番人生道理,要谈这个我比你懂得还多,我们时间还多,走着瞧!” 第137章 他没有丝毫留恋的嘿嘿大笑,身形轻跃闪身离去,大宛国主冷漠地没有再说一句话,任何的表示都没有。 东方萍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无数疑团,她诧异地道:“你对文法相太宽大了!” 大宛国主苦笑道:“对于一个不能守住道心的人又何必太苛责呢?他欲念太重,这种人只有让他尝足苦头,他才会了解到世事人情,他作法自毙,将来自会得到报应。” 东方萍淡淡地道:“你对事理倒看得很透澈,可惜你不是佛僧,否则你将更容易得到正宗。” 大宛国主哈哈笑道:“也许我会落发修行,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看了看天色,面上突然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道:“二位可以请了,汗血宝马在我母亲那里,依照我们的规矩只要石兄能赢过我母亲手中神杖,大红还是石兄的。请原谅,我帮不上忙,当年柴伦牵马走出之时,也是我母亲把守最后一关,我想以石兄的功夫是不会有问题的!” 东方萍不悦地道:“哪有这种臭规矩,大红本是我们的!” 大宛国主淡淡地笑道:“东方姑娘不要误会,由于大红是大宛国仅存的神驹之一,我们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为了要看看它的得主有没有资格获得它,只有这样考验一下,我想石兄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说我们无理取闹吧!” 他说话真情流露,没有一丝虚伪之色,可见这个人颇有道心,是个不可多得的正义之士。 石砥中微笑道:“大红本属于你们的,若非在下要它代步,本应该还给你们,只要在下事情一了,当会……” 大宛国主紧紧握住他的手,道:“那倒不用了,我们后会有期。” 他轻轻击了一下手掌,命恩达护送他俩,在互道珍重声中分手。 恩达向前一指,当先行去,道:“两位请从这里出去;!” 稀疏的寒星闪颤出动人的星芒,自云端顶上透了下来,斜斜地拖着尾芒点缀黑夜的神秘。穿过一片幽香的花树,眼前出现一座拱形浮桥,淙淙水声白那桥底飘起,冷清的风啸,奏出一阕悦耳的乐章! 两盏昏黄的琉璃灯在桥头两旁,摇曳的灯影将浮桥倒映在水中,恩达这时一煞身势,挡住两人的去路。 东方萍双眉轻锁,道:“恩达,莫非你还要动手!” 恩达恭敬地道:“小的哪有那种本事,太后马上来了。” 陡地,黑夜中传来大红的长嘶,蹄声哒哒直响,只见那个老太婆轻跨神驹之上,手持大手杖驰来。 大红身形一煞,这老太婆扬声哈哈大笑,道:“神驹通灵,居然还认得我老太婆!” 她身形轻轻一跃,闪身落在地上,大红在她身上一阵摩娑后,扬蹄奔向石砥中身边,抬头舐吻他的玉面。石砥中轻轻拂理它的身上红毛,道:“大红,我们该走了!” 大红长鸣一声,有如龙吟似的欢呼,太后看得冷冷一笑,双眸寒光大涌,将大手杖在地上重重一击,道:“要走!没那么容易。” 东方萍对这个老太婆的蛮横不讲理极感不悦,她玉面一冷,挺拔的秀鼻透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道:“你要怎么样?” 太后冰冷地笑道:“要想将大红牵走,必须要露几手功夫。当年柴伦为它拼命的时候,虽然侥幸得手,自己也受到严重之伤,你俩若没有一点功夫,怎配拥有它呢?” 石砥中淡淡地一笑,道:“太后,我们一定要动手吗?” 太后坚决地道:“这是免不了的!石砥中,你知道我是大宛出名的‘爱马夫人’,看见珍马冲驹就会若痴若狂,非设法弄到手不可。当然普通的牲口不会落在我的眼中,自从失去大红以后还没有再得到一匹足以傲世的神驹,今日重见大红,宛如看见故人,我怎会舍得让你们将它带走!” 石砥中一愣,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婆有这种爱马成癖的古怪性格,他晓得她的兴趣如此,只得淡淡地道:“当年你又怎么舍得七绝神君将它带走呢?” 太后神情略略一变,脑海之中立时泛起七绝神君大闹皇室,与自己赌马决胜的一幕往事。 她狠狠地道:“七绝神君爱马成癖和我不相上下,他自中原踏进大宛,目的就是要寻找一匹世上罕见的神驹。这老小子不知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一匹汗血浮云,居然闯进来和我击掌赌马。这家伙书琴诗剑样样俱精,居然连败我手下好手一十五名,赢得大红而去!” 东方萍轻轻一笑,道:“你一定也输在他的手中,只是不好意思提起!” 太后神色陡变,气愤地道:“在我和他单独动手的时候,如果不是七绝神君暗施诡计,我也不会输他半招,但若真要分出胜负也要在五百招之上!” 她见东方萍和石砥中恍如对七绝神君极为熟悉,心中意念转动,脸上陡然泛起一股怪异的神情。 她双目冷寒如刃,盯着东方萍顺道:“你们认识七绝神君?” 东方萍冷冷地道:“情形如和你一样,他在你手中怎么夺去大红,我们也怎么在他手中赢取大红,这故事太巧合了,你们两个人都是输家。” 太后闻言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几乎不相信世上有人能自七绝神君手中夺去大红,她突然扬声大笑,道:“小妮子,你太会说话了,我老太婆几乎要让你给愚弄了!哈哈,你有多大道行,能赢取七绝神君手中的东西?” 东方萍庄严地一敛笑容,道:“这事虽不是小女子所为,却是石砥中以三场较技得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七绝神君!” 太后焦急地向前急进一步,问道:“他在哪里?” 东方萍有意要逗逗这个蛮横不讲理的老太婆,一见她焦急地逼问自己,不由暗自冷笑,道:“这要问七绝神君本人了,我哪会知道。” “死丫头!”太后气得大吼一声,道:“你敢戏耍本太后!” 东方萍陡见她撒起野来,心中一寒,身形在电光石火间跃起,在危发之际,堪堪避过。这老太婆嘿嘿嘿一笑,道:“怪不得你敢这样狂傲呢,原来也有两下子。来!来!来!小丫头,你只要能在我手中走过十招,我太后就收你做干女儿!” 东方萍这口气可大了,她出道至今还没遇上这样口齿伶俐的对手,在对敌之时居然还要占尽便宜,东方萍伸手拔出长剑,大声道:“我可会有这样好福气,老太婆,你还是少讨便宜,本姑娘可不要你这个……” 她一想最后那句话不对,急忙收口不语,恨得一抖长剑,斜点而去。 太后本身功力犹在文法相之上,出手路数全出意料之外,东方萍甫和她接触,已觉得压力奇重,对方那支手杖居然有一股奇大的吸力。长剑只要伸出,便会失了准头,要是稍有失误,还会将剑刃吸住。 东方萍心神剧烈惊颤,暗骇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会有一股无形的吸力!” 这种怪异现象非但使东方萍暗中大惊,连石砥中也觉察出情形有异。 他双眉深锁,脑海中念头闪过,陡然记起一桩事情,疾快忖思道:“这老太婆招式虽居怪,却还不算是顶难应付的,最使人捉摸不定的是她那根手杖……看这种情形,这只怪异的手杖莫不是产自大宛国的吸铁金钢所制成的!” 他暗中骇异,身子向前移动几步,道:“萍萍,‘长戟贯日’!” 他这时对敌经验丰富,一发现对方武器怪异,有心要东方萍拿剑试试虚实。 东方萍此刻正累得娇喘呼呼、香汗淋漓,陡闻石砥中的喝声,毫不迟疑一颤手腕,手中长剑化作一缕寒影,朝这老太婆的身上射去。 太后哈哈笑道:“小妮子,你才接我第九招呢?怎么这么快就弃剑退身了!” 她对电射来的长剑连看都不看一眼,恍如没有这回事一样,仅仅一晃手中长杖,“叮!”的一声脆响,那柄锐利的长剑便附在她手杖上,居然不会掉下来。 东方萍发丝蓬散,香汗进落,一见自己手中长剑贴在这老太婆大手杖之上,顿时暗中大凛,喘息道:“怪不得我没办法攻击她呢!” 石砥中凝重地望着这个老太婆,脑海中疾快旋转,筹思对付太后手杖之法。 他暗自忖思道:“这手杖富于磁力,要想破它只有发出剑罡或是剑气才能见效,只是我和她无怨无仇,又碍于大宛国主的面子,怎能损伤她的兵器呢!” 他正在沉思念转的时候,太后举起手杖在空中一颤,东方萍的那支长剑突然断为两截,抛出数丈之外。 东方萍气得清叱一声,道:“死老太婆,你敢毁去我的宝剑!” 太后冰冷地道:“我连你的人都不珍惜,还在乎你这柄破剑!小丫头,念你年纪还小,不治你不敬之罪,但却要将你那身功夫毁了。” 东方萍遥空撩掌,斜摆胸前,道:“你没这个本事!” 太后面上一冷,陡地涌上一片杀机,恍如罩上一层冰渣似的,阴冷一笑,斜举大手杖向前逼来,嘿嘿笑道:“小姑娘,我非杀了你不能解恨!”回天剑客石砥中一见这个老太婆脸上浮现出狰狞而恐怖的杀气,心头顿时一寒,他凝重的长吸口气,道:“太后,在下还要向你讨教几招!” 太后嘴角一掀,不屑地道:“早该出手了,我还以为你虚有其表,要靠女人保护你呢,看样子我老太婆是看错人了!” 石砥中只觉胸中怒火澎湃,一股不可遏止的气血涌进心田。 他涵养再深,也不禁让这口齿苛薄的老太婆气出了真气,伸手拔出长剑,凛然道:“你最好口上多留点德,年纪这么大了也不怕闪了大牙!” 第138章 一蓬流滟自剑刃上泛射而出,青蒙蒙的剑气如雾漾起,使周遭的空气突然一寒,太后的心情随之一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诧异掩不去心中的恐惧。 她颤声道:“这是一代镇国之宝,金鹏墨剑呀!” 石砥中冷煞地道:“你果然是有几分眼力,神剑一出天下寒,金鹏展翅天下平,太后,贵刚好像没有达样的神剑吧!” 太后哼了一声,道:“神剑要有德者才能居之,你一介武夫竟拥有这种宝器,轻则剑失人亡,重则倾家横祸,年轻人,这柄剑我老太婆要收下了!” 东方萍不屑地道:“你真是贫得无厌,见了大红要夺回去,见了神剑也要据为已有,老太婆,你的野心倒不小!” 太后面上羞红,鼻子里暴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她似乎已没有必要再说什么,轻叱一声,抡起手杖攻了过来。 闪颤的杖影重重叠叠,有如湖中翻滚的浊浪,弥空掩日急啸而至,这种威势简直匪夷所思。 回天剑客石砥中斜退一步,道:“萍萍,你给我退出五尺之外!” 东方萍骤见石砥中说得那么凝重,顿知对方功力确实太强,她身形一动,莲步轻移,担心而紧张地退到一边。 太后的大手杖翻颤滚闪当空罩顶,激起股股逼人寒劲,回天剑客石砥中凝重地将长剑缓缓伸出,沉声道:“太后,你要注意了!” “了”字方逝,剑光倏地大颤,一道耀目光圈如银虹泻地缭绕在空中,迎向对方的大手杖。 “喳!”一缕火花闪起,强劲的剑气穿进太后的杖影中,只听一声沉闷的骇惧之声响起,太后面若死灰倒退几步,身子摇摇晃晃地差点栽倒在地上。 她面色苍白低吼道:“剑罡,剑罡,这是剑罡!” 恩达一见太后面容憔瘁,恍如受了极重的伤势一样,他看得目眦欲裂,闪身跃至太后的身旁,道:“太后,太后!” 太后颤声摇摇手道:“剑罡一出无人能敌,你不要轻举妄动!” 恩达摇摇头道:“不!我愿为太后尽力而死!? 他缓缓回过身来,怨毒地瞪视冷煞的石砥中,拔出长剑,凛然斜举在空中,向前连跨两步,怒道:“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看见你这样伤害一个没有还手余地的老太婆,我恩达纵然死在你的手里,也要和你周旋到底。” 回天剑客石砥中缓缓泄去蓄集在神剑刃上的真气,将金鹏墨剑徐徐收回来,长长吐了口气,道:“我没有伤她,只是削断她的手杖而已。恩达,你不妨仔细去瞧瞧,你的主人只不过是惊骇过度。” 恩达怀疑地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只见太后身上罗袍条条破碎,大手杖已断为四截坠落地上,除此之外果然没有发现太后有丝毫受伤的样子。 他怔了一怔,道:“这是真的?” 太后此时已暗自调息了一下,她惨然望着自己手中断裂的大手杖,流露出一种伤心而惋惜的神情。 她喃喃颤道:“你是第一个击败我老太婆的人,当年七绝神君那样厉害的人都没有真正使我老太婆心服,想不到你比七绝神君还要厉害,唉!大红永远属于你了。” 石砥中黯然道:“请原谅,我若不是运用剑罡断去你的大手杖,也没有办法能抵抗你手杖上的磁力,以你这套怪异辛辣的杖法,我相信鲜有人是你对手!” 太后面上怒意一涌,道:“你这是在讥讽我!” 石砥中一怔,道:“在下是肺腑之言!” 太后冷笑道:“肺腑之言,你当我是小孩子,打一个耳光再给我一块糖吃。哼!我年纪虽老却不吃这一套。” 东方萍见这个老太婆已不可理喻,轻轻一拉石砥中,故意大声道:“砥中,我们走,和这种人多说只有白费口舌!” 石砥中和东方萍联袂朝浮桥上行去,太后居然没有再拦阻,那大红在太后身上一阵摩娑,长鸣一声就跟着东方萍和石砥中而去,逐渐消逝在夜色中。 太后长叹了口气,道:“恩达,将这断去的手杖通通捡回来,留给后人一个教训,我们不能让下一代延续痛苦。” 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表情地踽踽行去,谁也猜不出她这时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只有失败的滋味在她心中流转…… 黎明的晨曦轻灵地移动着步子,驱赶黑夜隐遁的足迹。 昨夜梦境似的过去了,那谷中的一切都像发生在幻境画影中,发生得那么突然,却已随着夜色褪逝了。 半掩山脚下的东方萍和石砥中都有些疲累,两人脑海中犹盘旋着大宛国主、文法相以及太后的影子,满以为可找个地方歇歇,哪知在黎明初露曙光不久的时候,两个人方下得半掩山,却遥远看见一个人影自沙漠里正向这里缓缓移动。 这个人一路摇晃走来,足履已没有普通人那样沉稳,像是全靠精神支持挣扎一样,只要那维持生命的精神一失,他将会像这飘起的尘沙似的,永远不能再爬起来了,因为他的体力早巳不堪负荷。 东方萍诧异地道:“这个人是谁?怎么没有代步的牲口就敢在沙漠里行走。” 石砥中心神剧颤,道:“那是你哥哥……” “什么?” 东方萍全身陡地一震,道:“你说什么?那会是东方玉!” 那个人勉强地又移动几步,终于支持不住摔在滚滚尘沙中,他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只是声嘶力竭的吼道:“水!给我水!” 东方萍大吃一惊,身形一跃,叫道:“哥哥!” 当她奔驰过去的时候,东方玉因耐不住长途劳顿已晕了过去,东方萍没有想到哥哥会变得这个样子,伤心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石砥中急忙将东方玉扶起来,拿出水袋拨开他干涩的双唇,缓缓将水灌进东方玉的嘴里,东方萍黯然道:“砥中,不会出什么事吧?”回天剑客石砥中轻抚她的肩头,摇头道:“不会有事的,东方兄只不过是太疲累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东方玉终于恢复知觉,他长长地喘了两口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目,首先映入他眼里的是一张丰朗如玉的脸靥,他激动地爬了起来,道:“大哥,大哥,我们终于见面了。” 石砥中心头一惊,没有想到东方玉千里徒步,落得这般狼狈,竟然是在找寻自己。他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嘴唇轻轻颤动,问道:“东方兄,是什么事情?” 东方玉长长叹了口气,一股浓浓的忧郁罩满他的脸上。他恍如经历过一场恐怖而震撼的事情一样,双目泛起一股凄凉而愤怒之色,紧紧握住双拳,道:“这次小弟若非是见机得快,可能就没机会再和你见面了。石兄,你还记得房文烈吧?” 石砥中浓眉一舒,道:“怎么?你和他见过面了。” 东方玉斜睨了自己妹昧东方萍一眼,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哀伤,兄妹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双方交换的眼神中,已领会出各人心中的感触。 东方玉艰涩地道:“昨夜我和爹爹经过幽灵宫海心山下的时候,就和房文烈遇上了。他这个人狂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硬逼我爹爹和他动手,我爹一方之主岂会和一个晚辈动手,哪里想到房文烈将幽灵大帝请来,两个人联手攻击我爹,声言要将我爹杀死,我实在气愤不过便帮助我爹对敌,结果……” 东方萍一听父亲遇到危险,顿时眸中泪水盈眶,紧张地问道:“爹爹怎么样?” 东方玉黯然道:“幽灵宫的人存心要将我爹杀死,不择手段发动攻击,起初爹爹和我虽然能够支持,但也险象环生,最可恨的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姓文的居然一掌就将我爹击伤。” 东方萍急得哇地一声站了起来,她伤心地道:“爹受伤了,重不重?” 东方玉面上流露出悲愤痛苦的表情,道:“你知道爹是个宁死不屈的人,在这种情形下他只得奋力突围,并命我立刻去找石兄。好在这些人主要目的是对付我爹,见我爹爹逸去纷纷追赶,我趁机逃到这里……” 石砥中这时觉得事态严重,幽灵宫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除了房文烈还要加上文法相,这些人都是雄霸四海的人,若联合起来,这股恶势力还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心中一凛,顿时觉得责任重大,沉重的担子只有自己扛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东方兄,这次令尊为什么要到幽灵宫去?” 东方玉苦笑道:“在四天以前,我爹接到幽灵大帝西门熊的投贴,宣称要在大漠举行一次争取天下第一头衔的比武大会。我爹知道这种大会,只会徒增死亡没有好下场,他本想去劝劝西门熊,要他取消这次比试,谁想到西门熊包藏祸心,有意将所有正道高手毁去……”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这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吧!” 东方玉面上一凝,穆然道:“传说西门熊这次召开大漠比试大会主要想对付你,我爹早已看破内幕,所以要我找你,叫你不要上当。” 石砥中冷笑道:“我早猜到这点,西门熊虽然算无遗策,但我也要利用这次机会将这群邪道人物毁去一些……” 东方萍全身颤抖,道:“砥中,你要去送死!” 石砥中淡淡地道:“去索魂,不是去送死。” 东方玉恐惧地道:“石兄,你还是不要去,他们已事先布置好陷阱,专等着你去上钩,谁都晓得大漠里如果没有你,这个地方就会像失去了光明一样,永远沉沦黑暗……” 石砥中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有一股不可遏止的力量冲激着他,他觉得自己应该付诸行动了,如果再让西门熊继续为恶下去,只会助长其势力: 他苦笑道:“东方兄,我不去行吗? 第139章 西门熊会放过我吗?我相信在我没去之前,他就先将帖子送来了,那时如果不去,才是真正中了他的诡计。” 东方萍幽幽叹了口气,撩起罗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忧伤地望着回天剑客石砥中,颤声道:“砥中,你一定要去……” 石砥中坚决地道:“当然要去,不过先要经过一番准备。” 朗朗的话声随风传出,静谧的漠野响起涛天的巨雷,像那悄然无声的风暴似的,又掀起一场新的波涛…… 云天闪出万道金霞,穿过那片片薄云投落在“巴泽湖”混浊的湖水上。这湖的四周是片大草原,三两的牧人偶而会在湖边歇足,或者让羊群在这里喝水! 可是这些牧人在几天前已经绝迹了,大草原上只有几只秃鹰在上空盘旋,寻找可以裹腹的东西。 使这群秃鹰感到诧异的是不知何时,在这浅浅的小湖上搭起一座高台,高台四周罗列许多小帐幕,不时有人出入其间,而传来阵阵喧笑。 这时,自高台右方一个大篷幕里响起一连串嘿嘿笑声,这笑声阴冷而低沉,恍如不是出自人类的嘴里。 一丝阳焰自篷幕的空隙射人,只见里面坐着几个人,这些人脸上俱流露出得意自满的神情,尤其是那个青年更是狂傲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时时表现出他的冷酷。他那双令人惊悸的目光缓缓流过每个人的脸上,偶而鼻子里还会传出轻微的冷哼,满脸揶揄与不屑之色。 这青年在其他人眼里还不怎么碍眼,但落在最旁边那个白眉长髯老人眼中,却引起他十分的不快。 他干咳一声,道:“房大英雄,明天全要看你的了!” 房文烈嘿嘿笑道:“我还是那句老话,除非是石砥中出场,其他的人恐怕要请你文大人多照顾了。嘿嘿,文大人,你以大宛之尊,这次大会全靠你老捧场了!” 文法相冷笑道:“好说,好说,年轻人,你的表现真不错呀!” 幽灵大帝西门熊看出情形不对,他晓得这两个人互相不服气,大有一较身手之意。他心念一转,嘿嘿笑道:“二位不要再客气了,我们还是谈谈明天比武大会的事情要紧,这次主要目的是引石砥中出来,观摩较技只是个晃子,不过我们得装得像才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文法相白眉深锁,道:“这倒是次要问题,重要的是石砥中到底会不会出现,这个人若是不来,我们的心机岂不都白费了。” 西门熊摇摇头道:“这个你放心,我敢说他一定会来!他能放过一千个人,也不会放过我,因为这小子吃我的亏太多了。”文法相一愣,道:“你好像满有把握的,嘿嘿,不是我姓文的说句泄气话,如果我们和他一个对一个,没有一个敢说一定能赢过他,不要看这小子年纪不大,那手剑法真不含糊!” “嘿嘿!”西门熊面上剧烈地抽搐一下,干笑道:“这个你请放心,我西门熊自有安排……”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牛不要吹得太大,当心吹炸了!西门熊,我房文烈远来这个穷乡僻壤所为何事?你当初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了,要知道我所等待的就是明天……” 西门熊通体一颤,目中闪出一丝诡谲之色。 他长长吸了口气,浓眉深锁,道:“当然,当然,房兄的事本大帝哪敢忘,在明天定能如兄所愿,只要石砥中那小子敢来!” 房文烈冷笑道:“我们的合作也只限于明天,如果你自毁誓约而施诡计,那后果可想而知,我有办法使你起来,也有办法使你垮下去,这点你该比我还清楚!” 西门熊冷笑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要想合作下去,就必须互相信任,难道我西门熊还会独占好处,忘了你们!” 房文烈却毫不留情地道:“这可难说!你这个老狐狸太难缠了,在很多地方你都占着上风,只是表面上装得很温顺,其实……” 西门熊心中大凛,没有料到这个青年如此难斗,仅仅相处几天便将自己的底细完全摸清楚了。 他诡异地一笑,道:“房兄似乎对我颇有成见!” 房文烈冷笑一声,道:“那倒没有,只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西门熊脸上露出骇惧之色,道:“生我父母,知我者房兄,你也太厉害了!” 房文烈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江湖经验虽然不多,但对察言观色倒有几分心得。 他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别说得那么难听,表面上你在恭维我,暗地里恨不得先杀了我。西门兄,你现在是不是在动这个念头,我们心里都有数。” 西门熊尴尬地笑道:“不错,你知人颇深!本大帝确实有杀你之心,因为你对我了解太多,留着终究是个尾大不掉的祸患。” 房文烈淡淡地道:“你还是少卖弄聪明,当心我先下手为强!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能你那一失就握在我的手掌中……” 幽灵大帝西门熊这才觉得真正害怕,他感到房文烈所给予自己的威胁愈来愈大,几乎随时都有制自己于死地的机会。 他暗中念头直转,轻轻拍了拍房文烈的肩头,道:“房兄,不要太厉害了!我们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我还有一段时间合作,谁也少不了谁?” 房文烈冷冷地道:“但愿你的话跟你的心一样,不要嘴上抹油,肚里藏刀,那样你我都不好看,倒霉的还是你……” 两人针锋相对都知道对方的隐私,使双方都生出无穷戒心。文法相虽然不言无语,却看得出这其中隐藏的危机,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他在大宛国掌朝当政对玩弄权术这套功夫比谁都行,他低垂眼帘,恍如与他们的事没有关系,其实暗中却在筹思对付他们的办法。正在这时西门奇自帐外走了进来,他恭身道:“爹!” 西门熊嗯了一声,道:“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西门奇眉头微皱,道:“爹,孩儿命人探听之下,石砥中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过,连东方萍的踪迹都寻不到……” 西门熊哼了一声,道:“我就不相信石砥中会飞上天去!奇儿,如果你的拜帖交不到石砥中的手上,我会治你办事不力之罪。” “是!” 西门奇见情形不对,急忙恭身退了出去。 文法相缓缓启开双目,道:“西门兄,石砥中会不会已经离开大漠?” 西门熊摇摇头道:“这很难说!或许这小子得到消息,知道这里即将举行比武大会,他自忖没有把握在这儿争取天下第广的头衔,而悄悄离开了大漠,故意不接受我们的请帖……”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也把他估计得太低了!凭他那身本事还会不来凑这场热闹,也许这小子故意先不露出,暗中观察我们动静——” 西门熊一击掌,道:“对,这小子必是在暗中探查我们的动静,若非是房兄一言提醒我,本大帝几乎忘了……” 他轻轻拍击了一下手掌,道:“百里黑雄——” 白篷幕外响起一声沉喝,只见一个精壮的汉子奔了进来。 这汉子浓眉大眼,敞开衣衫,露出长满毛髯的前胸,双手一拱,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西门熊问道:“你是负责接待各路英雄的总管,一定知道各地来的高手最新动态,我问你,你有没有发现有陌生人混进这里?” 百里黑雄恭身道:“小的全照主人的吩咐,在大会没有开始之前,不准任何闲人杂人等接近这里,刚才海神帮的人想要在附近看看,让小的给赶跑了……” “嗯!”西门熊嗯了一声,“还有什么人?” 百里黑雄想了想,道:“有几个牧人要进来放羊,让小的给打了回去。至于各地赶来的英雄,都在这附近徘徊。” 西门熊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赶快去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如果发现我们不欢迎的人赶快通知我,尤其是石砥中,你要特别注意,当心被他混进来!” “是!” 西门熊望着百里黑雄退出的背影,嘴角上漾起冷冷的笑意,他的目光一寒,射出一股令人畏惧的寒芒。 他阴冷地道:“我相信石砥中没有胆子来了……” 哪知他的话声尚未消逝,百里黑雄面色苍白又奔了进来,脸上流露惊恐过度的骇状,踉跄行来。 西门熊一怔,道:“你干什么了?” 百里黑雄颤声道:“小的遇见鬼了!” 西门熊清叱道:“胡说!大白天哪有鬼?” 百里黑雄全身抖颤,道:“小的刚刚出去时,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幽灵似的人突然将我抓了起来,我连挣扎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他叫我来见西门主人,并命我将这个交给你——” 说完便将怀中的一块牛皮掏了出来,西门熊和房文烈心中一惊,同时伸手去抢那块薄薄的牛皮,西门熊首先抓到细细一看,气得大吼道:“气死我了——” 文法相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黑字:“明日见真章!” 这个人是谁?在各人心中涌起无数疑团,尤其是幽灵大帝西门熊,除了愤怒外还有一丝恐惧的感觉,因为连对方混进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觉,那这个神秘人物的身手也太使人骇怕了。 房文烈握起拳头,恨恨地道:“好!我们明天见真章!” 似乎一切都寄托在明天,明天是个未知数,到底鹿死谁手,那还是尚未分晓的事情。 第三十四章群雄大会 晨间,寒露未褪,浑圆的露珠在草叶上滚动,一缕阳光逐渐上升,照在清莹的露珠上,像是串串闪亮的珍珠夺目可爱…… 自昨夜开始,巴泽湖的四周已开始有人进来了。 第140章 在这天草原上不时出现陌生人的踪迹,许许多多的知名之士已齐聚的朝这里进发,使这个静谧的大草原上,掀起了一场空前的骚动。一场江湖群雄大会就这样展开了序幕,随着日光的移动,场面愈拉愈大…… 幽灵宫的旗帜在这湖的四周飘动,在这旗帜之下各有两个幽灵宫的高手凝立在那里,他们俱是身着黑衫、斜挂长剑,虽然他们不言不动,却暗中注意那些可疑人物,尤其是那个他们所畏惧的人…… 那搭盖在湖上的高台,此刻还没有一个人出现,空荡荡的有种凄凉的感觉,可是台上却有一桩令人瞩目的东西——石杵。 这石杵少说也有二千斤以上,放在那台上的一角特别引人注目,俱不知幽灵宫从哪里来这么一件沉重的东西。当然这根石杵放在这里也有它的目的,那是幽灵宫的人对来参加大会的人一种武功的考验,看看有没有资格爬上那个台子。 日正当中,远远赶来赴会的人大都到齐了,这对幽灵宫的人来说,是一件十分令人兴奋的事情,可是在兴奋之余,也有几个人感到极度的失望。 大草原上,各地来的人物互相寒喧,私底下却都暗暗议论着这件事,低声细语不时自人丛中传出,有时也会引起别人对他们的注意。 这时,在一个篷幕里面正有两个人从缝隙中朝外面的人群搜寻,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房兄,那个姓石的好像没有来!” 房文烈眉毛斜斜飞起,冷冷地道:“他要是不来,我们举办这个大会岂不是白费心机了。西门兄,我看你所化的心血到头来仅不过是一场空!” 沉默了一会,西门熊冷笑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如果回天剑客不来,嘿嘿,他也甭想在这大漠混了。房兄,你知道今天所来的人大多都是想看看石砥中是个什么的人,我相信石砥中绝不会放弃这成名露脸的机会,房兄,你还是等着瞧吧!” 房文烈冷哼一声,道:“他在大漠的地位好像不坏吗?” 西门熊阴沉地笑了笑,道:“自从这小子进驻大漠之后,我们幽灵官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所能出风头的事全给这小子给抢尽了,所以本大帝恨不能生吃其肉,喝其血、敲其骨,这次文先生大力相助,再加上你的诡幻剑法,我相信这小子绝对没有办法再活着离开这里。” 房文烈双眉深锁,冷冷地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西门熊得意地道:“当然,有你们两大高手相助,我相信这小子即使有三个脑袋也能将他割下来,房兄,好戏全在后头!” 房文烈斜视这个老狐狸一眼,淡淡道:“我的相助是有条件的!” 幽灵大帝西门熊心神一颤,对这个毫无感情的青年,存起畏惧和提防之心。他目中隐隐浮现出凶光,低沉而诡异地道:“你要名,我要利,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铜钱响叮当。房兄,我还是那句老话,大漠之主让给你当……” 房文烈嘿嘿笑道:“你恐怕不会甘心吧!” “这!”西门熊诡异地嘿嘿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西门熊所要的只是石砥中的项上人头,只要这小子一死,你我在大漠上再也无所顾忌。那时,嘿嘿,不是本大帝目空四海,天下哪派敢不归顺,房兄那时英名大噪,遍传千里,恐怕所得并不仅仅是个名头吧!” 房文烈给这老狐狸一捧,心里觉得非常舒服,面上神光一涌,恍如已经君临天下。他终究少年得志,受不了几句恭维,得意地一声大笑,道:“这全得靠西门兄的栽培了!不过小弟所要的尚不仅如此,传说这大漠中有一个地底金城,富可敌国,我房文烈人小志大,还想请你西门兄将这神秘之城的宝藏让给我,这件事你能答应吗?” 西门熊一愕,没有料到房文烈的消息这样灵通,仅仅几天便已将这大漠鹏城的秘密给查出来了。 他心中一寒,脸上霎时涌现狰狞的杀机,他嘿嘿笑道:“房兄,你要求的太多了,小心消化不良。” 房文烈斜睨他一眼,暗中将全身功力蓄集于双掌,他冰冷地哼了一声,身子轻轻一移,冰冷地道:“你到底是肯不肯?” 西门熊冷冷地道:“这事我没有办法答应,房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神秘的鹏城只有石砥中进去过,那里面即使有富甲天下的财富,也没有人能找到它,因为它是地底之城呀!” “嘿!”房文烈嘿地一声,道:“我相信你早已知道鹏城的秘密!西门兄,你以为所做的事可以瞒过我,嘿!那你也太小看我姓房的了,昨晚你和文法相所谈之事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事?”西门熊紧张问道:“你听到了什么事?”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心里明白,难道还要我说出来!” “嘿嘿!”西门熊阴险地道:“房兄,你也太厉害了!我们在合作之前,要是还勾心斗角,那将是我们双方的损失。要是闹翻了,嘿嘿,你来大漠争霸的心血也要白费了!” 房文烈淡淡地道:“说的是呀!在这紧要节骨眼上,你若是没有我的帮助,幽灵宫所设计的诡计可能前功尽弃,不值一提!” 西门熊颔首道:“不错,如果你要在这最后关头和我闹意见,你所想要独尊大漠的理想将会化成泡影,从此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哼!”鼻子里重重地一声冷哼,房文烈笑道:“要成名太简单了,今天比武大会你势必举行,我姓房的和外边的人一样,上台向你的人逐一较量,以我的武功想要成名还不容易,有没有你的帮忙都一样。” 心中一凛,幽灵大帝西门熊这才晓得这个青年大不简单,仅凭这份心机就非一般人所能比得过的。房文烈说的正是他心中隐痛,如果和这青年闹翻了,绝对是一件失策的举动,他心中念头直转,忖思如何去应付对方。 他阴冷地笑道:“你太厉害了,我西门熊斗不过你!” 房文烈冷笑道:“你不要打歪念头,我的问题你还没答覆呢!” “你何必这么急!”西门熊嘿嘿笑道:“明天我再答覆你!” 房文烈摇摇头道:“这是太极拳中的‘推窗望月’。你想跟我推拖,嘿嘿,西门熊,这点心机你甭在我面前耍,嘿嘿,明天你就将我一脚踢开,不需我再帮忙了!” 西门熊凝重地说:“老夫岂是失信之人!” 房文烈不屑地道:“你这个老狐狸唯利是图,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错过今天,我相信你和文先生可能又开始设计如何对付我了。这个时候谁也不能相信,我宁愿只相信我自己,西门熊,我的话到此为止,答不答应全在你!” 幽灵大旁西门熊这次可真棋逢对手,他自觉和房文烈不可能和平共处,时时都有反脸成仇的可能。暗中意念一动,心中已萌生杀机,他嗤嗤笑道:“这事老夫做不了主,我总得去和文先生商量商量。”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话!” 幽灵大帝西门熊阴侧恻地一笑,转身向篷幕之外行去。他脑海中意念飞转,闪身走进另一个篷幕里,道:“文先生……” 文法相坐在椅子上,哈哈笑道:“西门兄,那小子是不是很难缠?” 西门熊长长叹了口气,道:“在这个时候,他居然又开出条件。”“什么条件?”文法相紧张地问道:“他的目的难道和我们一样?” 西门熊阴狠地道:“不错,这小子居然也知道鹏城的秘密,这对我们的计划阻碍太多,文兄,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文法相嘿嘿地道:“这是小事情,你不妨先答应他,只要等他的利用价值一完,嘿嘿,合我们两人之力要对付他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幽灵大帝西门熊虽然在江湖闯荡了几十年,但对宫廷中把权弄人的那套手段却从没有见识过。他深知文法相追寻大宛国主多年,懂得如何暗中去对付敌人,见文法相说得那么轻松,心神不由得稳定不少。 他浓眉轻耸,嘿嘿道:“文兄,这全要看你的了!” 文法相正要交代他几句的时候,幕帘轻轻一掀,房文烈自外面斜跃进来气他目光朝里面的两个面上一瞥,道:“西门兄,文先生可答应了?” 西门熊在房文烈的肩头上轻轻一拍,道:“年轻人,老夫又栽在你的手上!” 房文烈并没因此显得轻松,他知道对方两人没有一个不是厉害人物,自己虽然一时占到上风,可是未必稳操胜券。他目中寒光一涌,道:“拿来!” 西门熊一愕,道:“你还要什么?”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那张手绘的鹏城位置图。光是口头承诺还不足以采信,只有那张地图到了我的手中,我才信得过你!” 西门熊愁眉紧锁,不悦地道:“万里迢迢大漠路,你就算拿到那张地图,没有老夫的帮助,一时也找不到它的位置。房兄,我看地图还是暂时放在我这儿吧!” 房文烈坚决地道:“不行,我知道那是惟一的一张地图,放在你这里让你去仿制一张,这个我可不干,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傻。只要地图在我手中,我们的合作才是真正的开始,在这比武大会开始之前,我想你不至于为这件事和我翻脸吧!” 幽灵大帝斜睨文法相一眼,怒道:“你认为我一定要找你合作吗?” 房文烈淡淡地道:“你这是最不智的举动,在这里我或许斗不过你,可是我却有办法找到石砥中。只要我和石砥中合作,嘿嘿,西门兄,你的损失如何,只有你心里明白,我言尽于此,拿不拿随你!” 第141章 他诡异地笑了笑,冷冷地道:“我这个人与你一样,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为了我本身利益,我就是去求石砥中也没关系。二位不要说我姓房的不够朋友,假如你们的处境和我现在一样,我相信你们所做所为肯定比我还恶劣,这点我要请二位多包涵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没有料到房文烈的手段比自己还要毒辣,居然为了拿得大金鹏秘图,不惜去和自己的强敌勾结。 此时强敌圜峙,若自己内部发生内斗,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气得脸色铁青,恶毒地瞪了房文烈一眼,道:“你这是干什么?” 房文烈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临时起意运用一点小手段……” 文法相也感到事情不简单,他不禁对这个年轻人重新估计。因为房文烈所设想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们致命重创,随时都会被他逼上绝路,他这时觉得房文烈不但经验老到,还天生善于玩弄心术。 他阴沉而狰狞地道:“西门兄,拿给他吧!我们总不能自相残杀。” 西门熊一呆,道:“文兄,这……” 他晓得文法相绝不会这样甘于受房文烈的摆布,而将自己所搜集绘出的秘图交给房文烈,可是他见文法相既然这样说,只得将藏于胸前的秘图拿出来。 房文烈伸手抢过秘图,冷冷地道:“谢了,为了大家和平相处,在下只得先将这张秘图交给我哥哥,那样你们要再拿回去也没那么简单了!” 他轻轻击了一下手掌,只见幕外奔进一个汉子,这汉子双目如铃,浓眉舒卷,房文烈将秘图交给这汉子后,道:“赶快送往约定的地方,我等这里的事情一了,就立刻去找你们。” 那汉子没有说话,转身奔了出去。 幽灵大帝西门熊全身一颤,道:“你真设想周到,连我西门熊都不得不佩服你。” 房文烈冷冷地道:“哪里,哪里!这只是临时防你一手而已。” “咚!”一声鼓响自空中传来,袅袅余音徐徐散去。 西门熊神情略略一变,道:“时刻到了!” 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向篷幕外行去。 日正当中,那骄烈的焰阳自云天洒落下来,在这混浊的湖畔周围站满了各路英雄,俱静默地望着那高起的大台上。 高台上,最得意的是西门熊,他神气活现站在台上耀武扬威,冰冷的目光始终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恍如要自人群中找寻出那个令他骇怕的可疑人物。可是人影晃动,赶来赴会的英雄很多,一时他哪能找到那一两个人。 他冷煞地一瞥台下,嘿嘿笑道:“各位英雄好汉,这次大漠英雄大会,所为的是观摩一下各派的秘功绝技,旨在以武会友,选出一两位大漠的真正第一高手。由于参加的人太多,本大帝在这会前不能不稍加限制,对参加大会之人作一个考较。” 他轻轻拿起台上的那根大杵往地上一掷,那根巨杵倏地竖起在草地上,台下的人轰然喝彩,对西门熊这份神奇的功力,莫不暗自折服。 西门熊嘿嘿笑道:“凡是要下场比武的人必须要先拿拿这根石杵。这并非是看不起各位,而是避免无谓的伤亡。只要能通过第一关的人,就可参加第二关的测验,第三关便是真正动手了!” 这话一出立时引起人丛中的骚动,有的摇头长叹,自认没有本事拿得动那根石杵,有的同暗中骂骂西门熊的缺德,故意弄来这根沉重的家伙,使他们老远跑来只有干瞪眼的份,这对他们来说是很不甘心的事。 可是规矩是人家定下来的,只得硬着头皮去试试。真怪,那些自不量力的人还真不少,居然有几个当场出丑。 由于这石杵重量太大,参加通过的人也仅不过百来个,可是他们可没有这样轻松,通过第二关还有第三关在等着他们呢? 幽灵大帝西门熊见参加的人有那么多通过第一关的测验,心中也暗自骇异,他没有料到大漠中尚有这么多的好手。他斜睨那些等待第二次测验的人,大声道:“你们很幸运地已经通过第一关了,请排队依着秩序等待我们的下一关测验。” 他向坐在台上的房文烈一施眼色,房文烈身形斜斜一跃,奋勇轻轻坠落在地上。 房文烈轻轻一挥手,立时有几个汉子抬过来一箩筐拳头大的铁珠,他随手轻轻拈起一个在手中揉,轻轻一拉,那铁球像根铁棍似的被拉得笔直,然后他双手一捏一揉,铁棍又变回原来的那个浑圆的铁珠一般无二。神情潇洒,做来轻松已极,这一手内家真力的显露,立时震慑住全场,传来震天喝彩。 这手纯真内家功夫的表演,可谓达到绝顶,那些参加这次测验的人,自知自己没有这样浑厚的内力,许多人都自动放弃这一关的测验,摇摇头默默退入人丛中。 西门熊嘿嘿一笑,道:“诸位,你们只要能像房兄这样露一手,便算是能够通过,不过手法要干净俐落,务必使铁球恢复原形!” 第二关测验下来,能够通过的人仅有十几个人,而这里面最令人注意的是三、四个年轻人,这几个人长得都是一般的潇洒,唇红齿白,丰朗如神。 其中有海神帮的罗戟,是大家所熟悉的,另外三个则没有人认识。 但西门熊和房文烈却对这几个人逐渐留意起来,因为这几个年轻人所表现的都是那么出色,那么地令人震惊。 幽灵大帝西门熊在擂台上嘿嘿笑道:“现在我们大会开始,我们要在这湖上选出大漠第一人的得主。” “咚!”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鼓声,袅袅的鼓音徐徐消逝,大漠上英雄大会的序幕总算拉开了,台下的人一阵骚动,俱望着台上,看看第一个出场的是什么人? 首先出场的是一个葛布黑衫的中年人,他在台上向幽灵大帝西门熊一拱手,大声道:“请大帝派人出场。” 西门熊冷冷地道:“你是谁?哪一派的弟子?” 这中年人哈哈一笑,道:“在下魏紫雄,身属大旗派!” 幽灵大帝西门熊一愕,没有料到大漠里早已绝迹的大旗派门人会突然出现。 传言旗派已封门闭客,再也不出现武林了,哪知今日大旗派又出现了弟子。 他阴沉地笑了笑,道:“魏兄,老夫祝你好运!” 他的话声甫落,自台下立时掠起一人,只见这个人身高九尺,浓眉虎目,在台上大喝一声,挥掌向魏紫雄劈了过去,掌势浑厚,劲气激荡,居然纯是外家功夫。 魏紫雄嘿嘿一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大笨牛!” 他拳势往外轻轻一勾,那汉子一个踉跄便被击得飞落台下,魏紫雄哈哈大笑,得意地在台上走了一圈。 “嘿!”房文烈低喝一声,自台下缓缓走了上来。他双眉杀气毕露,双目寒芒大闪,冷冷地道:“魏兄,大旗派只出了你这块料吗?” 魏紫雄闻言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文烈冷笑道:“我看你的命活不长了,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嘿嘿,实在差得太远,我看你还是滚回去吧!” 魏紫雄没想到房文烈居然敢当众羞辱自己,他气得大吼,闪身斜跃,挥掌向房文烈劈去。房文烈有意要在天下群雄之前露一手,身形幽灵似的一闪,突然一伸右手,抓起魏紫雄的身子往外抛去。 “砰!”一声大响,魏紫雄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笔直地撞在一块大石上,脑浆四益,鲜血直流,顿时倒地气绝身亡。 那些观看的群雄一见大寒,俱被对方这残忍的手段所震慑了。这样一来,那些等待上台较量的高手目睹这种情形,皆知房文烈有意杀死对方,有好几个都自动放弃争雄的机会,但在暗中却为这种事情鸣起不平。 可是幽灵宫的势力天下之最,谁也不愿强出头得罪幽灵大帝西门熊,而惹得日后杀身灭派之祸,只得含愤地混进人丛中,静静等待事情的变化。 他们知道这已不是比武大会了,而是幽灵宫独霸天下、谋杀同道的手段,可是却没有人敢出面指责。 “哈哈!”突然白人丛中传来一连串哈哈大笑声。 笑声一敛,只见东方刚身形恍如一团棉絮似的飘上擂台。 幽灵大帝西门熊神情剧变,道:“东方刚,你还没有死?” 天龙大帝东方刚冷冷地道:“西门熊,你的诡谋高明,假借争取天下第一之美名,消除自己的心腹大患,若不是我早看出来,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你的手中!” “胡说!”西门熊神情一寒,冷叱道:“你不要来这里捣乱,没有人会听信你的话!” 东方刚淡淡笑道:“你不要再狡辩了,本大帝相信有许多人已看出你的意图,你妄想以这大会之名联合所有黑道力量,集体对付回天剑客石砥中,将你们的眼中钉除去。” 幽灵大帝西门熊和房文烈闻言大颤,没有想到自己所设计的阴谋竟让这个一代宗师当众揭穿。两人心中大寒,脸上同时现出杀机,俱阴冷地瞪着东方刚。 房文烈向前斜跨一步,道:“东方刚,你知道得太多了,可是大会不会因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而停止举行,现在我请你滚下去!” 东方刚冰冷地道:“我相信大家只要知道了你们的目的,没有会再参加这争取天下第一的名号,因为你们决不肯将‘天下第一’四字轻易地送给了别人。” “哼!”房文烈鼻子竟传出重重的一声冷哼,道:“你错了,他们非但不会放弃这次机会,还有人不屑你这种冒失的行动,不信你可问问他们!” 第142章 东方刚冷笑一声,道:“我倒不相信有人明明知道要送死,还敢来送死!” 西门熊嘿嘿一笑,道:“天下就有那种不怕死的人!” 东方刚冷冷瞥视西门熊一眼,转头对台下仅存的五、六个等待出手的人,问道:“各位,你们真的要上他们的当吗?” 罗戟面上杀气一涌,道:“大帝,请你不要管,在下来此并非是要争取什么天下第一,主要的是要替我姊姊报仇!” 房文烈在台上伸手一招,道:“姓罗的,你上来!” 罗戟正想要跃身上台,身旁的一个青年轻轻拍了他的肩头一下,朝他淡淡一笑,轻声道:“罗兄,还是让我来吧,你姊姊的死由我替你办了。” 罗戟一怔,道:“你是谁?” 这青年淡笑道:“钟鸣自然知,雷鸣自然晓,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他轻灵地一闪,化作一缕清风飘上台去。 那男子仅仅一晃身形便幽灵似的飘落在擂台上,这一手罕古绝今的轻功顿时吸引住大草原上各派英雄的目光。只见人群晃动,争先恐后地要看看这个陌生的男子到底是哪一派的高手,居然不畏幽灵宫的恶势力,而欲争夺那天下第一的美誉! 东方刚深深瞥视这男子一眼,道:“年轻人,本大帝看你初次在这里出现,不知道这是非之地阴谋险诈,我看你还是退出去吧!” 这男子双手一拱,嘴角上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斜睨幽灵大帝西门熊和房文烈一眼,道:“老前辈教训的是,在下本该尊从老前辈的教训退出这是非之地,不过在下难得能在这场合中见识见识,为了多增长自己一点见识,对老前辈的美意只得辜负了。” 东方刚一怔,没有料到这个男子口气这样托大,他那舒卷的浓眉往上一耸,摇头道:“你的话虽然不错,可是此地却不适合你的存在,而且他们也根本不容许你的存在,我真不知道你执意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男子哈哈一笑,道:“除了那‘天下第一’四字,还有什么事更能引起我的兴趣!老前辈,你年轻时难道不想做个出人头地的一代高手吗?我相信当时你比我还要心急!” 东方刚心神剧烈惊颤,诧异地望了这个男子一眼。他被这男子的大话所震慑住了,尤其是这男子所表现出的狂妄与冷傲,几乎不把幽灵宫和在场所有的人看在眼里。 他淡淡笑道:“本大帝对你进取之心深表敬意,不过自古至今名气累人,你纵然得到天下第一又能怎样呢?况且这里高手如云,你根本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年轻人,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条路并不好走。” 这男子摇摇头,道:“要我这样下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你说这条路并不好走,这个我心里比你还明白,为了在这里露露脸,未尝不是一条捷径,老前辈金玉良言,在下衷心感激,等我得取天下第一之后,再和老前辈叙叙……” 这男子口气之大,几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话声甫逝,非但台下的人起了一阵骚动,连台上的西门熊和房文烈都不觉对这男子留意几分。 自古道:“不是猛龙不过江”,这男子敢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而说这种大话,定是有两手,否则哪敢这样日中无人。 东方刚长叹了口气,黯然道:“自古‘名’字最累人,年轻人,你上了‘名’字的大当了,你看看眼前有人容许你成名吗?恐怕你还没成名便死于非命,本大帝为你的豪气而惋惜!” 这男子目中寒光一闪而过,道:“但愿这是我第一次上当,也是我最后一次上当。我一生中难得上当,今天倒要尝尝这上当的滋味!” 东方刚黯然长叹,道:“这是赌命不是上当,你太倔强了!” 这男子正容道:“老前辈之言甚是,在下确实是为赌命而来。东方先生,你请在这里看看,我还要请你帮帮场呢!” 他冷然瞥视西门熊一眼,道:“西门大英雄,在下这次远来贵地,志在夺取那天下第一之美誉。你是这大会的发起人,不会不为这‘天下第一’四字设想一下,有什么东西足以代表它的精神!” 西门熊是个老江湖,焉能看不出这男子的厉害,他脑海中正思索着这个身上弥漫神秘意味的男子的来历。他仅是冷漠地笑了笑,不作正面答覆,道:“朋友,你是谁?” 这男子淡淡地道:“这个名字是非报不可了,在下石中客,今天二十八岁,来自回疆,家中还有父母兄弟。大英雄,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问?” 西门熊一愕,道:“你姓石?” 石中客冷冷地道:“我们姓石的出过不少能人,有名一点的是石砥中,我石中客身为石家子弟,可不能给石家丢人!” 西门熊一听对方姓石,心中就起了莫大的恐惧。 他仔细朝这位石中客脸上端详了一会,觉得这男子与石砥主的面上貌相差太大,该不会是石砥中假扮而来。他暗中嘀咕,这个雄踞一方的宗师内心迷惑不已。 他冷然道:“石砥中和你有什么关系?” 石中客哈哈笑道:“你倒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他笑声一敛,面上陡地罩上一股令人骇惧的寒意,冰冷地道:“关系倒是没有,这位石砥中传言是大漠里的传奇人物,我若是有机会,倒希望能看看我们本家的丰采!” 幽灵大帝西门熊几乎被这男子弄糊涂了,他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刻薄,倒像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一样。他阴沉地笑了笑,道:“石兄弟,你是哪一派的?” 石中客哦了一声,道:“你问我哪一派的呀!哈哈,这真是难以答覆的问题。我爸爸是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我母亲是个专门养狗的爱狗夫人,而我哥哥是个专门闯空门的三只手,至于我姊姊嘛,她是个……哈哈,还是不说的好!大英雄,我家的门派这样多,你看我该告诉你我是属于哪一派……” 这男子指手划脚在那里胡说瞎扯,惹得台下那些高手轰然大笑。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连家里的丑事都给搬出来了。可是有几个知道这事底细的人,却笑不出来了,通通将目光投落在西门熊的身上,恍如要在他身上看出秘密似的……” 神情陡变,幽灵大帝西门熊的脸上恍如罩上一层寒霜,青紫中浮现一股杀气,他气得全身直颤,道:“石朋友,你不是想在这里找麻烦吧!” 原来西门熊的父亲西门林在未成名之前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而他母亲爱狗成痴,西门熊的哥哥更没出息了,家中虽然富有却是天生窃盗狂,只会有机会一定大动手脚,是个扒窃名手,而西门熊的姊姊则是个名传千里的荡妇,终日追逐淫色。 这些家门丑事西门熊从不愿轻易提起,没想到今天让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给当众抖露出来,他哪能不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石中客冷冷地道:“西门大英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问在下出身何派,在下据实回答,怎能算是找麻烦。我是问什么说什么,你要是不要我争取天下第一之誉,在下这就退出好了。” “嘿!”西门熊低喝一声,道:“你不要走,这‘天下第一’四字还在等着你呢!” 石中客哈哈大笑,道:“当然,只要西门大英雄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不妨将那面金牌先送给我,那也省得在下多费手脚。” 傍立的房文烈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冷哼一声,身子缓缓移位,连续向前了几步,道:“你配拿那块金牌吗?” 石中客冷笑道:“这是什么话?不要说一块小小的金牌,就是一座金山我也有办法拿回去,不信你可想试试!” 西门熊嘿嘿笑道:“我看你这不像是来争取天下第一的美誉,简直是想来砸我们的比武大会!石兄弟,本大帝希望你那对照子放亮点,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再下手!” 石中客面上没有丝毫恐惧之色,他冷冷斜瞥了擂台上下四周一眼,只见西门奇率领四个黑衣汉子目中含恨瞪着他。 他鼻子里传出重重的一声冷哼,不屑地道:“西门大英雄,那可是令郎?” 西门熊回头看了看西门奇一眼,道:“不错!他是负责这里秩序的总管。” “哦!”石中客轻轻哦了一声,道:“令郎好像对在下颇为不善!” 西门熊冷嘿一声,道:“你在这里破坏大会秩序,他自然有权干涉你。石兄弟,本大帝只要随便一挥手,你就要永远躺在这里了,我希望你还是知趣一点,早点滚下去!” 西门奇有点不耐烦,道:“爹,你和这种人还客气什么!他来扰乱大会的秩序就是没将我们幽灵宫放在眼里,看不起幽灵宫也就是看不起天下人,我相信我们这样制裁他,天下群雄没有会说我们的不是。” “哈!”石中客大笑一声,道:“你这个小孩子倒蛮会说话,居然帮起你爹来整我了。行,你们父子两张嘴,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斗得过你们,那错全在我了。” 西门奇自认在年轻辈中是个出类拔萃的一代高手,在江湖上提起幽灵宫的少宫主,没有一个人不尊敬有加,奉承恭维。哪里料到今天在这群雄云集的场合,遭到石中客侮辱一顿,他气得神情大寒,怒吼道:“谁是小孩子?阁下不要乱占便宜!” 石中客冷冷地道:“我和你爹平辈论交,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西门奇气得全身直颤,返手轻轻掣出斜插在背上的长剑。 他在空中抖腕一颤,流滟兜起一个浑圆的大弧,闪颤的剑芒斜斜跃起,嘿嘿笑声中,向前斜跨一步,转头对幽灵大帝西门熊说道:“爹! 第143章 我不能再忍耐了,如果我们再不教训他,人家还以为我们幽灵宫是只会拿话唬人的空壳子!” 西门熊凝重地道:“你是这里的总管,有权干涉这事。我虽然是你的爹爹,也不能干预你的执法,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西门奇长剑斜举,大声道:“小子,你听见了,我为了维持这会场的秩序不得不有所行动,你请出手吧!不要光耍嘴皮子了!” 石中客浓眉一竖,道:“你真要和我动手?” 西门奇一怔,道:“这不是废话吗?我若再不出面,我这个总管也不用当了,阁下要是不敢动手,你现在滚还来得及!” 石中客冷冷地道:“我向来不轻易和人交手,动手就得伤人。你们西门家现在只有你这条命根子,等会儿我若出手重了,一个失手将你打死了,你爹要哭恐怕都来不及了。” 西门奇气得长剑一挥,大吼道:“放屁,你只要有本事尽量出手!我西门奇若是不幸死在你手里,那也只能算是命薄,本身学艺不精,我爹绝不会怨你!”石中客颔首道:“好,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等会儿都不要后悔,这里见证人不少,你死了令尊也没有脸找我算账!” 西门奇愤怒地道:“臭小子,拔出你的剑来——” 石中客冷笑道:“我身上之剑是来争取天下第一之誉用的,拿来对付你有点太委屈了。少宫主,你还是出手吧!” 西门奇嘿嘿道:“你真是个狂徒,居然敢这样托大!姓石的,这是你自嫌命长,待会儿也怨不得我心狠!” 他身子斜斜一跃,手中长剑倏地化作一缕寒光,对着石中客身上重穴点去。 这一招发得悄无声息,攻得绝妙神奇,仅凭这一手已知西门奇在剑道上的功夫是何等深厚。 台下观战的群雄一见西门奇的剑法凌厉,暗中不禁为石中客捏一把冷汗,哪里料到石中客等对方长剑将要触及身上的刹那,突然一个转身便将这精湛的一剑避开,所施的身法居然没有人看得出是哪一派的功夫。 西门奇暗中大凛,长剑在空中兜一半弧,自上而下斜劈而出。这幻化如神的一剑出乎任何人的意料,是他自剑施出的一式怪招,满以为这一招必可伤敌,哪知对方又是一晃身形,轻灵的闪了出去,依然没人看出石中客是怎么避过去的。 幽灵大帝西门熊见自己爱子一连劈出七、八剑都没有占到对方丝毫便宜,心神剧烈地一颤,顿时晓得这神秘的男子是个空前的劲敌,他直凛凛的盯视石中客的步法与身形,居然没有办法看出他是哪一派的弟子。 他暗中大骇,轻声问道:“房兄,你有把握击败这个敌手吗?” 房文烈凛然道:“这小子始终没还过一手,不知道他的深浅如何?不过这个家伙确实是个可怕的人物,待会儿可要小心对付。” 他看了左右一眼,小声道:“西门兄,你看出他的来路没有?” 西门熊苦笑道:“不瞒你说,本大帝到现在还没摸清这小子的底细。” 房文烈这时脑海中意念流转,始终想不起哪一派的武功有这种幻化神奇的步子,竟能一招不还的轻易闪过这么凌厉的剑势。他愈看愈寒,不觉被对方这幻化神奇的身法所震慑住了,凝重地忖思如何去对付这个空前劲敌。 滚动的汗珠自西门奇的额上流了下来,他没有料到自己今天会这样狼狈,一连攻出十几剑而没能动得对方分毫,他气得热汗直冒,劈出一剑,大吼道:“你怎么不还手?” 石中客冷冷地道:“我还手你就没命了。” “嘿!”西门奇大喝一声,吼道:“放屁!野小子,你只会穷他妈的躲躲闪闪,有本事就还一招试试,别让人说我西门奇欺负你。” 石中客这时目光一冷,自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射出一股慑人心神的寒光,他缓缓举起右掌,冷笑道:“你西门奇并没什么了不起,我还没将你当成一个人物。你要注意了,我这一出手绝不留情,你能否接得下来全看你的造化了。” 西门奇见他说得那么慎重,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他斜驭长剑,将全身劲力蓄集在剑尖上。剑芒颤烁,长刃流滟。 他沉声吼道:“你少吹牛,有种出手!” 石中客的右掌斜举,自掌心透出一股流滟的光华,奇幻地一晃,空中圈起一片掌影,强劲的气旋怒涌而出。西门奇神情大变,没有料到对方掌劲那样威猛,他骇得惊叫一声,闪身急向斜侧跃去。 掌影流闪,石中客的那只手掌随形劈去。 “断银手!”几乎是在同时,传出幽灵大帝和房文烈惊颤的呼叫声。双双一晃身形,像一缕清风般的扑了过去。 “呃!”那低沉而惨痛的悲鸣自西门奇的嘴里传出来。 他冷寒地一颤,双唇微启,一股血雨斜斜洒落在擂台上。 那鲜艳夺目的鲜血染满整个擂台上,一个修伟的身躯随着惨叫之声倒了下去,目中尽是恐怖之色。 他颤声叫道:“爹!” 幽灵大帝西门熊和房文烈立时飞身扑去,竟没来得及抢救。西门奇叫声一出,幽灵大帝骇然煞住身形,痛苦地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西门奇连着又吐出两口鲜血,颤抖地道:“爹,我不行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闻言大骇,惶悚地全身大颤,一股锥心刺骨的哀伤自这个凶狠暴戾的老狐狸脸上显露出来。 他沙哑地吼了一声,道:“奇儿,爹害了你,我不该让你出手!” 他想起自己只有这个传递烟火的命根子,晚年凄凉的哀痛便在心里回荡起来,他怨毒地看了看石中客,愤怒自他双眉之中透了出来,他恨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目中射出一股烈焰……” 这时他心中虽然怒火高炽,却是十分冷静,奔跃至西门奇的身旁,仔细查看他的伤势,道:“孩子,爹想办法救治你!” 石中客冷冷地道:“断银手之下还没听过有救活的人!” 心神剧颤,一个令西门熊恐惧的意念在电光石火间涌进西门熊的脑海中,他颤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儿子?” 茫茫武林中仅有回天剑客石砥中会断银手这种绝传的武学,舍他而外,几乎没有人懂得这神奇的技法。 这个石中客一出手便是断银手,他莫非是石砥中的化身,可是看来又极不像,因为在对方的脸形上找不出一丝与石砥中酷似的地方,顿时使西门熊陷人满头雾水中。 石中客哈哈一笑,道:“我表现的还不够表明我的身世吗?西门熊,断银手天下有仅有一家,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西门熊颤声道:“你是石砥中?” 石中客在脸上轻轻一抹,立时露出回天剑客石砥中本来的面貌,那化装手法之巧简直是匪夷所思,连西门熊这个老江湖都能蒙骇过去,可见石砥中在来此之前,确实下过一番苦功,那心血并没有白费。 他冷漠地笑道:“不错,我正是你所等待的石砥中!” 台下发出阵阵诧异的惊叹声,显然这件事情太出人意料了,谁都不会想到回天剑客石砥中会乔装而来!在这大庭广众中出现,所有的人都想看看这个传奇人物到底长得什么样?俱向擂台前涌去。 “爹!”那低沉的叫声里,隐隐带着颤抖与无比的惊恐。 西门奇目光涣散,嘴角挂着一丝血渍。他面色苍白剧烈地喘了口气,惨然道:“爹,你要替我报仇!孩儿不甘心死在他的手中……”西门熊神情戚然,望着自己爱子临死前的痛苦挣扎,心灵有如遭受到利刃绞剜一样。在那寒刃似的眸子里居然隐隐浮现一层泪影,他怨毒地瞪视石砥中一眼,道:“奇儿,爹一定会替你报仇!” 他恨恨地低喝一声,道:“石砥中,我两个孩子都死在你的手中,这笔血海深仇本大帝誓必要血债血还!” 石砥中鼻子里重重冷哼一声,嘴角上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他冷漠地一笑,道:“西门奇杀死罗盈,罪有应得。至于令嫒西门婕,她之所以会死,全是为了你。你这个做父亲的非但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反而教导孩子步人邪道,今天你怎么不先反省反省自己,反而倒先来说起我来了。” 西门奇双目赤红,大吼道:“你是来替罗盈报仇的?” 石砥中冷冷地道:“不错,我不但是在替她报仇,也是在替那许多冤死在你手里的人报仇,你这个人幼秉令尊劣根性,这样死了也可减少一点罪孽!” “罗盈,罗盈!”西门奇目光射出一股恐怖骇惧之色,嘴唇轻轻颤动,喃喃念着罗盈的名字。 他突然大吼一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颤了颤便僵死在地上,那两只阴狠的眸子睁得像铜铃般大,茫然望着空中,凝结于一点。 “奇儿,奇儿!”幽灵大帝西门熊恍如疯了一样,张口大叫,扑在他爱子身上居然大哭出声,颗颗泪珠滚落。 房文烈眉头一皱,道:“西门熊,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的大事你难道忘了。” 西门熊全身直颤,道:“我们什么事?” 房文烈怔道:“你是怎么了,我们所等待的就是今天,你难道连替你儿子报仇都忘了吗?” 西门熊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茫然道:“报仇,我要报仇……” 他双目怒张,一股浓浓的杀机自那张阴冷的脸上弥布而起。他深情瞥视死去的西门奇一眼,怒道:“我儿子死得好惨,房兄,你请文先生上场吧!” 房文烈嘿嘿笑道:“在这种情形下动手也太那个了……” 东方刚这时向前移动一下身子,道:“房兄,你最好不要再多生是非,西门熊若不是受了你的怂恿,今天也不会让他宝贝儿子丢了性命。” 第144章 房文烈神情略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刚冷冷地道:“这只是警告你做人不要太过分,你认为除去石砥中便能稳坐天下第一高手宝座吗?告诉你,江湖上能人异土不知有多少,多数安于养性,根本不愿出来争强而已。” 房文烈让东方刚诉说一顿,心底顿时漾起怒火,他气得双眉一锁,嘿嘿连笑数声,道:“你管的闲事太多了!” 东方刚冷笑道:“天下事自然得由天下人管!我东方刚侥幸没有死在你们联手之下,现在本大帝可不想再姑息你们。” “嘿嘿!”幽灵大帝西门熊低笑道:“你要强出头,本大帝就连你也算上一人!” 东方刚冷冷地道:“行!你划下道来吧!” 西门熊阴沉地道:“在今夜三更之时,我们在这大草原上见!” 他恨恨地瞪了石砥中一眼,怒道:“你要是不敢来,我西门熊就是追上天也要把你抓回来,我儿子之仇今夜总要了结!” 石砥中鼻子里传出重重的一声冷哼,不屑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使你失望!” 台下群雄一见遍传大漠的一场武林大会,这时没有结果便草草收场,俱感到十分失望,有许人多人摇头长叹,怅然离去。 第三十五章丧心病狂 夜空中仅有几朵淡淡的浮云,稀疏的寒星斜挂在云天之中,冷滟的星芒闪烁洒向大地,点缀在大草原上。大草原飘着轻柔的夜风,发出沙沙响声,像情人低语,寒露滚珠…… 神秘的夜温馨静谧,那美好的斜月,飘动的浮云,还有像小精灵似的寒星都是那么富有诗意,可惜这么美好的夜晚却让那阵阵传来的厉笑声给粉碎了,撼动人心的凄厉笑声像一只利箭一样穿过这个冷清的大草原。 黑夜里,一个踽踽的黑影摇晃着身子,踉跄向这里行来。 在这黑影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人,一个已经忘掉过去与未来的人。 颤抖而令人寒悚的怪笑,自幽灵大帝西门熊的嘴里没有歇止地响遍整个大草原上,在这个老狐狸的脸上挂满滚动的泪珠,他狰狞地望着夜空,恍如这黑夜中的一切都与他有无比的仇恨,他恨每个人和每一件事情,而现在他感觉似乎连他自己也恨上去了。 他全身颤抖,哀伤地道:“孩子,你睡吧!安安静静地睡一个觉,爹就在你的旁边,爹会保护你,不要怕,孩子,这夜虽黑,却有爹在你身旁,没有人会惊动你!” 他突然凄凉地一笑,道:“你记得吗?爹在你小时候常常哄你睡觉,像今夜这样,轻轻拍在你的身上,唱着催眠曲,你会对爹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睡了。” 当他低下头去看见西门奇双日睁得像两只铜铃似的望着自己时,恍如看见自己的爱子在幼时那种淘气的情形一样。 他脸上涌起一股薄怒,轻轻拍了西门奇一下,愠怒地说道:“你今夜是怎么啦?怎么还不睡觉,你这个小淘气,难道非要将爹气死你才会睡觉。嘿!小淘气,爹疼你,爹喜欢你,你睡觉吧!” 他将西门奇的脸贴在自己长满胡须的脸上,双手不停摇晃着,那种情景与大人哄小孩子的样子一样。 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的,突然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你始终不肯睡呢,原来是我忘了唱催眠曲给你听,孩子,你这个小淘气真会折磨人,小淘气,你听着,爹要唱了!” “睡吧!睡吧,我的小淘气!” “睡,睡,睡,睡,一夜到天明。” “你梦中,有小鸟,还有大狮子。” “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 嘴唇颤动,低哑和缓的歌声自这个突然丧子的老人嘴里徐徐吐出。他恍如自己沉醉在那过去的梦境里,忘去了自己的爱子已经是个不会说话的尸体。 由于骤然的巨大变化,使幽灵大帝西门熊的神智混乱不清。他这时神智迷乱,陷入痛苦的哀伤中,回忆过去的片断,幻想他的儿子还在襁褓之中,需要自己的照顾与疼爱。 当初西门婕死时,这个诡谲的老江湖还没有这样伤心过。那时仅不过是悲伤了几天,依然故我做着雄霸天下的梦想。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那仅有的一条命根子,终于先他而去。这种惨痛的打击使一个孤独的老江湖承受不住。虽然他拥有了一切,可是那一切离他太远了,远不如有个儿子来得幸福,至少在他苍老的心灵里可以得到一丝慰藉。 西门熊抱着西门奇的尸体,在这荒凉的大草原上没有目的地狂奔着,清冷的夜风偶而吹醒了他的神智,但那只是短暂的一刹那,他抬头望着布满颗颗寒星的夜空,将那催眠曲反覆唱着,直等到他唱不出来为止……” “西门兄!” 在他身际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他茫然看了看四周,大地除了黑黝黝的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长吸一口气,心中有如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一股浓浓的杀气突然自他脸上布起,他恨恨地怒哼一声,道:“你们谁也不要想抢走我的孩子!” 他怜惜地又看了西门奇一眼,杀气尽敛,满脸慈爱地笑道:“小淘气,你乖,爹爹喜欢你!” 他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摸着西门奇的脸颊,大声道:“小淘气,你笑一个给爹爹看!” 西门奇死了已不知多少时候,可是西门熊却渴望着等待那奇异的一刹那,可惜西门奇没有知觉,否则当他知道他父亲这样深爱他时,西门奇当会感到自己的幸福超越一切,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幸运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奔驰了不少时候,身子逐渐有种疲乏的感觉,他长叹了口气,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草地上,不时低头沉思,或者没有缘由地大笑,此刻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心境,真非一般人所能感觉。“西门兄!” 远处清晰响起房文烈的呼唤声,黑夜里两道疾闪的人影恍如幽灵似的飘了过来。 幽灵大帝西门熊充耳不闻似的,不言不动茫然地望着夜深处,就像是一个泥塑木人一样。 房文烈一愣,道:“西门兄,你怎么啦?” 西门熊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缓缓将头移了过去。那种冰冷而没有表情的神色使房文烈和文法相大惊失色,怔怔地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文法相轻轻推了西门熊一下,道:“西门兄,你这是干什么?” 西门熊怨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房文烈没有料到幽灵大帝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居然连文法相都不认识了。他诧异地问道:“文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心神剧烈地颤动,文法相在西门熊的脸上仔细查看一番,他脸上逐渐显出凝重之色。 他叹了口气,道:“他受的刺激太深,脑中神智已经混乱了,我们如果再不设法救治,西门熊可能要疯了!” 房文烈一呆,道:“要疯了!这怎么办?如果没有他,我们怎么能对付石砥中和东方刚,真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他竟自己出了事情!” 文法相沉重地道:“我们首先要把西门奇埋了,他才不会触景生情,然后再敲打他全身命脉,才能使他清醒过来。” 他凝重地对房文烈施出一个眼色,缓缓向西门熊行去,手掌轻轻向前伸出,轻声说道:“西门兄,令郎既然已死,你也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何苦累坏身子,我们还是先把令郎埋了再说。” 当他的手掌方触及西门奇的身上时,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翻掌向文法相身上拍来,一股浑厚的劲力直涌而出,逼得文法相返身飘退五、六步。 西门熊目眦欲裂,喝道:“你干什么?” 文法相淡淡一笑,道:“你儿子都已经死了,你还抱着他干什么?” 西门熊全身一颤,道:“死了!” 他脸上泛起一阵剧烈的抽搐,双臂一松,西门奇的尸体砰的—声摔落在地上,这沉重的响声使西门熊的神智一清,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文法相见机不可失,说道:“西门兄,你冷静一会!” 幽灵大帝西门熊到底是个功力深厚的一代宗师,心中的哀痛一旦得到了发泄,那混乱的神智立时清醒过来,他大哭一阵,颤声道:“孩子,爹对不起你!” 他双目通红,眼里布满血丝望着西门奇的尸体,心中泛现出无数感触。 他凄凉地笑道:“你生在这里也该葬在这里,爹要亲手将你埋了,然后要手刃石砥中,将他的心挖出来祭你!” 他恨恨地朝地上重重挥出一掌,顿时沙石草屑满天飞扬,沙泥溅激疾射而出,地上现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文法相摇摇头道:“房兄,我们将他放进去吧!” 两个人合力将西门奇的尸体放在那个大坑之中,西门奇僵硬地挺在那里。 幽灵大帝西门熊不忍再看下去,痛苦地道:“埋掉吧,我不忍再看了!” 他现在神智极为清醒,不愿再看见这幕令他痛苦而永难忘怀的惨景,他颤了颤身子,低泣地转过身子。 文法相和房文烈默默的将沙土层层埋在西门奇的身上。一个自食恶果的青年,做尽人间所不齿的事情,而得不到善终。 房文烈长吸一口气,道:“西门兄,我们合三人之力对付石砥中和东方刚,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却也不会落败。你现在若能将这哀伤之心暂时藏起,全力对付敌方,也许今夜就是报仇的时候!” 西门熊脸上满罩杀机,嘿嘿笑道:“你放心,我若不能手刃石砥中,绝不再回幽灵宫!”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文兄,你将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 第145章 文法相嘿地一声,道:“各方面都布置好了,现在只等我们去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急忙收敛住心中的哀痛,将那幕痛苦回忆隐藏在心底。 他面上杀机毕露,阴沉地道:“走,我们宰他们去!” 三道人影恍如幽灵化身在大草原上飘起,几个起落,已斜跃而出数丈之外,那迅捷的身形真是快得像一阵清风。 静谧的大草原,没有一线人影,可是等那沉重的鼓声,在黑夜中咚咚地敲了三下的时候,白那草原上的另一端逐渐出现一大排人影。 在黑夜中响起一声暴喝:“是宫主来了吗?” 西门熊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不错,你们快将人个别分开,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出手,我们今夜主要目的是不让石砥中有逃走的机会!” “是!”那个最前的汉子连忙答应一声,挥了挥手,四周罗列的幽灵宫高手霎时隐退而去,悄悄躲在草丛里。 房文烈浓眉深锁,道:“我们谁先对付石砥中!” 西门熊诡谲地道:“第一场还是由房兄先请,你只要抵挡他五十招,再由老夫接他五十招,我们两个人轮流出手,嘿!最后就靠文兄将他解决掉!” 房文烈一怔,道:“这是车轮战,他恐怕不会上当!” 西门熊冷哼一声,道:“我们这是指名挑战,他不干也得干,况且今夜我们智珠在握,运用幽灵宫所有的力量。” 话声未逝,突中突然响起一串奔驰的蹄声。三个人同时将目光瞥向远处,在黑夜里,四道轻骑联袂而来。 文法相一愣,道:“怎么会多出两个人?” 西门熊怒哼一声,道:“那是东方老东西的儿子和女儿!” 石砥中和东方刚首先跃下马来,接着便是东方萍和东方玉,四个人冷冷地望着这三大高手,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双方好像都维持着暂时的沉默。 文法相双眉一舒,嘿嘿笑道:“你们好像多了两位,难道以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的名头还要邀请帮手吗?那未免太丢人了!” 东方刚冷冷地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女儿,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他们只是随老夫来多长点见识而已!” 他深知文法相有意刁难,顿时毫不客气一整脸色。 文法相暗中冷笑,面上露出尽是不屑之意。文法相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没有我们的邀请就不准来这里。东方兄,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赶快叫他们滚!” 东方萍对这个阴险的老东西恨极了,她在半掩山时曾经见识过文法相的厉害,这时一见他有意刁难父亲,长剑随手一掣,寒光大颤,竖剑指着文法相,怒道:“姓文的,你不要肉堆里挑骨头,没事找事。本姑娘若不是看在大宛国主的分上,上次就要教训你一顿。” 文法相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说话说得未免太幼稚了,我姓文的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流之辈,你恐怕早就躺下了!” 东方萍秀眉一耸,怒道:“有这么简单吗?文先生,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她玉腕轻轻一抖,长剑化作一缕寒光,在空中连续挽起六个斗大的剑花,冷寒的剑刃泛起道道青芒。 她淡淡一笑,道:“文先生,我倒想请你指教几招了!” 文法相身形一退,道:“老夫没这个兴趣!东方姑娘,今夜约的不是你,希望你不要强出头,那样对你并没有多大好处。” “嘿!”房文烈低喝一声,笑道:“文先生没有兴趣,我房文烈倒是蛮有兴趣的,对于女人我是最拿手,东方姑娘,你看在下还值得一动吗!” “呸!”东方萍一声轻啐,叱道:“无耻!” 房文烈冷笑道:“这是抬举你,你别不识相!” 东方萍闻言大怒,气得粉靥大变,全身泛起一阵轻颤。 她一抖长剑,斜身轻跃而起,叱喝道:“你不要脸!” 她身形甫动,石砥中已伸手一拦道:“萍萍,你不要生气,这场交给我好了!” 一丝浅笑,自那弯弯的菱角似的嘴角上漾起,回天剑客石砥中面上一凝,冷寒的目光凛然投落在房文烈的脸上。 房文烈全身一颤,身子不由倒退一步。 石砥中冰冷地道:“你真是个懦夫,只会和女人斗嘴,我们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今夜我就不来了!” 房文烈一呆,道:“你胡说什么?”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若不是看你还是昂昂七尺男儿,今夜就不会对你这样客气,现在我要你立刻滚开这里,你没有资格与我动手。” 房文烈嘿嘿大笑,道:“姓石的,那套假道学,少在我面前卖弄,我房文烈可不是好欺之辈!” 东方萍寒着脸,道:“砥中,你对这种人还讲什么客气,他既然不是人,我们何必再把他当人,砥中,你动手吧!” 石砥中朗声笑道:“听见了吗?姓房的,你在女人的嘴里所得到的评价是那么的低贱,我要是你早就一剑自尽了!” “嘿!”一股愤怒的烈火在房文烈那猪肝色的脸上浮现出来,他几乎气得要吐出血来,大喝道:“放屁,我房文烈宁愿和你一拚也不会自杀!” 石砥中冷笑道:“那你请吧,在下等着你了!” “铮!”的一声脆声,从房文烈的剑鞘中蒙蒙的剑气振颤而出,他斜斜地一撩长剑,大声叫道:“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西门熊的目光随着房文烈的长剑涌出一股血红,他恨恨地盯视石砥中,全身直颤,低哑地吼道:“石砥中,你今夜不要想活着离开这里!” 石砥中哈哈一笑,道:“你也要算上一个,不妨和姓房的一起来!” “嘿!”西门熊怒哼道:“你还不配,我—个人会单独杀死你!” 石砥中嗯了一声,道:“很好,我会等你!” 房文烈冷笑道:“你等不着了,我的剑马上要生饮你的血!” 清冷的斜月高挂在空中,弯弯地有如银钩。雪白的霜华颤耀的照射在这片大草原上,将地上移动的人影拖得长长的…… 房文烈这时满面杀机,眉梢上弥漫着一层煞气,凛然瞪着双目,将长剑缓缓举了起来。他是那么沉凝,也是那么小心,剑光一颤,抖出几个冷寒的剑花,一丝浅笑冷酷地在嘴角上浮现出来,他冰冷地道:“姓石的,我们的事没办法了结!” 回天剑客石砥中仅仅淡漠地笑了笑,一只冷寒如刃的眸子突然射出一股寒芒,嘴角一颤,冷笑道:“房兄,我已放过你好几次了,这次我不会再留情。因为我不愿再对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多费心血,你已经是无药可救!” “放屁!”房文烈厉声道:“我房文烈并没有要你留情,你他妈卖这个情想讨好谁?石砥中,今夜血债血还,有多少仇,结多少账,谁有本事谁就讨回来。” “行!”回天剑客石砥中向前斜跨一步,道:“我非常同意老兄的看法,在这黑白两道间永远不能和平共存。我们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现在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美好的一夜,你将永远等不到机会了。” 房文烈心中大颤,只觉对方今夜所说的话是那么斩钉截铁,几乎连通融的余地都没有。一股凉意自心底漾起,他不觉看了看自己手中长剑,青蒙蒙的剑气飘荡漾出。 他凶狠地哼了一声,瞪着石砥中,恨恨地道:“那要看双方的劫数了!石砥中,这个机会你也仅有一次。看清楚,形势上对你并不是完全有利!” 幽灵大帝西门熊这时觉得非常不耐烦,他双目喷火,冷煞地瞪视回天剑客石砥中,愤愤地转身向房文烈说道:“房兄,你还在等什么?” 房文烈这时只觉有一股怯意在心底作祟,他浓眉深锁,斜睨幽灵大帝西门熊一眼,冷冷地道:“西门兄如果有意思,这第一阵让给你了!” 西门熊一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原先讲得好好的,现在你怎可临时变卦,难道你真让对方吓破胆了!” 文法相一看这太不像话了,和对方还没交锋,自己人便先闹内斗,他气得全身一颤,面上涌起怒意,冷喝一声,不悦地对房文烈喝道:“房兄,我们还是按原计行事,你不要再僵持了。” 房文烈可不是个痴儿,他这时虽然恼恨幽灵大帝西门熊,却不敢得罪这位文先生。他知道文法相的功力犹在自己之上,将来还有许多事情得求他帮忙,如果大家真的闹翻脸,对自己将是有害无利。他脑海中意念流转,面上浮出阴沉的笑意,嘿嘿笑道:“文先生的吩咐在下哪敢有违!” 文法相仅是笑了笑,像是大家心照不宣似的,可是幽灵大帝西门熊却觉得满不是味儿。他气得鼻子里传出一声冷哼,对今夜房文烈所给予自己的冷淡,暗暗记在心中。 房文烈恍如不觉一样,朝回天剑客石砥中嘿地一声大笑,道:“我们可以动手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淡淡地道:“请呀,我不是在等着阁下吗?” 房文烈冷哼一声,怒道:“阁下家伙还没亮出来呢!” 石砥中面上神情随着一冷,陡地罩上一层寒霜。那种冰冷的样子,使所有人的心头都不觉一寒,只觉这个男子今夜变了,变得那么无情。 他不屑地道:“你尽管出手,我不会令阁下失望!” “嘿!”一声低喝自房文烈的嘴里发出,他见回天剑客石砥中那样自负,顿时有种不平的怒火从心底涌起,身形斜斜一跃,长剑在空中一颤而起。 第146章 冷寒的剑刃在空中兜起一个大大的光弧,激起一股寒风,轻灵幻化地朝一代剑神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攻去。 锵然一声轻响飘出,一道流滟如水洒出,回天剑客石砥中在对方寒芒一颤的刹那里,突然将自己斜插在背上的金鹏墨剑拔了出来,轻灵地一个闪身,便白对方的剑刃之下穿过,挥臂轻轻劈出一剑。 房文烈心中大骇,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如此灵敏,非但轻易避过自己攻击,还能趁势挥剑攻至,他全身直凛凛的一颤,闪身飘退五、六步。 狰狞地一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们六诏山的家传剑怎么不施出来?几次动手你连一点长进都没有,我真不知道六诏山怎会教出你这样的人来!” 这一骂可将房文烈气惨了,自从进入江湖之后,他可说是没有对手,几次轰轰烈烈的表现,在江湖上总算弄出一点名堂。不但幽灵宫的人对自己有所敬畏,连文法相那样高手都对他另眼相看。 可是正当自己要步入那顶尖的峰顶时,却碰上了石砥中,(奇.书.网)几次较技自己都落下风,使自己称霸武林的雄心一筹莫展。 他恨这个世界,恨在这世上为什么有个石砥中,在他心中时常发出这样不平的怒吼! “天生我房文烈,为何又生一个石砥中!” 在他心底含郁不平之气,激使他设法毁了石砥中。他非常明白,只要回天剑客一死,凭藉自己的聪明才智,再加上那一身罕逢对手的功夫,在武林中闯出一番事业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所以他恨,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个石砥中。 他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目中怒火愈来愈炽,长剑随手一挥,沉声喝道:“石砥中,你不要太自负,六诏山的人并不怕你!” 他这时虽然愤怒达到极点,却丝毫不乱阵脚,暗中将那股怒火强自压抑下去。沉重地斜驭长剑,寻找空隙,准备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石砥中一见对方这种神情,不觉摇摇头,黯然长叹一声,脑海中疾快忖思道:“这样一个人才,可惜误入歧途,凭他这身武功,如果用在正途,必可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可惜,可惜!” 他长吸一口气,道:“房兄,得放手时且放手,你现在走吧!”石砥中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有一种怜才的念头,他只觉对方年纪尚轻,不该这样早结束生命,盼望对方能及时念转,自邪恶的沼泥中脱身出来。 “放手!” 房文烈闻言之后,禁不住仰天一阵狂笑。他猜不出回天剑客石砥中怎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冷煞的一笑,道:“你说的倒轻松,要我放手除非是摘下你的头!” 凝立在旁的东方刚摇头长叹,道:“顽石不点头,你度化不了他的!” 东方萍轻轻道:“砥中,这种人你还跟他谈什么道理!对付他只有以强攻强,在这种情形下,我看你还是收起你的那份悲天悯人之心,他是不会领情的!” 房文烈嘿嘿一笑,道:“还是女人看得透澈,石砥中,她说得不错,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之间必做个了断!” 回天剑客石砥中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幽黯的黑夜中的浮云,冷寒的长剑斜斜撩向空中,冰冷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房文烈一呆,没有料到回天剑客石砥中会以这种傲慢不屑的态度对待自己,他有种被愚弄的恼火,气得厉声狂笑,长剑斜颤而出,大吼道:“放你妈的屁!” 回天剑客石砥中陡地一个回身,寒着脸道:“这句话将用你的命来抵消!” 剑刃斜飘,房文烈那幻化如虹的一剑已逼临他的身上。石砥中神情一寒,手中长剑顿时攻了出去。 双方动作都是迅捷快速,攻防之间全是玄奥博大的式子,只见两道寒光缭绕颤起,居然分不出哪个是谁? 回天剑客石砥中此刻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杀气,他冷煞地移动身子,长剑缓缓下垂,双手将剑柄紧紧握住,凛然望着房文烈。 房文烈心神大颤,道:“你!” 石砥中冰冷地道:“达摩三式之下将没有你逃命的机会!” 这几个字吐出来,像是几个连响的巨雷一样,震撼房文烈的心神。他脑中嗡地一响,神色顿时变得苍白,畏惧地将长剑上举,直凛凛地注视石砥中的剑式。 良久,他长吐了口气,道:“你真要用达摩三式对付我?” 石砥中冷冷地道:“对付你这种人已经不能再谈感情了,房大英雄,我给你脸你不要,在下只得狠下心了!” 寒冷的一颤,在那支冷寒的剑刃上泛起一股流滟,蒙蒙的剑气迫体生寒,恍如这空气中没有一丝生机一样。 房文烈低沉地大喝一声,道:“你出手吧!我也要以六诏山的家传神技,和你周旋到底,看看我们两个人在剑道上,到底是谁下的功夫深!” 他突然一声大吼,上身陡地冲了过来,手中长剑化作一缕寒光,迅雷不及掩耳抢身攻出。 回天剑客石砥中对房文烈这种不顾生命的打法,仅仅回以一声冷笑,他身子神幻地一飘,长剑灵巧地在空中颤了三颤。 “呃!”剑影一晃而逝,空中只传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一股腥风随之飘起,房文烈连着奔出几步,摇摇晃晃仆倒在地上。 在他染满鲜血的身上只有三处伤口,除了右臂那一剑较轻外,其余两剑都是致命伤。股股血水涌泄出来,使这个一身贱骨的邪道煞星都不禁发出哀嚎声…… 他惨痛地大叫一声,抬起绝望而苍白的脸,怨毒地望着回天剑客石砥中。他剧烈地喘了两口气,道:“你的手法好快!” 石砥中淡淡道:“剑道一门博大深奥,一个人想在这方面下功夫,永远没有止境。你虽然在剑上有极深的造诣,可惜用心不正,不能修成……” 房文烈痛苦地道:“我不是说这个,石砥中,我仅是不甘心这样死在你手里。你不要太得意,我还有一个哥哥,他会替我报仇,你不会永远都这样幸运。” 石砥中眉头轻锁,道:“房兄,你知道有一句话曾留传千古?那就是‘仁者无敌’这四个字。一个练剑的人不该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做出不合义理的事。” 房文烈的身子一颤,怒吼道:“我不要听你的教训!” 石砥中冷笑道:“在你死前能了悟人生真理,至少可以减轻良心上的负担,我希望你多想想!” “嘿!”西门熊低喝一声,道:“你杀了人还想教训人,你这算什么?” 石砥中冷煞也斜睨幽灵大帝西门熊一眼,精光四射,闪颤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冷芒,幽灵大帝西门熊只觉通体一颤,不觉倒退两步。 回天剑客石砥中冷漠地笑道:“西门熊,我就算放过所有的人也不会放过你!” 幽灵大帝西门熊怨恨也怒吼道:“这话该由我老夫来说才对,你连我仅有的一个儿子都不放过,使得他惨死在你剑下,这笔仇我西门熊只要一天活在世上,我就不会忘记向阁下讨回这段恩怨,你该晓得我西门熊的手段!” 石砥中见他满脸都是狰狞怨毒的神情,心中对这个满身邪恶的老狐狸不禁有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气,他几次放过西门熊,都是看在西门婕身上,如果西门熊还有一点灵智,早该洗手向善才对。 可是他非但没有一丝向善的表现,反而变本加厉愈来愈不像话,石砥中深深体会出,对一个黑道枭雄而言没有情义可讲。 他摇摇头,寒着脸道:“你儿子所以会有这种下场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怎么不检讨自身的罪恶,未免凭武功就能解决一切事情。” 西门熊嘿嘿两声干笑,道:“武功就是真理,我只知道强存弱亡……” 石砥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神剑,道:“这是你们黑道的规矩吗?老狐狸,你的想法太偏激了,这也许是因为你正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看的学的都是为人所不齿的勾当。但我得告诉你,江湖虽大,却不容许邪恶的人存在,你总有一天会被赶出这个世界,遭到所有的人唾弃!” “呸!”西门熊轻轻啐了一口,道:“你多大年纪敢妄论老夫的不是!”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年纪虽大却连个孩童都不如,和你说话等于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幽灵大帝西门熊当真是给骂惨了,他气得几乎想马上发作,当他正待出手的时候,忽然瞥见房文烈那副受伤后的惨象,心神骤然一颤,面对眼前这个丰朗的男子格外增加了几分谨慎,他偏着头向房文烈问道:“房兄,你的伤怎样?” 房文烈神情凄惨,嘴唇苍白,轻轻颤抖一下,道:“你还记得我姓房的吗?” 西门熊一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文烈急促喘着气,沙哑地道:“我房文烈都快死了,也没见你来问问我,现在你倒怜悯起来我来了。西门熊,你的心我早看透了……” 西门熊双眉一锁,嘿嘿笑道:“房兄,我们自己人闹意见,不怕给人家笑话!” “笑话,哈哈……” 房文烈这时竟不顾自己身上严重的伤势,嘴里发出一连串大笑,他痛苦的额上直冒汗珠,身子向前动了一动,又目火红瞪着西门熊,道:“我连死都不在乎,还会怕谁笑我!” 西门熊一怔,道:“至少你不该在我们敌人面前这样丢人!” 房文烈冷笑道:“西门熊,我们的合作只限于对付石砥中,现在我第一阵已经败下阵来,也正合你预期的结果。” 第147章 呆了一呆,西门熊不解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文烈冷冷地道:“还不明显吗?从开始你就希望我能死在回天剑客石砥中的手上,这样可以减少你日后的对手,也除去了你心中真正的大害,我没说错吧!” 西门熊冷冷地道:“你现在知道太晚了。” 房文烈诡谲地一笑,道:“是太晚了!不过在我和我哥哥分手时,我曾告诉过他如果我遇有不测,要他先杀了西门熊再说。” 西门熊听得心头大颤,道:“你为何要和我作对?”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存杀我之心已不是一天的事,我不得不妨你一着。不过我倒没想到会死在石砥中手中,而不是死在你手上,可是现在时间太晚了,我哥哥只要一得到我的死讯必会赶来找你,那时你有理也说不清了。西门兄,你是知道我哥哥的手段,对待人比我还要毒辣……” 幽灵大帝西门熊心神大颤,只觉一股凉意自脚根直涌上脑头后,他深知房登云的阴毒尤甚于其弟,这个人功夫虽然没有房文烈高,自己却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左思右想只觉房文烈给自己留下来的祸患不少,心中一急,道:“这个误会可大了!” 房文烈长叹一声,道:“不错!我也后悔向我哥哥交代这几话,使他误会我是死在你手中。西门熊,趁我还没咽最后一口气之前,我不得不有所交代,希望能解开我哥哥的误会。” 西门熊的确不愿无缘无故树此大敌,一听房文烈嘴里尚有转机,精神不由一振,嘿嘿笑道:“房兄,可有什么安排!”[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房文烈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指环,道:“你拿这个去找我哥哥,告诉他我是怎么死的,我哥哥只要一看到这个指环,他必会问你是怎么回事……” 西门熊伸手接过这个青玉指环,道:“这有什么?” 房文烈喘了一口气,道:“这是我和哥哥的约定,谁只要拿出家传的指环,必是遇有大难,所以我若非至生死关头绝不轻易拿出它来。我哥哥一见这个指环在你手中,他就知道我并不是死在你手上,那时这场误会岂不就迎刃而解。” 西门熊心神一定,嘿嘿笑道:“这个你放心,你就是不吩咐,我也会将你的死讯通知令兄,况且还有这个指环。”他斜睨石砥中一眼,道:“如果今夜不除去石砥中,老夫必亲自去见令兄!” “咚!”他的话声方逝,房文烈身子突然翻了个身,双唇微启,喷出一口血水来,两只火红的眼睛一闭,顿时气绝死去。 西门熊一呆,道:“房兄,房兄!” 文法相身形斜移过来,冷冷地道:“死了!你叫他也不会再醒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老江湖,可是当他看见自己同类的人这样死去之时,心里也不禁有点感伤,感伤世事多变,昨日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今日却这样谢世,人生祸福不定。 他冷漠地瞪视石砥中一眼,道:“你现在得意了吧!”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你不更满意吗?替你除去一个心腹大患,这在你可能是求之不得,西门熊,你的用心我很清楚。” 石砥中阴沉地哼了一声,道:“我们之间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决的,石砥中,今夜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回天剑客瞥了房文烈的尸体一眼,道:“你不怕步房文烈的后尘吗?” 幽灵大帝西门熊全身颤抖,只觉对方冷漠得没有一丝情意,所吐出来的话是那么低沉有劲。 他以求助的目光看了文法相一眼,道:“文兄,我们的计划不能不有所变动了。” 文法相冷笑道:“你的计划没有一次是有用的!” 幽灵大帝西门熊一愕,道:“文兄,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文法相冷冷地道:“房文烈是怎么死的,他人虽然有欠忠厚,到底也是你请来的帮手,你非但没有立时替他报仇,反而在这里拖延时间,我今天总算认识你了!” 西门熊可没料到文法相会突然和他翻脸,他呆了一呆,始终想不出文法相为何会对自己这样反感。他哪知文法相眼见房文烈死去,而西门熊竟没有丝毫表示,他心想和幽灵大帝西门熊这种人交往,根本没有感情可言,若是今夜自己死在这里,岂不也和房文烈所得到的结果一样。 西门熊的确不愧是个诡谲的老江湖,他一见苗头不对,立时将话锋一转,嘿嘿干笑两声,道:“文兄,你不要误会,我西门熊再没有情义也不会让房文烈这样白白死去,嘿嘿,你瞧我的了!” 他伸手掣出背上的长剑,在空中轻轻一抖,连续颤出七、八个剑花。这老小子还真有一套,仅仅露出这一手,就显示出功力深厚。 他双目一寒,大喝道:“石砥中,我们的事可以了结了!” 东方刚双眉紧皱,身形斜跃而来,冷冷地道:“西门熊,你也是个成名露脸的人物,怎么这样不要脸,竟会施出车轮战,你如果有兴趣我东方刚陪你玩几招如何?” 幽灵大帝西门熊冷冷地道:“现在还没轮到你,阁下可以先在旁边凉快凉快,等我们的事解决之后,自然会给阁下一点东西看看。” 东方刚冷哼一声,道:“只要我东方刚在这里,就不容许你们这样嚣张!” 文法相缓缓移动身子,朝天龙大帝东方刚逼来,他满面不屑之色,嘴角一哂,冷冷地道:“阁下滚到一边去!”东方刚一愣,没料到江湖上竟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他闻言大怒,几乎立时要发作出来,深吸一口气,道:“文先生这句话就太不客气了。” 东方玉和东方萍可没有这样好的修养,兄妹两人一见文法相对自己父亲不敬,顿时气得忍受不了,一晃身形,俱欲拔出剑来。 这些动作全落进天龙大帝东方刚的眼里,他急忙示意不准,东方玉和东方萍只得含怒退回,但两个人却恨恨地瞪着文法相。 文法相冷漠地道:“东方刚,我文法相一生最恨人家多管闲事,你身为一代之宗,连这点检点不知道,我看你的功夫也白练了。” 东方刚苦笑道:“文先生今夜是有意指教了。” 文法相嗯了一声,道:“指教倒是不敢,只不过是告诉你一点做人的道理。” 东方刚涵养再好,也不能忍受对方一再反唇嘲讥,他气得全身颤抖,伸手捋了一下颔下胡髯,道:“想不到我东方刚年纪这般大了,还有人来教训我,文先生,老夫只好向阁下讨教了?” 文法相丝毫也不觉得过火,他完全是以一派宗师的身分自居,冷冷地一笑,缓缓将身上的长袍脱下,露出一身青蓝色紧身武土装。他将那长袍向草地上一掷,悠闲地看了天龙大帝东方刚一眼,冷冰地说道:“你既然不识抬举,我只好拿出一点功夫给你瞧瞧,否则你不会知道这世界有多大,还以为仅有你东方刚一个人!” 东方刚见这个姓文的这样沉着,深知对方是个大行家,他没有一丝轻敌之心,急忙将全身真气运转一匝,长吸一口气,凝重地道:“文先生,你嘴上最好留点德!” 文法相冷冷地道:“对于你,我根本不需要客气。东方刚,你要表现的高明一点,可不要像个娘们一样!” 东方萍看不顺眼文法相的狂态,气叱道:“爹!你还跟他客气什么,这种人只会嘴上占便宜,手底下功夫可不见得怎么样?爹如果不愿动手,让女儿给你出这口怨气!” 东方刚回头怒叱道:“萍萍!不得胡说!” 文法相诡谲地一笑,道:“令嫒不但人长得漂亮,嘴皮子本领也不差,上次在半掩山上,我姓文的还差点栽在她手里呢!” 东方刚客气地一拱手,道:“小女不懂事,文先生不要介意!” 文法相一再拿话相激,主要是想将天龙大帝东方刚激怒。这时一见东方刚非但没有发怒,始终含笑有礼,他虽然这样狂傲,也不禁对东方刚这种独到的修养感到敬佩,心中凛然,顿时晓得今夜可碰上劲敌了。 他冷煞地一笑,道:“你好像比上次又高明了不少!” 东方刚黯然道:“你文先生的功夫,老夫东方刚十分佩服。我不是在恭维你,以你这种身手,早不该再涉身武林了。” 文法相嘿嘿一笑,道:“你倒来教训我了!东方刚,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动刀动枪是年轻人的事情,我看我们还是空手对上几招吧!” 东方刚凝重地道:“文先生有兴趣,老夫只得奉陪。” 文法相神情突然一凛,道:“你不要尽量讨好我,我不会因你几句话而对你留情,东方刚,你要知道这可是一场生死较量。” 东方刚摇头道:“我不懂文先生存的是什么心?” 文法相沉思一会,庄重地道:“你东方刚在中原是公认的一代宗师,单打独斗还没遭过败绩,我文法相看你也逍遥不少时间了,想将你‘天龙大帝’那四个字给摘下来,也好让别人出出头了。” 东方刚心中一痛,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他根本没有想到文法相是存心来砸自己这块招牌,双眉深锁,自眉心中透出一股隐隐杀意。 他冷冷地道:“文先生只要有本事,老夫愿意让给你。” 文法相嘿嘿笑道:“你要保也保不住了!” 他身形恍如绵絮轻灵一飘,陡地跃了过来,右掌在空中幻化地一抡,没有人看出他是怎么出手的,一连七、八掌,几乎同时攻到东方刚的身上。 第148章 东方刚心中大寒,身形疾掠而起,随着对方的掌势也连挥出十几掌,双方的动作都是快得使人看不清谁是谁,只觉两个人倏分倏合,进激的掌劲比山崩地裂还要凌厉,在空中响起风啸雷鸣,谁也看不出他们共换了几招。 “砰!”一声大响传了开来,两个人身形突然一分,各自凝立在地上不言不动,俱是在轻轻喘息。 东方刚嘴唇发紫,喘了两口气,道:“文先生果然高明,老夫这个牌子从今取消。” 文法相冷冷地道:“你还算聪明,江湖上从今日起再也没有天龙大帝这号人物了。” 东方刚惨然一笑,道:“我这块牌子是砸了,可是我并没有说我们之间这样简单的就算了,只要我有能力,会向文先生讨回面子!” 他长叹一口气,回头看了他的儿女一眼,道:“你们跟我走吧,爹太丢人了!” 东方萍一呆,眸中闪出泪影,道:“爹!你不能这样撤手就走!” 东方刚黯然摇头,苦笑道:“你难道还看不出爹的意思,我已经没有脸再留在这里了,你们兄妹跟我回去,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们,将来洗刷这个耻辱的责任恐怕要落在玉儿身上了。” 他落寞地一声长叹,迈着沉重的步子,踽踽向前行去,东方玉心情沉重地随着他父亲离去。 石砥中看出事情有点不对,忙道:“萍萍!跟你爹回去吧,令尊还有事要吩咐呢!” 东方萍凄苦地道:“砥中,你得小心应付!” 她这时心情玄乱,见父亲那种伤心的样子,就像是自己受到伤害一样痛苦,她瞥了石砥中一眼才闪身奔去。 “呃!”文法相等东方刚父子甫一离去,突然痛吟一声,强口喷出一口鲜血,他看了幽灵大帝西门熊一眼,道:“西门兄,我们也该罢手了!” “什么?”西门熊一呆,道:“你要我就这样放手?” 文法相冷冷地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动手吗?聪明点,看清楚眼前的形势,也许你还能多活几年。” 西门熊犹不死心地道:“我们还有人,那些弟兄可以一用。” 文法相冷笑道:“幽灵宫那群饭桶只能吓唬吓唬人,要是真正动起手来没有一个有用,我言尽于此,咱们再见了。” 西门熊哪料到这样收场,他见文法相一个人飘身而去,不禁气得发髯直竖,怒吼道:“好!你们都不管,我一个人来办好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也没想到文法相会中途抽腿,他愣了愣,知道西门熊在江湖上不会再发生什么影响力,朗声一笑,道:“西门熊,你今夜可是黔驴技尽了!” 西门熊冷笑道:“我还要孤注一掷,石砥中,没到最后关头,谁也料不出谁输谁赢!” 他缓缓抬起手来,在空中重重挥出一掌,霎时四面八方涌出几十条黑影,向这里奔了过来。 石砥中冷冷地道:“西门熊!你若再不知进退,这里将是你命丧之地。认清楚一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今夜,你将永远不会再有活命的机会。” 幽灵大帝西门熊瞥了四处罗列的幽灵宫高手一眼,突然心神一颤,诧异地吼道:“你们在捣什么鬼?” 这群幽灵宫的高手骤见幽灵大帝西门熊这样愤怒地望着他们直吼,俱吓得没有一个敢吭出声来,像一群待宰割的羔羊,颤悚地凝立在地上。 西门熊回头怒叫道:“吴汉!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幽灵宫新上任的统领吴汉白人丛中缓缓走出来,他惊惧地望着幽灵大帝西门熊,恭身道:“宫主不要生气,这全是文先生的意思,他要小的将所有人的兵刃取出,不准带家伙来这里,他说这样不但可以减少伤亡,还可救宫主一条命……” 他说着拿出一封信,道:“还有这个要小的交给你!” “混蛋!”西门熊气得当真七窍生烟,怒叱一声,伸手将那封信抢过来,拆开一看,只看上面仅有几个黑字:“回头是岸,我已觉悟了。” 幽灵大帝没有说话,他怔怔地在地上呆立一会,连回天剑客石砥中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干涩的嘴唇轻轻颤动,喃喃低语道:“回头是岸,哼!我儿子那条命难道这样就算了。” 第三十六章大漠鹏城 西门熊只觉有种孤独无助的感觉,也有穷途末路的哀伤,这时他才觉得惶恐,他知道江湖上已经没有自己立足之地,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他的儿子、女儿,还有那些曾经共患难的朋友,一个个都离他远去了。 他突然伸手拿出那个青玉指环,心中不禁又升起一缕希望,看了那个指环一眼,重重地击了一下手掌,大声道:“我还有希望!” 当一人濒临死亡绝境时,他会对那仅有一线的曙光寄予莫大的希望,一种信念尚在他心中荡漾,西门熊想要生存下去,他不甘就这样被赶出江湖,也不愿放弃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事业,尤其是他的幽灵宫…… 儿子的惨死,文法相的突然离去,都给这个老狐狸莫大的打击。他在丧心病狂之下,变得更疯狂了,最令他伤心的是那群幽灵宫的弟子,一个个偷溜而去,他真的已经穷途末路,已经没有什么可为的了。 自从儿子西门奇死后,他早已失去冷静的理智,除了杀人外,几乎没有事情能使他高兴。他变得更恐怖、变得更残忍;在他心里没有感情、没有朋友。所以他的一切都随着他那狠毒的心而失去,甚至于连他的生命都即将毁去……” 空中仅有几片淡淡的浮云,随着轻风缓缓移动。 幽灵大帝西门熊趁着黄昏的时候,独自一个人乘着一匹坐骑,向大漠驰去。 他望着将残的天色,嘴角上漾起一丝笑意,冷酷地望着天空中的浮云,非常沙哑而低沉的低语道:“石砥中啊石砥中!我西门熊要是真栽在你手里,就枉在江湖上白混一辈子了,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中……” 他恨恨地挥动长鞭,啦啪地击在马背上,好像这匹忠于主人的坐骑和他有着极大的仇怨似的。那匹马长嘶一声,身形跃起,在滚滚大漠中直驰而去。 幽灵大帝能连自己都不知道奔驰了多少时候,只觉暮色愈来愈浓,一股浓烟在空旷的漠野升起。他轻轻拭去额角渗出的汗珠,长叹道:“总算找到地方了!” 他缓缓朝那浓烟行去,只见一大堆汉子围着一堆熊熊的烈火,正在烤着牛肉。那群汉子俱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这个老狐狸,对他的出现多少有点意外。 西门熊飘身而下,道:“请问房登云在这里吗?” 其中一个汉子随手指了指左边,没有说话。 幽灵大帝西门熊嘿嘿笑了几声,移身向左边行去。 在一个大篷幕里,这时有一线灯光透出来,幽灵大帝西门熊轻轻一掀幕帘,只见一个人正在灯光下聚精会神研究一张地图。 他心神一颤,脑海中疾忖道:“真想不到房文烈已将我绘成的大漠金城位置图交给了他哥哥!嘿,房登云恐怕已经开始找寻了。”他嘿嘿笑道:“房兄!” 篷幕里的房登云似乎是吃了一惊,他惊觉地抬起头来,急忙将那桌上的秘图收藏起来,阴冷地道:“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要将这张图夺回去?” 幽灵大帝西门熊嘿嘿笑道:“那张地图对于我已无关紧要。房兄,你请放心,我没有和你再争夺金城的意思,大漠金城终将属于你的!” 房登云嘿嘿笑道:“你会放弃这金城里面的金银珠宝,还有那足可傲世的鹏城秘笈?西门熊,我想你会舍不得放手!” 西门熊眉头深锁,道:“你倒看得清楚,我的确有点舍不得放弃,不过我现在却不想和你争这份权利,只是有点事先和你谈谈。” 房登云冷冷地道:“是不是想要讨回那张地图?” 西门熊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天我来这里不是和你争论秘图谁属的问题,我是想告诉你一点关于令弟的事情。” “嘿嘿!”房登云阴沉地大笑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西门熊黯然道:“他不幸死了……” 房登云全身惊颤,道:“你说什么?” 他心中大寒,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身子向前一移,一只手紧紧抓住幽巡视大帝西门熊的衣服,道:“你再说一遍!” 幽灵大帝西门熊见他那种急焦而忧伤的样子,暗中不禁冷笑,他缓缓将房登云的手臂移开,道:“令弟已经死了……” 房登云不信地沉思了一阵,他非常清楚这个幼弟的功夫,江湖上除了仅有的几个厉害人物外,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伤得了他更何况是杀死他。 房登云冷冰地在幽灵大帝西门熊脸上瞥了一眼,嘴角上闪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我不信,西门熊,你又想跟我耍手段了!” 西门熊心中一急,道:“这是真的,我西门熊难道还会骗你!” 房登云冷哼一声,道:“你的诡计太多了,据我观察,你是个只求利益不择手段的厉害人物。只要对你有利的事,你用点心计骗骗人,那也是很平常的事。” 幽灵大帝没有想到每个人对自己的批评都是这样难听,他心底有一股难以遏止的怒火,道:“信不信由你,我只要将这件事告诉你就行了,令弟在临终之前曾要老夫这样转达,现在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房登云冷笑道:“我弟弟死后,你知道我首先要杀谁?” 西门熊一怔,道:“当然是找那个凶手了。” 房登云嘿嘿一笑,道:“你错了,我首先想杀的是你!” 第149章 幽灵大帝西门熊心中大颤,愤怒地道:“杀你弟弟的又不是我,你和我过不去干什么?” 房登云冷冰地道:“我弟弟在去幽灵宫之前曾交代过我,如果他不幸死去,一定是中了你的阴谋诡计,因为你想除去我们兄弟早已经不是一天的事了。” 西门熊冷哼一声,道:“你连杀你弟弟的人名字都不问一声,就先对我发狠,这算是那门子英雄!对我凶没有用,该杀的是那个凶手!” 房登云淡淡地道:“我相信你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因为他能杀死小弟,必也会杀你,你今天所以来找我,完全是想借我的力量替你除去那个人。我看人最明白,猜的对不对,你心里比谁都有数。西门熊,我没有说错吧!” 西门熊冷煞地道:“这是你们的看法,凭我西门熊在江湖上还不需要向人求助。杀死令弟的是回天剑客石砥中,我言尽于此,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自怀中拿出那个青玉指环,在房登云的眼前轻轻一晃,冷冰一笑,道:“你看到这个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房登云伸手接过,仅仅瞥了一眼,道:“不错,这正是我们家传指环!” 西门熊得意地一笑,道:“令弟在临死前,曾要老夫将这个交给你,他说你只要看见到指环就会明白一切。这是他仅有的遗物,你留着作个纪念吧!” 房登云目中隐隐透出泪影,他双目寒冷如刃,紧紧盯着那枚青玉指环,许久没有表示。 幽灵大帝西门熊见他神情有异,目光诡异的一闪,道:“房兄,你请不要太过悲伤,这是命运的捉弄。老夫现在先回幽灵宫,关于替令弟报仇之事,你只要信得过老夫,随时可来找我商量,老夫必舍命奉陪去找回天剑客石砥中,一定不会使令弟含怨而死。” 他正待举步行去,房登云突然说道:“西门兄慢行,小弟有件事要问你。” 幽灵大帝西门熊一煞身势,转过身子道:“房兄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房登云冷冷地道:“我弟弟之死,你该有一半的责任。” 西门熊长叹一口气,道:“那是因为我照顾不周所造成的疏忽,也是我一时的大意,房兄,对令弟的不幸,我非常难过。” 房登云嘿嘿一笑,道:“你对舍弟的恩惠我非常感激,尤其千里送信更使人敬佩。西门兄,我有一点疑问不知道该不该说。” “嘿!”西门熊低喝一声,道:“请说!请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公开的事,只要房兄有问题,老夫当然尽自己所知告诉你。” 房登云冷煞地道:“舍弟在死前,你可曾给他吃过什么东西?” 西门熊一呆,道:“这是什么话?” 房登云面上陡地罩上一层杀气,双眉一耸,自那冷酷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你不但给舍弟服了药物,连对文法相都施了手段,舍弟所以会死,全是你药物作祟的结果,你自认那是一项秘密,却不知道舍弟早巳察觉出来了。” 西门熊急得一摇手,道:“误会,误会,这全是误会!” 房登云向前斜跨一步,道:“你给他们服了慢性毒物,满以为等到杀死石砥中后,他们的药物也可以发作,那时不但除了大敌,连与你相处的朋友也都一并消灭。西门熊,你的心好毒啊!” 西门熊脸色一沉,道:“房兄,我希望你说话要有证据!” 房登云冷笑一声,缓缓扬起那枚指环,道:“你自己看吧!舍弟在这里说得很清楚,不但他发现了你的阴谋,连文法相也看出你的诡计。他俩在这种情形下当然不会为你出力,又不敢翻脸,只得隐忍不发作,舍弟在受伤之后极快地用针将所有的经过刻在这枚指环上,可惜你没看出来!” 西门熊伸手将那枚指环夺过来仔细一看,果然上面有无数的小字,他难以置信的道:“我不信令弟能在极短的时间中刻出这样多的字!” 房登云冷冷地道:“你不要忘了,我们六诏山曾以雕刻针刺闻名江湖,这种绝技我们每个人都会,不要说是一个指环,就是一根头发我都能刻上一首诗,这点功力并不足以为奇!” 幽灵大帝西门熊一生都暗计别人,绝没料到强中还有强中手,房文烈临死竟还留下这一手,将自己筹划的阴谋完全公布出来,他通体寒悚地一颤,只觉自草原上武林大会之后,自己处处落进别人的圈套中。 他有种面临末日的恐惧,颤声道:“房兄,我们有话好谈,这事是令弟误会了!” 房登云不屑地道:“舍弟虽是一身贱骨,却从不冤枉别人。阁下血债血还,我身为舍弟的兄长,不得不向阁下先讨回这笔血债!” 幽灵大帝西门熊深俱戒意,道:“你这样不是太冒险了吗?” 房登云略略一怔,道:“阁下难道还有花样不成!西门熊,你今天是自投罗网,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哪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满面浓聚着杀机,两道斜眉高耸,那双冷寒的眸子紧紧逼射在幽灵大帝西门熊的身上。 幽灵大帝西门熊嘿嘿—笑,道:“你既然这样不识好歹,老夫只有在手底下和你分高低了。嘿嘿,房兄,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 “锵!”的一声大响,幽灵大帝西门熊手中已多出一柄寒光四顾、冷芒如电的长剑,他轻轻在空中一挥,颤出一道斜斜的光弧,慎重地凝望着房登云。 房登云冷冷地一笑,道:“你的那套伎俩我早就知道了!很好,西门熊,动家伙你比我差得太远,我这支寒山大笔除了败在石砥中手里,还没遇过敌手!” 他轻松地将自己那支轻易不动的寒山大笔拿出来,淡淡地敝了一眼,轻轻握在手中,恍如没事一样。 西门熊冷哼一声,怒道:“我不信你能比我强过多少!” 他奇诡地一晃身形,手中长剑奇幻地划出,这老狐狸能在江湖上独树一帜,自然有其不可忽视的力量,仅仅一招就已显示出功力的深厚了。 可是他今夜遭遇的对手太强了,六诏山能够在武林中占一席之地,当然也有它不可忽视的力量,房登云鼻子里冷冷一哼,寒山大笔突然一抖朝他剑上一点…… “叮!” 数点寒星进溅射出,双手臂俱是一震,各自飘退五尺。但是在这兵器交击中,房登云的功夫可较幽灵大帝西门熊高明多了,身子在一带之后又持笔扑了过去。 幽灵大帝西门熊心中大骇,急忙一掠身形,拔高数尺,长剑挑起一道白光,连挥七剑。 双方都是顶尖的高手,身形稍沾即走,眨眼之间连换数招。由于两人这一动手,立时惊动四处的那些汉子,他们都是房登云的手下,俱拔出长剑将西门熊围困起来,显而易见,他要从这里冲出去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西门熊厉吼道:“房登云,你逼人太甚了!”房登云施展手中那支寒山大笔当真是出神入化,逼得幽灵大帝西门熊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房登云狠辣地攻出几招,冷冷地道:“大英雄,你昔日的威风到哪里去了!” 西门熊大吼道:“我跟你拚了!” 房登云应了一声,身子化作一缕轻烟,灵巧地一闪,那尖锐的笔尖突然砰的一响,数缕黑星在间不容发间射了出来。 “呃!”幽灵大帝西门熊身子一个踉跄,痛苦地低吟一声,长剑顿时掉落在地上。他紧紧捂住胸前,一股血水直涌而出,痛苦地颤了颤,大吼道:“你居然暗器伤人!” 房登云冷冷地道:“这还是对你客气,如果我存心整你的话,就不会让你这样痛快地死去。现在你已活不成了,在下还要再去追寻石砥中,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舍弟仇人。” 西门熊全身直颤,道:“你没有一丝感情!” 房登云奔过来给他一脚,踢得他在地上翻了个滚,张口喷出一道鲜血来。房登云冷笑道:“杀你等于杀猪,对你有什么感情可讲!” 西门熊愤怒地吼道:“我幽灵宫的弟子会找你报仇!” 房登云不屑地道:“那个鬼地方你不提还罢,提了我就满肚子气!西门熊,惹恼了我一把火将你的老窝烧个精光!” 西门熊颤吼道:“你!” 他身子在地上连翻几个滚,绝望地死去。 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带着他那一身罪恶奔向黄泉路,这个因果循环的下场,只有在他死前的一刹那才能领会…… 静谧的漠野响起一连串铜铃声,叮当叮当的铜铃有节奏地敲击着,丝丝缕缕清脆地飞越空中,才袅袅散去又叮当叮当地响起,漠野清冷,配上这叮当不停的铜铃声,使这富于神秘的大漠更加神秘了。 红色的骑影,再加上全身白衣的骑士,孤独地奔驰在这遍地黄沙的大漠上,的确有种太单调的萧索。可是,却也显出这个神秘男子的不凡心境,他——石砥中像沙漠之神一样在那里出现。 他也是像个隐遁的幽灵,隐身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身到一个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他来自哪里,也该回归哪里,在这来去之间,他所能留在世间的只是那些传奇的事迹,以及浪漫的爱情。 西门熊的死迅很快传进他的耳中,但是他猜不出房登云为什么会杀死这个老狐狸。他一个人徘徊在这令他不能忘怀的地方,留恋着这里的一切,哪怕是一沙一石,在他心底都有浓厚的感情。 明天,他便会在这块土地上消失,永远不会再看到这漠野风情了。他知道自己的归宿,未来伴随他的将是那无穷的寂寞和无尽的回忆,所以他对自己的未来难免有一丝迷茫和惆怅! 第150章 嘴唇轻轻颤动,长叹了口气,自语道:“萍萍会原谅我吗?我们都得为自己活下去,为自己的未来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穹空的蓝天白云,他忧郁地叹了口气,非常焦急地望着大路,望着他所等待的人。 自那迤逦开去的漠野尽头,缓缓出现一道黑影,回天剑客石砥中怀着无比的的激动,喃喃道:“他终于来了,我的心愿总算了。”唐山客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身上十分憔翠,那头雪白的发丝像他的标帜一样,使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谁。 他大惑不解的望着石砥中,道:“石兄,你找我有什么事?” 石砥中激动地飘身而来握着他的手,道:“唐兄,我有事相求!” 唐山客愕道:“石兄,小弟承蒙阁下几次抬手放生,对你除了敬佩之外,还有一份感激,你有什么事请吩咐!” 石砥中长叹了口气,道:“唐兄,萍萍在名分上还是你的妻子,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爱她的,在我走之前,我请你照顾她、爱她,像以前一样。她将是一个好妻子,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 唐山客一呆,道:“石兄,你这是干什么?萍萍是爱你的,我白知不配去爱她,但是你怎么可以让她伤心,石兄,你不能!” 石砥中目中含泪,叹息道:“我们从开始相识就注定不能结合,唐兄,我原本是一个四海飘泊的浪子,未来我选择了一条孤独的路,我们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你比我强多了,她和你在一起会更幸福。请不要拒绝,否则我会感到遗憾!” 唐山客激动地道:“她对你,你对她,难道不真情!想来想去,总觉得你们若无圆满的结局,将是使天下都要同声一哭的憾事。” 石砥中的神情凄惶,黯然道:“什么叫真情?无非是在骗自己,彼此之间有许多承诺都不能认真,否则将苦恼一辈子。唐兄,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将是最后一次,希望你我不要让我失望,萍萍是个纯情的女孩子……” 唐山客庄重地道:“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如果双方相爱,对于往昔的回忆也应该没有一丝遗憾。石兄,虽然我只是个俗人,可是我总觉得你这样做,将是人间憾事!” 石砥中淡淡地道:“唐兄,你不要说了。” 他缓缓解下自己身上的长剑,深情地瞥了这柄伴随他半辈子的神器,有种留恋不舍的样子。他低沉地道:“这是我的第二生命,也是我真正依赖的伴侣,现在我送给萍萍,请你交给她,并为我祝福她!” 唐山客含着泪水伸手接过来,道:“你要去哪里?” 石砥中长叹一口气,道:“一个遥远的地方,你们会把我忘记,时间也会冲淡记忆,让该过去的过去吧!”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悄悄移了过来,石砥中和唐山客都惊觉出这人来意不善,两个人同时望着这个满面杀气的房登云。 房登云嘿嘿笑道:“我等你不少时候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传说你杀了西门熊,我真不明白你们同类相残,到底是为什么?房兄,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房登云冷冷地道:“我弟弟是死在你手中吗?” 石砥中长吸了口气,道:“这个有什么值得奇怪,一个黑道人物之死是江湖上的大幸,我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 房登云一呆,倒没有料到回天剑客石砥中会直截了当如此回答他,他双目喷火,红得甚是吓人,身子轻轻颤抖,冷冷地道:“舍弟和你有何仇恨你非杀他不可!” 石砥中摇摇头道:“你只知道令弟之死是件十分伤心的事,你为什么不去想想他曾害死多少人。自从他上了你和西门熊的圈套后,在江湖上惹了多少是非。房兄,你身为兄长,非但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还要去指使他学坏,他所以有今天的下场,你该负完全责任!” 房登云怔怔然道:“你倒是说得很轻松!” 石砥中冷漠地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歪曲事实!” “放屁!”房登云闻言大怒,身子向前移了一步,道:“你杀了舍弟还要将责任推以我的头上,石砥中,你太可恶了,我们六诏山的子弟在江湖上绝不容许别人欺到头上,你怎么对付我小弟,我也怎么对付你!” 石砥中冷笑道:“我希望你离开这里!” “嘿嘿!”房登云低沉地嘿嘿一笑,道:“要我离开不难,拿下你的脑袋我自然走路!” 唐山客双眉深锁,道:“朋友,你聪明点好,这里轮不到你发狠!” “呸!”房登云不屑地啐了一声,道:“姓唐的,你少他妈的那样没骨气,老婆给人抢了还要厚颜无耻去巴结人家,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这句话说得太重了,不但唐山客神情一变,连回天剑客石砥中都觉得难以忍受。唐山客身子斜斜一跃,满脸杀气地笑道:“看来我们只有在手底下争这口气了!” 房登云冷冷地道:“我找的不是你,姓唐的,你滚到一边去!” 唐山客气得大吼一声,正要过去和他动手,回天剑客石砥中伸手将他一拦,长叹一口气,道:“他说的不错,这事因我而起,该由我自己来解决。唐兄,忍下这口气吧,他会后悔今天说过这句话!” 房登云伸手拿出那支寒山大笔,在空中一抖,发出一连串嗡嗡之声。浓眉往上一耸,大吼道:“石砥中,我不杀你誓不回去!”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话不要说得太满,当心闪了舌头!” 房登云嘿地一声,挥着那支粗粗的大笔直抡而来,他今天是存心拚命,手上招式俱是辣招,石砥中空手应付颇觉吃力,一时竟被逼得倒退几步。 唐山客一见大寒,拿起那柄金鹏墨剑,道:“石兄,你拿这个……” 石砥中挥出一掌,道:“不要,我不希望它再沾上一点血腥。唐兄,你放心,我还有办法对付……” 房登云诡谲地攻出两招,嘿地冷笑一声,道:“石砥中,你要是怕死,何不大方地拿它出来!” 石砥中身子幽灵似的一晃,冷冷地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他缓缓抬起右掌,自掌心中射出一股流滟,这股光华清亮闪烁,像是洁玉一样,这正是练至顶峰的“断银手”。 石砥中盯着房登云道:“你要是再不滚,那后果可不堪想像了。” 房登云一挥大笔,吼道:“去你妈的,谁怕你那只狗爪子!” 回天剑客石砥中黯然一声长叹,对这个始终执迷不悟的对手顿觉十分可惜,他凛然长吸口气,右掌随着那股颤射出来的寒芒挥去。 “呃!”晶莹的光华流颤而去,房登云低吟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在地上一翻,许久才自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怨毒地瞪着石砥中,道:“你为什么手下留情!”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不忍你们房家断绝香火!” 房登云全身直颤,道:“我还会找你报仇,这并不是真正的结束。” 石砥中摇头道:“你没有这个本事了,我虽没有杀了你,却毁了你全身的功夫。我希望你重新做人,不要再拿武功去害人。” “你!”房登云气颤道:“你好毒辣的手段!” 回天剑客石砥中黯然道:“不管你对我怎么批评,我知道这是我该做的!” 冷静的漠野上突然传来轰轰两声巨响,只见沙影漫空,像一层黄雾将整个天空都弥漫起来,地上的沙石开始流动,恍如陷人流沙—样。 唐山客心神剧颤,道:“流沙!” 石砥中长叹一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出现,唐兄,你将看到鹏城了!” “什么!”房登云诧异地道:“鹏城在这里?” 石砥中斜睨他一眼,对这个在大漠找寻鹏城甚久的邪道高手,有种说不出的反感。他颔首道:“鹏城是会移动的,没有人能找到它真正的位置!” 房登云不信地道:“你怎么知道鹏城会在这里出现?” 石砥中淡淡地道:“我不同,我进去过里面,当然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度出现。房兄,得不到的事不要强求,希望你能了解。” 房登云突然若有所失地凝立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仅是愕然望着黄澄澄的流滟,像是被神奇的景像震撼住了。 渐渐地,满空云霞里射出万道金光,闪烁的金芒耀眼生辉。除了金光外,仅能隐隐看到一座金城,恍如是浮在半空中的云雾里。虽然看不真切,却依稀能看到这座神秘鹏城的轮廊。 “嗯!”大红突然发出一声亮亢的低鸣,它扬起四蹄在地面上来回奔驰,石砥中招手将它唤来,黯然道:“大红,我们再见了!” 他目中闪过一丝泪影,望着这个忠贞不二的老朋友,它也舔着他的脸,像是知道就要分离了。 石砥中望了唐山客一眼,道:“唐兄,我送给你!” 唐山客摇头道:“我没有这个福分,石兄,你千万不要这样做!” 石砥中以梦幻般的声音道:“宝剑赠玉女,名驹送英雄,唐兄,你不要辜负我这一番苦心!” 他落寞地长叹一口气,身形斜跃而起,向那沙影里的神秘之城奔去。 在流飞的沙影里,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身形由深而淡,身形在空中飞跃,霎时扑进神秘鹏城黄金大门之前。 那两扇黄金大门缓缓启动,他回身站在门口向外挥手,唐山客面上一阵抽搐,痛苦地挥着手,吼道:“石兄,你是沙漠之神!” 沙影里传来石砥中的话声,道:“忘了吧,忘记过去的一切!” 151 “快!快走!”杜姨挥手不停道:“我不带伤,如何向岛主交待,同时,我可以假做伤重昏迷,让你们好去得远一点!” “唉!”白冷秋无话可说,叹了口气道:“您!杜姨!大恩大德,改日再报吧!” 说完,拉着金白羽道:“不要展功,隐身出谷!” 金白羽完全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只有听白冷秋的话,照办不误。 两人左穿右躲,专择柳荫深处,小溪岸堤隐蔽之处,向谷外走去。 好在白冷秋对地形十分熟悉,轻易的出了“长春谷”的洞口。 金白羽道:“妹妹!现在该可以把事情说明白了吧!” 他依然是那样从容不迫。 白冷秋焦急的道:“不行,我们得离此百里之外,才能谈得上暂时的安全!” 金白羽笑道:“天啊!走一百里?这等走法不要走到半夜!” 白冷秋道:“现在可以展功了,近午时分,一定可以赶出百里之外!你不饿吧!” 金白羽摇摇头道:“我好像精神特别好!” 白冷秋心知是八颗圣药的关系,她对着神情潇洒的金白羽,感觉到无限的亲切,芳心之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 因此,她微微一笑道:“既然不饿,我们较量一下轻功如何?” “妹妹!”金白羽不由童心大喜。 他日夜所追求的,就是与妹妹相处,过一个手足情深的亲切之日。 如今,他眼见白冷秋喜上眉楷,憨态可掬,竟要与他比较轻功,喜不自禁,忙连声道:“好哇!我让你五十丈!” “不要!”白冷秋忘记了危险了吗?不是。 她要逗着金白羽展功赶路,早早脱离将要被抓回的危险范围,到安全地区。 因此,她撒娇的道:“你看不起我是吗?” 金白羽笑道:“好好好!妹妹出自名门,做哥哥的焉敢看不起你!来,一齐动身吧!” “好!”白冷秋与金白羽并肩而立,娇叱道:“一!二!三!起!” 两人一齐展势,同时而起。 两道飞烟流云似的身影,在原野上奔驰。 白冷秋心有城府,因此开始就全力而为。 金白羽的功力,却高过白冷秋一筹,本可以超前十丈八丈,并不吃力。 然而,他没有。 他心目之中,认为在自己妹妹之前,不必要真的争强夺胜。 另外,他飘零江湖十余年来,所要找的妹妹,现在才似乎真的被他找到了,要与她多亲近亲近。 所以,他并末真个的施展全部功力,却也毫不落后的随着白冷秋亦步亦趋。 眼看日上三竿。 料着离开长春谷已有五十里开外。 白冷秋还是一味狂奔疾射,鬓梢眉角,晶莹反光,分明已见汗渍。 金白羽不由道:“妹妹!歇一会儿不行吗?” 白冷秋脚下不停,口中道:“你累了!” “哈哈哈哈!” 金白羽不由朗声而笑道:“我却没累,只是你……” 他指着微见汗渍的白冷秋又接着道:“你怕真的累了!” 白冷秋不由脸上一阵发热。 她已察觉自己额上有汗,而再看金白羽,毫无倦容,呼吸均匀。 因此,她含羞带愧的道:“你取笑我?” 金白羽忙摇头道:“不!我怎会取笑你呢?只怕你累坏了身子!” 白冷秋心中不由泛起一丝丝甜蜜蜜的,但却皱着眉头道:“比赛事小,逃出虎口事大!” “妹妹!”金白羽猿臂舒处,硬把白冷秋前进之势拦住,朗声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白冷秋急道:“使不得,你……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 金白羽挺胸道:“但是,我也不怕!一切由我出面……” “不!”白冷秋坚决的道:“走!快走!此时我无法对你解释……” 金白羽大急道:“我们跑到何时为止,难道跑一辈子!” “百里以外!” 白冷秋的语发人动,飞矢一般的自顾向前射去。 金白羽摇摇头,无可奈何的也只好跟着狂奔疾泻。 一轮红日已快当头。 远远已看出官塘大道。 一座鳞次栉比的市镇,缕缕炊烟四起。 白冷秋才收下势子,略带喘息的道:“好了!现在想展功也不行了!”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是累了吧!” 白冷秋小嘴一噘道:“还说呢?不都是为了你!” 金白羽心想:“天知道,我明明不要跑,是你要跑。” 但是,口中却道:“好妹妹!都怨哥哥好不好!” 白冷秋凤眼斜瞟着道:“谁也不怨,怨命!” 金白羽摇头道:“命?什么叫命!命的好坏,全由自己,好比,适才我们想跑,就得跑,我们若是不跑,谁也没法叫我们跑,这是命吗?” “不同你抬杠子!”白冷秋一扭腰,人已上了官塘大道,指着不远的市镇道:“到镇上歇歇去!” 金白羽道:“最少要喝点水!” 说着两人携手向镇上走去。 眼看已到镇梢…… “姑娘……老身等你很久了!” 一声冷峻异常,令人不寒而栗的喝叱,由路旁竹林之中传出。 白冷秋不由一怔,撒手退后七尺。 竹林中并肩走出三个人来。 为首的白发皤皤,乃是长春岛中四大使者的第一号人物——申大娘。 左首,正是一身青衣的乔三姑。 右边,是一位通身粉红劲装,十分矫健,但也婀娜多姿的女郎。 三人缓步走出竹林,上了官塘大道。 白冷秋粉脸惨白,双目发直。 金白羽一见,不由问道:“妹妹!她们是什么人?” 白冷秋惶恐至极,忙道:“不关你事!你不要插手!” 说着,抢上几步,对为首的老太婆道:“申大娘……” 申大娘毫无表情,铁板似的面孔,说道:“先见你大师姐!” 白冷秋又向那粉红劲装的女郎恭身为礼叫了声:“大师姐!” 粉红劲装女郎十分严肃的道:“你与金白羽随我们到竹林一谈,免得在此惊世骇俗,大家不便?” 申大娘不等白冷秋开口,又冷冷的道:“我们先去了!” 说着,三人头也不回,已钻进了竹林之内。 金白羽不由微愠道:“妹妹!是你们师门的人!” 白冷秋六神无主,面如死灰,点头应道:“正是!” 从她神色上看,分明是畏惧至极。 152 金白羽心想:“尊师重道乃是理所当然,何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想着,不由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说到这里,不由正色道:“妹妹!你难道……难道说做了有把门规的事吗?” 白冷秋满腹委屈,此时已不容多讲,摇摇头道:“对!” 金白羽理直气壮的道:“看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说着,率先进入竹林。 密密麻麻的竹林,浓荫遮天。 竹林最后,原来是一层断岩,甚是隐秘。 但见申大娘等三人,已背对断岩并肩岳立,每个人都气势冷峻,面隐严霜。 白冷秋早抢上前去,哀求的道:“大师姐千不念万不念……” “住口!” 红衣女郎勃然变色,戟指着白冷秋,声色俱厉的喝道:“七丫头,你眼睛连岛主都没有,还有我这个大师姐吗?” 因为武林之中,各门各派的门规固有不同,但是有一条不成文的通例,却是人人要守的。 那就是任何门派处理“家务”,外人都不能插手,更不能表示意见。 金白羽虽然一肚皮不高兴,但只好忍耐下去。 白冷秋含泪道:“小妹一时的错误,难道大师姐不能谅解!” 红衣女郎怒火益炽,冷冷的道:“谅解!这是可以谅解的事吗?” 申大娘也厉声喝道:“姑娘!你可知道你这一招毁了本门一甲子的规矩吗?” 白冷秋道:“我知道!可是……” 红衣女郎大吼道:“可是什么?还有脸说吗?” 申大娘冷森森的道:“我很佩服你,居然说服了杜四姨,她也为了姓金的自刺一刀!本事不小!” 红衣女郎又道:“杜四姨现在已经为你被岛主严刑拷问,七丫头!你于心安否!” “哦!”白冷秋想了杜四姨为自己的事,已经刺伤肩胛,如今…… 她感到比自己受岛主的拷打还要难受。 因此,悲从衷来,不由道:“好!我随你们回去!” 红衣女郎冷冷一哼道:“谅你不回去也不行!” 白冷秋道:“一切的罪过都在我,与四姨无关!” 申大娘冷笑道:“杜四姨自刺一刀,难道我们看不出,她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不要说了!”白冷秋凄厉的尖声而叫,抹抹泪痕,愤慨的道:“我随你们回去,要杀要剐,由我承当!” 说完,真的泪也不流,挺立当地。 申大娘冷冷一笑,用手一指金白羽道:“还有你!走!” 金白羽满腔怒火,正在无处发泄,闻言冷冷一哼,缓缓跨上前去,冷森森的道:“你同我说话?” 申大娘道:“废话!除了你还有谁?” 金白羽双目陡然暴睁,射出了冷电似的寒芒,咬着牙低声的道:“那算你自找麻烦!” 说到这里,突的提高语气,雷吼道:“适才我尊重你们一派的门规,因此未曾说话,想不到你找上我青衣修罗,哼!哼哼!算你瞎了眼,瞧错了人!” “放肆!”黑影一飘,从未开口的乔三姑电射而出,逼到金白羽身前五尺之处,喝道:“青衣修罗又如何!” 金白羽毫不示弱的道:“专门杀人的祖宗!” “好狂!” 乔三姑的话未落音,双掌已发,快逾追风的直取金白羽抓到。 金白羽大喝一声:“来得好!” 不闪不躲,反腕认定乔三姑的双腕抓去。 “啪哒!” 一声大响,两人各自退出七八尺之外。 这一招竟拚了个半斤八两。 乔三姑神色不变,掌式已成。 金白羽心想:“难怪妹妹对师门心存畏惧,这般婆娘似乎都有两下子……” 想着,也不敢大意,双掌一挫,抢制先机,直拍乔三姑的迎面九大要穴。 这一招是他抢先出手,心存必得,因此,竟用上了七成力道。 掌势未到,劲风已成,含怒出手焉同小可。 乔三姑乃是行家,一见忙不迭挥掌卸力。 不料,金白羽一掌既出,二掌又到,斜地里连环上步,开气出声,喊了一声: “着!” “三姑速退!” 喝叱声中,申大娘已横势运掌,迎着金白羽的斜飞掌力劈了一掌。 饶是如此,乔三姑也被震得立椿不稳倒退丈余。 金白羽收势岳立,冷冷一笑道:“不过如此而已!” 申大娘勃然大怒道:“老身接你几招!”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你自问比她强多少?” 申大娘闻言,只气得白发乱抖,老脸变色,沉声大喝道:“金白羽!你好狂!” 金白羽既已动手,便毫无顾忌,冷然道:“不是在下太狂,只怪你们太不中用!却又狐假虎威,专门吓唬晚辈!” “不要多口!” 申大娘愤怒振掌,双臂陡然一摆,遥遥发出。 白冷秋一见,娇声呼道:“小心!九曲神掌!” 金白羽不由一楞。 因为,他已感到申大娘的掌风弯弯曲曲,似乎十分软弱,但怪异的是完全找不到力道的所在,根本无法消除,自然更无从硬拚了。 如今,又听白冷秋的喊叫,一时没了主意,犹疑不定起来。 就在他分心散神之际,忽觉一股软如棉絮,韧似柔刚的力道,绞缠着逼近了来。 他心头一震,一式鱼跃龙门,弹身跃出丈余。 恁令他如何的快捷,也不由手忙脚乱。 申大娘冷冷一笑道:“姓金的,这一掌的滋味如何?” 金白羽怒不可遏道:“邪门歪道!” 申大娘扬掌作势,脚下步步前移,嘴里缓缓的道:“我让你再尝尝这个邪门歪道吧!” 金白羽有先前一招的经验,毫无所惧的道:“你全力而为吧!” 两人眼看逼近,忽地同时出手。 “蓬!” 闷雷似的一响,劲风如潮,震得林木萧萧,竹叶如雪片似的飞落。 又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一旁的乔三姑一见,震掌揉身…… “住手!” 红衣女郎娇叱一声,对申大娘、乔三姑道:“他是岛主所要的人,既不能伤他,打个什么劲!” 申大娘红着脸道:“可是!他这般傲劲……” 乔三姑道:“他不愿随我等回谷,只好如此!” 请续看第七部《长春岛主》 153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一回渐现端倪 红衣女郎淡淡一笑道:“哪怕他不乖乖的随我们回去!” 金白羽一听,冷峻异常,不屑的道:“姑娘难道你要抓我回去?” 红衣女郎十分冷静的道:“姑娘还没有这个雅兴!” 金白羽道:“除此之外,只怕由不得你了!” 红衣女郎面色一沉,不理金白羽的话,却转面向白冷秋喝道:“七妹!你是背叛师门任由杜四姨为你顶罪,还是陪我们回去?” 白冷秋摇摇头,一双泪眼凝视着金白羽,咬着不唇,半晌讲不出话来。 红衣女郎又催促着道:“说呀!” 白冷秋终于哭着道:“随着大师姐回去!” 红衣女郎淡淡一笑,不理会两个老太婆招招手道:“走!回谷!” 金白羽不由呆了。 他怎能眼看着自己妹妹就这样回去呢,从三人的神态来看,回去之后,一定得受门规的制裁极为严重的处罚,甚而有生命之危。 何况,事情的发生,乃是因为自己而起呢? 因此,他大吼声道:“慢着!” 红衣女郎回身一笑道:“阁下,我奉了师命,带小师妹回去,又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白冷秋回眸凝视,泪痕满面道:“你自己走吧!让我一个人回去!” 金白羽心如刀扎,他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忽然双拳在空中疾划,厉声吼道:“我随你们去!” 红衣女郎闻言,露出得意的笑容,俏皮的道:“哪怕你不乖乖的跟我们走!” 金白羽满腔怒火,但碍于白冷秋的立场,只是不能发作,闷着一肚皮的气道:“一切都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你少得意!” “哼!”红衣女子鼻孔里冷哼一声道:“傻小子!假戏真做!” 说着拉住白冷秋的手,又道:“七妹!我们带路!” 说时,一抖手,招呼白冷秋,两人弹身向竹林外穿去,同样身法,同样快捷! 红衣女郎分明是要以白冷秋为“人质”,逼着金白羽回长春谷。 金白羽焉能看不出她挽着白冷秋之手的真意,不由冷笑着道:“小家气!” 一旁的申大娘与乔三姑早催促着道:“请吧!” 金白羽没好气的道:“在下乃心甘情愿,难道要你们押着我不成!” 申大娘冷冷一笑道:“只怕咱们老姐妹一走!你找不到路!” 金白羽反唇相讥道:“在下若是先动身,又怕你们追赶不上!” 说着,真的一扭蜂腰,陡然离地而起,凌虚身子一折,头前脚后,箭一般的向林外射去,瑞的是轻巧灵便,快逾追风。 申、乔二人互望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了惊惶之色。 她们彼此心中明白,以她们修为之深,也被金白羽其疾如电的身法给震慑住了。 五条身影,分成三拨。 抛开官塘大道,专向荒山野谷人烟不到之处狂奔。 敢情却有一条既荒僻又便捷的道路,难怪先前金白羽与白冷秋奔了大半天,依然没能脱出追赶的三人之手。 两个时辰左右,又回到了长春谷。 红衣女郎进谷之后,含笑对金白羽道:“岛主此刻正是练功时候,劳驾请在精室稍候!” 说着,又向白冷秋道:“七妹!到我房中歇息吧!” 白冷秋哪有说话的余地,一双含悲带怨的泪眼,止不住的瞧着金白羽。 金白羽说不出的酸楚,也只有尽在下言之中。 红衣女郎双掌连击两下,发出两声脆响。 正厅内飞也似的跑出两个十余岁的女孩。 红衣女郎一指金白羽道:“送这位相公到精舍,好生款待,等候岛主接见!” “是!相公请!” 两个女孩十分灵巧,左右一分,伺立路侧! 金白羽只好迈步向精舍走去。 他一步三回头,但见白冷秋也随在红衣女郎的身后,不断的回头向自己挥手。 此情此景,令人有生离死别的感觉。 真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金白羽也不由滴下几点英雄泪来。 到了精舍,那两个小女孩真个忙不迭的捧茶送水,少时,又送来极为精美的酒菜。 约莫是初更时候。 两个小女孩提着一对纱灯,恭声道:“岛主有请相公!” “带路!”金白羽早已等得不耐,闻言跨步而起,随着那两个小女孩走去。 从精舍的侧厢,又迂回来到垂柳夹道的前谷。 但见,一连五进的中门大开,灯火辉煌,如同白昼,每两盏纱灯之中,都肃立着一位俏丽的少女,而且是一色的青素劲装,怀抱短剑。 金白羽不由暗道:“好大的气派!这位岛主来头似乎不小!” 他只知自己妹妹受业名师,也曾一再追问金韵心的门派,怎奈金韵心讳莫如深,从来不说。现在一见,打量着实在下同凡响。 金白羽一连过了三进大厅,跨上第四进的台阶,他不由一楞。 因为,第四进两侧所站的少女,虽也一样的俊美婀娜,但却是一色的紫绸宫装。 最奇怪的是,左面一排为首的分明是绮罗春画舫上的小丫头——紫鹃。 他不由停下脚来,奇怪的道:“你是紫鹃?” 酷肖紫鹃的少女,毫无表情,只是冷冷漠漠的单手肃容,朗声道:“相公请!” 金白羽脸上微微发烧,他想:“天下哪有这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 此刻,无数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事实上,不容他多想,只有继续向前去。 第五进大厅,陈设豪华,气氛肃穆。 154 正中,一座檀木香案,高背椅上,一位中年美妇正襟危坐。 那美妇可真是千娇百媚,俨如图画中人,披了件黄绫披风,长可及地。 檀木案的两侧,雁翅般站着六个美艳女郎。 除了一身粉红的“大师姐”之外,右面最后的一个,正是金白羽曾经见过不只一面的苏玉蟾。 那黄绫披风妇人身后,一排站着三个老婆婆。 一个是乔三姑,一个是申大娘。 金白羽不由又是一愕,因为,另外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妇人,实在好生面善,分明见过多次,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 这时—— 苏玉蟾越众而出,肃容道:“岛主请金大侠上坐!” 说着,扬臂略略向左首远在三丈之外的太师椅上挥了一挥! 金白羽虽然满心不悦,十二分的不耐,但也只好拱手道:“多谢苏姑娘!” 苏玉蟾只道:“请!” 金白羽人未坐下,已道:“请问苏姑娘,舍妹现在何处?” 苏玉蟾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十分恭谨的道:“金大侠,上座乃是本岛岛主!” 金白羽不由一阵脸红。 因为自己进入大厅,先前在想那酷肖紫鹃的少女,而后只顾打量大厅的情况,更被那似曾相识的老妇人所困惑,竟忘了对主人行礼。 他又想—— 长春谷的“岛主”不论正邪,乃是自己妹妹的师傅,在自己说,似应以晚辈之礼相见。 如今,这等狂傲,似乎太过于失礼。 同时,自己妹妹的生死存亡,尚掌握在“岛主”手中,纵然如何,也得忍气吞声,何况,从这长春谷所有人的武功上看,这“岛主”也是非凡的武林前辈,岂可一时意气,忽视江湖礼数。 想着—— 金白羽忙的由坐位上站起,侧身而立,拱手齐眉,朗声道:“晚辈金白羽,见过前辈!” 中年美妇一双慑人心神的眼睛,早已凝神在金白羽的脸上。 这时才收回目光,缓缓的道:“金白羽!你是太阳谷的人!” 金白羽不由一愕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中年美妇脸色一沉,微愠道:“此话怎样解释,我希望你在本岛主之前,说话要多考虑!” 金白羽微微而笑道:“在下与任何人说话都是如此!” 中年美妇沉声道:“好狂!” 金白羽道:“山易改,性难易,三军可夺师,匹夫不可夺志,金某不知是真的狂呢?还是生性如此!” 中年美妇右手一按桌面,不悦的道:“在本岛主之前,不得放肆!” 金白羽已忍无可忍,也沉下脸色道:“为了舍妹在此受业学艺,在下不得不以前辈尊敬,岛主不可得寸进尺,须知礼尚往来!” 他侃侃而言,根本没把神明般的岛主放在心上。 六位少女全都面现紧张,摒气凝神。 三个老妇人更怒形于色,振臂作势。 中年美妇却目光一扫,单掌作势,不怒反而嘴角一翘,现出两个梨涡,似笑非笑的道:“啊!好一个倔强的性子,坐下来!” 六个少女与三个老妇,仿佛舒了一口气,彼此互望了一眼。 这分明是表示大出意外。 他们觉得“岛主”好像今天变了一个人。 此刻—— 中年美妇又已轻启朱唇道:“你适才的话实在模棱两可,令人难解,你能说得详细些吗?” 口气十分缓和,神态更是格外亲切。 金白羽依言坐下,也侃侃言道:“在下所以说不是太阳谷的人,是因为既不是来自太阳谷,也不是学艺于太阳谷门下!” 中年美妇并不相信的道:“那为何又算得太阳谷的人呢?” 金白羽爽朗的道:“只因不久之前,遇上三十年前我这柄断剑的主人……” 他说到这里,探手怀内,抽出那柄断剑,顺手扬了一扬。 那中年美妇神情忽然一变,先前一脸的肃穆之色,顿时一扫而空。 一双威棱慑人的眼睛,隐隐有些儿湿润。 她的人也欠身欲起。 金白羽收起断剑,又接着道:“在下又蒙他的栽培,传了整套剑法,而且他老人家说出是太阳谷的人!” 中年美妇忙道:“口说无凭,你就相信?” 金白羽笑道:“一则,剑招功架虚假不得,二来,他还交给我一样太阳谷主的信物!” 他随手又在怀内摸出那块如意形的绿玉,在眼前晃了一晃!接着道:“所以说,在下既习了太阳谷的剑法,当然也可以说是太阳谷的人!” 中年美妇的螓首渐渐低垂,一言不发。 良久…… 她忽然站立了起来,双臂外伸,娇喝道:“晚课免了,各自回房!” “是!” 轰雷似的,四大厅一进一进的应声四起。 西厢的少女各自熄了身畔的纱灯,鱼贯走入西厅,秩序井然。 西厢的少女走完,六位女郎一齐恭身,异口同声的道:“师尊晚安,岛主万年!” 也同时退出大厅,转入西厢。 155 中年美妇又向身后三个老婆婆挥手道:“你们也不去!” 金白羽见她对自己与妹妹之事绝口不提,不由焦急起来道:“前辈……” 不料,中年美妇右手一摆,示意叫金白羽不要开口,她却淡淡的道:“你随我来!” 金白羽心中虽然疑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在他的感觉之上,觉得事态只有好没有坏。 因为,中年美妇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愤怒之色,而且冷静幽怨。 在金白羽想: “也许她对我兄妹之事起了同情之心,在一众门下弟子之前,又不愿忽视了一门一派的规炬,所以才遣走了众人,开脱金韵心……” 想着,见那中年美妇已莲步姗姗,转入厅后,也缓步尾随而去。 转过大厅,乃是一条九曲桥,回廊似的画阑,映在水面,格外美丽。 中年美妇一面走,一面道:“你真的亲自见到了断剑的主人?” 金白羽道:“当然!” “他真的传了你剑法!” “是的!” “这是多久的事了?” “月余之前!” “哦!什么地方?” “金陵城碧云寺的藏经楼上!” “你可不能骗我!” “在下从来不打诳语!” 两人问答之际,已到了桥的尽头。 古松四围之下,全种满了梅花。 松涛参天,如虬如杏,瘦梅月影,如鹤如凰。 松梅丛里,一座八角房屋,八面皆窗,但却黄幔低垂,神秘至极。 八角房前,绿草如茵,足有五丈方圆的一片平地。 中年美妇道:“金白羽!你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 片刻—— 中年美妇一身劲装,黄绫包头,右手多了一柄长剑,剑身泛紫,迎着月光射出寒芒,一望而知,乃是一柄犀利的神器,武林奇珍。 金白羽不由一楞,道:“前辈……” 不料,中年美妇娇叱道:“亮出剑来!” 金白羽莫名其妙,后退丰步道:“你这是……” 中年美妇手中长剑猛然一翻,振腕扬起一派剑花,寒芒如电,在目光之下,仿佛一堆火树银花,功力之高,前所未见,剑式之奇,尤属惊人。 她压低嗓门道:“不要声张,全力而为!” 金白羽猜不透她的真意何在,苦苦一笑道:“你乃舍妹的恩师,我俩无怨无仇……” 谁知,中年美妇不耐的道:“先前的豪气哪里去了,男子汉,扭扭捏捏,不怕人笑煞!” “前辈!”金白羽的脸上一红,“呛”的一声,抽出断剑,口中却道:“你不要后悔!” 156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二回断剑之盟 “废话!”中年美妇两字出口,剑式已成,一片寒芒迎面扑到。 剑招之奇,令人莫测高深。 金白羽不觉心头一震。 此刻已不容他多想,断剑疾挥,扑身向前,展开悟非大师所授剑法,拆招还击。 中年美妇的一只剑,果然神鬼莫测,变化万端,可以说是金白羽自出道以来,所遇的第一高手。 他心中不由暗喊了声“惭愧!” 因为,五招一过,金白羽已觉着对方的剑法,不但神秘难测,而且招中套招,式中有式,绵绵不绝,攻守皆备,简直无懈可击。 他觉得若不是有悟非大师古楼传功一段奇遇,自己恐怕早已横尸当场成了她剑底游魂。 因此,他丝毫不敢大意,把小册子上的剑法——太阳谷的绝学,循序展开,全力施出。 但听中年美妇一面剑式不停,一面道:“一成不变,算你失策!” 金白羽既然出手,别无杂念。 忽的一招“围魏救赵”虚刺疾挥,低喝了声:“小心左臂!” 说时迟,那时快。 断剑的剑芒,闪电一般,疾如迅雷,斩向中年美妇的左膀。 金白羽剑招既成,收手不及,眼看就要削上,不由喊了声:“不好!” “铮!” 一声大响,火星四溅,断剑削在对方左膀臂上的臂环上。 中年美妇冷冷一笑道:“休要得意,再接我一剑!” 随着她的话音,她手中剑也陡然大变,剑芒如山,隐作风雷之声,比先前更凌厉百倍。 金白羽一剑削实,震得虎口生痛,方自失神之际,一见剑芒漫天罩下,不由大吃一惊。 百忙中断剑再起,应招还击。 谁知,中年美妇的一柄剑,好似化成了千万柄剑,左、右、前、后,全是剑气,逼得人喘不出气来。 金白羽忽地心头一亮。 他记起悟非大师困居古楼中三十年所悟的剑招来。 因为,目前自己所学的剑式除了那一套之外,已倾囊而出,舍此之外,只有闭目等死。 心中电旋一转,手中也随之而发。 果然,这是那中年美妇始料不及的,但听她自言自语的道:“咦!好怪的剑法!” 金白羽也接口道:“你这几剑,也与先前的剑式毫不关连呀!” 中年美妇冷冷的道:“废话!” 金白羽也冷冷的道:“废话是从你先说起的!” 中年美妇不再开口,手中剑式一紧,形同暴雨狂风,迅雷疾电。 金白羽舞起断剑,也像悟非大师舞筷子似的,快似惊鸿,浑同飞云。 两人,闷声不响,在草地上化成一团丈余大小的银球,翻翻滚滚蔚为奇观。 足有盏茶时光。 银球乍然一散,人影甫合即分。 中年妇人一脸疑云,俏立丈外。 金白羽面含微笑,也退在丈外之处渊停岳峙。 “你是什么门道?”中年美妇有些懊恼,满脸不服气的低喝道:“存心呕我?” 金白羽摇头道:“前辈!是你逼我出手的!” 说完,断剑入鞘,十分从容的道:“只因晚辈一时收手不及,幸而末伤到前辈那只左膀!嘿嘿嘿!” 他是觉得中年美妇由于好胜心,记着那左膀削在金质装饰品上的一剑之恨。 不料—— 中年美妇冷然的道:“你认为你胜在那一剑上吗?” 金白羽忙道:“我并无争强夺胜之意!” “呸!”中年美妇啐了一声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剑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略略一停,哼!你那只执剑的右手,恐怕现在已不是你的了!” 金白羽不由心中一寒。 的确不假,在那时自己不是一时分神发楞吗,挥剑削去之时,破绽太大。 若在那时,中年美妇拚着左臂,扬剑来换自己的右手,势必两败俱伤。 中年美妇左膀有金玉之类的镯子挡住,自己手腕之上可没有一点掩饰…… 想到这里,金白羽余悸犹存,脸上红到耳根。 但是,金白羽傲骨天生,岂肯灭自己的锐气。 因此,他苦笑道:“假若不是有金玉护手抵挡,前辈的手臂也已难保,未必还能还剑削去在下的右手!” 此语一出,料不到中年美妇忽然面色一寒,双目之中滴泪如雨。 金白羽想不到这一句话会令她伤心到这步田地,一时,反而手足无措。 中年美妇手中长剑忽然一抛,沉声道:“金玉护手?什么金呀玉呀的!” 说着,抢上三步,右手一撩,将左手大袖撩至肩头,露出一只黄澄澄的铜臂来。 原来是一只十分巧妙的假手,仅只在手上套上一层薄薄肉色的网套,不注意绝看不出。 金白羽心中一震。 他想起了悟非大师之言,不由失声道:“前辈!你……你就是三十年前……” 中年美妇银牙紧咬,半晌才道:“我吗?我就是长春岛主!” 口口口 “啊!” 金白羽身子一震,失声惊呼起来!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长春岛不是孤立在海外吧?怎会在这中原腹心之地的长春谷中。 ——妹妹竟投入了长春岛门下,自己又无意中进了太阳谷的门,今后兄妹如何相处! ——这岛主是不是那碧云寺面壁闭关三十年悟非大师误伤的人,她的手臂…… ——绮罗春画舫上的白冷秋,她目前的处境如何? ——长春岛已踏进中原,今后与太阳谷是不是能水乳交融,还是势同水火! 一时,纷乱如麻,他口中却讷讷的道:“你……你就是长春岛主?” “不信吗?”长春岛主淡淡一笑道:“把你那柄断剑抽出来!” 157 说着,由贴着铜臂之处,也取出一截断剑。 那断剑与金白羽的一截,恰恰相反,乃是剑的尖端一截,约有尺许左右长短。 金白羽依言伸出断剑。 长春岛主握着剑尖,缓缓的将折断的一截,向金白羽手中断剑对上去。 严丝合缝,半点不差。长春岛主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悲痛万分,语意凄冷的道:“断剑难续,残情何堪,睹物恩人,怎不教人柔肠寸断……” 语不成声,人也摇摇欲倒。 金白羽急忙撤回断剑,上前扶着她道:“前辈!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 长春岛主带泪道:“一来本岛门规所限,二来是彼此性情使然,而今……唉!往事不堪回首,空留千古遗恨!” 金白羽不由道:“好在二位前辈都还健在,说什么千古遗恨?” 他乃是一时为长春岛主的悲凄,唤起了无限同情,才说出这句安慰之言。 不料,长春岛主的双目之中,陡然一亮。 她似乎精神大为振作,目视远方,喃喃的道:“是呀!他还在……真料不到他还在!” 金白羽不由道:“悟非大师他老人家不但还在,而且当他发现我这枝断剑之时,悲痛之色,并不亚于你,对一时失手伤了你,认为是终身遗恨,最大的错误!” 长春岛主道:“真的?” 金白羽见她已恢复了既有的神情,忙道:“千真万确,他老人家并说,他所以三十年不死,也是为了想见你一面,表示最大的歉意!” “那……”长春岛主略一迟疑道:“那他为什么不来呢?三十年音讯全无!” 金白羽不由笑了笑道:“前辈!长春岛据传三岁男童也不准踏入一步,你想……” “对!”长春岛主据着道:“不怪他!不怪他!这怪我们这一门的门规,这一条残酷而不近情理的门规!” 说着,她忽的一跨步,逼上前来,探手疾抓。 “咦!”金白羽完全没有防到,一只手腕,被长春岛主抓了个结实。 在感觉上,完全与悟非大师抓他时候一样的有力,一样的牢实。 他不由大骇的道:“前辈!这……这是何意?” 长春岛主的一双眼睛,闪放出迫切的光辉,希望的神色,幽幽的道:“你……你去叫他来!叫他来,我……我要看看他现在的样儿,也要他看我现在的样子!” 金白羽一怔道:“我?” 长春岛主一脸悲切,满眼的期待,近于哀求的道:“无论如何!你要答应我,答应找他来见我一面,见我一面,我只希望见他一面!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那种恳切,那种悲凄,那份真诚。 使金白羽感到,自己不能不答应,太使人感动了。 他沉吟着! 因为,碧云寺已今非昔比,而“悟非”已云游去了,茫茫人海,浊浊尘寰,到哪儿去找! 但是,耳畔又响起了长春岛主的声音! “金白羽!我知道,你是一个极富感情的人,而且,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见过他!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找得到他!” 金白羽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觉得,长春岛主四个字,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金字牌,江湖中闻名丧胆的女煞星。 然而,她此刻正在向自己乞求,诚心诚意的乞求,她若是稍有另外的途径可循,绝对不会这么软弱,更莫说是请求了。 自己若是不答应,这等于断了她生存的希望,毁了她生活的勇气! 想到这里,金白羽不由朗声道:“好!我答应你!” “哦!”长春岛主立刻脸色开朗,幽幽的道:“谢天谢地,我不知怎么样感激你才好!” 金白羽爽朗的道:“我所以答应,并不是为了你感激!” 长春岛主忙道:“我明白!” 金白羽又道:“也没有什么条件!” 长春岛主点头道:“我也相信!” 金白羽走开了几步道:“我答应的事,一定办到为止,我们不再多谈,现在应该谈的,是另外一椿事!” 长春岛主接着道:“我晓得,你要谈的是……” 金白羽抢着道:“我先要申明,这两件事是毫无关连的,我不是要把答应你的要求,作为交换我妹妹的条件!” 长春岛主忙道:“你是说第七徒的事?” “对!”金白羽道:“武林中人先讲天心,后求人道,义之一字,为武林所重,但义字乃五伦之一,超于义字的忠孝仁爱信……我们武林人,往往忽略了!” 他乃是想先由他与金韵心的“兄妹手足”之情上引到正题! 谁知,长春岛主连连摇手,拦住了金白羽的话,正色道:“金大侠!不用说了,一切,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金白羽不解的道:“理由何在?” 长春岛主十分诚挚的道:“假若你相信我的话,你就不必问!” 这叫金白羽无法开口。 “长春岛”乃是武林之中驾乎一切门派之上的一大门派,岛主,乃是一派宗师,能说不相信吗? 但是,长春岛主又认真的道:“但愿你能信得过我!” 金白羽只有点头道:“当然,我相信岛主!” “好!”长春岛主紧接着道:“既然如此,今晚的谈话,到此为止,长春谷也不便留客!喏!请收好!” 口中说着,顺手在头上摘下一枝金凤钗来,递向金白羽,又道:“此乃本门金凤令,长春岛门人,见令如同见我,请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把所有的话说完了,而且,态度是那样诚恳切实,毫无虚假。 金白羽已发现武林闻名丧胆谈虎色变的长春岛主,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 相反的,他已察觉她是一个富有充沛的情感,爽朗个性的女人。 原来金白羽也是这样一个人。 158 他微微一笑,不再提金韵心的事,也爽朗的含笑道:“前辈既下逐客令,晚辈只好告辞了。” 长春岛主微微一笑,颔首道:“承你信任,你所关心的事,我会令你满意!” 金白羽忽然眉头一皱,凝思片刻道:“绮罗春上的白……” “我知道!”长春岛主神秘的一笑道:“我所说的,就包括白冷秋的事在内,金大侠,柔肠侠骨,你可当之无愧!” 金白羽不由一阵脸上发热,匆忙的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长春岛主接着道:“我等你的佳音!” 目光下,青影一线,已一掠而起,几个起落,影纵不见。 “唉!”长春岛主不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太像了,这是他的化身!” 她一面走上九曲桥,一面说着。 桥尽处,一枝垂柳,拂在她的脸上,她瞧了一下天色,也不过是三更初过。 忽然—— 她顺手摘下了一片柳叶,贯上内力,认定大殿飞檐之上的飞铃射去。 一片小小的嫩绿叶,夹着劲风之声,泛成一溜青光,不偏不倚打个正着! “当!” 接着,她一连射出三片柳叶。 风铃声响之中,整个长春谷立刻灯火齐明,人影乱晃! 片刻之间,六大门徒,三大使者都又齐集在第五进的大殿之上。 长春岛主徐步而出。 一众弟子使者,人人面露惊惶,不知鸣钟示警是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大殿飞檐上的风铃,明为装饰,实则是长春谷内的警号。 长春岛一门,自从三十年前在此开府设坛,这警铃从来就没有响过,可说是备而不用。 一则是长春岛进入中原,在长春谷定居,乃是十分秘密进行,并无任何外人知道。 二则,门规极严,门下弟子未奉钗令,没人敢擅自出谷半步,纵然派出谷,也不准公然在武林露面,或化装掩护,或易容隐身。 如今,深更半夜警钟三响,当然是发生一椿大事。 因此,人人摒气凝神,个个提心吊胆! 长春岛主就坐之后,朗声道:“唤秋儿到正殿来!” 在长春七女之中,白冷秋与苏玉蟾情谊最好。 此时,岛主半夜鸣钟召集,而且又不见金白羽的影踪,此刻又要召见已被禁闭的白冷秋,当然是凶多吉少。 苏玉蟾越众而前,恭声道:“师尊!七妹虽然一时之错,还望念她……” 谁知岛主温和的道:“我知道!” 这时申大娘已带着白冷秋前来,伏跪殿前。 长春岛主道:“冷秋!你可知道你犯了本岛最大门规吗?” 白冷秋不胜惶恐,垂头不敢仰视,口中道:“弟子知罪,但求恩师从轻发落!” “起来!”长春岛主一招手,接着又道:“为师的并不想罚你!” “恩师!”白冷秋倏的一惊。 她知道,按长春岛的门规,除了罚之外,只有自裁,另外,还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废去武功,逐出门墙。 因此,她花容惨变,双目失色,仰脸道:“弟子万死不辞,只求恩师……” “听我说!”长春岛主拦住了白冷秋的话道:“你先起来!站立一旁……” 白冷秋无奈,依言姗姗而起,垂首侍立。 长春岛主朗声道:“本岛门规森严,正是本门之幸,但是,其中一条虽是历代相传,却是大违常情,不但有违常理,而且大大阻碍了本门的发展,不知尔等知道否?” 一众门人谁敢开口,互望一眼,全都缄口沉默。 长春岛主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改变门规,乃是大逆之举,你们纵然心里明白,嘴里也不敢说出!” 红衣女郎讪讪的道:“请恩师明示!” 159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三回七彩毒龙 长春岛主点点头继续道:“任何人进入本岛,第一门规就是不准与任何男性发生情感,本岛禁地,虽三尺之童不得涉足,这一门规你们认为如何?” 她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双目扫视,七大门徒,三大使者,久久不语。 “嘻嘻!”长春岛主一笑道:“天地尚有二仪,星辰亦有阴阳,假若照本门门规,岂不有违天心,有反伦常,谁还敢踏入本门,本门又何以谋求光大呢?” 七大门徒闻言,心中全都暗喜。 然而,她们在未明了岛主的真意之前,可不敢擅拿主意! 因此,仍然是一片沉默。 长春岛主又道:“因此,本岛主决定要改变门规……” “岛主”申大娘上前半步,低声道:“长春岛开山以前,历代沿传,若是一旦更改,恐怕……” “怕什么!”长春岛主不等她说下去,紧接着道:“门规虽为前人所创,并非铁定不移,阴阳相济,男婚女嫁乃人之常情!” 申大娘忙道:“属下只觉得一旦更改,对于岛主的威严有损!” “笑话!”长春岛主道:“难道儿女婚配之后,就有损父母的尊严?” 她说着,脸上已微现不愉之色。 然而申大娘却不管许多,她依旧道:“属下追随老岛主迄今,近五十年……” “哦!”长春岛主冷冷一笑道:“假若没有这条门规的限制,你此时早应该儿孙满堂天伦乐极,不比现在好吗?” 不料,申大娘十分固执的道:“无论如何,改变门规,属下以为期期不可!” 长春岛主勃然变色,她沉吟了片刻,突然在鬓际取下一枝金钗令来,一探手抛向三丈之外的石阶之上。 “笃!” 细细的金钗一声轻响,竟插入坚硬花岗石板之内,深有寸余。 “岛主!” 一声雷吼,由大殿直到第一进殿门,所有长春岛的门人,高喝了声,全都跪了下去。 长春岛主的人,也由座位上按桌而起,朗声道:“第二代长春岛主传令本门弟子一体知悉!” 众弟子异口同声的应道:“门下接令!” 长春岛主庄严肃穆的又道:“本岛男女不亲的门规,由现在起,立刻废除!” 她说完之后,缓缓坐下,又对申大娘道:“申大娘,你乃本门第一号使者,既知门规如山,难道不知道岛主之言就是门规?念你是本门两代老人,本岛主未便深责!” 申大娘不由退后半步道:“属下老迈,岛主恩典!” 她口中虽如此说,但眉宇之间,分明有不平之色。 白冷秋看在眼内,上前恭身道:“为了弟子一己之私,恩师竟废了本门禁规……” “不!”长春岛主忙道:“你不要误会,至于你与金白羽之间的感情,并不在适才本岛主所宣布的更改门规之例。” 此言大出白冷秋的意外。 另外的六大门徒,三大使者也不由全然不明其故,如坠五里烟雾之中。 “冷秋!”长春岛主冷冷的道:“天下事不如意十常八九!你不要以为奇怪!” 白冷秋忙道:“弟子不敢!” 长春岛主又徐徐的道:“金白羽不失为一个侠义男儿,也算一个妇女追求的对象,然而,目前来说,对你是十分不适合的!” 白冷秋只羞得粉面通红,抬不起头来。 长春岛主又道:“而今,我还不能断定你该不该与金白羽接近,但是为了江湖纷争的情势,我还希望你能与他经常相见,保持连系!” 这是一个太过微妙的理由,使人迷惑的说法。 白冷秋茫然的望着岛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长春岛主不理会这些,她对身后的三大使者道:“天明之时,你们三人同时出谷,除了第三号使者仍然以“白义”的身分出现之外,你二人潜在金陵!” 乔三姑问道:“属下等专司何责?” 长春岛主直接的道:“暗暗保护金白羽!”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命令。 三大使者固然是莫名其妙,七大弟子也都感到惊奇。 但是,谁也不敢多言。 “冷秋!”长春岛主口气十分仁慈,缓缓的道:“我已与金白羽深夜长谈,发现他所以对你关怀备至,乃是因为他把你视为他的妹妹!” 白冷秋点头道:“弟子知道!” “未必!”长春岛主摇摇头又道:“你口里这么说,心里未必是这么想!” 白冷秋忙道:“弟子心里常自警惕,恩师明鉴!” “是吗?”长春岛主依然摇头,继续的道:“这是一个极为奇异的事,假若为师的看的不错,你并不能控制你自己的意志,因为,我从你言语行动之中,已告诉了我,最明显的是你的眼睛,更说明了你心中要说而不敢说的话!” “唉!” 她说到这里,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才道:“凡事都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你应该有接受失败的勇气!” 白冷秋心头有一股冷飒飒的感觉,口中却道:“弟子谨遵恩师的令谕!” 长春岛主不说什么,只沉声道:“紫鹃!你也打点出谷,仍回绮罗春!玉蟾,你陪冷秋星夜赶回金陵,最好在金白羽未到之前,抢先一步回秦淮河!” 她吩咐已毕,施施然的站了起来,淡淡一笑道:“也许,今晚的决定使长春岛勃然而兴,为宇内武林的第一门派,也许,长春岛就在我这一代烟消云散,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 她的神情有一种使人茫然的感觉。 “天已黎明!”她望着东方的曙光,挥手道:“大家分头遵令去吧!” 直到她的背影转入屏风后面,一众弟子还在窃窃私议,对这位岛主的突然改变门规,以及这些令人莫测高深的分派,都感到如坠五里烟雾之中。 口口口 秦淮河水,静静的东流。 巍巍钟山,默默的依旧。 金陵,却是表面静肃,而骨子里隐藏着动乱。 那动乱,像一大准一大堆的炸药埋藏在人们不知的地方,只要有一点星星之火的点燃,势必要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 金白羽到了金陵,便有了这个感觉。 因为,他既不似前几次的到处看得见三山五岳的江湖面孔,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最奇怪的是,没见到王彩云,也没见到谷之阳。 王彩云像个幽灵似的,从前,会不知不觉的找上金白羽的门来。 谷之阳更神秘莫测,如同附骨之蛆,甚而金白羽想摆脱也摆脱不掉。 现在金白羽回到金陵城,已经整整的一天了。 依旧是安安静静。 160 这是一个反常的现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候,像夏季暴雨将来之前的沉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金白羽最为焦虑的,还是如何找到悟非大师,认为这是目前当务之急。 只有找到了他,才能解脱自己胞妹的师门的约束,也可以救出被劫去的白冷秋。 天涯茫茫,到哪儿去找呢? 唯一的线索是去叩问碧云寺的方丈和尚。 想念既起,出了店门,信步沿着河堤走去。 迎面,一位老苍头,趋上几步向前路侧一让,十分恭谨的道:“金相公!许久未见!” 金白羽一见,不由一怔,忘记答话。 那老苍头轻咳了一声,又道:“相公忘记了老奴?” “噢!”金白羽不由尴尬的道:“你是白义!对啦!因为……因为你面孔很像一个人!太像了!所以……” 白义也同样的一怔,忙道:“啊!像一个人?男人还是……哦!看!我老糊涂了当然是男人!是吗?相公!” “哈哈哈!”金白羽真觉得好笑,接着道:“说也不信!真的不是男人!地地道道的女人!” 白义有些不安,摇头道:“相公真会说笑话,哈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然后走上两步,神秘的道:“相公!这两天你要特别小心!” “白义,”金白羽以为绮罗船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失声的道:“又有人找到你们船上了?” “小的船,特地停在很远的河上!” 白义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金白羽奇怪的道:“那为何你说要我小心呢?” “这!”白义一顿道:“小的是说相公的气色……” “气色?”金白羽不由道:“我心中有事!” “哦哦!”白义不再多说!躬身道:“小的多口!” 金白羽忙道:“不!不!等我的事有个眉目,再到船上看你!也许我不须到长春岛,就可以把你们小姐找回!” “谢谢相公!”白义一躬到地,迳自去了。 金白羽看着他去处:心想:“天下竟有这等相像之人,这白义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太像长春岛三大使者之一的一个!”想着已到了碧云寺。 谁知,方丈老和尚也已出寺云游去了。 他快快的回到客店,已是初更时候:心中烦闷,便提早入睡,不知多久…… 忽然—— 一阵衣袂之声,将他惊醒。 星光反映在窗子上,分明有一个瘦高的人影,在对面屋顶出现。 金白羽刚才惊醒。 但见他人影扬手抛出一件弯弯曲曲的竹枝似的,目标正是自己房子的纸窗。 突然,斜刺里两道银光,闪电而至,一射那瘦高的人影,一射弯曲的竹枝。 “嗤——吧哒!” “啊——” 轻脆一响,夹着刺耳惊魂的惨叫。 瘦高人影惊鸿而起,弯曲竹枝应声落地。 接着,一道瘦鹤似的人影,斜地飞出,身法奇快,一掠而过。 这一连串的变化,真所谓说时迟那时快。 金白羽反应之快可说无可比拟,但一则是一时看得呆了,二则他并没想到这突发的情况因何而起。 等到他穿出房来,但见银河耿耿,寒星疏落,两个人影早已消逝无踪。 院落中,靠近自己的窗下,却有一条其细如索,长可尺余的绿蛇。 绿蛇的颈端,穿着一枝细小的银钗。 “这……” 金白羽顿时悟过来:心忖:“敢情是要暗算我,从这既细又长、蛇头是三角形的上面看,必然是奇毒无比的东西,来人的手段可算得毒辣无比……” “可是,那发出银钗的是谁?” 这是一个谜? 正在他沉思之际…… “金兄!”谷之阳忽然划空而至,人在半空,已用密语传声功夫低叫道:“这几天怎会不……咦!” 他的“见”字尚未出口,人已落在当场,见到地上的毒蛇,失声一呼,接着道:“蛇魔秦波!” 金白羽正在摸不着头脑,他心知谷之阳对江湖之事大半了解,忙道:““蛇魔”秦波?谷兄!“蛇魔”秦波是谁?” 谷之阳道:“就是这蛇的主人!” 说完,四下巡视一遭,反问道:“金兄!人呢?你没把他留下来!” 金白羽脸上一红道:“不但没留下他的人,而且这蛇也不是我射下来的,你瞧!” “银钗!”谷之阳凝视着那已黑下大半截的银钗,不由微笑道:“金兄!你好像与女人有缘,不过!恕小弟冒昧,我断定这位女人,一定不太高明!” “不!”金白羽道:“此人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堪称第一流,凭这细小的蛇头,当时又在最少五丈之外……” “嘿嘿!”谷之阳笑道:“功夫也许是一等一,人品却未必!” 金白羽急欲知道援手的人是谁,忙道:“谷兄碰见他了?” “没有!”谷之阳笑着道:“从银钗上看,乃是老年妇女所用之物,而且既不名贵,又不精致!小弟是妄加判断而已!”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谷兄所见不错!关于“蛇魔”秦波,谷兄一定是知之甚详了?” 谷之阳道:“他是中原武林之中首屈一指的老毒物,据说他住的蛇峡之中,搜罗了天下奇毒异种的怪蛇,不下数十万条之多!” 金白羽应声道:“够吓人的!” 谷之阳又接着道:“蛇身七条颜色不同的,被人称为“七彩毒龙”,这条就是其中之一!” 金白羽不由兴趣横生的道:“什么七彩毒龙?” 谷之阳如数家珍,缓缓的道:“青竹、赤练、黄镖、银线、黑瓢、乌壳、紫伞,合起来称为“七彩毒龙”,乃是秦波的一绝,也是武林中闻蛇胆寒的毒物!” 金白羽道:“此人不凭真功实学,却仗着毒物横行,真正是死有余辜!” 谷之阳道:“传说,每一条七彩毒龙,都是百中挑一!” 金白羽笑道:“百中挑一!怎么挑法!” 谷之阳道:“是把一百条同样剧毒的蛇养在一起,它们自相残杀相互为食,最后剩下的一条,不挑而中选……” 金白羽大悟道:“原来如此!” 161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四回风火五煞 谷之阳又道:“任何人被七彩毒龙咬了,七步之内,毒发身亡,无可解救!若是“七龙夺珠”当然更是有死无生了!” “七龙夺珠是什么意思?”金白羽道:“是不是七条毒蛇一齐发出?” “对!”谷之阳道:“听说秦波这一次确实带了七彩毒龙,应古长卿之聘到金陵城来!” 金白羽不由心中一动,不由道:“这么说古长卿是要对付我的了!” 不料,谷之阳道:“明里是对付陆夫人,至于暗里……” “陆夫人?”金白羽想起千层瀑白云谷的陆夫人来,因为,自己曾经答应替她向血盟帮找场,因此,忙不迭的问道:“是不是庐山“乾坤剑”卢一鸣夫人?” “咦!”谷之阳大出意外的道:“金兄认识她?” 金白羽道:“岂止认识,并且还有点渊源!” 谁知,谷之阳一瞧天色道:“既然如此,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去看看!” 说着,拉着金白羽就走! 金白羽奇怪的道:“谷……” “快!”谷之阳道:“陆夫人与人约定拂晓之前在紫金山与人较量,我是因为事不关己!既然……快!怕赶不上了!” 金白羽依然不疾不徐的道:“与谁?” 谷之阳焦急异常的道:“去时自知,咱们边走边谈吧!” 金白羽见他十分热衷,料定事态严重,也道:“走!” 两个少年高手,同时展功而起。 在月暗星稀之中,如同两点流星,划空而过。 夜色迷蒙,夜风习习之中,已隐隐有叱喝之声,也有金铁交鸣之声,随风传来。 谷之阳道:“糟了,他们已经交上手了!” 金白羽此刻反而比谷之阳焦急,一面全力展功,一面道:“陆夫人与谁?” 谷之阳答道:“黑道三帮。” 金白羽笑了笑道:“今晚我算长了见识了,先前是“蛇魔”秦波,而今又是什么黑道三帮!” 谷之阳道:“黑道三帮顾名思义,是三个黑道帮会!” 金白羽道:“哪三帮呢?” 谷之阳道:“血盟、风雷,加上巢湖的红蟒帮!” “原来如此!”金白羽不由放心一半,十分轻视的道:“凭他们三帮,还不在陆夫人眼里!” 不料,谷之阳道:“所以古长卿才请“蛇魔”秦波助阵!” 此言一出,金白羽便觉事态绝不如想像的简单。 他并不是怕“蛇魔”秦波,而是由于其间夹着一个“风陵庄主”古长卿。 同时,“蛇魔”秦波与自己乃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在决斗助拳之前,对自己暗下毒手…… 想念未已,已进入了紫金山。 但见山麓一角,荒草没膝的深处,有一个崩山形成的绝大土坪。 土坪上,喊杀连天,刀光剑影霍霍生光。 陆夫人率领九凤,被近百的大汉围在土坪核心,混战正烈。 想起了自己在地穴中从卢一鸣身上所得的羽书。 想起了自己代歼血盟帮的诺言。 金白羽也不招呼谷之阳,凌空大喝了声:“都给我住手!” 他运聚了真力,贯上内功。 这声大喝,如同晴天起了个霹雳,震得宿鸟惊飞,林木萧萧,每个人的耳鼓嗡嗡作响。 喝声落时,他的人也已到了土坪左角。 近百个汉子被他这声怒吼,也纷纷收起兵刃,退在一旁。 陆夫人母女一见,彷如亲人一般,一拥跑上来。 金白羽一手虚按,对陆夫人道:“在下来迟,累及贤母女!” 陆夫人一身缟素,十分感激的道:“想不到他们不顾江湖道义,三帮连手!” 金白羽道:“这倒省了不少事!夫人!让在下代劳!” 面对三大帮会,百十个高手,金白羽神情镇定,态度从容,实属少见。 他不再与陆夫人多说,大跨步走到土坪的正中,面对三大帮派的人喝道:“厉玉、戴得胜我都见过,哪位是红蟒帮的帮主,出来认识认识!” “老夫便是!”人堆里跳出一个黄发赤鬓的老者,五短身材,暴眼狮口,手中倒提一柄锯齿刀。 最刺眼的是他那身猩红的长袍,胸前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怪蟒。 金白羽见他一蹦三跳,手中大型锯齿刀舞得呼呼有声,不由好笑道:“身为一帮之主,也该有个帮主的样儿,毛手毛脚,定不是好人!” “大胆!”红蟒帮主似乎习惯使然,他一蹦三跳,舞动兵刃吼道:“小子!你凭什么教训本帮主!” 金白羽不怒反笑道:“不凭什么!” 红蟒帮主大吼道:“那是你找死!小子!报名受死!” “报名?受死?”金白羽的双目一凛道:“还用我报名吗?” 他说着,背负双手,又向前走了两步,遥遥向风雷帮主与血盟帮主道:“姓厉的!姓戴的!你二位也忘了金陵城还有我这个青衣修罗吗?” 说时,威风凛凛,咄咄逼人,话音不高但字字沉重如同千钧顽铁坠地。 厉玉与戴得胜互望了一眼,同声道:“今晚之事与阁下无关!”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 红蟒帮主虽也知道当前的人就是四大魔尊之一的青衣修罗。 但是,他一来持仗人多,二来料定金白羽也许是因为心狠手辣,才有青衣修罗之称,以年龄来判断,功力火候未必有传言那么狠。 因此,锯齿刀一摆,大声咆哮道:“两位当家的,并肩子上!” 厉玉、戴得胜不由踟蹰不前,互相观望。 金白羽却道:“说得对!三帮齐上,在下还没尝过这个滋味,那就请吧!” 他说时,一派悠闲,没事人一般! 红蟒帮主早又喝道:“咱们先缠住他,还有秦老大哩!别让这小子给唬住了!” 他口中的秦老大,当然指的是“蛇魔”秦波了。 果然,厉、戴二人一听,精神为之一振,互望了一眼,齐声道:“先缠住他!” 红蟒帮主有了后援,更加凄厉的道:“杀!” 一字出口,挥刀而上。 金白羽冷冷一笑,陡然仰天发声长啸,人已抖袖而起,未见作势立桩,断剑亮出鞘来。 蓝芒寒光,耀目一片。 红蟒帮主首当其冲。 但听,“呛啷”一声大响,红蟒帮主暴喊了声,一跃退出两丈。 原来,他根本没有完成招式,也没看出金白羽是怎么出手的,自己的大型锯齿刀已被削去一截。 金白羽神剑既出,欲罢不能。 人如游龙,剑似长虹。 几声惨叫,一片血光。 红蟒帮的人,眨眼之下,已有四五个身首异处。 162 然而,百十个汉子由于人多,加上平时尝杀成习,不因此退下,反而发一声喊,蜂拥而上。 金白羽长吟如龙,神剑挥时,如入无人之境。 片刻之间,横七竖八的倒下二十余人。 厉玉震盾扬斧。 戴得胜舞动三股叉。 两人连袖而上,前后夹击。 红蟒帮主换了一把大刀,也由侧面攻到。 金白羽豪兴大发,一柄剑神出鬼没,奇招迭出,逼得三大帮主如同走马灯似的,滴溜溜团团乱转。 口口口 这三人既是一帮之主,当然手底也都有几招绝活,一经稳了下来,各施所长,也是不凡。 其实,若是金白羽存心要他们的命,必能在五招之内打发了他们。 无奈,金白羽是存心要将“飞叉阎罗”戴得胜生擒活捉,交给陆夫人,好让她报杀母之仇。 因此,厉玉与红蟒帮主也沾了光了。 十招之后。 三大帮主已累得气喘嘘嘘,汗水横流。 金白羽剑气已凝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圈子,把三人逼在圈内。 忽然,金白羽身法一变,便在三人的兵刃之下穿梭一般的游走起来。 三大帮主竟如盲人瞎马似的,眼见金白羽的人,招式到时,便失去踪影。 几次,收招不及,还几乎伤了自己的人。 金白羽朗声喝道:“三大帮主!三招之内在下可要点名受死了!” “风雷帮主”厉玉闻言,手中斧盾狂舞护住本身,完全不敢采取攻势。 这当然是他聪明之处,也是有一面盾牌的关系。 然而,他这一只守不攻,却苦了另外的二人了。 但听金白羽雷吼一声道:“陆夫人,看住他!” 话声未落,神剑虚扬,左手二指直点“飞叉阎罗”戴得胜的胁下穴。 飞叉阎罗喊了声:“不好!” 他弹身欲起,趁势要溜。 然而,金白羽的鬼影千变身法何等快捷,如同附骨之蛆,点了个着,口中喝道:“跑得了吗?” “哦——噗通!” “飞叉阎罗”戴得胜已凌空冲起丈五有余,好像倒了半截土墙,结结实实的跌在陆夫人身前三尺之处。 厉玉魂飞魄散,振盾外推…… “杀!” 短促洪亮的一喝,蓝光过处,血溅当场,连他手上的短斧,也被削成两段。 金白羽并不住手,反而一振腕,抖出丈余大小一片剑芒,将红蟒帮主逼在正中。 红蟒帮今晚的人是最多的一帮。 他们眼见帮主危殆万分,鼓噪一声,舍命而上。 金白羽被他们激起怒火,奋起神威大喝一声:“找死!” 一阵惨叫惊心动魄,血雨四溅,腥风中人欲呕。 片刻之间尸横狼藉,鲜血染红了土坪的数十丈之地,令人不忍卒睹。 这时,红蟒帮主已是疯狂,他挥动大刀,不问青红皂白,舞得风雨不透,竟而连自己的手下也分不清,挥刀就砍,见人就杀。 金白羽一见,冷冷的道:“丢人现眼,想是吓疯了!” 说着,急跨一步,舒臂扬剑,开气出声道:“倒!” 红蟒帮主一颗黄发赤鬓的脑袋上飞五丈,人也倒在血泊之中。 就在此时,紫金山腰传来一声:“好辣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喊声不大,但十个字字字震人心弦,如同不响的闷雷一般,发话之人内力之雄厚实属惊人。 金白羽循声望去。 但见半山腰上,一棵古柏之下,一字并肩站着五个怪老者。 五人不僧不道不俗,除了衣服的颜色为青、红、黄、白、黑明显的不同之外,五人的面貌竟然一模一样,无从分别。 陆夫人一见,低声道:“金大侠!风火五煞!” 风火五煞,乃是横行西北的五个煞星。 据江湖传言,他五人乃是同胞一胎,自幼与火结缘,能在火中行走,能生啖红炭吸食火苗。 于是五人便以火成名,以火制敌。 当然,这些传言都是失实,而他兄弟五人练的是纯阳之功,内力修为有了火候,可以喷气如火炙人可热,更因伤人之后,留下焦灼般的疤痕,加上他们生性暴烈,嗜杀凶狠,所以“风火五煞”之名不陉而走,却也算得四大魔尊以次的棘手人物。 土坪边际的谷之阳未等金白羽答话,又已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金兄!风火五煞不足怕,你看他们身后!” 金白羽放眼瞧去。 果然,风火五煞身后的荒草杂树之中,人影幢幢,随着夜风吹动的荒草,时而隐时而现。 他不由冷冷一笑,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力答道:“谷兄!替在下掠阵,让我一批批的打发他们!” 说着转向陆夫人拱手道:“夫人!只管看好飞叉阎罗,这些跳梁小丑,由在下收拾他们!” 就在他说话之际。 风火五煞齐一步伐,一步步呆板滞缓的跨了出来。 五人像是木偶一般,动作齐一,停在金白羽当前丈余之处。 163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五回玄门羽书 为首的黄衣怪人冷兮兮的道:“赶尽杀绝,独歼三帮,阁下好不威风!好神气!” 金白羽面色一沉,沉声道:“既然你亲自所睹,还敢出头露面,是假充大胆?还是不知进退?” 黄衣怪人不怒不笑,依旧木讷的道:“好狂!你认为天下武林,都像他们三帮那么容易欺负吗?” “废话!”金白羽怒叱道:“谁敢欺负我?我也不敢欺负别人!” 黄衣怪人冷冷一哼,指指遍地的尸体道:“这些都是你欺弱逞强的铁证!” “呸!”金白羽勃然大怒道:“少扯闲话,言归正传,你们打算怎样?” 黄衣怪人也神色一振道:“为武林除害!” “哈哈哈……” 金白羽不怒反笑,笑声高亢入云,直如龙吟凤啸,久久不绝。 他的笑声甫收,双目精光暴射,吼道:“谁是武林之害?是你?还是我?哈哈哈哈……” 说着又仰天大笑不止,稍停又道:“是谁除谁?是我除你们?还是你们除我?” 黄衣怪人闭着双唇,像蛤蟆似的,深深呼吸了一下,咬着牙道:“那要看手底下的真章实学!” “好!”金白羽紧接着道:“今天我青衣修罗来者不拒!” 黄衣怪人忽然双臂一抖,也喝道:“要你知道厉害!” 一阵呛啷之声大作。 五煞兄弟每人抽出腰际的两只匕首,分执两手,匕首短仅七寸,连柄约莫一尺,但寒气逼人,闪闪生辉,分明锋利异常! 突然、黄衣怪人的双臂左右一分。 风火五煞随着如同“炸”开的一般,各抢方位,分散五处,立桩取势,恶狠狠的伺机而动。 金白羽一见,冷冷一笑,背负着双手道:“太平常了!太平常了!三家村的玩艺,花拳绣腿的架势!” 黄衣怪人气得黄脸铁青,喝道:“亮剑!” 金白羽目光如电,扫视一周,然后摇摇头道:“还不如那三帮人来得硬梆!扫兴!风火五煞,徒有虚名!” 黄衣怪人不由咆哮起来道:“不要狂言大话!亮家伙!” 金白羽负在背后的双手,缓缓前举,在眼前晃了一晃道:“何用亮剑,就凭在下肉掌……” 没等他说完,黄衣怪人抢着道:“那你自找死路!” 喝声中,双手一摆,匕首霍霍生光,脚下连环上步,恶吼一声:“接招!” 出手诡异,好似隐隐一团热气,扑面吹来。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怪人有些门道!” 心念既转,也不怠慢,一面运功护体,一面跨步扬掌拆招卸力…… 不料,热风一扫而过,黄衣怪人中途收招疾退。 金白羽不由一楞。 就在这眨眼之际,觉着脑后一股热浪,狂袭过来。 他回身发掌。 青衣怪人一击不中,撤身就走。 右侧的黑衣怪人斜地里又已剌来。 金白羽双掌齐发,黑衣怪人匕首虚刺,人已一旋而没,热风顿失。 左侧一蓬火似的劲风,快如怒潮涌到。 红衣怪人这一招,趁着金白羽追扑黑衣怪人之际,由身后攻到。 噗哧…… 正当红衣怪人攻到之时,也是金白羽扑身前击之时,衣角上抖,恰被红衣怪人手中匕首扎上,裂帛声中,仿佛一般焦臭随之而起。 金白羽的一袭青衫,右边衣角竟如火烧一般,焦了尺余一大片。 风火五煞一见,欢欣若狂,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厉吼,凄厉欲绝。 吼声之中,五个人十柄匕首,由五个不同的方位同时扑到。 烈炎般的劲风,势如怒潮澎湃,排山倒海席卷向核心的金白羽。 金白羽衣角受损,怒火高炽,双掌一分,人如疯虎,旋身拒敌。 此时,他若一剑在手,取五煞的性命,也不过是探囊取物。 然而、他先前既有“一双肉掌”之言在先,此刻焉能再行亮剑。 任他金白羽内功如何之强,一双手究竟是血肉之躯,怎能与“烈炎匕首”硬碰。 因此五煞益发得势,此攻彼应,声东击西。 一时,土坪上狼烟滚滚,热浪四溢,约莫有五丈左右一团热风,逼得人呼吸艰艰。 陆夫人一见,抽剑欲前。 “夫人!”谷之阳一掠而至,含笑道:“夫人是要插手?” 陆夫人不悦道:“阁下何人?” 谷之阳微笑颔首道:“在下谷之阳,乃金白羽好友!” “哦!”陆夫人沉吟了片刻道:“为何袖手旁观?” 谷之阳摇头道:“金兄与人动手,从来不愿第三者插手,何况,现在还用不着你我!” 陆夫人道:“为什么用不着!” 谷之阳道:“夫人请看!” 就在此时,左首林木深处,突然射出五点白星,芒如飞矢,肉眼难分。 “啊!啊……” 连声惨叫,刺耳惊魂,四谷响应,久久不息。 风火五煞各抛匕首,双手掩面,殷红鲜血,由他们指缝中不住流出。 陆夫人不由大奇道:“金大侠带了人来?” 谷之阳摇头道:“没有!除了在下之外,没有?” 陆夫人道:“那会是谁?” 谷之阳道:“这是个谜!” 陆夫人望着谷之阳,又望望土坪中的金白羽。 金白羽也楞在工坪之中,四下了望,连风火五煞掩面逃走,他也不追! “好小子!”一声狼噑似的厉叫,凌空扑下一个似人如兽的高大黑影,直袭发楞的金白羽。 金白羽虽然为风火五煞突然被袭感到惊奇,但是耳目之聪,仍然超逾常人。 先前他所以没看清发出暗器为自己帮手的方位,那是因被五煞在外围缠住,同时也是猝然而发。 如今眼见黑影扑至,反而以为他是施放暗器之人。因此,并未还击,鬼影千变肩头微动闪出丈外,沉声喝道:“阁下何人?” 黑影一扑不中,人已落地,扬起一双毛茸茸的怪手,咧着突出的白牙道:“通臂人猿!” “哦!”金白羽略一打量道:“难得一见的怪物,都到金陵来了!” 说通臂人猿是难得一见的怪物,是一点也不错。 因为这人满头金发,一身的茸毛,连脸上也不例外,加上他火眼金晴,圆耳凸嘴,天生一副怪相。 另外,他常年累月的深居四川峨嵋山,不食烟火,与武林也无恩怨。 如今突然在紫金山出现,怎不令人奇怪呢? 通臂人猿耳闻金白羽之言,咬牙有声,吱吱响了一阵才道:“听说你来自太阳谷,要把四野八荒中原所有的武林统统斩尽杀绝,俺老猿有些不服!” 金白羽不由一怔道:“你听谁说的?” 通臂人猿大吼道:“难道你不敢承认?” 164 金白羽厉声道:“什么敢不敢!我问你听何人说的?” 通臂人猿兽性不改,怒道:“不敢承认俺就饶了你!” “哼!”金白羽反唇道:“你说出是谁说的我就饶了你!” “吱!吱!”通臂人猿怪呀刺耳的道:“你敢逼我?不要命了吗?” 金白羽勃然大怒道:“何止逼你,今晚不说出来,我就宰了你!” “喳!” 通臂人猿嚎叫一声,双臂齐举,一式电扑,硬向金白羽扑到。 这一势看是平淡无奇。 然而,他的双掌初举之时,已有一道内力,夹着雷霆万钧之势,隐隐推来。 金白羽不由一惊、心忖:“这半人半猿的怪物,修为却是不凡!” 想念之中,左掌斜划,消去袭来的劲风,右手五指如钩,反抓肩头。 通臂人猿一扭闪过,吱吱一叫,双臂二次反拍,端的灵俐干脆。 金白羽不由兴起,双掌挫时,认定通臂人猿的左腕抓去。 不料、通臂人猿不收招,不撤掌,好似全然不觉。 眼看金白羽就要抓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通臂人猿的左臂倏而一缩,顿时短了半截。 金白羽一抓反而落空,不由大吃一惊。 雷光石火之间,通臂人猿的左臂缩时,右臂随之暴长尺余,直扣金白羽的俞肾大腾穴。 这一招大违常理,事出意外。 金白羽喊了声:“不好!” 鬼影千变拧腰斜旋,快如闪电。 恁他金白羽如何之快,但听:“绷!” 一声轻响、金白羽虽已躲过了俞肾大穴,但一条系腰的布带,竟被一抓而断。 腰带既断,怀中掉下两件东西。 金白羽又气又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挥掌回身直按通臂人猿的迎面九穴。 几乎是同一时间。 谷之阳与陆夫人双双抢出。 又有一点白星,快如追风的袭向通臂人猿。 通臂人猿眼明手快,探臂抓向那点白星,就势矮身打滚,躲过金白羽的一掌,抓那白星的手却落了空。 铮的一声,白星落地。 人影乍合即分。 陆夫人在地上拾起一本小册子,又见金白羽安然无恙,弹身而退。 谷之阳抢起一块如意形的玉佩,看看上面的横行怪文,脸上变色。 金白羽拾起地上的白星,原来是一枝银钗。 这一连串的变化,本是同一时间发生,几乎是眨眼不及之间的事。 通臂人猿滚地而起,凶性小发,吱吱叫道:“不要脸!埋伏帮手,暗算俺老猿!” 吼叫之中,双臂舞得虎虎生风,疯狂抢攻。 金白羽一肚皮的闷气,无处发泄。 他耽心自己身上的羽书,还有那悟非大师托他转交给太阳谷主的那块玉佩。 他又急欲知三番两次发出银钗的人是谁。 因此,他闷喝一声:“畜牲!找死!” 喝声中一式“腾蛟起凤”,人如天马行空,掌如泰山压顶,反向通臂人猿拍到。 通臂人猿先前一招得手,不免低估了金白羽的功力。 他眼看金白羽双掌凌空拍到,也一跃而起,扬起两只毛手,硬接上去。 金白羽更加大怒,喝声:“找死!” 蓬…… 一声大响,四掌接实。 “嘎……” 通臂人猿惨叫应声而起,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上抛三丈,直落向深渊之中。 惨叫的余音,犹自在夜风中飘荡。 金白羽一掌震飞了通臂人猿,身子并未稍停,略一点地,借力向左侧林木之中穿射了去。 他要找出银钗的主人。 然而,林木萧萧,夜风习习。 哪有半点人影。 只因时间匆促,土坪上的事还没了,他不能搜索,只好折身而回,二次落在土坪之上。 陆夫人早迎上来道:“多承援手,几乎累了少侠!” 金白羽道:“夫人大谦了!” 陆夫人双手奉上那本玄门羽书,徐徐的道:“此乃少侠遗失之物,恐是贵门秘籍,因此未敢过目,原璧奉赵!” 金白羽不由一阵迟疑,他想: 这玄门羽书,本来是得自“乾坤剑”卢一鸣的,自己已习得其中三昧,何不还给陆夫人?也不辜负卢一鸣舍身冒险进入碧云寺地穴的一点决心! 然而,他又想:“现有谷之阳在场,此人心思难测,他若发觉是武林人人都想染指的奇珍……玄门羽书,也许对陆夫人不利……再说,谷之阳也捡到我那块玉佩,他若照样的认为“拾到者有份”岂不无话可说……” 一念至此,接过了羽书,淡淡的道:“并非本门秘籍,乃是不当紧的记事,多谢夫人代为拾起!” 说着,收好羽书,正待问谷之阳的玉佩。 谁知,谷之阳大反以往阴阳怪气的神情,恭敬的有些儿过火。 同时,用一幅锦帕包成一包,双手高举过顶,正色肃声道:“恭请收回!” 金白羽不由退后一步道:“谷兄!为何……” “不敢!”谷之阳不等金白羽说下去,缓上一步,低头垂睛道:“恭请收回玉佩!” 因此,他接过锦帕,不经意的打开一角,放眼瞄去,看得清楚。 果然是那块如意形的玉佩。 再看谷之阳递过玉佩,一侧身垂手站立,神情严肃,十分拘谨。 金白羽不便深问,因为有陆夫人在场,生恐伤了谷之阳的自尊。 他回头对陆夫人道:“夫人何时来的金陵?” 陆夫人道:“大侠离开庐山的同日!” 金白羽红着脸道:“惭愧?在下曾去血盟帮,只是……” 165 “哦!”陆夫人接着道:“我母女去过,只是没碰到“飞叉阎罗”戴得胜,但也算为先母出了口气!” 这时金白羽才知挑了血盟帮的,原来是她母女。 他微笑道:“如此说来,九凤令主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陆夫人指指地上的“飞叉阎罗”戴得胜道:“如今元凶又蒙大侠生擒,真不知如何感激!” 金白羽道:“依在下之见,飞叉阎罗虽是凶手,但幕后必有主使之人!” 陆夫人颔首道:“老身也有此想法!” 卢门九凤此时一齐吵道:“妈!问问这个坏东西!” 金白羽笑道:“对!不怕他不说!” 他口中说着、一只脚轻轻一踢,解了“飞叉阎罗”戴得胜的穴道。戴得胜软穴被制过久,穴道虽解,全身血脉不畅,通体发麻。 他咬牙切齿的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陆夫人怒叱道:“白云谷与世无争,我母亲数十年残废,你侵入庐山,下此毒手!理由何在?” 九凤姐妹七嘴八舌的娇喝道:“说!快说!” “不要命就别说!” “……” 金白羽也冷冷喝道:“你受何人主使?冤有头债有主!说吧!” 飞叉阎罗一挣站立起来,厉吼道:“老子乃一帮之主!你们这样逼迫,休想老子说半个字!” 他色厉内荏,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 谷之阳淡淡的道:“姓戴的,你口中不干净,休怪我们无情!” 戴得胜咬牙道:“你要怎样?” 谷之阳道:“我要用本门的聚血散骨手法,让你活不下去,死不下去!” 聚血散骨比分筋错骨还要厉害百倍。 戴得胜一闻此言,不由面色死灰,双眼发直。 谷之阳沉声道:“怕么?还是爽快点说出来!” 突然…… “飞叉阎罗”戴得胜双目凶光一闪,舍命向陆夫人出掌疾推。 事出猝然,近在咫尺。 陆夫人不防之下,肩头硬挨了一掌。 戴得胜狂笑一声,陡然射出三丈,向丛林荒草之中奔去。 166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六回九子白魔 金白羽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好贼子!你跑得掉吗?” 人影疾射,谷之阳早抢着道:“我抓他回来!” 金白羽朗声道:“谷兄!留他活口!” 谷之阳尚未答言…… 突然、丛林之中一道人影,疾如飞矢,捷比鹰隼,闪电一般迎着“飞叉阎罗”戴得胜冲到。 戴得胜一见,大叫道:“军师!康老大……” “躺下吧!” 两人都是以极快的身法,恰好又是相对而奔,其快形同加了一倍,真是眨眼不及。 “玉扇郎君”康捷的折扇一挺,突的出手,对准戴得胜的胸膛点到。 戴得胜防也末防,但听一声惨叫:“啊……” 噗通一声,人已倒在荒烟蔓草之中,胸前呈现拳大一个血洞、渗血不止,眼见活不成了。 谷之阳不由双目冒火。 因为,他不过以分寸之差,就可抓住戴得胜,猝然的变故,使他抓了一个空。 金白羽也到了当场,寒着脸道:“康捷!你这是为何!” “玉扇郎君”康捷收扇倒退一步,像十分惶恐的道:“在下见他要逃,所以……所以……” 谷之阳冷哼一声道:“是杀人灭口!是不是?” 王扇郎君突然忙不迭的道:“谷大侠!这……这从何说起?” 金白羽也觉得玉扇郎君突然而现,贸然出手,必然大有文章,含怒道:“康捷!你不要装糊涂,你凭什么出面来淌这一趟浑水!” 玉扇郎君红着脸道:“我……我是一番好意!” “呸!”谷之阳沉声一喝道:“好意?今晚我就要从你这番好意上,追出一个水落石出!” 他说着、手按剑柄,目光如电,脚下也寸寸前栘,向玉扇郎君欺近。 玉扇郎君的脸,由红转白,双目失神,口中讷讷的道:“金大侠!金大侠,这……这……千万不能误会,我……我……的确是好意的出面拦他!” “住口!”谷之阳大声喝道:“你以为你比我谷之阳如何?” 玉扇郎君有些颤抖,脚下也步步后退。 因为,谷之阳的剑法,他已不止一次的亲眼看到过,只要长剑一旦出鞘,料定自己挡不上一招,免不得荒山横尸,血染土坪。 所以,他面无人色,只吞唾涎,嚅嚅的道:“大侠……你……明……明查……” “康捷!” 一声大喝,荒草中数十条人影倏然出现。 为首古长卿,喝了一声道:“竟敢与金大侠、谷公子辩嘴?还不与我退下!” 十余人拥着古长卿突然出现,谷之阳一愕之际,不由迟了半步。 “玉扇郎君”康捷乘此千载一时之机,快如脱兔,飘然跃至古长卿的身侧,朗声道:“属下该死!” 谷之阳一见,怒不可遏道:“呵!康捷出面杀人灭口,你又出面维护康捷,大盟主!你这一招可真巧妙呀!” 古长卿依旧一副笑脸道:“谷相公的话老朽不明白!” “不……明……白……”谷之阳冷冷的道:“大盟主!我谷之阳也不是白痴,光棍眼睛里塞不下砂子!” 他按在长剑柄上的手腕微振,发出了一声“铮”的暗响,分明是暗簧已开,待机出手。 古长卿满脸堆笑道:“老朽有几句话,交代之后,再凭两位的判断,二位若是一定找康捷,那时老朽不敢再拦阻!” 谷之阳望也不望他一眼道:“谷某一生不听花言巧语!” 古长卿又笑盈盈的道:“打狗看主人!谷相公难道……” 谷之阳冷冷一笑道:“假若狗的主人并不是好人呢?” “这……”古长卿也不由脸上一红,转面向金白羽拱手苦笑道:“金老弟!金大侠!难道不卖这点面子吗?” 金白羽虽满肚子不高兴,但也只好向谷之阳道:“谷兄!且听他说什么!” 说完,又冷冷的扫了古长卿一眼道:“有什么高论,金某洗耳恭听!” “岂敢!”古长卿脸上神色稍定,拱手道:“二位要留“飞叉阎罗”戴得胜的活口,不过要叫他说出夜闯庐山,行刺九凤令主的真相吗?” 金白羽点头道:“不错!” 谷之阳冷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古长卿微笑一笑道:“这桩事老朽有些耳闻,康捷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一点风声!” 金白羽不悦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一出手,就要了戴得胜的命?” 古长卿又道:“因为据本盟主所知,正主儿也到了金陵!” 陆夫人不由急道:“是谁?” 古长卿缓缓的道:“与你陆夫人乃是熟人!” 谷之阳不由生瞠道:“不要卖关子!干脆一点!” “谷相公!”古长卿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话要一句一句讲!” 金白羽也催促道:“究竟是谁?” 古长卿淡然道:““九子白魔”李心!夫人认识此人吗?” 陆夫人不由一愕道:“九子白魔!他……他还没死?” 古长卿淡淡而笑,不住的点头道:“岂止没死,而且他的九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练成了家传的白骨功!” 他言下,仿佛十分得意,又侃侃言道:“李心的为人,陆夫人你是晓得的,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是有仇必报!” 陆夫人沉吟了一下,不由道:“难道他……他还记着十五年前黄山论武的事?” “当然!”古长卿煞有介事的道:“十五年前黄山论艺,令堂九凤令主,三掌震白骨,把李心的元配当场劈死,那时,她最小的儿子才不过三个月……” 陆夫人忙道:“公平比武论艺,死伤在所难免!” 古长卿点头道:“话虽如此,试想,李魔君父代母职,抚养九个儿子,隐于深山大泽,十五年不出,他为的是什么?” 陆夫人迷惘的道:“为的找我母报仇?” 古长卿不答反问道:“夫人,你母被人所害,你千里迢迢带了九位千金,抛头露面重出江湖,为的是什么?” “这……” 陆夫人不由沉吟不语。 古长卿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何况李心呢?” 陆夫人忽然朗声道:“李心的仇不能报!” 古长卿道:“为什么?” 167 陆夫人理直气壮的道:“当年黄山论艺之时,我也追随家母前往,李心他也在场,我母与李的妻子,在动手之前,曾击掌言明,无论生死,两家各无怨言,不得记仇!” “哈哈哈哈!”古长卿仰天一笑道:“这是一句闲话而已,击掌的人已死!该报仇的人哪管许多!” 陆夫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谷之阳不由朗声道:“古长卿!你的意思九凤令主是死在“九子白魔”李心之手,与“飞叉阎罗”丝毫无关?” 古长卿道:“老朽并不做此担保!” 金白羽不由佛然道:“本来我们谈的是飞叉阎罗的事!” “是!是!”古长卿忙不迭的应道:“老朽之意是:二位要留戴得胜的活口,不过是要追究九凤令主的死因而已,如今九凤令主的仇家出了面,显然的,李心的成份最多!” 他有些模棱两可,一派言不由衷的难以自圆其说。 谷之阳冷笑道:“古大盟主!你就不必扯三拉四了,是拾出九子白魔来吓唬人呢!还是要目前先抵挡一阵吱唔过去!” 古长卿略一迟疑,朗声道:“谷公子对老朽还有什么疑虑之处吗?” 谷之阳直接了当的道:“呃!谷某正有此意!” “哦!”古长卿老脸变色,他一双手捏拳,气得只差点没有颤抖。 他乃善用心机之人,不由装成一副笑脸道:“这么说,老朽真是百口莫辩了!” 金白羽沉吟许久,不由道:“适才古盟主说那九子白魔已到了金陵?” 古长卿忙道:“正是!” 金白羽淡淡的道:“金某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不会见怪吧!” 古长卿忙道:“哪里话来!力之所及,断不推辞!” “好!”金白羽道:“以贵盟的声誉,可说江湖咸尊,就请代为安排,金某与陆夫人要与他们见见!” 古长卿竟一口答应道:“包在古某身上!” “好!”金白羽转对陆夫人道:“夫人!见了九子白魔,一定能水落石出,我们就见见他,也好弄个明白!” 陆夫人不住的颔首。 但是,她眉目之间的隐忧,显然可见。 古长卿忙道:“那就约定明晚三更在燕子矶,古某负责通知,但愿双方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也不辜负老朽与金贤弟、谷公子一番息事宁人的好意!” 谷之阳一笑道:“百剑盟主果然是武林的班头,江湖的盟主,就凭你这副菩萨心肠,已够资格坐这把盟主的虎皮交椅了,哈!嘿嘿嘿嘿!” 他话中带刺,一阵冷笑,包含着无尽轻屑与讽讥。 古长卿厚着脸苦苦一笑,搭讪着道:“如此,老朽可以告退了!” 金白羽也冷森的道:“请吧!” “明晚见!” 古长卿略一拱手,率先离去。 百剑盟的一般剑士,各振身形尾随而去。 金白羽回头对陆夫人道:“夫人!十五年前这段梁子,是由比武而起的吗?” “唉!”陆夫人幽幽一叹道:“李心的妻子一对双凤子母梭,在武林算是一绝,当时实在是名震江湖!” 谷之阳不由插口道:“那与令堂老前辈因何结怨呢?” 陆夫人摇头道:“毫无怨恨,又何冤仇!” 金白羽不由笑道:“所谓比武论艺,不过是好听而已,焉有毫无恩怨而动手的?” “实在是……”陆夫人十分感慨的道:“因为我母在世之时,用九片凤佩作为信物,所以被人称为九凤令主……” 谷之阳道:“这与白骨门并无牵连!” 陆夫人继续道:“那时李心之妻人称双凤子母梭,她认为她不过是双凤,我母号称九凤,不但犯了她的讳,而且九凤比双凤多了七凤,有压倒她的意思……” “哈……”金白羽不由好笑起来道:“武林之中,无奇不有!” 陆夫人又道:“因此,她约我母在黄山比武论艺,并且约有当时九大门派中首脑人物在场参观公证!” 谷之阳不由笑道:“结果双凤不如九凤是吗?” “嘿!”陆夫人也不由露齿一笑道:“原来她是靠着双凤子母金梭成名,掌、剑功夫并无惊人之处!” 金白羽笑道:“很多人半瓶醋,偏偏又没有自知之明,结果身败名裂!” 陆夫人点头道:“当时言明分为三场比较而定输赢!” “三场?”金白羽道:“怎么比法?” “掌、剑、暗器!”陆夫人悠然神往的道:“依次比拚,三场定胜负!” 谷之阳也听得十分有兴致道:“结果令堂是三场全胜?” 不料,陆夫人摇摇头道:“没有……” 金白羽插口道:“那是二比一了!” 陆夫人又不住的摇头道:“只比了一场!” 谷之阳不由道:“第一场是比掌!” “对!”陆夫人精神大振道:“想不到双凤子母金梭掌上修为差到意料之外,只与我妈换了三掌,当时就口角流血,伤及内腑!” “哈哈哈哈!”金白羽笑道:“自找苦吃!” 陆夫人皱眉道:“我妈当时后悔不迭,当着九大门派之人,承认对对方估计过高一时失手,并且赠了一包续命金丹,为他妻疗伤!” 谷之阳插口道:“令堂老前辈算是宽宏大量!” 陆夫人十分苦恼的道:“李心当时将那包续命金丹掷在我母脸上,大喝道: ‘不要假仁假义。’背起妻子下黄山!” 金白羽不由道:“风度恶劣,恐怕他这一掷,也掷去他妻子的一条性命!” “可不是吗?”陆夫人接着道:“就因为他当时没把那包金丹灌救,听说出黄山不远,就伤重身亡……” 金白羽道:“命中注定,能怨谁来!” 陆夫人目望远山,耽心的道:“李心十五年不出山,他的白骨功必然大有进境,假若真的是他……” 谷之阳不由道:“夫人不必耽心!” 金白羽道:“在下既然出面,这已不是陆夫人你一个人的事,好歹明晚有个分晓!” 陆夫人一脸的感激之色,敛衽道:“全仗二位!” 说着,又瞧了一下天色,接着道:“天色已明,妾身拟先告退!” “请便!” 金白羽又道:“今晚二更,我们在燕子矶候驾!” “多谢二位大力支援,感激不尽!” 陆夫人说完,带着九凤姐妹,一阵风似的去了。 金白羽对谷之阳一拱手道:“不料把谷兄也带进一场是非之中……” 谁知,不等他的话落音—— 168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七回玉符传宗 谷之阳四下打量一眼,忽然“咕通”一声,直挺挺的跪了下来,不声不响的行起大礼来。 金白羽一见,不由失声惊呼道:“谷兄!你这……” 他说着,一移步,闪身横飘七尺,让开大礼,忙不迭的又道:“谷兄!快快起来,有什么话好讲!怎能如此!快!快快起来!” 怎奈,谷之阳不言不语,三跪九叩,也不管金白羽的喝止,照样叩拜如仪。 金白羽被他这样弄得如痴如呆! 谷之阳行完大礼,十分恭敬的垂手低头,口中低低的道:“不知乃是谷主,一向多有失仪,真是罪莫大焉?” “谷主?”金白羽道:“谷兄!你不要弄错了!什么谷主!” 谷之阳十分严肃的道:“不会!天上只有一个太阳,所以地下也只有一个太阳谷,一谷只有一个谷主,怎么错得!” “咦!”金白羽奇怪的道:“你……你说我是太阳谷的谷主?” 谷之阳恭身道:“正是!” “不!不!”金白羽连声道:“你误会了!我不是!” “谷主!”谷之阳岳立不动道:“谷主错得,翡翠如意符错不了!” 金白羽不由豁然大悟道:“你说是那块玉佩?” 谷之阳忙道:“翡翠如意符!” 金白羽不由笑道:“谷兄……” “谷主!”谷之阳不等金白羽说下去,赶忙拦住话头正色的道:“千万不能这样称呼!万一家父知道,属下粉身碎骨,也难逃冒犯谷主的大逆之罪!” “天大的误会!”金白羽焦急的道:“那片玉佩,在下乃是受人所托,要我转交给……” 谷之阳插口道:“转交给何人呢?” 金白羽坦白的道:“转交给太阳谷主!” “这就不错了!”谷之阳道:“交这令符之人,是不是一位方外的老和尚?” “对!”金白羽道:“是一位方外人,法名上悟下非!” “越发不错!”谷之阳接着道:“那乃是家父的师兄,也是本谷的第二代谷主!” 金白羽道:“可是,他要我转交……” 谷之阳忙陪笑道:“太阳谷谷规是一脉相传,第一代谷主的弟子,不论入谷之久,功力若何,都是谷主的继承人,更不以排行先后来定!” “可是!”金白羽道:“纵然如此,你父……” 谷之阳又抢着道:“每代只有一个谷主,我父乃二代弟子,第二代已由你所见的悟非师伯就位,师伯既然传下来,谷主就该是第三代来做了!” 金白羽又道:“那我就交给第三代!” 谷之阳也笑道:“可惜第三代传人只有属下与谷主你,一共就这么两个人!” 金白羽不考虑的道:“如此说应该交给你!” “谷主!”谷之阳不由倒退两步道:“谷主之尊,以翡翠如意符为代表,见符即是谷主,师伯既将玉符相授,就是传位之意,事关本谷兴亡,岂能任意受授,谷主千万不可因谦虚而失本谷大礼!” 他十分恳切,十分神圣。 金白羽只好笑道:“兹事体大,缓缓商量吧!该回去了!” “是!”谷之阳应了一声。 两人同时展功,向金陵城驰去。 百剑盟的大厅上。 古长卿紧皱双眉,不住的踱着大步,面色凝重。 “玉扇郎君”康捷道:“盟主!除此之外,并无第二个再好的办法,能挑起这把野火,也没有办法使二虎相争!” “唉!”古长卿道:“我担心的是九子白魔的白骨功,是不是真的到了火候!” 玉扇郎君道:“盟主难道还希望李心能胜吗?” “胜?”古长卿拈须凝神道:“凭他一人恐怕胜不了金白羽那小子!可是他九个儿子加起来,就显然另作别论了!” “嘿!嘿!”玉扇郎君阴兮兮的一笑道:“盟主!属下觉得漫说他有九个儿子,就是十八个也斗不过金白羽,何况还有陆夫人母女,再加那个不明来历的谷之阳!” 古长卿左右为难的道:“我耽心金白羽胜,是怕他逼李心说出真话!到时我转不过来这个弯!” 玉扇郎君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说一步的话,我们可以见机行事!” 古长卿又道:“可是,李心真的败了!我们再从哪里邀集高手来对付金白羽呢?” 王扇郎君低声道:“盟主!既不能力斗!那只好智取了!” “难!”古长卿道:“金白羽、谷之阳,他们除了武功特高之外,智慧不比我们差!” “盟主!”玉扇郎君凑近半步道:“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古长卿只是摇头,半晌才道:“且先利用金白羽除去李心这般魔头再打算!别的,老夫也顾不了许多!” “是呀!”玉扇郎君凑趣的道:“不然!百剑盟名为武林盟主,其实并不能享受实际君临江湖的威风!” 古长卿苦苦一笑沉吟片刻,忽然道:“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玉扇郎君忽然一惊道:“谁?盟主说的是谁?” “他……”古长卿良久才道:“此人乃是本座当年的同僚,他并非武林中人,若是他肯出面,也许可以对付得了金白羽!” 玉扇郎君偏着头凝神有顷道:“盟主何不说出来,让属下参详一下!” 古长卿道:“此人姓金名戈……” 不料,玉扇郎君果然经多见广,抢着道:“敢莫是当年随九省经略白将军,远征青海的那位“粉面银戟”金戈?” “对!”古长卿大奇道:“你知道此人?” 玉扇郎君得意的道:“属下不但知道,而且认识!” “哦!”古长卿十分意外的道:“认识?你会认识他?” 玉扇郎君口沬横飞的道:“属下数年前,在雄风镖局混饭吃……” 古长卿不等他说完,一拍手道:“这就是了,雄风镖局是他师兄“禁军教头”佟雄风开的!” “一点也不错!”玉扇郎君道:“粉面银戟每年都到镖局一次,盘桓个十天半月,属下还与他同过席!” 古长卿不住的点头。 但是、他一脸的愁容,自怨自艾的道:“可惜请不到他,若是他肯来,金白羽就不怕没有对手了!” 玉扇郎君道:“盟主!你备一份帖子,加上一份厚礼,属下跑一趟青城山!凭我三寸不烂之舌……” “白跑!”古长卿摇手不迭道:“因为……” 他欲言又止,分明有难言之隐! 玉扇郎君又问道:“盟主!难道与他有梁子?” “没有!”古长卿无精打彩的道:“只是我与他十分谈下来,也就是说事不共心,话不投机!” “盟主!”玉扇郎君一副小人面孔道:“金戈为人,谅来盟主是了解的了!此人是尊王攘夷,最注重大汉威仪的性情!” 古长卿道:“这一点我知道。” 玉扇郎君一拍手道:“我们就对症下药!哪怕他不来?” “对症下药?”古长卿道:“此话怎讲?” 玉扇郎君得意忘形的道:“太阳谷是边荒夷狄,天龙寺是蒙边异教,长春岛是海外蛮荒化外,而我们百剑盟是中原正统,凭这一点,就可以引起金戈仗义之心,包管他跑出青城山来!” 古长卿不住的颔首道:“你是说请他出山挽救武林浩劫,保存大汉天威!” “对!”玉扇郎君一拍手道:“别说他与盟主没有仇恨,就是有,凭这顶大帽子,他也会先顾虑大局,忘弃旧嫌!” 古长卿凝神长思…… 玉扇郎君又道:“属下到了青城山,就说盟主为了挽救杀劫,保持中原武林元气,被各门正派一致推崇!” 古长卿道:“他若是不为所动呢?” 玉扇郎君又道:“我可以说,他若不出,只怕中原武林从此被夷狄之人杀戮殆尽,而且大汉天威,也永远沉沦!” 古长卿忧虑的道:“他未必尽信!” 玉扇郎君不由谄然一笑道:“属下就是跪,也把他跪出青城山,哭,也要把他哭到金陵城!” “好!”古长卿不由展颜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去一趟,我也该到燕子矶,安排晚间的事了!” “玉扇郎君”康捷应了声“是!”正待起身。 那古长卿的浓眉一皱,目露凶芒,忽然沉声道:“康捷!现放着一条路,我们为何不走?” 康捷不解的道:“盟主有何指示?” 169 古长卿的脸露肃杀之气,俨如鬼怪一般,一变平日满脸堆笑那副忠厚之相,用手一比道:“我要把粉面银戟那老儿逼出来!” “逼出来?”玉扇郎君睁大了一双鼠眼,望着古长卿道:“盟主的意思……” 古长卿冷森森的道:“从雄风镖局下手!” 玉扇郎君一扬眉道:“盟主的意思是把佟雄风请出来?” “嘿嘿嘿嘿!”古长卿阴凄凄的一笑道:“请出来!对!请出来!不过!本座的请法不同而已!哈哈……” “噢!”玉扇郎君奸笑声道:“盟主是说……” “杀!”古长卿咬牙切齿的道:“佟雄风也是又臭又硬,规规矩矩的请他,他未必就来!” “对!”玉扇郎君歪着嘴道:“最好是扮着金白羽的样儿动手!” 古长卿不住的点头道:“老夫正是此意!” “妙!妙!”玉扇郎君道:“盟主果然足智多谋棋高一着,金戈只剩下佟雄风这个亲人,他要听说佟雄风死在金白羽之手,哈哈哈……” “你就去青城山。”古长卿杀心既决,吩咐道:“雄风镖局本座自己会另派人去行事!” “是!”玉扇郎君笑声道:“佟雄风卧病在床,正是手到擒来,盟主的妙计,可说是不让孔明专美于前呀!” 古长卿挥挥手,精神比前时的愁眉苦脸大不相同。 玉扇郎君走后,他也向燕子矶迎江寺走去! 远远的,已看到江岸的削石之上,九子白魔负着双手凝望江色。 他不进迎江寺,缓步上前,含笑拱手道:“李掌门,你老兄好兴致!” 那老者的背影虽然瘦削,但一身雪白的长衫,迎风飘飘,却也令人觉得脱俗出尘,俨若文士隐者。 但是他一回过头来,不由使人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他面如白土,不但毫无血色,而且惨淡怕人,一双倒垂的八字眉,也泛出淡白的死色。 白多黑少的三角眼,隐隐有一股逼人的寒芒,朝天鼻孔,大得十分不相称,占了全脸的一大半,翻向外面的白唇,露出长长的四只黄牙,更使人不敢仰视,见而生畏。 他回头白眼一抡,阴沉沉的道:“古盟主!你把我父子弄到金陵城来,一住五六天,就这么放在这儿?” 古长卿拱手陪笑道:“老朽这就是特地来报消息的!” 九子白魔搔了搔一头白发道:“消息?卢一鸣的消息?” 古长卿故做神秘的道:“卢一鸣据说已远赴长春岛……” 九子白魔白眼一翻道:“长春岛?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凄厉,震得江水也仿佛阵阵波动,这老魔的功力实在惊人。 笑声戛然而止,又道:“太阳谷、长春岛,三十年未到中原!他到长春岛做什么?” “唉!”古长卿故意的叹了口气,杞人忧天的皱眉头道:“这也是中原武林的不幸!” 九子白魔不由沉着惨白的面孔道:“别绕弯子!快说嘛!” 古长卿故作苦笑,连声道:“卢一鸣的目的,在对付贵派,也就是对付……李兄!你可别见怪,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九子白魔的双目暴睁道:“白骨门十五年从来不曾出仙霞一步……” 古长卿接着道:“是呀!卢一鸣乃是一石二鸟之计。” 说着,他走近半步,低声又道:“第一、是想重振当年九凤令主九凤门的声威,自量不足,要借重外人,第二、是要来对付李兄!” “对付我?”九子白魔李心道:“为什么?” 古长卿道:“这又有两个作用。” 九子白魔问道:“又是两个作用?” “第一!”古长卿大鼓如簧之舌,煞有介事的道:“他怕李兄你不忘黄山论艺之事,第二,是要由白骨门下,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这……” 古长卿一鼓作气,挑起这场杀劫。 他不等九子白魔有考虑的余地,又絮絮的道:“白骨门乃是名门大派,李兄您的白骨神功宇内闻名,卢一鸣如意算盘一定以为只要挑了白骨门,宇内武林少不得望风而降,以遂他君临江湖的野心!这是司马之心人人可鉴的!” 九子白魔李心的面容稽动,咬牙有声道:“哼!当年黄山一掌之恨,老夫我还没有找他算账,不想他……” 古长卿心中暗喜,又道:“李兄!你是韬光养晦,安享清福,可不知道九凤门在暗中的阴谋鬼计!” “古盟主!”九子白魔的面色一沉道:“你这话都是真的?” “李兄!”古长卿也凛然道:“老朽虽然滥竽充数,但也是百剑盟的一盟之主,即使李兄看不起风陵庄,难道百剑盟还有令人疑惑之处不成?” 九子白魔白眼珠连连转动,久久不语。 古长卿火上加油的道:“李兄!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嘿嘿!”九子白魔已为所动,鼻孔中冷冷一哼,目射寒芒道:“凭卢一鸣夫妻,还不在李某的眼下!” 古长卿一点也不放松的道:“所以他才设法去请太阳谷与长春岛的高手呀!” 九子白魔摇头道:“那是白费!” 古长卿一愕道:“李兄!这两个中原以外的旁门左道,可不是等闲,三十年前武林血淋淋的教训……” 九子白魔依旧摇头道:“他们会替姓卢的出面吗?” 古长卿似乎十分紧张,忙不迭的低沉沉的道:“李兄!长春岛出不出来,还不晓得,但是太阳谷的人可已经露面了!” “哦!”九子白魔也大出意外的失声一惊,神色凛然的道:“真的?太阳谷……” 古长卿道:“不但出面,而且已经与陆夫人连手,到了金陵,昨夜在紫金山,一夜毁三帮!” “这……” 九子白魔神情也不由一振,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凝重的道:“三帮?一夜之间挑了三帮?” 古长卿道:“除了三帮之外,还有风火五煞与通臂人猿!也遭了毒手!” 九子白魔双手十指戟张,恶狠狠的突然凌空向滔滔的江流遥遥抓去。 呼…… 哗哗啦啦……一声风响,湍急的江水,现出两个斗大的漩涡,随着他双手的一收一放,激起两个丈余高下的水柱,涌出江面,然后倒入江心,发出一阵大响! 古长卿鼓掌大笑道:“李兄!好功力!” 九子白魔咬牙切齿道:“你觉得我这双白骨掌,比那太阳谷的少年高手如何?” 古长卿是有意激他,故意做出十分为难,又很尴尬的样子,半晌不答。 170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八回白骨魔功 “古盟主!”九子白魔追问道:“你为何不言不语?” 古长卿苦苦一笑道:“李兄!你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但那太阳谷的小伙子,也算登峰造极!” 九子白魔有些不悦道:“我是说我与他,究竟有无差别!” 古长卿嚅嚅嗫嗫的道:“老朽说一句实话,还真没法分辨!” “哼!”九子白魔拂袖道:“既然如此,李某要你看出一个分别来!” 古长卿心中喜不自禁,但却面色凝重道:“李兄的意思……” “我这就去找他!”九子白魔跨步下了大石,又道:“看看太阳谷的人是不是三头六臂!” “李兄!”古长卿眼珠一转道:“用不着李兄去找他……” “哦!”九子白魔止步停身,回头道:“难道他们会来找我?” 古长卿一脸的敦厚之相,十分热忱的道:“老朽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他横着江岸踱了两步,缓缓的道:“他们昨夜的一场血劫,乃是冲着你李兄,还有兄弟我这个百剑盟而来的!” 九子白魔道:“哦!那我就接下来!” 古长卿又絮絮的道:“陆夫人亲率她九个女儿,与太阳谷的人一齐露面,口口声要灭尽中原武林!” “哼!”九子白魔道:“未必有这么容易!” “李兄!”古长卿一脸的悲愤,愁容满面的道:“放眼武林,除了你李兄的白骨门,还有隐居已久的“粉面银戟”金戈之外,有谁能与太阳谷一较长短呢?” 九子白魔道:“贵盟高手如云……” “唉!”古长卿苦苦一笑道:“明是百剑联盟,其实是一片散沙,这也是老朽无德无能,李兄若是愿意,老朽我是诚心诚意推崇你来做这个盟主,也是中原武林之福!” “百剑盟”乃是中原武林的精神堡垒,也是武林中正式的结合。 武当一派,就是由于未能争取到“盟主”所以才退出联盟! 古长卿千方百计的把盟主弄到手,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空了心思! 难道他真的会拱手让给“九子白魔”李心吗? 不会的!他所以如此说,不过是对九子白魔的一种诱惑,而且又是表示他“一片热忱”的心意而已。 “九子白魔”李心忙道:“这就不必了,古盟主!你是说他们会来找我?” 古长卿正色道:“据老朽所知,他们今夜三更时分,必到燕子矶,李兄,虽然你功高绝世,但还是要早为之计,小心为妙!” “九子白魔”李心冷冷一笑道:“我李心虽老!这双手还不老!我等着他们!” “李兄!”古长卿欲擒故纵的道:“老朽前来燕子矶,通风报信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请问你老兄,是否要事前安排安排?” “安排?”九子白魔不明白的道:“如何安排?” 古长卿装成古道热肠,十分关怀的道:“老朽的意思是要不要由百剑盟的人前来,尽一点小小的力量!” “古盟主!”九子白魔朗声道:“你的一翻好意,李某心领!然而……嘿嘿!白骨门一向不敢惊动任何武林朋友!” 古长卿意犹未足,兀自加油加醋的道:“这一点我知道,当年黄山论艺,李兄虽然夫妻情深似海,也并未出手!令人可敬!” 这个老奸巨猾的枭雄,有意撩起九子白魔的丧妻之痛,加深仇恨心理。 九子白魔果然目眦皆裂的狠声道:“十五年的债,也该算算了,不然,老妻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古长卿计已得逞,不由心中大定,他拱手道:“既然如此,老朽暂且回去准备一番。” 九子白魔忙道:“李兄,先前讲过,不敢劳动古兄。” “这……” 古长卿故意皱起眉头,道:“既然李兄如此坚持,老朽只能说爱莫能助了。” “请吧!” 两人的身形一分,古长卿折回江岸,九子白魔率同九子,准备迎接一次生死的搏斗。 清风,明月。 波光,岚影。 燕子矶静静的沉在月光里。 迎江寺的影子,映在江面上随着波光摇动不已。 通往金陵城的方向,十余条人影风驰电闪的鱼贯而来,为首的,正是青衣修罗金白羽。 远远的,已可望得到迎江寺的塔尖。 咻—— 一道白光,夹着刺耳的厉啃,直射金白羽的面门,力道不小,快如飞矢。 “咦!”金白羽人在凌空,前进之势不变,猿臂轻舒,抓了个正着,同时,口中喝道:“什么人?” 他且不看手中抓着的是什么东西,蜂腰微折,扑向白点射出之处的丛树之中。 金白羽的身法之快,已可说是电光石火。 然而,竟然扑了一个空。 荒山荡荡,夜静如睡,哪有半点人影。 这时,谷之阳、陆夫人与卢门九凤,也已落势停身,一齐担心的问道:“什么暗器!” “喏!”金白羽伸出手来。 但见他手中一个两寸来长的银钗,扎着个五寸长短的纸条。 月光下看得清楚,纸条上写着:“古长卿从中捣鬼,白骨门有准备。” 谷之阳不由怒道:“我断定是古长卿这老儿在挑事生非,存心弄鬼!” 陆夫人道:“白骨门不知准备了什么阴谋鬼计!” 金白羽凝神沉思,却道:“白骨门纵然安排了刀山油锅,我们既来了,也就不怕!古长卿也有图穷匕现的一天,只是这支屡现的银钗,却令人不解!” 陆夫人道:“发钗示警的人,并无恶意!” 金白羽颔首道:“但是,我金白羽平生最不愿欠别人的情!” 一语方落…… “谁!”谷之阳一声大喝,迳向左侧三丈之外扑去。 人影惊鸿而起,一大片白茫茫飘荡荡的东西,由那人影发出,罩向谷之阳的面门。 “不好!”谷之阳顾不得追人,闪身折腰虚里全力翻滚丈余。 那白茫茫的一大片,原来是一幅白纱巾。 谷之阳不由大怒。 然而,空山寂寂,那人影已在他飞飘之际,远在二十丈之外,转眼不见。 金白羽沉思道:“猜想就是发钗之人,好快的身法!” 陆夫人也道:“此人轻功真已到了飞花落……” 絮字尚未出口,但见她花容失色,目瞪口呆的瞧着右侧山径之上。 “夫人!”金白羽大感惊异,顺着她的眼神瞧去,也不由一楞。 卢门九凤禁不住失声惊呼。 原来,山径一侧,一块高大的石碑之前,骇然有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那骷髅手脚奇长,倚在石碑上,一双眼睛在黑孔里隐隐泛着蓝晶晶的死光。 金白羽虽然艺高人胆大,也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就在此时。 骷髅竟蠕动起来。 但见他一摇一晃,两只又白又长的枯骨手臂,摆动得特别厉害,白森森的牙齿一开一阖的说道:“陆夫人!白骨门在迎江寺候驾多时,请吧!” 骷髅说话,已是骇人所闻之事。 而那说不出冷森阴沉的话声,更使人不寒而栗,毛发悚然。 金白羽喝道:“这一套鬼魅伎俩,还是不要为妙!” “嗯!”骷髅的枯骨脑袋一晃,又道:“你是太阳谷的人?” 金白羽道:“不要管我是哪里的人,反正你们这一套唬不住我,叫李心出来!” “好大的胆子!”骷髅似乎也十分恼怒,虽然骷髅脸上看不出神色,但见他忽然一抖白骨长臂,迳向倚身的石碑上拍去。 “蓬!”石层纷飞,烟尘迷漫。 白森森的骷髅竟在烟雾之中不见踪影。 石碑,只剩下了半截,上半段被那枯骨拍个粉碎。 谷之阳凑近金白羽低声道:“白骨功乃九大魔功之一,这人已练到八成火候,却要小心一二!” 金白羽微微颔首。 陆夫人也进前道:“大侠!这并不是九子白魔本人!” 她的脸上也带着凝重之色。 金白羽道:“来则不怕,怕则不来,走!” 他口中说着,人已跨步向山径走去。 但见,迎江寺黑乌乌的,寺门大开,一片寂静,四野虫声啾啾,越显得阴惨惨的鬼气森森。 忽然—— 一具白森森的枯骨架,一摇三摆的由寺内直挺挺的晃到门首,与先前石碑前那副人骨毫无二样。 他白牙一开道:“来人请进!” 谷之阳不由怒道:“快叫九子白魔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然而,那枯骨人一言不发,身子一旋,带起一阵阴风,又自晃进寺内。 卢门九凤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阵仗,一个个靠紧陆夫人,全都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进去!”金白羽跨步上了石阶。 谷之阳也手按剑柄,尾随而上。 一轮明月,隐入云层。 171 大殿上黑黝黝的,只有四个绿荫荫的似灯如烛的微光,闪闪烁烁。 金白羽略一打量,弹身跃上大殿。 哪里是四个灯光,原来是两副白骨的四个眼睛,一闪一闪的。 金白羽不由沉声喝道:“九子白魔,这算什么玩意……” 没等他的话完,一阵吱呀之声响起。 大殿的屏风缓缓闪开,四具白森森的骨骼,分成两边,摇动枯骨手臂而出。 四个骷髅既出,却死沉沉的一言不发,只是分为两边呆站着。 陆夫人不由嗤之以鼻道:“嗤!李心!白骨门原来是这一套下三门……” 忽然一阵冷风彻地而起。 大殿两具骷髅闪电一般,在阴风拂面之际已到了陆夫人身侧。 四只枯骨手掌,同时压向她的肩头。 卢门九凤一齐惊叫。 陆夫人也娇呼一声:“不好!” 呼—— 一阵冷风,两具骷髅反而从大殿外飘去。 此一招大出金白羽等的意外。 他们料着屏风既开,四个骷髅前导,“九子白魔”李心必然随之出现。 因此,全都凝神贯注在屏风之处。 大殿上两个骷髅突然发难,也就全末防到。 金白羽又气又恼的道:“夫人!怎么样了!” 陆夫人一挺凤头剑,口中道:“没事!白骨门太也故弄玄虚了!” 她身后的九凤一齐道:“妈!你的肩上有血!” “不当紧!” 陆夫人恼怒至极,一矮身,借力弹起,扬起凤头金剑,扑向屏风,人在凌空,娇叱声道:“白骨门以为我金剑不利吗?” 口中喝着,已到了屏风之前,扬起金剑,认定四具白骨劈去。 喀嚓…… 一阵干枯的碎响,白骨应声四散。 轰—— 一声闷响,起了阵腥臭刺鼻的白烟。 屏风倒处,陆夫人也抛去金剑跌倒在当地,人事不知,口吐白沫。 就在陆夫人一腊而前之际。 金白羽早已喊道:“不要鲁奔……” 然而,哪来得及。 卢氏九凤一见母亲跌倒,哄的一声,哭喊着上前。 金白羽、谷之阳二人不约而同横臂拦住,齐声道:“姑娘们安静!”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猿嚎狼噑的一阵怪笑,陡然而起。 大殿上灯光突的大明。 殿角上九子白魔踊身而出,他身后随的是九个白衣少年,个个面现阴气,面色惨白眼珠泛蓝。 那正是他的九个儿子。 金白羽勃然大怒,沉声喝道:“你是九子白魔吗?” “九子白魔”李心阴兮兮的,不理会金白羽的话,一双寒芒鬼火似的眼睛,却扫向卢门九凤。 谷之阳大怒喝道:“老妖魔!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哈哈嘿嘿!九子白魔也不理会谷之阳,却阴沉沉的笑道:“难得!难得!我有九个儿子,卢一鸣有九个女儿!哈哈!天生的龙凤配!” 卢一凤娇喝道:“放屁!你把我妈……” 九于白魔抢着道:“你外婆杀了他们的妈,老夫毒倒了你们妈,两不吃亏,哈哈……” 卢门九凤见母亲倒地,母女连心,九人各自振剑,也不招呼金、谷二人,舍命一哄而上,九柄凤头金剑,雨点一般,刺向九子白魔。 九子白魔扬声一笑,鬼魅似的闪在一边,挥动枯骨手道:“孩子们!一个对一个,可不要伤了她们!” 他的话末落,身后的白骨九妖每人一枝哭丧棒,迎向卢门九凤,捉对儿厮杀。 金白羽一见,怒不可遏,晃肩到了九子白魔身前,厉声喝道:“老魔头,认识金某吗?” 九子白魔冷兮兮的道:“想来就是青衣修罗了!” 金白羽也报之以冷笑道:“算你这对眼睛没有白长!” 说完,铮的一声,断剑出鞘。 蓝晶晶一片寒芒,映得九子白魔惨白的脸色越发难看,更加凄厉。 谷之阳一射而前,低声道:“谷主!属下代劳!” 长剑一扬,左手剑诀已成,作势欲发。 “且慢!”九子白魔道:“老夫既然出面,少不得要打发你们上路了,此地狭小,寺外受死!” 语落,白影一晃,穿出庙去。 谷之阳冷冷一笑道:“谅你也走不脱!” 快逾追风,衔尾而出。 金白羽打料着卢门九凤与白骨九妖斗了个平手,一时也不会吃亏。 他想,擒贼擒王,因此,也尾随着谷之阳,穿出迎江寺的山门。 谷之阳已与九子白魔动起手来。 但见谷之阳一柄长剑虽已算出神入化,但九子白魔的一柄哭丧棒也奇招迭出。 一时,他二人竟斗了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约莫是盏茶时分。 两人已缠斗了三十来招。 突然,九子白魔的哭丧棒一捣,硬戳谷之阳的中庭大穴。 172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九回太乙尊者 金白羽不由哈哈一笑:心想:“这是找死!” 果然,谷之阳也冷冷一喝道:“来得好!” 喝声之中,长剑陡然上扬,一招分花拂柳,撩向剌来的哭丧棒。 咻—— 哭丧棒应声中断,上半截飞入半空。 兵器被削,败象已成。 不料,九子白魔反而狂笑一声,咬牙喝道:“倒!” “倒的是你!”谷之阳一招得手,长剑由撩变刺,扑身前欺。 不料,九子白魔手中的半截哭丧棒中,忽然喷出一缕碗口粗细的白烟。 正好,谷之阳扑出之势既猛且急,一时收招不及,被白烟喷了个满头满脸。 他的人也软软晃晃的瘫了下去。 “呛啷!” 长剑落地,谷之阳倒卧当场。 九子白魔冷冷的一笑道:“太阳谷挡得了老夫的白骨无情毒气吗?嘿嘿……” 口中说着,一挺手中半截哭丧棒,迳刺谷之阳的喉结大穴! “大胆!”金白羽凌空扑到,断剑飞快的一撩,硬将眼看扎实的哭丧棒撩飞。 九子白魔忙不迭撤步后退丈许,恶狠狠的道:“原来要车轮战,老夫还不在乎!” 金白羽厉声道:“什么叫车轮战!” “瞧!”九子白魔一指地上的谷之阳道:“一个倒了又是一个,这不叫车轮战吗?” “呸!”金白羽呸了一声道:“施蛊放毒,邪门歪道!” 九子白魔阴沉沉的一笑道:“太阳谷难道是名门正派?小朋友!咱们是彼此彼此,谁也别充假正经!” 金白羽双眉一扬,右腕忽的一收,“铮!”的一声断剑入鞘,戟指着道:“李心!叫你口服心服,你既空手,我也用一双肉掌打发你上路!” 九子白魔正因为自己的哭丧棒中白骨无情毒气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又被削出手,心中忐忑不安。 如今听说要对掌法,又见金白羽真的收起断剑,不由心中暗喜,私忖:“你小子自讨苦吃,凭你这二十来岁,内功修为差得远,何况我这双枯骨无情掌……” 想着,冷笑声道:“小朋友!这可是你说的啊!” 金白羽大怒道:“少贴近,金某不屑与你交朋友!” 九子白魔道:“不但要交朋友,而且是生死之交!” 他口中说着,已暗暗运起白骨毒功,脸如金纸,双臂抖时,骨骼发出咯咯响声,直如山精鬼怪,俨若夜叉攫人。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发招!” 九子白魔凄厉的咧嘴一笑,冷森森的道:“接老夫这招!” 喝声未已,掌式已发。 但见他一双手掌,无血无肉,皮包骨之中,根根青筋可见。 而且,掌心之中,隐隐有一片白茫茫云雾似的烟气,散开来三尺大小。 金白羽心知这烟气之中,一定含有剧毒,因此,抢在上风,挫掌发招,沉声道:“李心!算你的死期到了!” 九子白魔吼叫道:“死的不是老夫,只怕你跑不出白骨无情掌之下!” 掌来掌往,竟然二十招左右,不分上下。 原因是金白羽心存顾忌。 第一,是要处处抢在上风,身法掌式,不免大大的受着拘束。 其次,是不敢贸然与他对掌硬拚硬接,生恐染上白骨无情毒气。 九子白魔乃是老奸巨猾,焉能看不出金白羽的心事。 因此,相反的,他一味硬拍硬压,专找金白羽的要害施为。 论功力掌法,金白羽何止高出五筹。 但是缚手缚脚,在此消彼长之下,打了个棋逢对手,难分高低。 忽然—— 迎江寺内一阵骚扰,娇呼连连。 金白羽不由大吃一惊。 这分明是卢门九凤的惊呼之声。 最使人耽心的是,一阵惊呼之后,复又归于沉静,连先前叱喝之声,金铁交鸣的打斗之声,也听不见了。 “敢情是九凤遭了毒手!” 金白羽的一念既起:心神不定。 武家交手,最怕是分心散神,何况是棋鼓相当的局面,心神专一最为首要,乃是胜负的关键。 就在此刻。 九子白魔厉啸一声,陡然双掌齐发,人也抢在上风,左抓肩胛,右抓面门。 这老魔头全力而为,出招之毒,来势之猛,一如狂风暴雨,怒潮汹涌。 金白羽本可硬接一招,并乘机反击。 然而不但人在下风,而且九子白魔掌扑面门,大违掌法的原理,分明是掌中含有剧毒。 因而,他百忙之中霍的一扭蜂腰,鬼影千变,飘然退出三丈。 九子白魔冷冷一笑道:“太阳谷不过如此!” 金白羽怒火如焚,遥发一掌,鼓出劲风,振散飘来的毒烟,大喝道:“仗着一股邪烟,还不能使金某上钩!” 九子白魔得意的道:“我看你能得几招!” 他口中说着,身子虚飘飘的一晃,又抢站在上风之处,奋力发掌。 一团白烟,风卷而至。 金白羽难挡剧毒,身子一闪,人已到了迎江寺大门前的石阶之上。 “哈哈哈……” 笑声突然而起。 白骨九妖每人手中推着一个,一字排在山门之前。 敢情是卢门九凤全都着了他们的道儿,中了白骨无情毒气,人事不知。 金白羽一见:心头无名怒火上冒干文。 然而,尽管他气,怎奈空有一身武功,难敌奇恶异常的毒气。 九子白魔狞笑一声道:“嘿!我看你从哪里跑!” 口中说着,双掌上扬,发出白蒙蒙的白骨无情毒气。 石阶上的白骨九妖,每人也扬起一只手掌,同样的发出白雾,一齐罩向金白羽。 金白羽前后受敌,无可闪避,他虎吼一声道:“金某与你们拚……” 话未落音,只觉着一股腥臭难耐的气味,引起五脏翻腾,喉头奇痒……一阵头晕目眩,再也支持不住翻身栽倒就地。 九子白魔顾不得伤人,弹身跃出丈外,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 苏玉蟾娇叱道:“躺下再说!” 口中说着,手上并不怠慢,双掌雨点一般,逼得劲风呼呼。 白冷秋也是全力而为,比苏玉蟾更加凌厉。 两位姑娘左右夹攻,九子白魔先机既失,全无还手之力,一味闪躲游走。 苏玉蟾焦急的道:“七妹!还有九个魔崽子,你去救人要紧!” 恰在此时。 173 白骨九妖一见自己父亲被攻,放下了卢门九凤,吼叫声中一哄而上。 白冷秋抽身正待去救倒地晕迷的金白羽。 然而,白骨九妖哪容她脱身,九根哭丧棒化成一片棒山棒海,团团围住。 她担心金白羽的安危,一面抽出腰际系的罗帕,贯上内力,抵挡九妖,一面打量地上的金白羽。 敢情就在这眨眼之际,金白羽的人已不见。 白冷秋不由大急,手中罗帕不停,逼使白骨九妖像走马灯似的团团转,一面靠近了苏玉蟾,低声道:“苏姐!他的人不见了!” 苏玉蟾心知九子白魔的白骨无情毒气厉害,因此,一上手就抢占先机,接着猛攻不停,不让九子白魔有施展毒气的功夫。 她们的目的,只是要救走金白羽。 此时闻言不由道:“谁?谁不见了?” 白冷秋道:“金白羽!” “怎么会呢?”苏玉蟾手上招法不停,偷眼瞧去。 果然,石阶之前地上的金白羽,果然没了影踪。 她猛发一掌,震退了九子白魔,折身挥掌,冲进了白骨九妖的圈子,与白冷秋背靠背的出招拒敌,口中低声道:“七妹!咱们走!” 白冷秋道:“怎么能走呢!” 苏玉蟾道:“我看是东边来的那个黄衣女子救去了!” “黄衣女子!”白冷秋道:“你看清没有?” 苏玉蟾道:“像是四川杨家的杨玉凤!” “杨玉凤?”白冷秋不由酸溜溜的道:“她会冒险来救他!” 苏玉蟾忙道:“老魔崽子要发毒气了,七妹!快走!快!” 真的,九子白魔被苏玉蟾一掌震退,正是他施展毒气的良机。 此刻,眼射凶焰,面带杀气,一双枯骨手掌,已微微上拾,缓缓而发。 白冷秋既担心金白羽自然无心恋战,低声道:“苏姐!走!” 两位姑娘的肩头一靠,同时娇叱了声。 “看招!” 娇喝声起,人也一弹上升丈余,掌上猛扫,脚下疾剪踢出。 白骨九妖发一声喊,闪身后撤。 九子白魔大吼道:“丫头!要跑!” 双掌疾如闪电拍出。 两蓬白烟,扫向二位姑娘的脚下,振得环佩叮当裙裾飒飒有声。 白冷秋与苏玉蟾的人已射出五丈之外。白骨九妖吼叫连天道:“追!” “不要追!”九子白魔阴兮兮的喊道:“放着九凤母子,还有这锦衣小子,怕他不自己上门来吗?哈哈……” 这个老魔头的狂笑,在夜风里飘荡,凄厉刺耳。 口口口 却说白冷秋、苏玉蟾两人几个纵跃,已出了燕子矶二三丈,耳听后无追兵,双双缓下了势子。 白冷秋一脸的焦急之色道:“苏姐!你看的不错是杨家那丫头?” 苏玉蟾点头道:“不会错!” 白冷秋只搓手道:“可是,她的人呢?唉!” 她唉声叹气,那份焦急,真的无法形容。 苏王蟾笑道:“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反正杨玉凤不会吃掉了他……” “苏姐!”白冷秋差一点没哭出声来,皱起一双娥眉,担心的道:“可是……他……他中了九子白魔的白骨无情毒气呀!” 苏玉蟾又笑道:“正是因为他中了毒气,所以我说杨玉凤吃不了他,所以才不急!” 白冷秋双目含泪道:“这话怎么讲?” “咯咯咯咯!”苏玉蟾一阵娇笑道:“这还不明白?” “你还笑呢?”白冷秋抹了一下眼泪道:“人家都急死了!” 苏玉蟾道:“我看,杨玉凤舍命冒着毒气之险,去救金白羽,八成也是像你一样,对他有了意思了!” 这番话,正说到白冷秋的伤心之处。 她刚抹去的眼泪,如今又滴下来了,凄楚不胜的道:“苏姐……” 苏玉蟾又微笑道:“所以我说好在金白羽中了毒气,杨玉凤吃不了他,你该放心了吧!” 白冷秋不由会过意来,粉面通红,柳腰款摆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取笑!” 苏玉蟾道:“我这是最正确的估计,并非取笑呀!” “可是……”白冷秋咬着嘴唇,皱眉道:“可是,他中了毒气,凭姓杨的丫头解得了白骨无情毒气吗?” 苏玉蟾摇摇头道:“杨玉凤没这份能耐!” “是呀!”白冷秋点头道:“那……那他不是……” 苏玉蟾抢着道:“我的七姑娘!你又能解得了白骨无情毒气吗?” “我!”白冷秋一怔,但却把脚一蹬道:“我能看看他也是好的呀!” “哦!”苏玉蟾笑着道:“说了半天,原来你要看看他!那容易!” “容易!”白冷秋欣然而喜道:“苏姐!要到哪里去才能看到他?” 苏玉蟾调皮的道:“依本姑娘看来,杨玉凤一定在这附近隐匿起来,计算着要再到迎江寺去抢或者盗九子白魔的独门解药,我们不妨在左近一带找一找!” “对!” 白冷秋喜道:“我们把燕子矶翻过来,也要找出他来!” 苏玉蟾不由“噗哧”一笑道:“七妹!就那么重要吗!咯……” 一阵娇笑,像银铃似的,她的人已飘身而起。 白冷秋更不怠慢,展功尾随,快如电光石火。 两人一前一后,绕着燕子矶,专向隐静之处飘去。 然而,空山寂寥,万籁无声。 哪有金白羽的影子,当然更没看见杨玉凤的踪迹了。 白冷秋一面四下游望,一面道:“苏姐!难道这丫头上了天了吗?” 苏玉蟾也道:“是呀!她下了地……” 她的一言未了,忽然江岸芦苇之中暴出一声如闷雷的厉喝之声。 接着,一道奇大的黄影,陡的上射三丈,歪歪斜斜的奔向江岸。 黄影的背后,三朵红云似的人影,如隼一般,衔尾急追,其中一人狂吼声道: “丫头!留下密陀神珠饶你不死!” 白冷秋一见,不由大喜道:“苏姐!那黄影是杨玉凤!” 苏玉蟾也惊喜若狂道:“她背上背的是你的他!” 两人一问一答之际,那黄影已到了江岸。 白冷秋电闪而至,娇喝道:“杨玉凤!放下金白羽!” 杨玉凤一见是地,不由奇道:“你……白……白冷秋!” 白冷秋的粉面一红,忙道:“别问我是谁!放下我……我哥哥!” “哦!”杨玉凤不由大喜道:“你是金韵心!快!”话声里,天龙寺的喇嘛已到了切近,衣袂连振之中,落在丈余之外,一字并肩岳立,脸上都布满了杀气。 174 “你不要走!”白冷秋招呼着杨玉凤,缓步前跨,拦在前面,沉声道:“三位大和尚意欲何为?” 太乙尊者面色沉重道:“姑娘何人?” 白冷秋道:“这个不必问,三位连手追一个弱女子,似乎太也过份了一点吧!” 太乙尊者冷然一笑道:“姑娘!你不问青红皂白,插手拦阻!只怕要后悔不及呀!” “哼!”白冷秋哼一声道:“有什么事由我一人承担!” 太乙尊者勃然大怒,喝道:“你承担得下吗?” 白冷秋朗声道:“天大的事姑娘我也承担得下!” “哈!嘿嘿嘿!”太乙尊者冷笑连声,狂傲的道:“小姑娘!只怕你未必担待得了吧!” 白冷秋微愠道:“说!姑娘我全接下来!” “好!”太乙尊者森森的道:“本寺的镇寺之宝,密陀神珠在杨玉凤身上!” “哦!”白冷秋不由一愕,她又惊又喜,看看苏玉蟾,又看看太乙尊者,追问一句道:“真的?” 她惊的是密陀神珠乃是武林至宝,人人欲得的珍贵之物,天龙寺一脉相传的镇山之宝。 喜的是,若果密陀神珠真在杨玉凤手上,金白羽所受的白骨无情毒气,便可迎刃而解,因此,她的问话透着半信半疑的惊奇之色! 太乙尊者一见白冷秋的神色,不由冷冷一笑道:“我们三路人马,都追着她,不但看出她身上的珠光宝气,而且她适才还在芦苇深处的小船之上取了出来,还会假吗?” 白冷秋喜不自禁的道:“那太好了!” 太乙尊者冷峻的道:“这大的事,你担待得了吗?” 他料定白冷秋听到事关密陀神珠,必然不敢插手问事。 因此,口中说着,一双圆眼斜斜地睇视着白冷秋,等着她的回答。 想不到白冷秋淡淡的道:“既然如此,三位今晚放她一马!过了今晚可以再说再讲!” “啊!”太乙尊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天龙寺的威名,密陀神珠的重要,都是武林尽知之事,如今白冷秋竟若无其事,轻描淡写的叫“放她一马”!这简直使人无法相信。 他楞了楞,不由道:“你说什么?” 白冷秋依然淡淡的道:“我说过了今晚另说另讲!” 太乙尊者沉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冷秋道:“很明显的事,今晚我需要密陀神珠一用,无论谁都不能反对,用过之后,任由你们了断,我是绝对不再插手!” 太乙尊者不由咆哮如雷道:“你是存心捣蛋!” 白冷秋粉面一沉道:“你说话可得当心!若再不干不净,休怪姑娘手下无情!” 太乙尊者何曾受过这等教训,闻言衣袖一抖,狂喝声道:“丫头!报出名来受死!” 白冷秋也怒道:“臭和尚!你还不配!” 两人话不投机,几乎是同时出手,一齐发招。 “轰!” 闷雷一声,劲风如同闪电一击。 太乙尊者弹身退出丈外。 白冷秋也后撤一丈之地。 两人这快如惊鸿乍起的一招,彼此都试出了功力,正是棋逢对手! 另外两个喇嘛早已一跃散开。 太乙尊者脸上变色,面容凝重的道:“你是长春岛的人!” 白冷秋冷冷一笑道:“这个你管不到!” 太乙尊者色厉内荏的道:“天龙寺也不是好惹的!” 白冷秋淡然道:“我并没惹你!是你不听我的话!” 太乙尊者又道:“密陀神珠……” 175 第七部长春岛主第十回银首苍鹰 “住口!”白冷秋厉声喝道:“密陀神珠本姑娘今天要定了,识相的立刻退出燕子矶!” 太乙尊者见白冷秋森颜厉色,心知除了动手之外,别无商量的余地。 但是,他自料当面的白冷秋,乃是难以打发的强敌,凭自己一个人,还真没有不败的把握。 因此,他双手一挥,招呼另外两个喇嘛道:“并肩子上!” “喳!” 两个喇嘛喝声之中,三人已由三面攻至,一齐向白冷秋扑到。 白冷秋净净一笑道:“连手上最好,免得多费手脚!” 娇叱声中,分拒三方来敌。 这时苏玉蟾早已赶到,她也冷笑声道:“以多为胜吗?” 话声未了,人也如一只穿花蝴蝶,加入战斗。 一时,三男二女,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谁知,三招之俊…… 太乙尊者忽然一式“降龙伏虎”猛向白冷秋舍命攻到,锐不可挡。 白冷秋不自觉的急闪七尺,让过来势正待还击。 不料,太乙尊者声东击西,一招之后,快如电光石火,折身扑向圈外的杨玉凤。 杨玉凤身上背着中毒的金白羽,一见太乙尊者扑到,不由娇叱一声:“臭和尚……” 太乙尊者狂喝道:“交出神珠来!” 事出猝然,杨玉凤虽然推出一掌,但由于她对掌法一门功力薄弱,更在背上背了个人,当然大大的吃亏。 这一掌硬碰硬她如何吃得消。 因此,话未落骨,人已被震到堤岸之下,站椿稳,摇摇欲倒。 白冷秋一见,怒不可遏,一式飞鸿穿云,平地振袖而起,越过堤岸,横扫八荒,彩袖如同一阵狂澜,扫向追踪的太乙尊者。 太乙尊者眼见杨玉凤被震摇摇欲倒,得理焉肯饶人,一心三思想先把密陀神珠弄到手。 所以,他竟全然没防到身后的白冷秋。 此时,脑后生风,欲闪不及,接着肩头如同斧削锤砸,痛入骨髓,狂吼一声: “嗄!”凌空飞向堤岸的另一边。 还亏他修为不凡,临危不乱,眼看摔倒就地之际,一式鱼跃龙门,勉强双脚落地,怒吼如雷道:“丫头!暗箭伤人!” 白冷秋道:“先由你做起!不服的再来!” 就在此刻,但听苏玉蟾叱声道:“接!” “啊……” 厉噑彻空而起,两个喇嘛之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霍地上震三丈有余,落向芦苇丛中。 另外一个喇嘛不由一怔,手上略迟。 苏玉蟾看出破绽,扬手一掌,娇叱声道:“你也去吧!” “放肆!” 狂叫如雷,太乙尊者带伤扑到,拦下一招。 这时,被震落向芦苇丛中的喇嘛,一身污泥,十分狼狈的穿出芦苇,也恶狠狠的亮出一柄软钢刀来。 同时,太乙尊者与另外的喇嘛也各抽出腰际的缅钢戒刀。 三个人如同疯虎,围攻手无寸铁的苏玉蟾。 杨玉凤抽出自己身上的长剑,向白冷秋抛去,口中娇声喊道:“韵心妹妹!接着!” 白冷秋手中接剑,心中不由一震,她想:“他凭什么喊我韵心妹妹,难道……” 想着,心中不由一阵疑云丛生,越想越觉得事体严重,不由怔在那里。 杨玉凤一见,又叫道:“韵心妹妹!快呀!那一位姐姐是一双肉掌在对三把利刀呀!” 白冷秋不止是疑云重重,而且一阵酸楚起自鼻端,说不出的味道。 尤其杨玉凤把苏玉蟾叫成“那位姐姐”,而单单的叫自己为“韵心妹妹”! 这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说她与金白羽…… 一阵叱喝之声传来,使白冷秋没有时间多想。 她一振手中长剑,娇叱一声:“苏师姐!让我来打发他们!” 口中说着,长剑一招“野战八方”化成一片寒芒,人剑合一冲进核心。 苏玉蟾虽然手底下不弱,但是要用一双肉掌对付天龙寺三个高手的三柄锋利戒刀,自然是十分吃力。 因此,她只能仗着轻灵的身法躲闪腾挪。 时间既久,早已额角见汗,娇喘嘘嘘。 白冷秋来得正是时机,加上她一腔的心事化为了力量,长剑如追风搏电,舞成一团银球也似的滚到核心。 三个喇嘛已有两个负伤,又与苏玉蟾缠斗多时,本已成了强弩之末。 相反的白冷秋乃是哀兵。 但听“喀嚓”连声,两个小喇嘛的戒刀,已被她震飞半空。 “咻!” 两声轻响,落入五丈之外的江流之中。 太乙尊者一见,料定是输定了。 因此,他虚晃一刀、霍地掠出五丈之外,大吼道:“好!今晚佛爷认了,改天有你好看!” 语音未落,挥手招呼两个喇嘛,回头狂奔而去,转眼钻入芦苇深处。 白冷秋冷冷的道:“算你三个臭和尚的腿快!” 说着,一跃落下江堤,弹身到了杨玉凤的身前,振腕将长剑向地上一插,面露不悦的道:“多谢你的长剑!” 杨玉凤微笑道:“韵心妹……” “不要!”白冷秋道:“姐姐妹妹的叫干吗!咱们还没弄清楚谁是谁呢?” “这!”杨玉凤不由一愣。 她对白冷秋这么冷冰冰的神态感到奇怪,她想:“也许她没分清楚我是敌是友,所以……” 想着,不由盈盈一笑道:“我是四川杨玉凤!” 白冷秋冷漠漠的道:“我认识你是杨玉凤,在碧云寺我已见识过四川杨家的大小姐了!” 杨玉凤依然笑道:“你开玩笑!” 白冷秋道:“杨姑娘!把个男人背着不怕难为情吗?该放下来了!” 杨玉凤粉面微红含羞笑道:“这不是第一回了!” 白冷秋更是一惊,奇怪的道:“不是第一回?” 176 “呃!”杨玉凤颔首道:“我从庐山曾背着他走过一天两夜。” 说着,已把金白羽轻轻的放了下来,扶着他放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 白冷秋心如刀搅,她想:“照她的说法,她与金白羽分明已形影不离的走遍大江南北,救过他的性命。” “她与他一定有了深厚的感情……” “她所以叫我韵心妹妹,一定有……” 想着,她的芳心之中,真有说不出的痛苦,若不是当着杨玉凤之前,也许白冷秋会嚎啕痛哭一场。 然而,女儿家的尊严使她强自忍着。 鼻头发酸,咽喉发涩,一时,白冷秋说不出话来。 却是一旁的苏玉蟾道:“七师妹!想什么,眼前的事是要救金白羽呀!” 白冷秋连连颔首,又对杨玉凤道:“那三个喇嘛说密陀神珠在你身上?” 杨玉凤略一沉吟,终于点头道:“是……是的!” “杨姑娘!想不到这旷世的奇珍,落在你的身上,真是可喜可贺!” 杨玉凤犹疑,望着苏王担,口中吱吱唔唔的道:“这……这个……” 白冷秋见她欲言又止,不由大声道:“取出来,咱们见识见识呀!” 杨玉凤目凝视着苏玉蟾道:“韵心……妹……这位……” 原来密陀神珠乃不世之宝,她怕苏玉蟾乃是外人,若是乘隙抢去,岂不又生风波?苏玉蟾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微微一笑道:“我是金韵心的师姐,不会对密陀神珠存有不良之心,放心好啦!” 白冷秋带三分揶揄之色道:“难道说怕我们抢你的!” 杨玉凤更加难为情的道:“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哼!”白冷秋哼了声道:“适才不是我们,也许现在密陀神珠已到了天龙寺喇嘛手里了!” 杨玉凤不由粉面绯红,心中不安且又不悦。 她原也是个好强的性子,不服人的脾气。 因此,她有些儿作恼的道:“要不是我背着一个人,三个臭喇嘛也不见得能从我手里把密陀神珠拿去!” 白冷秋道:“如此说是金白羽累了你了!” “不!”杨玉凤忙接着道:“因为密陀神珠并不是我的!” 苏玉蟾插口道:“不是你的?为何在你身上呢?” 杨玉凤一指地上的金白羽道:“是他交给我保存的!” “啊!”白冷秋闻言,心头一震,不啻是晴天打了一个巨雷。 因为密陀神珠乃旷世之宝,金白羽竟能交给杨玉凤保存,二人的密切关系也就由此可知。 她只觉心中酸楚难禁,微感头晕目眩。 杨玉凤并没感到白冷秋的神色有异,她自顾一面向贴身之处摸出黄绫小包,一面说道:“既然这位苏姑娘不是外人,我可以取出来!” 苏玉蟾道:“我们不一定要瞻仰神珠,只要快给金白羽疗伤祛毒!” “是的!”杨玉凤喜孜孜的道:“这点毒只要密陀神珠放在他中庭穴上盏茶时分,就可以……” “老朽不信!”芦苇里一声阴沉的喝声,钻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青衣老者来。 那老者一头银发,频下银须飘飘根根耀眼,背上佩一柄银色长剑,分开芦苇,拱手含笑。 杨玉凤一见,淡淡一笑道:“原来是“银首苍鹰”季大爷!” “银首苍鹰”季如山久是武当一派的俗家弟子,论班辈是武当掌门的师叔祖,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硕果仅存的前辈! 他微微一笑道:“贤侄女!你还认得我季如山?” 杨玉凤已警觉的将密陀神珠收起,带笑道:“七年之前,你到四川,曾在寒舍小住半日,哪能不记得!” 季如山颔首拈须道:“不错,姑娘的好记性!” 说完,忽然脸色一沉,指着地上的金白羽道:“贤侄女!他就是青衣修罗金白羽?” 杨玉凤点头道:“是的!” 谁知季如山道:“老朽想向贤侄女讨一个人情,请贤侄女不要推却!老朽感激不尽!” 杨玉凤见他言语之间十分客气,不由道:“季大爷!你要讨的是什么?” 季如山不答反问道:“金白羽在秦淮河一个妓女船上杀了拳剑双绝……” 白冷秋正在怒火之际,闻言不由娇叱道:“什么妓女船上?你说话要留点口德!” 季如山双目一轮道:“你是何人?” 白冷秋沉声道:“不要管我是谁?反正杀死拳剑双绝的船,不是妓女的船!” 季如山冷冷一笑道:“老夫不争这些,既然你能出面,为何不亮亮师承门派?” 杨玉凤一心要早点打发季如山,好替金白羽疗伤祛毒,因此,忙笑道:“季大爷,这位是金韵心金姑娘,是金白羽的胞妹!” “哦!”季如山冷然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她这等傲性,却是因为有一个四大魔尊之一的哥哥!” 白冷秋嗤之以鼻道:“哼!姑娘不仗着哥哥弟弟,只仗这双肉掌,不要倚老卖老!” 季如山老脸虽然一红,但却并不生嗔,只向杨玉凤言道:“拳剑双绝乃是老朽首徒的弟子,嫡脉相传的武当门人!” 杨玉凤不住的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季如山又已道:“武当乃名门正派,对这件事不能不有一个交代!” “这!”杨玉凤略一迟疑道:“要怎样交代呢?” “贤侄女!” 季如山拱手一笑道:“我想现在把金白羽带回武当……” “办不到!” “岂有此理!” 白冷秋、苏玉蟾双双不约而同的高声娇叱,人也同时跨上丰步。 杨玉凤一见,忙不迭拦身上前,站在中间,粉面十分凝重道:“季大爷!你此言差矣……” 季如山紧接着道:“老朽的话还未说完!” 杨玉凤冷笑道:“我看不必说了,因为这根本办不到!” 白冷秋与苏玉蟾本不耐与季如山多费唇舌,然而,夹着一个杨玉凤,并且,密陀神珠现在杨玉凤身上,不得不以她为主。 所以,二人虽是满腔怒火,只好强按下来。 177 季如山早又苦笑道:“贤侄女,武当一派并无复仇之心,只不过是要金大侠亲自走一趟武当山,表示一丝半毫的歉意,武当一派,也好在江湖上保一个脸面!” 杨玉凤微笑道:“这也是人情之常,等金白羽伤势好转,侄女一定与他商量!” 谁知季如山摇头道:“不!金白羽的个性,是不会答应的!” 杨玉凤也笑道:“这个只有他本人能决定!” 季如山接着道:“因此,我想乘他受伤之际,请他到武当一行,乃是一条婉转两全之计,最好的办法!” 杨玉凤道:“可是,他中了白骨无情毒气,急待疗治!” 季如山忙道:“老朽的意思是有劳贤侄女你陪他去一趟,一路上疗毒医伤,既不耽搁治病,也好证明老朽为了息事宁人,绝无伤害金大侠的心。” 杨玉凤尚末开口…… 白冷秋斜跨两步,娇叱道:“你这是乘人之危,邀人之急,亏你议得出口!” 季如山的老脸一沉道:“金姑娘!老朽乃是一番苦心……” “呸!”白冷秋怒不可遏的道:“厚颜无耻!” 杨玉凤也朗声道:“季大爷!你是好心歹心,此时都不适宜,我们改一天另说另讲!” 季如山的双目陡睁,精芒四射道:“贤侄女不卖老朽这个面子!” 杨玉凤坚决的道:“季大爷,难道你要以大压小!” 不料,季如山朗声一笑道:“老朽是善者不来哟!” 白冷秋怒道:“武当自命名门正派,在我看来也只是萤火之光。” “哈哈哈哈!”季如山仰天一笑道:“女娃儿!好狂!你们看!” “看”字出口,然仰天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如裂帛,高亢尖锐,惊得江边宿鸟乱飞,水波闪荡。 杨玉凤忙由地上抽出长剑,交到白冷秋手上道:“这老儿有花样!我护着你哥哥!” 果然,季如山的啸声甫落,江上突然灯光齐明,二三十条瓜皮快艇,分波逐浪而来,直扑江岸。 每个小艇的船头都一致的站着一俗一道,艇后两把飞桨,快如追风,刹那之际,已驶到江边。 季如山淡淡一笑道:“三位姑娘!武当一门,门里门外的弟子,虽没全到,稍微有头有脸的,都在这儿!” 白冷秋不由“啐”了一声道:“呸!狐群狗党!” 杨玉凤朗声道:“季大爷!你是存心找场!” 季如山身子微撤,沉声道:“事关武当一门一派的威望,老朽只好如此!” 苏玉蟾就在当地折了一段儿臂粗细的树枝,横划上前,娇叱道:“闲话少说,今晚看看你们武当有何绝学!” 季如山怒道:“好不识抬举!” 他的话音末落,背上长剑出鞘,一领剑花,又发出第二声长啸。随着啸声,瓜皮小艇上的数十剑手,各展身形,像一群大雁似的,扑飞上岸。 武当一门,在九门派之中,与少林并驾齐驱,同执武林牛耳。 如今,是全力而出,声势不凡。 数十剑士分明是操练有素,人才登岸,阵势已成,半圆的剑阵,渐渐围向三女。 白冷秋振腕抖剑,居中而立,娇叱喝道:“季老头,带这多人来送死不成!” 季如山道:“丫头!对付你还不须人多!” 说完,长剑一划,指着杨玉凤道:“贤侄女!你可不要后悔!” 杨玉凤也怒道:“满口仁义道德,没人听你的甜言蜜语,亮出你的本领来好啦!” 季如山喝道:“我就先点你!” 杨玉凤勃然大怒道:“你认为我杨玉凤好欺!” 喝声之中,点地而起,粉掌横划,掠起一阵劲风,直向“银首苍鹰”季如山拍去! 请续看第八部《飞虹贯日》 178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一回名门正派 季如山扬声一笑道:“只听到四川杨家剑法为西南一绝,想不到掌法也自命不凡!” 他是看杨玉凤掌上功夫不如剑法。 杨玉凤好胜心强,闻言更加大怒道:“姑娘就不用剑,也能取你一条老命!” “老夫就用双掌奉陪!” 季如山口中说明,果然长剑入鞘,肩头动处,左横七尺,让出来掌。 姜是老的辣,季如山一让之后,人不稍停,连环三招,竟在转瞬之间拍出三掌。 杨玉凤怒急出手,一掌拍空,人也随之上前。 因此,右侧便成了空隙,此刻眼看三掌拍来,芳心不由大急。 人急智生,杨玉凤就在这一急之下,左手探囊摸出一撮蝶须针来,娇叱声道:“看这一招吧!” 喝着,一蓬花雨似的蝶须针,散开来足有五尺大小一片寒芒。 季如山三掌拍出,料定杨玉凤最多可让出两掌。 因此,他暗暗得意,打算先制下杨玉凤作为人质,使白、苏二女就范。 他突然也听到杨玉凤高喊“看这一招”,但他并未想到是暗器。 这时,他忽见寒芒一片,风驰电闪而至,才想起四川杨家的蝶须针,不由暴吼一声道:“丫头!好狠!” 吼叫声中,双掌顾不得伤人,急切中两手一合猛分,意欲震散蝶须针。 然而,蝶须针细如牛毛,来势又快又急,怎能全部震散。 但听…… 轰的一声,夹着三声嗤嗤的破风劲力。 人影突的一分。 杨玉凤娇笑道:“季老儿!这滋味如何?” 季如山的一只左耳血流如注,三只蝶须针,穿了三个血孔。 他咆哮如雷的吼道:“丫头,暗器伤人!” 杨玉凤道:“杨家的蝶须,江湖知名,只怪你见识不够!” 季如山喝道:“放肆,就是你爹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杨玉凤怒叱道:“少向自己脸上贴金!再接几针!” 她口中说着,已抓了两把在手,双掌齐扬,漫天花雨,左右分施。 吃吃之声令人毛发竖立,凌厉无俦,直如绵绵细雨,没有半点破绽。 季如山长剑早已入鞘,双掌怎敢硬拍,不由得点地而起,一连退出丈五有余,十分狼狈。 杨玉凤冷冷一笑道:“武当高手,不过如此!” 季如山脸上真的变了色,挥起大袖,怒喝连天道:“大伙儿上!” 数十剑士闻言,发了声吼,各振长剑,蜂拥而上。 白冷秋毫不怠慢,长剑掠起一股寒光,首先迎了上去。 苏玉蟾舞起树枝,也分头迎敌。 杨玉凤飘身到了金白羽身前,插腰岳立,蓄势待敌。 一时,江岸之上喝叱连天,刀光剑影耀目生辉。 白冷秋一剑在手,翻翻滚滚,在数十剑手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不到盏茶时分,武当剑士已溃不成军。 季如山一见,奋剑迎上。 白冷秋怒火如焚,振腕抖剑,娇呼声道:“季老儿!留下命来!” 口中喝着,唰唰唰!一连三剑,势如迅雷风云。 长春岛一代绝学,焉同等闲。季如山只觉耳中有风雷之声,一种无穷无尽的劲力,从白冷秋的剑端绵绵不绝,自己的剑势,根本无法展开,甚至连护身都十分勉强。 他是何等老到,自知今晚是讨不了好去。 因此,他拚命一刺,立即退出三步,口中大喝道:“住手!” 白洽秋冷净一笑道:“有话快说,再等等恐怕你想说也不能了!” 季如山十分尴尬的红着脸道:“今晚老夫饶了你们!咱们是……” “住口!”白冷秋冷喝道:“怎么?你打算溜!” 季如山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口气不断,老夫会记得今晚这笔债!” 白冷秋不由嗤了一声道:“嗤!你自说自话,你想走,该问问姑娘手中的剑准不准你走!” 季如山道:“你要怎样?” 白冷秋沉声道:“都给我留下来!” 此言一出,季如山不由脸色大变,怒吼道:“你办得到吗!” 白冷秋仰天打了个哈哈,豪气干云的道:“姑娘我说办得到,就一定办得到!” 武当门的数十剑士不由激起了怒火,纷纷吼了起来! “咱们拚了!” “师伯!与她们拚了!” “师叔祖!武当派丢不了这个脸!” “……” 他们人多嘴杂,纷纷乱吼乱叫之中,又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白冷秋娇叱道:“季老儿!你还不如你的这般徒子徒孙!” 季如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的游身上前,拦在一众门徒之前,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走!” 苏玉蟾跨上一步道:“杀了你们吧!我们既无怨仇,又念上天好生之德,不杀吧!你们这股酸臭劲,实在讨厌!” 季如山咬着牙道:“你们要是存心过不去,季某人也只有一拚!” 白冷秋冷冷一笑道:“苏师姐说得对,这样吧!你们每人留下兵刃,我姐妹放你们一条生路!” 季如山闻言,老脸一红道:“姑娘!你……” 白冷秋早娇叱道:“没有讨价还价的!答应不答应!” 人影一飘,剑势如风,白冷秋的人已到了季如山的身后,长剑已逼上季如山的玉枕大穴。 “银首苍鹰”季如山咬紧下唇,沉声道:“姑娘!您一定要逼老夫弃剑?” 白冷秋冷森森的道:“不但是你,本姑娘要的是你们武当门人个个弃剑,有一人不照办,你们休想离开燕子矶!” 季如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道:“人急悬梁,狗急跳墙,你不要逼人太甚!” 白冷秋不耐的道:“要拚命就上!姑娘我可不耐烦磨嘴皮子!” 她口中说着,手上的长剑微震,作势欲起,蓄势待发,威风八面! 数十武当弟子,一个个怒容满面。 然而,白冷秋的剑法,他们是领教过的了,谁也不愿冒性命的危险,敢轻易出面一拚。 他们百十只眼睛,一齐望着季如山。 季如山既是武当的长老派人物,此刻真是恨不得有地缝钻了下去。 若是真的弃剑,武当一派的英名,从此付诸流水。 假是不弃剑一拚,分明是驱使数十门人送死! 他心知数十条性命,目前系于自己一念之间。 因为武当一派的门规极严,只要他一声令下,纵然明知送死,所有的门人也不敢退缩。 就在他沉吟之际,白冷秋早又讽刺的道:“姓季的,亏你还自命不凡,现在战又不战,降又不降,是什么意思?” 季如山咬牙红脸道:“姑娘!你真的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废话!”白冷秋振腕抖剑道:“一言既出,绝无更改!” “好!”季如山闻言,口中应了声好,突然将自己手中长剑认定江岸一块巨石上抛去! “铮!” 179 一声脆响,长剑硬刺进大石七八寸之深,剑柄兀自摇晃不停。 他口中同时又喝道:“武当派今晚认了!本门弟子弃剑!走!” 他的“走”字出口,人已一弹三丈,凌空扑向江边小艇,快如电光石火。 他心中的一股愤恨之气,可想而知。 武当数十门人一见领队长老弃剑认输,谁还敢逞强,纷纷抛下手中长剑,折身齐向瓜皮小艇奔去。 一时,走了个干净! 白冷秋一笑道:“哼!名门正派,原来不过如此!” 一言未了,迎江寺后射出一道人影,疾如飘风,凌空低声道:“七姑娘!你这个祸事惹大了!” 语落,白义已到了眼前。 白冷秋不由淡然一笑道:“有什么了不起!” 白义低声道:“季如山此番含羞一走,势必邀集九大门派,找回这个面子!” 白冷秋道:“大不了与他们见个高下!” 白义道:“可是,谷主只要我们暗中……” 白冷秋不悦的望了白义一眼,又瞧了瞧守在金白羽身边的杨玉凤,低声叱道:“你看见外人在这儿没有,少说一句不成吗?” 白义退了半步道:“是!”他迟疑了片刻又道:“迎江寺还困着谷之阳呢?” 白冷秋嘴角一撇道:“关我什么事,谷之阳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我才管不了许多呢?” 苏玉蟾忙道:“但是,他是金白羽的得力助手呀!” 白义低声微笑道:“七姑娘!苏姑娘的话不错,你愿意要金公子少一个得力的助手?” 白冷秋的粉面一红,折身扑向远在三四丈之外的杨玉凤,口中却道:“白义!你还不走,西洋镜要揭穿了!” 苏玉蟾也笑道:“对!七师妹现在是金韵心呀!白义只能侍候白冷秋!你快走吧!” 白义微微一笑道:“两位姑娘!我先走了!” 说着,一矮身形,扭腰远去丈余,一连几个起落,已自不见! 杨玉凤正因白义的突然而出,没敢取出密陀神珠为金白羽疗伤,目送白义走远,又见白冷秋苏玉蟾到了身边,不由问道:“二位,适才何人?” 白冷秋道:“是老佣人。” “佣人?”杨玉凤不由道:“既是妹妹家佣人,该留下来伺候你哥哥,不是方便得多吗?免得我们女孩子……” 苏玉蟾忙道:“不是金家的佣人,乃是师门的佣人!” 白冷秋一抬头瞧了下天色,催促道:“让季如山耽搁了半天,烦死了,杨姑娘!密陀神珠快取出来!” 杨玉凤也忙道:“对!不要误了他的病毒!” 口中说着,探手取出密陀神珠,另只手就去解金白羽的胸衣。 白冷秋一见,不由芳心一阵苦涩。 因为,她见杨玉凤一个女儿之身,毫不考虑的去解金白羽的衣襟,这意味着什么?她想:“假如他二人没有儿女之私,男女授受不亲,最少应该有些儿踟蹰才是!” 其实,白冷秋乃是心有所属,一味的钻牛角尖,完全会错意了。 杨玉凤的个性豪爽,加上自小就在江湖上行走,武林中男女之别不免看得淡一点。 同时,此时是救人第一,更顾不了许多。 因此,她大大方方的解开金白羽的衣襟,露出宽挺结实的胸膛,轻轻的将密陀神珠放在他的心窝。 一片又黄又红的珠光,耀目生辉,在夜色里格外明显,逼得星月失色,足有五尺之团,使人不敢逼视,果然是武林至宝。 杨玉凤低声道:“二位姑娘把着风,我守着他!” 口中说着,她将金白羽的上半身,抱在自己怀里,一手绕过他的颈子,一手扶着神珠。 白冷秋心中更觉酸溜溜的。 然而,此时是既说不出口,又因眼看金白羽面如金纸,昏昏迷迷的伤势不轻。 她只好噙着眼泪,背过身去,仗剑了望。 足有盏茶时分。 但听金白羽叹了口气道:“好闷。” 白冷秋、苏玉蟾才双双回身。 但见金白羽兀自躺在杨玉凤怀里,但双目已开,脸上也有了红晕,只是神情尚有些儿疲乏。 再看他胸前的密陀神珠,光辉竟减了不少,隐隐约约中有一团淡淡的灰烟,围绕着神珠袅袅游动。 白冷秋一见,咬着银牙道:“你好些儿没有?”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妹妹!我……” 杨玉凤接着道:“你中了九子白魔的白骨无情毒气……” “噢!”金白羽如梦初醒,失声道:“对!那陆夫人与九凤呢?还有谷之阳……” 杨玉凤抱着金白羽颈子的一藕臂,不自觉的紧了一紧道:“不要动,毒气还没尽呢?” 白冷秋几乎要流下泪来。 她对金白羽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在芳心之中,已视金白羽为自己唯一的爱人。 如今,眼见他躺在别的少女怀抱里,这滋味怎能受得了,因此,她没好气的道:“杨姑娘!你把他平放在地上不是好得多吗?” 杨玉凤微微一笑道:“地上全是乱草脏泥!他的头必须垫高一点,韵心妹妹是怕我不耐烦吗?” 白冷秋红着脸道:“对!我怕你累!” 金白羽这时也觉着躺在杨玉凤怀里有些不便,他挣扎着欠起身子,一手扶按在神珠之上,苦笑着道:“我已好了!” 此刻,那密陀神珠的光芒已越发暗淡,珠身,已由红黄生辉的颜色,变为了灰白。 苏玉蟾是知道白冷秋的心思,她扯了扯白冷秋的衣角,口中道:“金大侠的伤势已经痊愈,我们该走了!” 白冷秋鼓起小嘴道:“对!反正有杨姑娘陪伴他!” 金白羽忙道:“妹妹!你……” 白冷秋说不出的酸楚,忍不住的悲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又生恐被杨玉凤看出。 因此,她答不出金白羽的话,点地拧腰作势而起。 苏玉蟾吟吟一笑道:“金白羽!你妹妹怕是生你的气了!” 口中说着,也不等金白羽回答,紧追着白冷秋的去向,衔尾而去。 “妹……” 金白羽躺在地上,敞着胸膛手按神珠,怎能拦得住二位姑娘,只楞愣的道:“生气!生我的什么气呢?” 杨玉凤一心觉着白冷秋是金韵心,当然更想不到兄妹之间会对自己有所误会了。 她苦苦一笑反而道:“自己妹妹嘛!免不了要在哥哥面前斗斗气!” 说着,双手又分开金白羽的胸衣,瞧了瞧密陀神珠道:“神珠颜色已呈淡红,证明你体内的毒气已尽!” 金白羽道:“是的,只是身子意外的觉着疲倦!” 杨玉凤不住的点头道:“你中毒的时间太久,一时没能恢复!” “太久?”金白羽茫然的道:“有多久?” 杨玉凤望了望天色道:“恐怕有两个更次,看,天都快亮了!” 金白羽沉吟了一下道:“两个更次!” “是的!”杨玉凤恨恨的道:“要不是武当派来罗嗦一阵,也不至于耽搁得这么久!” “武当派?”金白羽道:“他们要来作什么!” 杨玉凤便把天龙寺三个喇嘛追踪自己,以及白冷秋逼季如山弃剑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180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二回金刚四绝 金白羽不由皱起眉头道:“今后又将多事了!武当派绝不会忘记弃剑之耻,天龙寺也不会对密陀神珠放手不要……”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凌雁,又道:“凌雁的功夫有没有进境?” 杨玉凤不由粉面通红,低头垂晴,讲不出话来! 金白羽心知有异,忙道:“杨姑娘!凌雁她怎么啦?” “唉!”杨玉凤未语先是一声长叹,才幽幽的道:“她!她被千面人妖掳去了!” “啊!”金白羽不由大吃一惊,一跃而起,急呼呼的问道:“千面人妖掳去了!什么时候?” 杨玉凤鸣咽着道:“前一天中午,在江岸之上!” 金白羽急道:“江岸上?你把她带出来了?” 杨玉凤点点头道:“她在家中整日念着你,早晚都吵着要找金叔叔,因此,我没奈何,只好带她到金陵来找你!” 金白羽焦急的道:“如今给丢了,怎么向她爷爷交代!” “这……” 杨玉凤几乎要哭出声来,继道:“这……这是我一时大意,下船的时候,我不该先下船……” 金白羽急道:“先下船后下船有什么关系呢?” “唉!”杨玉凤又是一声长叹道:“我们从黄冈上船,没留心那船乃是千面人妖所有,而且是他自己摇船。” 金白羽道:“你说的是千面人妖?” “是的!”杨玉凤接着道:“一路上相安无事,我也没发觉摇船的就是千面人妖,只是船到了金陵,他的花样才出来!” 金白羽道:“千面人妖要什么花样?” 杨玉凤道:“他说小船不能靠大码头,要在江岸野地里登岸!” “这!”金白羽抢着道:“这并没什么关系呀?” 杨玉凤哭丧着脸道:“到了离江岸尚有三五丈左右,千面人妖又大鼓如簧之舌,说是江岸水浅,生恐小船驶进淤泥搁浅……” 金白羽道:“这也是近情近理之事!” 杨玉凤幽幽的道:“他要我们分别向岸上跳!” 金白羽又道:“三五丈也难不了你呀!” “问题就发生了!” 杨玉凤回忆的道:“我自顾先跳上岸,用意在勘察可以立脚之处,再要凌雁跟着跳,免得落进污泥之中!” 金白羽道:“这也没错!” 杨玉凤十分后悔道:“料不到我一起势跃跳,千面人妖竟倒打一篙,把小船回头驶入江心,离岸最少有十六丈之远!” 金白羽不由一蹬脚道:“糟了!” 杨玉凤泪水下滴,嘶声道:“千面人妖报出字号,口口声声说是喜欢凌雁,要收她为衣钵传人,别无他意,那时我只好站在岸上,眼巴巴的看着小船去远!” “可恨!”金白羽道:“我们不能让凌雁走入魔道!” 杨玉凤忙道:“是呀!我们有何颜面再见她爷爷!所以我只好到金陵城来找你,走到燕子矶,鬼使神差的又碰见了天龙寺的太乙尊者……” 金白羽皱起一双剑眉道:“千面人妖现在去了何处?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杨玉凤道:“这却不难,他一定回黄山老巢,别无去处!” “好!”金白羽道:“既然有了去处,便不怕他飞上天去!” 杨玉凤幽幽的道:“千面人妖奸狡刁猾,我真担心另有花样!” 金白羽豪气干云的道:“任他如何奸猾,只怕见不到他,见到了他,谅他逃不出金某的剑下!” “金兄!” 一声冷冰冰的喊声,古长卿像幽灵一般的由芦苇中钻出来,随在他身后的,乃是四个天龙寺的红衣喇嘛。 金白羽一见,急忙揣起密陀神珠,跨步上前,冷冷一笑道:“原来是百剑盟主!” 他是个直爽性子,耿介的汉子,因此口中说着,脸上有种揶揄冷酷的意味。 古长卿拈须冷笑道:“你知道老朽为何不叫你金兄弟,而叫你金兄吗?” 金白羽淡淡的道:“这个,金某无必要去研究,兄也好,弟也好,都是你大盟主一厢情愿的!” 古长卿老脸微微一红,笑道:“老朽虽有意攀交,只是你金大侠太见外了,所以再不敢以老卖老!” 金白羽道:“不要拐弯抹角,带着四位喇嘛找到燕子矶,必定有所指教!” 古长卿不答,反而扬声一笑道:“金大侠,难怪你姓金,真是缄口金人!” 金白羽一时没会过意来,大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古长卿拈须冷笑道:“密陀神珠既然早到你的手上,竟然守口如瓶,瞒得我们好苦!” 密陀神珠是怎么到金白羽的胸内,连他本人也不知道。 但是,此时金白羽不便说出,他只有淡淡的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必要任何人知道!” 古长卿道:“只怪我这个糟老头儿多事,反而再三替你在天龙寺各尊者之前担保……” “住口!”金白羽怒道:“金某要你担的什么保?” “过河拆桥!”古长卿冷冷的道:“当初我为何要安排四大魔尊之会……” 金白羽冷笑道:“是存心要伸量我手上功夫!” 古长卿摇头冷笑,装出一副古道热肠,又遭受了无限委屈的样儿,慢条斯理的道:“唉!天晓得,我是要分散天龙寺的力量,约齐四大魔尊,也就是暗中帮助你金大侠!” “哈哈哈!”金白羽长笑道:“如此说来,我该感激你大盟主了?” 古长卿道:“施惠不图名,施恩不图报!” “古长卿!”金白羽脸色一沉,微怒道:“你的花招太多,金某不胜枚举,怪只怪你并不高明,金某没有被利用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 “好!”古长卿也寒着脸道:“算我古长卿看错了人!” 他说着,回身陪着笑脸,对四个红衣喇嘛道:“四位,密陀神珠在金白羽的身上,我百剑盟所能做的,只到此为止,讨得回,讨不回,全看你们左廊四大金刚了!” 说完,身子一撤,横跨三步,又向金白羽道:“金大侠,这四位是天龙寺左廊四大金刚,密陀神珠交出或不交出,他四位才是正主儿!” 这个老奸巨猾的风陵庄主,算是把这双方的火种给点燃起来了。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这四位比他们的首座大喇嘛如何?” 这时,天龙寺的四大金刚已并肩而出。 迅雷金刚为首,大吼声道:“这回该推拖不掉了吧!” 金白羽冷然道:“推拖什么?” “少装蒜!”暴雨金刚怒道:“把密陀神珠交出来!” “哦……”金白羽微笑道:“你说是密陀神珠!” 劲风金刚喝道:“你还不承认吗?” 急电金刚也接着吼道:“不要耍赖,洒家等已经亲眼目击了!” 金白羽拍拍腰际,朗声道:“既然你们看见了,金某也不瞒你们,喏!密陀神珠就在这里啊!” 说时又向腰际拍了两三下。 四大金刚勃然大怒,一齐喝道:“既然如此,献出宝珠,然后再评理!” 金白羽双目一寒道:“要我献出来,只怕未免太简单了!” 迅雷金刚喝道:“要怎么交出来?” 金白羽双目暴睁,射出两道寒芒似的眼神,凝视着四大金刚,口中朗声道:“有本领的自己来取!” 四大金刚闻言,不由勃然大怒。迅雷金刚霍地跳出丈余,大吼声道:“金刚四绝!” “杀!” 另外三大金刚暴雷似的喊了声“杀”,立刻散了开来。 四人,占了四方的位置,把金白羽围在核心。 迅雷金刚高声喝道:“金白羽,真的要洒家们动手吗?” 金白羽插腰岳立,毫不动容的道:“看你们有多大的道行!” “杀!” 迅雷金刚沉喝声中,已亮出一柄开山巨斧。 181 接着,另三个金刚也亮出了自己的兵刃……蛇形剑,铁琵琶,钢骨伞……来,依旧分踞四方,虎视眈眈。 古长卿远退三丈之外,高声道:“金刚四绝乃是藏疆的至高武学,金大侠你可要小心了!”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古长卿!如此说来,你是存心要看我金白羽的笑话,是不是?” 古长卿存心激怒金白羽,他冷冷的道:“但愿你能保得住密陀神珠!” 金白羽沉声喝道:“珠子被天龙寺夺走,你可以掀起我与天龙寺的仇恨,珠子不被夺走,天龙寺自然会找我,谁胜谁负,反正都对你有益!是吗?” 古长卿不由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是你对我有成见!” “成见!”金白羽道:“不怕你计谋深广,只要我稳坐泰山,哼!今晚你总算露了半截狐狸尾巴!” 这时,四大金刚早已不耐。 迅雷金刚吼道:“姓金的,亮出兵刃来!” 金白羽沉声道:“亮出兵刃?” 急电金刚喝道:“亮出兵刃,要你死而无怨!” “哈哈哈哈!” 金白羽仰天一笑道:“在下的神剑一出,是不见血不还鞘,难道你们不怕吗?” “呸!”劲风金刚怒吼一声,蛇形剑挽了个斗大的剑花,吼道:“好狂的小子,死在眼前……” “大胆!”金白羽被他一言激怒,肩头略动,蓝晶晶一片寒芒,断剑竟已出鞘,口中喝道:“神剑出鞘,准备受死!” 四大金刚怒火如焚,但听迅雷金刚喝道:“第一绝!” 喝声才起,他的人疾上三步,手中巨斧一扬,直砍金白羽的胸前。 金白羽冷净一笑,扬剑上格…… 不料,迅雷中途收招,飘花飞絮一般,突的倒退一丈有余。 紧接着,脑后生风,一柄铁骨伞夹着劲风旋转着削来。 金白羽不由一惊,回身不及,只好向左闪挪。 想不到黑影晃处,铁琵琶正好砸来,金白羽形同自己迎着撞去,双方来势都猛,哪里闪避得及。 杨玉凤不由娇呼一声:“白羽!” 四大金刚快如闪电追风,一齐抡起兵刃,全向核心扑去。 四人同时嘶喊着:“杀!” 金白羽一招落后,先机全失,此刻见四面八方劲风漫天而来,怒火被激起万丈。 他就在这等千钧一发危险万分之际,奋起神威,振臂挥剑! “铮!” 一声大响,火星四溅。 神剑虽是利器,但是铁琵琶乃是外门沉重兵刃,却未能削断,只砍上一道寸来大小的缺口。 四大金刚也不由全是一惊,攻势顿挫。 金白羽乘他们一楞之际,一式“平地青云”上射三丈有余,落在古长卿身前。 古长卿不由大惊失色,脚下后退,失声道:“金兄!你……” “哼!”金白羽冷哼一声道:“放心!我还不会对你下手!那是因为我还没找出杀你的罪状!” 古长卿铁青脸色道:“这是从何说起!这……” 四大金刚一招落空,但都觉得金白羽不过仗着神剑之力,并无特别能耐。 因此,迅雷金刚又叫道:“金刚二绝!” “杀!” 另外三大金刚应声喊杀,又已围了上来。 金白羽无暇再与古长卿分说,断剑扬处,人如一道长虹,反而向四大金刚的“四绝阵”中落去。 有了先前一招的经验,他已摸透了所谓“金刚四绝”,不过是四大金刚的连袂合击而已。 这个号称天龙寺一绝的功夫,特点是四大金刚的攻守默契,在熟能生巧之中,使人防不胜防,难以预测谁虚谁实,此外,并无惊人之处。 因此,他人在凌空,手中断剑已泛起一蓬花雨,连人带剑,宛如一个硕大无比的殒星,落在核心。 同时,他断喝一声:“少吓唬人,接剑!” 话落招出,身子一旋,扬起一团蓝光。 钢伞,巨斧,双管齐下。 金白羽长啸一声,硬迎上去。 就在此时,蛇形剑,铁琵琶左右交加,形同风雷双双砸刺。 金白羽挥剑去抵伞斧,乃是虚招。 但见他青影一晃,避过琵琶,雷吼一声:“去!” 电光石的一转,蓝晶晶的神剑,直削蛇形剑。 迅雷金刚在这“第二绝”中,乃是担任实攻的角色。 因此,剑势直探长刺:心存伤人,毫无后撤的打算。 他眼见金白羽的断剑削来,大喊一声:“不好!” 喝声之中,抽身撤剑…… 哪里来得及,但听! 咻…… 一道银光冲天而起,上射五七丈左右。 四大金刚全是一楞。 劲风金刚手中蛇形剑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连剑柄握在手中,呆在当场。 金白羽一招得手,冷笑声中,身形动处,人已欺到迅雷金刚身前,断剑一晃,寒气逼人。 迅雷金刚惊呼一声挥斧…… “住手!”金白羽一剑虚晃,左手由剑光之中疾的一抓,竟搭在迅雷金刚的腕脉之上。 “着!” 迅雷金刚觉着半身发麻,开山巨斧落地。 就在他尚未会过意来的刹那之际,金白羽断剑一晃,抵上他的心窝,左手也如钢钳般捏紧他右手腕脉。 另外的三大金刚疾如鹰隼,合力前扑。 金白羽已朗声道:“谁敢动,我就毁了他!” 182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三回武林公敌 投鼠忌器,三个喇嘛全都在三尺之外停下。 一个个呆若木鸡。迅雷金刚却厉声吼道:“天龙寺的人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好啦!” 金白羽淡淡漠漠的道:“我不一定要杀你!” 迅雷金刚叫道:“你要怎么样?” 金白羽道:“我要你们立刻回转天龙寺!” “噢……为什么?” 迅雷环眼暴睁的道:“我们只要不死!当然要回天龙寺!” “嘿!嘿!”金白羽冷笑两声道:“问问你们主持,密陀神珠是怎么丢的?何时丢的?他心中有数!” 他说到这里,又挺胸朗声道:“我承认密陀神珠在我身上,一不是来自赛空空,二不是来自顾子奇,三不是得自拳剑双绝,你们天龙寺若能说出神珠的来源,我就考虑原珠送还,不然……” 迅雷道:“不然怎样!” 金白羽毫不思考的道:“武林争论,胜者为强,那就各凭真才实学,决定神珠属谁!” 迅雷咬牙切齿的道:“可以,天龙寺是势在必得!” 金白羽笑道:“我说过,凭真章实学!” 迅雷金刚既是四大金刚之首,当然要撑着些儿胆子,同时,他已觉着金白羽捏着自己的手,渐渐的卸力松开,断剑也撤了回去。 因此他朗声道:“可以!你划出道儿来好啦!” 金白羽略一思忖,朗声道:“端午节日,我们在金陵城见,较量的地点双方约定!” 迅雷金刚道:“好,一言为定!” 金白羽冷笑道:“在下是一言既出永无更改!” 迅雷金刚弯腰拾起地上的开山巨斧,弹身跃到同伴的三人身侧,恶狠狠的道:“今天佛爷们认栽!你要言而有信!” 金白羽哈哈一笑道:“你怕我不来吗?还是怕你们掌教吃不消?” 劲风金刚的兵器被毁,余怒难消,先前因为迅雷金刚的性命交关,所以只好闷在心头,此刻闻言怒冲冲的喝骂道:“小子!口出大言,也不怕风吹冻了你的大牙!” “呸!”金白羽大怒道:“釜底游魂,剑下败将,还敢开口骂人出言不逊!” 劲风金刚也怒吼道:“小子!不要狂,五月节算是你要命的时候,今晚寄下你一条狗命!” 迅雷金刚深知金白羽功力之深厚,已到神鬼莫测之地步,恨不得早走早好。 然而,自己师弟要在临行之际,放一阵“启程炮”好下台阶,也是常情,所以未加拦阻。 但是,他忽然看见金白羽手腕微震,断剑已经有些儿上抬。 再加上金白羽双目炯炯的寒芒,已隐约的露出了杀气,咄咄逼人。 他不由心中一凛,头皮发炸,忙不迭的叫道:“既已约定,我们走!” “走”字出口,人已点地矮身一跃而起。 另外三大金刚,一齐弹腰…… “且慢!”春雷乍展似的一声断吼,金白羽已双目含威,脸泛寒光,欺身横剑拦路而立。 迅雷金刚心中大震,暗喊了声:“不妙!” 但是表面上却装成镇定的道:“还有什么话说?” 金白羽侃侃言道:“金某体上天好生之德,放你们一条生路,想不到你们出言不逊,真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了!” 四大金刚脸色全变,齐向后退,蓄功戒备。 金白羽道:“你们留下一人回去送信,其余三个饶不得,快,留下何人,由你们决定!” 说时,断剑横胸,面色森严,威风凛凛的气势,已够令人魂飞魄散! 迅雷金刚冷冷而笑道:“久闻青衣修罗言而有信,你自己也说你一言既出,决不更改!” 金白羽大喝道:“难道有错!” 迅雷狡猾的道:“眼前就是铁证,你先前要我们定期再决雌雄,如今又……哈哈!来,你先从我开刀好啦!” 说着,果然将手中巨斧向腰际一插,背负双手,越众而出,闭目抬首等死。 “这……” 金白羽不由一楞,反而不便骤然下手。 他略一沉吟,然后冷冷一笑道:“好!死罪既免,活罪难饶,薄施小惩,以作出言不逊者戒!” 语落,陡然鬼影千变身法展开,肩头晃处蓝荫荫的剑气如灵蛇般的,围着四大金刚绕了个一逼。 风声起处,血雨淋淋。 地上,多了四个血淋淋的耳朵。 由于断剑锋利无比,四大金刚虽然每人被削去一支耳朵,竟然没觉出疼痛。 等到金白羽的断剑收起,朗声道:“每人留下一个耳朵,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四大金刚这时才如梦初醒,每个人按着自己被削兀自流血的耳朵,咬牙切齿的一语不发。 迅雷金刚生恐事态又有变化,顾不得削耳之耻,沉声道:“寒冬喝冰水,点点在心头,走了!” 一挥手,率先起势,向芦苇深处窜去。 另外三大金刚哪敢怠慢,一阵风似的狼奔豕突尾随而去! 金白羽不屑的道:“丢尽了天龙寺的脸!” 杨玉凤喜孜孜的叫道:“痛快!痛快!要他们知道中原武林的厉害!” 不料,古长卿飘身而前,面带愁容的道:“金大侠固然杀得痛快,但却贻患无穷!” 金白羽对于古长卿,已毫无好感,闻言冷漠的道:“这是金某自己的事!” “不!”古长卿一本正经的道:“现在已不是你金大侠一个人的事了,已成为整个中原武林的事了!” 杨玉凤俏皮的道:“是不是要把中原武林联盟起来,公推你风陵庄做盟主?” 古长卿的老脸泛红,搭讪的道:“姑娘!古某并不稀罕做什么盟主!” 杨玉凤冷漠的道:“那何必开口中原武林,闭口中原武林,是要用这顶大帽子压人?” 古长卿不理会杨玉凤,却和金白羽道:“金大侠!据老朽所知,你最近得罪了不少正邪两派的武林,甚至四大魔尊的另三位,也与你结下了梁子!”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怎么?金某敢做就敢当!” 183 古长卿阴兮兮的道:“常言道好汉敌不了四手,英雄最怕人多,到处树敌,只怕一旦发生事端就群起而攻……” 金白羽不悦道:“金某是来者不拒!” 说完,对杨玉凤道:“天色大明,咱们找九子白魔要人去!” 杨玉凤对着古长卿一撇嘴道:“大盟主!少替别人劳心,百剑盟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古长卿道:“金大侠,老朽言尽于此,要是武林中正邪两派都起了公愤,天下虽大,只怕也没有你存身之所!”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大盟主是不是要在下加入你的百剑盟?” 古长卿欣然而喜道:“若能加入本盟,一切由本盟出面,最少正派人不愿与本盟做对,邪派人不敢对本盟为仇!至于九大门派与其余三大魔尊,也可由古某出面做鲁仲连,息事宁人!” 金白羽失声一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只可惜……”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半晌才道:“可惜在下与你古大盟主道不同,不能与谋!” 古长卿脸上变色道:“金大侠!你可别后悔!” 金白羽沉声道:“金某做事,从不后悔!” “好!”古长卿一退七尺,朗声道:“走着瞧!” “呸!”杨玉凤啐了一声道:“大不了你挑起一场仇恨,怕你姓古的吗?” 金白羽也怒道:“金某就等着瞧你翻云覆雨的奸计!” 古长卿一声不响,猛的折身起势,向江岸掠去,身法之快,俨然一代高手。 杨玉凤不由道:“这老儿鬼计多端,此去必然要兴风作浪!” 金白羽道:“哼!总有一天,他要犯在我的手里!” 杨玉凤见晨曦微上,江雾茫茫,静静悄悄的四下无人,不由含羞道:“不要提他,还是谈谈我们的事!” 金白羽已举步向迎江寺走去,闻言脚下一停道:“我们的事?我们的什么事?” 杨玉凤娇羞不胜,低垂粉颈,柔声道:“我……我……” 金白羽见他欲语无从,嚅嚅嗫嗫的,不由道:“杨姑娘!有话尽管说!” “这……”杨玉凤略一迟疑,终于道:“我两次背着你,抱着你,如今……又被你妹妹看到,我一个女儿家……女儿……” “这!”金白羽也不由一阵脸红。 他对杨玉凤的两次相救之举,心中是十分感激,但是,可从来没想到过儿女私情。 因此,他只道:“姑娘两次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不料,杨玉凤鼓着小嘴,粉面通红道:“谁要你感激来着!” 金白羽楞楞的道:“那么姑娘要……要我怎样!” 杨玉凤急得面红耳赤,低声道:“我……我要你……” “哦!”金白羽见她欲言又止,探手在怀内摸出了闪光发亮的密陀神珠,递向杨玉凤道:“姑娘!这颗神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谁知,杨玉凤一扭腰,像生气的撒娇道:“啐!谁要你的什么神珠!” 金白羽莫名其妙的愕然道:“姑娘要我怎样报答呢?” 杨玉凤咬着下唇,一双凤眼斜斜的睇过来,露出了无限柔情,半晌,才挣出一句话道:“我要你从心底里说一句话!” 金白羽糊涂的道:“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杨玉凤一跺脚道:“你这个人!你……” 她一言未了,突然扑身倒向金白羽怀里,整个脸庞埋在金白羽的结实胸膛里。 这突然而发的动作,使金白羽无从躲避。 金白羽从未想到过儿女私情,但是,他却是一个最富情感的人。 现在是第一次与异性肌肤相亲。 他觉得杨玉凤软绵绵的身子,扑在自己身上,有一股不可抗拒的热流,隔着青衫透过来,整个身子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但听得出杨玉凤急促的呼吸之声,也仿佛听得出自己的心在加速的跳着。 杨玉凤被晨风吹起的一缕细发,在他下巴上撩来撩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金白羽的一双手,不由自己的按在杨玉凤的腰际。 这是人类的本能,是必然的反应。 片刻…… “噗!” 一只水鸟,破空而起,飞向江心。 金白羽不由一凛。 但是,他并没有推开伏在自己胸前的杨玉凤,只是口中道:“杨姑娘!你……你……你要我说什么嘛?” 杨玉凤嘤嘤的道:“你……我……我要你……要你说……” 金白羽道:“说什么呀?” 杨玉凤忽然一抬头,双目之中射出一丝异样的期待光芒,凝视着金白羽的脸,细声的道:“说你……说你爱不爱我!” 她话没说完,一张脸桃花似的飞红,又很快的把头低了下去,粉面贴在金白羽的胸前,一动也不动。 金白羽压根都没想到这一层,因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左首山石背后冷冷一笑,阴沉沉的传话声:“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金白羽悚然而惊,推开杨玉凤,回首望去。 但见,九子白魔缓步由大石堆定出,一脸的阴笑,满面的奸邪! 杨玉凤羞得粉面娇红,双目不敢仰视。 九子白魔在一丈开外收步停身,冲着金白羽道:“中了老夫的白骨无情掌而不死的,只怕你金白羽是第一人!” 金白羽也含怒冷笑道:“在下不死,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九子白魔道:“你既不死,算你命大,老夫也就饶了你!” “呸!”金白羽更怒道:“你饶我?哼!哼!你知道我金白羽饶不饶你?” 九子白魔阴沉沉的道:“你不饶我?哈哈哈……” 一阵狂笑,如同鬼哭神嚎,狼噑猿啼,震得林木萧萧芦花摇曳! 杨玉凤娇声叱道:“鬼哭神嚎的笑什么?” 九子白魔不理会杨玉凤,又向金白羽奸狡的一笑道:“你要找我算账,先得把陆老婆子与她的女儿救出去,再说,还有你手下的那个谷之阳!” 金白羽震臂一挥喝道:“金某就是为此而来!” 九子白魔一味油腔滑调的道:“要我放了他们?” 金白羽厉声道:“非放他们不可!” 九子白魔毫不动怒,阴恻恻的道:“这并不难!” 金白羽道:“既然如此,立刻放他们,金某不为已甚!放你一马!” “不过……”九子白魔面带奸笑,慢吞吞的道:“也不是那么容易,总得有一个交换的条件!” 金白羽沉声道:“条件?什么条件?” 不料,九子白魔十分狡猾的道:“除非用你身上那粒密陀神珠来换!不然的话……还得另说另讲!” 金白羽闻言,不由勃然大怒道:“做梦!” 九子白魔并不发火,只是阴兮兮的道:“老夫决不是做梦,你不妨考虑一下,是密陀神珠要紧,还是十一条人命要紧!” 金白羽喝道:“谅你也不敢动他们一根毫毛!” “哈哈哈哈!”九子白魔狂笑一阵道:“目前,我不会动他们一根毫毛,可是……” 他阴森森的脸色一变,突然提高了嗓门道:“你要是舍不得密陀神珠,那时老夫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金白羽喝道:“你要怎样!” 九子白魔咬着牙道:“我把他们一个个施上白骨无情,叫他们慢慢地,慢慢的化成浓血而死了!” 这个老魔说话的神情凄厉,令人听来毛骨悚然,通身发麻。 接着,他又得意的道:“你一定相信老夫我说得出,办得到!” 金白羽怒不可遏,腾身一扑,口中喝道:“我先毁了你这老魔崽子!” “没那么容易!” 九子白魔早已预防在先,他见金白羽肩头微动,抢先横跨丈余,落在一块大石之上,又冷冷冰冰的道:“金白羽!你计算计算,老夫等你回答!” 金白羽满腔怒火,哪里耐得下,大吼声道:“少废话!” 口中喝着,人如附骨之蛆,二次向九子白魔扑去。 184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四回白骨九妖 以功力来论,九子白魔自然及不得金白羽鬼影千变的身法。 然而,这老魔头胸有成竹,闪躲腾挪,还是绰有余裕。 因此,他早已见机,斜地里又已射到两丈之外。 金白羽五内如焚,怒火益炽,雷吼一声:“哪里走!” 人如一道青虹,尾随而去。 九子白魔不停的跳跃奔逃。 金白羽一个劲的追踪。 两人如流星赶月,一前一后,三五个起落,又已到了迎江寺前。 九子白魔到了寺门之前,挺身站在台阶之上,高声喝道:“金白羽!老夫并不是怕你!就是引你到这里来看一看!” 说完,捏嘴发出了声凄厉欲绝的怪啸。 吱呀一声,迎江寺的山门大开…… “请看!” “哦!”金白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脚下也向后退了半步,张口结舌,顾不得再追九子白魔了。 但见隔着一道院落的迎江寺正殿之中,一幕令人不忍卒睹的景色,使金白羽不寒而栗。 原来,陆夫人被绑在一尊大佛右面的天将脚下。 左面,绑着的是谷之阳。 他也是双目失神,没有往日的神采,变成奄奄一息的样儿。 九凤姐妹,捆成一团,胡乱堆在香案之前,绳索的一端系在一人多高的生铁香鼎脚上。 白骨九妖各持一把亮亮的软刀,刀尖都指在陆夫人与谷之阳的死穴之上。 九子白魔得意的道:“只要你金白羽踏上石阶一步,九把小犬手中的刀,全都刺进他们的身上!” 金白羽不由踟蹰一下。 九子白魔又道:“老夫我说得出,做得到,你千万不要冒险,到时我也许伤在你的断剑之下,可是……他们……哈哈哈……” 他单手一摊,指着大殿上毫无还手之力的陆夫人与谷之阳,狂笑不已,得意至极! 金白羽真是要气炸了肺! 他料定,凭自己的一身功力,要使九子白魔血染当场,是易如反掌。 但是,大殿内的十一条人命,的确是操在白骨九妖之手。 而且,九子白魔乃是心黑手辣的魔头,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到,万一在自己腾身进击之际,九子白魔一声令下,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 这时,九子白魔又继续的道:“你不妨想一想!是要救人还是要密陀神珠!” 金白羽不由道:“你是专门以毒害人的,要那解毒的密陀神珠有何用场?” “问得好!”九子白魔道:“我的毒,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解,因此,老夫堪称天下第一毒……” 金白羽道:“我问你要密陀神珠则甚!” 九子白魔咬牙切齿道:“因为神珠是老夫施毒的克星!” “哦!”金白羽怅然道:“你是想天下找不出解去你白骨无情毒气的法宝?” “对!”九子白魔道:“假如你没有密陀神珠,眼前还有你的命吗?你还敢要胁老夫吗?” 金白羽真被他逼得又急又气。 然而,眼前,除了将密陀神珠交出来外,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试想,密陀神珠乃武林重宝,金白羽怎能拱手送到魔道的手里呢? 况且,为了密陀神珠,自己已与天龙寺势不两立,结为仇敌,一旦送与九子白魔,放下神珠的珍贵不说,岂不被天下武林耻笑。 想着,不由探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神珠,一时犹疑不决。 九子白魔插腰拦门而立,催促道:“大丈夫爽爽快快,何必如此!” 金白羽怒道:“呸!你这种行径,算什么大丈夫!” 九子白魔道:“老夫我就是公平交易!” 金白羽道:“笑话,如是公平交易,你就该与在下较量,若能胜我一招半式,情愿奉上怀内的神珠!” “哈哈哈哈!”九子白魔仰天大笑道:“那又何必!这不是很好吗?” 说着狂态尽露,得意万分! 金白羽已是不耐,他想:“眼前除了把神珠交出来之外,看来没有第二个办法的了……” “权衡轻重,还是救谷之阳等的性命要紧……” “密陀神珠暂时交出,救出众人之后,再作打算……” “凭自己的功力要抢回神珠……” “白骨无情毒气全靠密陀神珠方解,万一交出神珠,九子白魔突然翻脸,故技重施,放出白骨无情毒气……” 这是可能的,因为黑道中人是不讲什么道义的。 想念至此,口中不觉道:“九子白魔!我若将神珠交出,你会放了他们十一人吗?” 九子白魔大喜道:“老夫从来不打诳语!” 金白羽道:“你可以先放他们吗?” 九子白魔摇头摆手道:“这办不到!” 金白羽道:“你不相信我?” 九子白魔也笑道:“因为你并不相信我!” 185 “好!”金白羽终于下决心,他不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而吝惜一颗神珠。 因此,朗声道:“在下决定用密陀神珠换他们十一人的生命!” 九子白魔大喜若狂道:“既然如此,把神珠放在地上,你的人退出五丈之外!” 金白羽道:“为什么?” 九子白魔并不回答,只道:“等老夫捡起地上的神珠,就命小儿阵割断绳索放人,以免两下疑惑!” 金白羽道:“你要是不放呢?” 九子白魔指天誓日道:“死在妇人剑下!” “好!”金白羽道:“金某相信你!” 金白羽口中说着,真的把手中的密陀神珠慎重的放在地上。 然后,自己也倒退三丈左右,朗声道:“李心!你可以取去了!” “九子白魔”李心冷笑道:“以你的功力,三丈左右如在咫尺,还请你再退两丈,老夫才放心!” 金白羽又好气,又好笑,不由道:“胆子太小了,金某既决定给你,就不会出乎尔反尔!” 他口中虽然说着,脚下不由向后又退了丈许,正是杨玉凤立身之处。 杨玉凤低声道:“这老魔头会不会再玩花样?” 金白羽道:“说不定,留心他的动作。” 这时,九子白魔笑吟吟的步下台阶,向放着密陀神珠之处走去。 他一面缓步前欺,一双白光碌碌的眼神,却凝视在金白羽的脸上。 金白羽道:“放心,在下言而有信,只看你存心如何!” 九子白魔道:“老夫不是少名无姓的人,不会在小辈面前失信丢人现眼!” 口中说着,突的一个箭步前射丈余,探手抓起地上的密陀神珠! 金白羽一见,也起势向前,大喝道:“现在该放人了吧!” “会的!”九子白魔冷冷一笑,真的向大殿之内高声喝道:“割去捆绑的绳索,放了他们!” 果然,白骨九妖各扬手中刀,纷纷割断了捆绑谷之阳等人的绳索。 奇怪的是,谷之阳等十一人的绳索虽被割断,但人却像先前一样,软绵绵的躺在地上。 杨玉凤一见,不由惊呼道:“糟了!他们是中了毒!” 这时,九子白魔已向白骨九妖招呼道:“孩子们!走!” 金白羽不由勃然而怒,游身一飘,大喝道:“慢点儿!” 九子白魔阴沉沉的一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金白羽咆哮如雷,指着大殿上的众人道:“他们的人!” “人?”九子白魔装神做鬼的道:“老夫不是已斩断绳索,放了他们吗?” “呸!”金白羽怒不可遏的道:“可是……他们……他们……” 他是怒火如焚,一时为之气结。 杨玉凤抢着道:“他们分明被你们下了毒!” “哦!”九子白魔道:“这是免不掉的,本门的毒不放出,谷之阳他们会束手被擒不成!” 杨玉凤娇叱道:“现在你应该替他们解毒!” 九子白魔不疾不徐的摇摇头道:“凭什么?” 金白羽抢喝着道:“凭你适才与我们约定!” “约定!”九子白魔脸色一寒道:“约定什么?” 金白羽道:“我用密陀神珠换他十一人的性命!” 九于白魔狡猾的道:“是呀!他们十一人都活生生的在这儿!” 金白羽道:“可是他们中了毒!” 九子白魔也不否认道:“对!中了本门的白骨无情毒气!” 金白羽理直气壮的喝道:“那你最少要留下解药来!” 九于白魔道:“为什么?” 金白羽沉声道:“我用密陀神珠换的是人,并不是换他们十一个中了你独门毒气的人!” 不料,九子白魔得意的一笑道:“在我们约定之时,可惜并未提到中毒不中毒,更没提到解药的事了!哈哈!” 金白羽怒火上冒,大吼道:“李心!你老魔崽子找死!” 他怒火难耐,吼叫声中,探手抽出断剑。 九子白魔一见,双手一分,指挥白骨九妖,连同自己霍地退出五丈,也翻脸喝道:“金白羽!你要怎的!” 金白羽道:“我要你父子全给我留下来!” 九子白魔净净一笑道:“你办得到吗?” 金白羽沉声扬剑道:“有我手中的神剑代劳,谁也别想走!” 谁知九子白魔也厉声道:“不要忘了老夫的白骨无情毒气!” 金白羽不由心头一震。 因为,白骨无情毒气的厉害,自己曾经身受,若不是杨玉凤及时送来了密陀神珠,自己此刻的尸骨,也已化成浓。 现在,密陀神珠已入“九子白魔”李心之手,万一他再施故技,施放白骨无情剧毒…… 想着,不由既气又恼,又恨又急。 九子白魔焉能看不出金白羽的心事。 他淡淡一笑,阴森森的道:“金白羽,你想清楚没有,还是彼此不翻脸的好,若是翻了脸,老夫除了施用独门功夫之外,可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金白羽喝道:“好一个言而无信的老匹夫!” 九子白魔道:“不是老夫言而无信,只怪当初未曾说明。” 只气得金白羽脸色铁青,通身发抖。 杨玉凤一见,娇叱声道:“姑娘先不饶你!” 她口中说着,手中长剑化成一道白虹,展开杨家剑法,硬向九子白魔扑去。 气极出手,但见剑气如虹,寒光闪闪,唰唰声里,一连九剑,有攻无守。 九子白魔冷冷一笑道:“丫头!找死!” 口中说着,但见他双掌横划急扬,掌心中泛起两道灰光,隐隐里有两股白烟袅袅而出,双双绕向杨玉凤的面门。 金白羽不由大急道:“杨姑娘!快退!白骨……” 杨玉凤忙不迭地撤身后退,幸未被白骨掌击中。 九子白魔的双掌疾收,冷冷一笑道:“这是你自己找死!三个时辰之后,你与他们十一人手牵手到阎罗王那儿报到吧!” 金白羽怒火如焚,沉声喝道:“老魔崽子,你太心狠手辣了!” 九子白魔阴沉沉的道:“怎怪得老夫心狠手辣,只怪她自己多管闲事!” 说完,他双袖一拂,拱手道:“金大侠!没事了吧?咱们后会有期!” 金白羽不由大急道:“且慢!” 186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五回纯阳魔指 九子白魔故作惊疑的道:“怎么?金大侠还有什么指教吗?” 金白羽大怒道:“现放着十二个身负剧毒的人,你就这样走得了吗?” 九子白魔有恃无恐的道:“你打算如何呢?” 金白羽双目之中精光陡射,脸上威风凛凛,雷吼一声道:“打算把你们全给留下!” 怒吼声中,断剑竟已出鞘。 蓝晶晶一派寒光耀目生辉,映着初升的旭日,使人不敢仰视。 九子白魔心中不由一震。 然而,他早已暗运毒功,打算故技重施,有恃无恐的阴森而笑道:“要想留下老夫父子,先得吃得老夫这双掌中的白骨无情毒气,金大侠!你该是过来人呀!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那份得意的狂傲,简直不可一世。 金白羽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的威胁! 他勃然大怒,震腕举剑,大喝道:“老魔崽子!看剑!” 九子白魔忙不迭急退七尺,双掌一振,一连发出三招九掌,厉喝声道:“你也接老夫一掌!” 就在他第九掌初发之际,两蓬浮云似的白烟,袅袅绕绕,直扑金白羽面门。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黔驴技穷!算你瞎了你的眼!” 口中说着,神剑疾如风雨,冲着白骨毒气,一往无前,若无其事。 九子白魔并不知道金白羽身上已有了专避百毒的密陀神珠。 在他意料之中,白骨无情毒气所发之处,金白羽少不得应声而倒。因此,丝毫没有闪躲退让的打算。 如今,他一见自己所发的毒气,虽然都扑上金白羽的面门,但却形同泥牛入海,半点没发生作用,怎不使他大吃一惊,发起楞来呢? 就在他一楞之际,眼前寒风飒飒,蓝芒一片,剑气透骨生寒,眼看断剑的劲风已袭到:“老魔头,你吃亏了,给你的密陀神珠是假的。” 九子白魔惊呼一声,滚身翻跃出去。 喝声中,但见金白羽的断剑已自收起,双手各并二指,人如旋风,鬼影千变身法展处,只听—— “哎!哎!”“哟!哟!” 连声惊叫之中,白骨九妖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一个个张口结舌,如同九个木头人,呆立在当场,敢情是被震住了大穴。 九子白魔大惊失色,一扑而前,厉吼道:“金白羽!老夫与你拚了!” 金白羽弹身疾退,让出丈外,冷冷一笑道:“放心!我没打算要他们九条小命!” 九子白魔一见金白羽退走,心中稍定,震掌拍向离他最近的小妖后脑。敢情他是要为儿子解穴活血! 谁知,一连拍了四五个,但半点效用也没有。白骨九妖个个依旧如泥塑木雕,舞手抬足的“定”在当地! 金白羽冷冷而笑道:“李心!凭你那点微末道行,还想替你儿子解穴活血!那是梦想!” 以九子白魔的功力来说,可算是黑道之中一等一的高手,一般解穴点窍,还难不倒他。 无奈何,金白羽所施的手法与众不同,所以他也只好红着脸发呆了。 杨玉凤不由大乐,拍着一双手笑道:“有趣!有意思!这叫“九妖发呆,老魔丢脸”!” 九子白魔是又气又急,又怒又恼,戟指着金白羽,吼叫如雷道:“金白羽!你用的是什么恶毒手法!” 金白羽不由噗嗤一笑道:“李心!你想学这一手吗?” 九子白魔挣红了脸道:“邪门歪道!老夫不屑!” 金白羽剑眉上提道:“好一个邪门歪道!居然出于你的口中,令人啼笑皆非!” 杨玉凤鼻孔嗤了一声道:“呸!自己一身毛,偏说别人是妖怪!” 九子白魔怒道:“杨玉凤!你爹也不敢对老夫放肆!” 杨玉凤不齿的道:“我爹可惜没看到你那一招懒驴打滚!” 这句话把个九子白魔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恼羞成怒,跃身疾扑,形同疯虎,意存拚命。 金白羽肩头微动,拦上前去,冷森森的道:“怎么!不要你九个儿子的小命了?” 九子白魔一楞,咆哮道:“你打算怎样!” “哈哈哈哈!”金白羽朗声一笑道:“李心!我今天教你一招,也算让你长一长见识!不枉见到我青衣修罗一面!” 九子白魔发楞道:“什么意思!” 金白羽一指泥菩萨似的白骨九妖道:“你听说“纯阳魔指”没有?” “啊!”九子白魔到抽一口冷气,脚下不由自主的连退三步,口中失声道:“纯——阳——魔——指!” 金白羽淡然道:“不错!” 九子白魔道:“羽书上的绝学!” 金白羽微笑道:“算你还有些儿见识!” 九子白魔更加吃惊道:“纯阳魔指,对时必死!” 金白羽道:“对!只要一个时辰!你这九个宝贝儿子的命,便不做妖,要做鬼了!” 九子白魔咬着牙道:“怎样解法!你……” 金白羽紧接着道:“只要你交出陆夫人母女,还有谷之阳!你这九个小妖的命就可以得救!” “这……”九子白魔犹豫一霎道:“纯阳魔指无人能解……” “呸!”杨玉凤啐了声道:“废话!能施就能解!” “这……”九子白魔又是一顿,他双目望着金白羽道:“你……你能解?” “多此一问!”金白羽道:“在下既能放就能收!” “这……”九子白魔一连三个“这”字,都是半信半疑犹疑不决,不由道: “羽书所载纯阳魔指,传闻只有施为,没有解法!” 金白羽不由道:“如此说你是看过羽书了!” 九子白魔哦然道:“我……我哪儿有这份福气?” 金白羽道:“既然没见过,你为何信口胡言?” 九子白魔道:“因为当年飞云道长只有施用,没有解过,他在玄天观一连点了七十二盟的七十二个高手,没救回一个人!” 杨玉凤不由道:“那是因为七十二盟人人恶贯满盈,个个罪该万死之故!” 金白羽笑道:“对的!飞云前辈当年指下虚点,不放一个恶人,也不枉点一个好人!” 九子白魔道:“如此说阁下你会点会解!” 金白羽沉声道:“你尽管东扯西拉,不怕到了一个时辰!” “哦!”九子白魔忙道:“哦!如此!我照办!放出陆夫人母女。” 杨玉凤娇叱道:“还有谷之阳!” 九子白魔忙道:“当然!当然!我还保证送他们每人一粒解药,解去毒气!” 金白羽冷冷的道:“用不着!” 187 杨玉凤接着道:“你那点鬼书符,现在难不倒人了!” 九子白魔不由面红过耳,一折身走进迎江寺大殿,口中大声道:“陆氏母女与谷之阳在此,请……” 没等他的话落音,金白羽已朗声道:“李心!瞧着!我这里是怎样解去你九个小妖的纯阳魔指!” 口中说着,但见他左右齐施,鬼影千变的身法展处,双手各出二指,雨点一般的向白骨九妖每人眉心快如电光石火一样点去。 白骨九妖如同大梦初醒,每人莫名其妙的揉揉眼睛,四下呆望。 他们一楞之后,各抡兵刃,又待向杨玉凤、金白羽二人扑去! “住手!”九子白魔大喝一声,挥手道:“今天认栽!走!” 喝声中起势就待离去…… “且慢!”杨玉凤长剑一扬,拦住去路。 九子白魔一愕道:“还要怎的!” 杨玉凤娇叱道:“等陆夫人等苏醒之后,再走不迟!” 金白羽也道:“他们若有人差池,我就要你父子十人偿命!” 九子白魔虽然一百个不愿意,然而他为金白羽的“羽书”绝功所慑,只好无可奈何的道:“怕老夫另外做了手脚!” 金白羽道:“谅你也不敢!” 他说着,顺手在怀内取出了密陀神珠,交给了杨玉凤又道:“杨姑娘!我看着他们你去解了他们的毒!” “好!”杨玉凤应了一声,接过了神珠,首先到了陆夫人身前,将神珠塞进陆夫人的口中。 口口口 片刻—— 陆夫人的脸色由惨白变成金黄,由黄转红。 终于,她倏然而醒,微睁双目,软软的道:“我……我……” 杨玉凤已接过由陆夫人口中溜出的神珠,朗声道:“你中了白骨无情毒气!” 陆夫人一震,扫眼四射,已发现了九子白魔与金白羽都在场。 她向金白羽点了个头,抓过地上的长剑,怒喝了一声道:“九子白魔你好狠……” 大有要与“九子白魔”李心一拚之势。 金白羽忙道:“夫人!先救你的各位女公子要紧!” 陆夫人此刻才发觉地上躺着的九个女儿,个个都如僵尸一般。 她不由悲从中来,滴泪如雨。 杨玉凤一面将密陀神珠放在最近一凤的鼻息之间,一面道:“夫人!不要悲戚!九个小姐的毒不算什么一回事,看!这位已醒过来了。” 果然,一凤已渐渐苏醒。 陆夫人母子连心,她才帮助逐一扶起躺在地上的女儿们,由杨玉凤逐一的用神珠解毒。 足有盏茶时分。 卢门九凤才都醒了过来。 最后,才轮到谷之阳。 谷之阳醒来之后,一跃而起,他探手一抓,抖直了长剑,不由怒容满面,大声道:“杨姑娘!多谢相救,九子白魔哩!” 杨玉凤一指大殿之外道:“罗!在那儿等候逃命呢?” 不料,谷之阳厉声道:“他逃得脱吗?” 话未落音,谷之阳的人已一射穿出大殿,手中长剑如一道银虹,游身已到了白骨九妖身前,厉喝如雷道:“魔崽子!拿命来!” 话到,剑势已成。 白骨九妖全然没防到,因为谷之阳的身法在急怒交加之下,太快了。 但听克喀嚓声中,惨呼暴起。 白骨九妖已有四个人倒毙在血泊之中。 金白羽也没有料到谷之阳这等快捷,欲拦不及。 谷之阳出手剑劈九妖中的四人,怒气并未稍减,人剑不分,凌厉绵绵出手之下,另外九妖的五人,也已身首异处。 九子白魔一见,不由怒冲斗牛,抽剑扬掌…… 谷之阳哪容他运功出招,口中暴吼声道:“老贼纳命!” 一式长虹贯日,连人带剑,化成一道寒芒,虚空中电射而前。 可怜,九子白魔一代魔头,连毒功尚未运聚,掌势初起末发,已大吼一声! “啊!” 谷之阳的长剑已穿胸而过,足足由背后露出尺来长的大半截剑。 瀑布似的血雨,喷出胸膛,溅了谷之阳一脸。 金白羽一见,不由皱眉道:“之阳!我……我已饶过他们!” 谷之阳抽剑踢尸!弹身回到金白羽身前,低头垂手道:“这等魔头死有余辜,何必饶他!” 陆夫人也凑上来道:“对!谷少侠说得对,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们的血才痛快!” 金白羽只好苦笑道:“算了!也算他们命该如此!” 说完,沉吟了片刻又道:“之阳!你先回金陵!” 谷之阳肃容低声道:“谷主!你……” 金白羽忙使眼色,止住了谷之阳的话,一面用传音入密功夫,对谷之阳道:“谷主之称免了,何必引起江湖注意,掀起轩然大波!” 说完,又用普通声音道:“若是我猜得不错,金陵城内少不得要动干戈,请谷兄莫离金陵,坐镇打探!” 谷之阳问道:“谷……谷某遵命,你……你到哪儿去?” 金白羽道:“我有事要去一趟黄山,找千面人妖!” “哦!”谷之阳一皱眉道:“千面人妖功力盖世,不下于四大魔尊,可否容……容小弟随行!” “不用!”金白羽道:“金陵城的事更要紧!” 谷之阳道:“几天可回?” “这……”金白羽爽朗的道:“多则五天,少者三日,一定回来!” 谷之阳道:“遵命!” 他的话音才落,拱手一礼,人已穿出迎江寺,向金陵奔去。 金白羽又含笑道:“陆夫人!在下有一个胆大的建议,不知是当说不当说!” 陆夫人忙道:“哪里话来,我母子多亏你金大侠……” 金白羽忙摇手道:“同为武林一派,客套尚祈免除!” 陆夫人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金大侠有话请讲吧!” 金白羽道:“离金陵不远,有一长春谷,夫人该知道!” 陵夫人笑道:“幼随先父,长归外子,都是奔波江湖,记忆中依稀是一荒谷!” 金白羽一笑道:“此时不荒了!” “哦!”陆夫人也微微一笑道:“沧海桑田,也许变了!” 金白羽道:“变了,变得像避秦的桃花源,修心养性的蓬莱仙境,夫人旧地重游,也许大感惊异!” “旧地重游!”陆夫人不解道:“难道少侠有所差遣?” “差遣不敢当!”金白羽诚挚的道:“武林山雨欲来,金陵城必定是江湖上的一座大火药库,一定有爆炸的一天!” 陆夫人颔首道:“妾身也有这个预感!” 188 金白羽道:“长春谷现在住着一位异人……” “异人?” “异人?” 杨玉凤与陆夫人不约而同的齐声惊讶! “是的!”金白羽道:“这位异人而且还是一位女的!” “女的?”杨玉凤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含笑的金白羽,急欲要听下文! 陆夫人偏头一想道:“女性异人在家母九凤令主之前,只有听说过有一位长春岛主……” “对!”金白羽紧接着道:“正是她!” 杨玉凤不由精神大振道:“若是她,可真是近五十年来一位武林宗师,江湖的异人!” 陆夫人疑惑的道:“长春岛主久居长春岛,而且三十年又无音讯,怎会到长春谷?” 金白羽道:“这一点,我无法回答,但是,我却亲自见过他,在长春谷见的!” 杨玉凤粉面一阵忧虑,十分关心,而又将信将疑的低声道:“你……你真见过了长春岛主?” 金白羽认真的道:“姑娘以为在下言有末实?” “不!不!”杨玉凤忙不迭的道:“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是……” 她欲言又止,一双凤目不住的打转,在金白羽的脸上瞄来瞧去。 金白羽苦笑一下道:“姑娘有话请讲!陆夫人也不是外人!” 杨玉凤不由粉面通红,嚅嗫了一阵道:“只因为……因为你……你的功夫与长春岛……恐怕……恐怕不一定能水乳交融……所以……所以我觉得有些儿奇怪!” 陆夫人也带笑道:“杨姑娘说的对,据妾身不正确的看法,金大侠的身手,与这份绝世武功,乃是出于传言中的太阳谷!” 她二人都十分婉转,十分谦虚的带笑而言。 金白羽闻言不由笑道:“二位猜的不错,我也不便相瞒,金某的这点微末技业,正是来自太阳谷!” “这……” “这就对了!” 杨玉凤与陆夫人两人不先不后的含笑应声。 金白羽见她二人一脸笑容,满面疑云,不由突然大悟道:“哦!你们说是太阳谷与长春岛势同水火,武功方面各不相容,江湖上一山不能藏二虎?” 杨玉凤不由道:“我未能恭逢其盛,当日的情形不太明了!” 陆夫人接着道:“据家母见告,的确是如此!” 189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六回千面人妖 杨玉凤道:“所以,长春岛主既与你相见,断然没有不发生争执之理!” “哈哈哈哈!”金白羽仰天一笑道:“两位说的不错!” 陆夫人抢着道:“见过高下了?” 长春岛与太阳谷乃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帮派,远超过中原九大门派,四大魔尊,九大黑道的门户,而且武功是高深莫测的两派。 会武的人,谁都想知道这两大帮派相会的结果。 因此,杨玉凤急呼呼的道:“是你征服了长春岛主?” 金白羽不由连连摇头道:“怎么会呢?长春岛主不但功力奇高,而且,论班辈她还在我之上……” 杨玉凤泄水的道:“那……那你是输给了她?” 金白羽笑道:“也没有。” 陆夫人年纪稍长,世故许多,她微微一笑,旁敲侧击的道:“若是你们两派携手合作,也是武林中的一大喜讯,难得的大组合!任何风雨,也就不怕了!”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合作虽有可能,但街未到成熟的时候!” 杨玉凤不由凤眼一斜,鼓起小嘴撒娇的道:“到底怎么了嘛,光是卖关子,真是急死人了,专门教人瞎猜!” “呵!”金白羽微微一笑道:“巧的是在下既与岛主见过,也还投机,加上舍妹韵心又列为长春岛的门下,话,总该是好说的!” “哦!”杨玉凤做下一个鬼脸,伸伸舌头道:“原来我见到的令妹,是长春岛的传人,幸而我没冒昧与她动手,不然,包管我灰头土脸!” 金白羽被她逗乐了,笑道:“不一定!舍妹傲慢些儿,却是事实!” 陆夫人道:“继承长春岛的衣钵,够骄傲的资格!” 金白羽正色道:“言归正传,在下想请陆夫人率同九位千金,暂到长春谷小住……” “这……”陆夫人不由一阵犹疑的道:“恐怕长春岛一门一派,乃是鼎鼎大名的泰山北斗,不会容我母女居留吧!” “放心!”金白羽忙道:“外界传言长春岛横傲无伦,也说太阳谷冷酷无情,其实,都是传言失实,绝对不可靠的揣臆之词,与事实大相迳庭!” 杨玉凤道:“江湖传言本是人言人殊!” 金白羽接着道:“在下亲自住过长春谷,胸中岂无分寸?” 陆夫人含笑道:“既然如此,妾身愿意一行。” 金白羽道:“一则,九位千金可以在幽谷之中有所琢磨,二则在下还有一事拜托!” 陆夫人忙道:“拜托二字,妾身愧不敢当,金大侠若有所命,妾身愿效犬马之劳,以答相救之恩!” 金白羽侃侃言道:“太阳谷与长春岛之间,深有芥蒂,却是事实,在下前番与岛主相见,虽已有所彼此谅解,其中细节,尚无法尽情倾吐……” 陆夫人笑道:“你是要妾身去做鲁仲连?” 金白羽道:“也谈不上鲁仲连,但夫人与岛主同是女性,所能解说的事,自然比在下深进一步!” 陆夫人毫不迟疑的道:“既然如此,妾身遵命愿往一试!” 金白羽一拱手道:“若得夫人前往,实乃武林之福!” 说完,抽出随身断剑,抽下剑鞘,交给陆夫人,又含笑道:“谨以此剑鞘为记,托夫人去到长春岛,代在下致候岛主!” 陆夫人接过剑鞘,点头道:“断不辱命!这就告辞!” 说完,回首对九凤招呼道:“我们走!” “请!” 金白羽一声“请”,拱手目送陆夫人母女出了迎江寺向官塘大路奔去,才道: “杨姑娘!我们去找千面人妖!要回凌雁再赶回金陵!” 杨玉凤不由含羞的一笑道:“姑娘!姑娘!难道你真的不能叫我一声玉凤吗?” 金白羽也红着脸道:“这没有甚分别嘛!看,天都大亮了!请吧!” 晨光曦微之中。 两人展起身形穿出迎江寺,向黄山奔去。 口口口 青山,翠谷,怪石,断涧。 浮云,浅雾,淡月,疏星。 正是二更之后,三更未起的时候。 黄山的松涛竹韵声中,似有若无的破风之声,两道飞矢般的身影,流星赶月一般,向山上疾驰! 杨玉凤遥遥地指着群山深处的一点微弱的灯光,低声道:“喏!那一连串的七点火光,就是逍遥宫的七星灯,看到没有?” 金白羽应道:“不错,灯上各有一个字,连起来是“威震武林永逍遥”!” “哦!”杨玉凤不由哦了声道:“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内功,眼睛像千里眼一样,怎会看出灯上的字!” 金白羽话不由衷道:“那是你客气!” 武家的视听之聪,反应之灵,全以内功修为做基础,金白羽之言,乃是惟恐伤了素性骄傲的杨玉凤的自尊之心。 但是,杨玉凤此刻在金白羽之前,是绝对没有半点骄傲之气的,有的,只是一种倾慕之心,甚而,金白羽的功力越比自己高,自己会越高兴。 一个女儿家对异性有了好感,是会收拾超全部的骄傲的。 因此,杨玉凤道:“我是正经话!” 金白羽笑道:“这些都不必管他!反正你不要太谦。” 杨玉凤道:“事实如此,我若有你这高的功力,凌雁就不会被千面人妖掳去!再说,我也不会请你跑这一赵!” 金白羽闻言道:“我们是明进还是……” “暗进!”杨玉凤抢着道:“先救人要紧,明进怕千面人妖心狠手辣,在凌雁身上动手脚,我们后悔莫及。” 金白羽点头道:“你是说我们先救出凌雁?” 杨玉凤道:“最少要先打听凌雁的下落!” 190 “对!”两人一问一答之际,已到了逍遥宫的三丈左右,隐伏下来。 但见,好大一座宫殿式的建筑,在四围皆山的谷中,工程十分浩大。 正门前,一对石狮子威武雄壮。 迎面,一根数十丈高的旗杆,左面悬着一幌深黄绸旗,上面绣着无数的鬼脸,有哭,有笑,有怒,有愁,在忧,有喜…… 右面的刁斗下,悬着七盏气死风的纱灯,七个字正是“威震武林永逍遥”半点不错。奇怪的是不但没有明桩暗卡,而且大门虚掩,连守门轮值的人也没有。 杨玉凤道:“噫!千面人妖关防最严,等闲之人,想进黄山一步,也不容易,为何今晚……” 金白羽是艺高人胆大,又耽心凌雁的安危,不由低沉沉的道:“管不了许多,我们既来了,也恁由他摆布!” “对!”杨玉凤道:“既然如此,我们由正门进!” 金白羽道:“不错!也许正门比他处省去不少麻烦!” 说着,一式流云出岫,人如一缕轻烟,迳向大门飘去。杨玉凤也不敢怠慢,衔尾随着前去。 两人进了大门,但见隔着一个敞大宽阔的院落,乃是大厅。 大厅中雕花隔扇全掩,而内面的灯光辉煌人声噪杂,正在呼雉喝芦! 敢情大厅内在豪赌呢! 口口口 金白羽低声道:“逍遥宫原来如此杂乱!” 杨玉凤摇头道:“千面人妖不是这等草包!” “到后面瞧瞧去!”金白羽的口中说着,一叠势穿过院落上了大厅的石阶。 杨玉凤小心翼翼紧随不舍。 大厅上怕不下有二三十人在狂赌,吵吵闹闹,呼声震耳。 慢说金白羽二人的轻功高绝毫无声息,就是有了声息,厅里也听不到的。 两人由走廊外向后溜去。 一连穿越五层大厅,却都毫无巡逻人迹。 左面圆拱门上题着“主宰精舍”四个字,一侧,木牌一面写着“止步候侍”四个金字。 谅来,这是千面人妖的内室。 金白羽用手势一比,人就率先进了拱门。 甬道尽头,有一排两大间的精舍,却也有一闪一亮的灯火。 两人蹑手蹑脚轻轻移近。 杨玉凤溜到窗下,就着窗缝望去……突然,她一撤步道:“咦!没人!你看!” 金白羽低声道:“没人看什么!” 杨玉凤睁大一双凤眼道:“怎会有一幅你的画像!” “哦!”金白羽索性戳破纱窗向内瞧去。 果然,是一座书斋模样,真的没有人影,迎著书桌,挂着一幅尺来长的人像,画的正是活生生的一个青衣修罗像。 金白羽真的奇怪。 书斋内既没有人,外室中更加不会有人了。 他一拉杨玉凤的衣角,大胆的推开窗门,两人一齐射进书斋。 书案上,却有一封已拆开的信,上面收信人是干面人妖,而寄信人却写着“金陵古缄”四字。 金白羽不由顺手取出信笺,但见疏疏落落的写着:“附上金某画像,请速进行,百剑盟副盟主虚位以待,请早惠我佳音!” 下款是“古长卿亲笔”。 杨玉凤一见,不由道:“古长卿又捣什么鬼?” “哼!”金白羽脸上杀气陡现,收起信笺,摘下画像,一起塞进怀内,咬牙道:“古长卿!这一回算有了杀你的真凭实据了!” 杨玉凤糊涂的道:“这是……” 金白羽早已道:“捣什么鬼,我可不能断言,但他送来画像要千面人妖扮成我的模样,是可以确定的!” “对!”杨玉凤也豁然大悟道:“不错!大有文章!” 金白羽略一思忖道:“照情形看,千面人妖不在逍遥宫!” 杨玉凤皱眉道:“对!所以他的手下完全疏忽下来,难怪在大厅上豪赌!” 金白羽又道:“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把凌雁亲自押到别的地方隐藏着,威胁她,利诱她……” 杨玉凤十分着急道:“那就糟了!凌雁小小年纪……” 金白羽自顾道:“另一个可能,就是假扮了我,出去四下里惹事生非,坏我的声望!” 杨玉凤闻言道:“不会错,杀!” 她用手一比,接着抽出腰际长剑,一脸的气愤之色,比金白羽还要怒恼! 金白羽道:“千面人妖不在黄山,没有正主儿杀个什么劲!” 杨玉凤道:“最少可以问出千面人妖的去处与凌雁的下落!” “好吧!”金白羽应了一声道:“到大厅上去!” 两人并肩向大厅扑去。 一群逍遥宫的群丑,正围着骰子盆赌得有劲。 “咕通!” 一声大响,雕花隔扇应声倒下。 金白羽与杨玉凤早已拦门现身,怒目岳立! 二三十人不由同时大怒。 其中一位麻面中年汉子沉声喝道:“什么人!夜闯逍遥宫,活得不耐烦了吗?” 金白羽冷冷的道:“你们谁是头儿?” 麻面汉子怒道:“本舵主就是满天星斗萧华!” 191 “哈哈哈哈!”金白羽不由冷笑连连道:“何必叫满天星斗,叫满脸星斗不好吗?” 萧华是“瞎子护眼,麻子护脸”闻言麻脸一沉,大怒喝道:“你找死!刀来!” 喝声中,其余人之一递过一柄鬼头大砍刀来! 金白羽不由敞声冷笑道:“凭你!千面人妖也不成呀!” 萧华怒不可遏,大砍刀一顺道:“快报名受死!” 他扬刀横胸,其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动手杀人之慨! 金白羽若无其事,反而跨步进了大厅,负着双手悠闲的道:“千面人妖哪里去了?” “满天星斗”萧华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敢到逍遥宫来卖狂!” 喝声之中,大砍刀一扬,一式力劈华山,照着金白羽兜头劈下。 “哼!”金白羽冷哼了声,雷喝一声道:“滚!” “嘎!” 惨叫声里,萧华人如一片落叶,由大厅正中直向左面飞去,收势不住,停身不得。 “咕通!” 幸而撞在一堵墙上,不然还不定要退多远。 同时,他手上的大砍刀,竟不知怎的,也到了金白羽的手上。 一众汉子,不由鼓噪起来。 他们虽然吼叫连天,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出面。 杨玉凤此时一跃而出,玉掌伸处,已把跌得头晕眼花的“满天星斗”萧华抓小鸡似的提了起来,口中娇叱道:“大舵主!你既是头儿,咱们就冲着你要人了!” 萧华已不再像先前一样威风了。 他双脚下着地,晃弹不已道:“饶命!饶命!女侠!饶……” “脓包!”杨玉凤将他向地上一丢,长剑抵上他的胸口,大声道:“有一个叫凌雁的小姑娘,现在何处?” 萧华叫道:“你说是小师姐?” “小师姐?”金白羽没好气的道:“不到十岁,会是你小师姐!” “是……是!”萧华死灰着脸道:“对!不到十岁,奉师尊金谕,无论何人,都叫她小师姐!她是叫凌雁!” 杨玉凤见他那副怕死的样子,不由轻视的用脚尖一踢,怒道:“现在哪里!” 萧华伏在地上道:“现在西跨院里!” 他说着,扬起脸对那群瑟缩在大厅上的汉子喝道:“快去请小师姐出来!快!快!” 金白羽不由道:“千面人妖怎会养你们这般废物!真丢尽了脸!” 萧华抬头道:“不是我们不济事,是因为……因为……” 金白羽喝道:“因为什么?” 萧华厚着脸道:“因为遇上了你……你这位青衣修罗!” 金白羽不由一楞道:“你认得金某?” 192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七回吕氏三英 “这……”萧华讷讷的道:“先前不认识,现在,我想起了师父精舍内的那幅画像,才……” “哦!”金白羽追问道:“千面人妖是不是化装成我出去了?” 萧华忙不迭的道:“是!是!还有四大堂主,也……也化装成你……青衣修罗,一道出去了!” 金白羽不由楞道:“四大堂主?也化装成了我?” “呃!”萧华不打自招道:“师父制了五个面具,四大堂主与你身材差不多,师父高大,但是会缩骨神功,当然更像你了!” 金白羽追问道:“化装成我去做什么?” “这!”萧华哭丧着脸道:“这个……这个……小人就……就不知道了!” 杨玉凤的剑尖稍长,在萧华咽喉上虚虚一晃,娇叱声道:“你既为舵主!怎会不知道?” 萧华吓得一抖,尖声道:“舵主是逍遥宫的三流角色,大事是不知道的,女侠饶命!饶命!” 金白羽一指众人道:“你们谁知道?” “不……不……” “我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舵主以下的没人知道!” “……” 一众汉子个个脸上变色,生恐金白羽找上他们,一齐叫个不停,个个瑟瑟缩缩。 杨玉凤不由冷冷一笑道:“你们平时的威风哪里去了!” “没有……” “……” 金白羽见他们的神情:心知是真的不知道,不由轻屑的一笑道:“一群鼠辈!” 这时,两个逍遥宫的汉子,引着凌雁走了出来。 凌雁一见二人,真的像燕子一般,飞跑过来,娇声叫道:“金叔叔!杨姑姑!我好想你们哟!我也想我爷爷呀!” 杨玉凤收回长剑,迎着上去道:“小雁!他们欺负你没有?” 凌雁道:“没有!讨厌他们都叫我小师姐,更讨厌那白发老头硬要我叫他师父!” 金白羽一见凌雁无恙,而千面人妖又不在逍遥宫,心知弄不明白,因此道:“杨姑娘!雁儿!咱们走!” 金白羽等三人出了黄山,因为带着凌雁,不便日夜赶路,也不能尽力展功,只有买了两匹马代步。 第二天。 到了枫树岗,正是正午时分。 枫树岗不是大城大镇,却是一个中途的驿站。 镇梢有一家琼华酒店,这时刀杓乱响,客人不少。 金白羽三人也下马进店,打算吃了午饭,再行赶路,小二接过马匹,招呼在一个迎窗座位上。 忽然,靠里角的桌上,正在用饭的三个少年武士打扮之人霍地站了起来,然后又缓缓坐了下去! 杨玉凤不由低声道:“那三人有些儿不对劲!” 金白羽微笑道:“不错!似乎十分不安,又似乎十分愤怒!” 果然,那三人没吃完饭,便行色匆匆的结账出店而去。 杨玉凤道:“看样子是仙霞派的?” 金白羽颔首道:“你是从兵器上看出来的?” “对!”杨玉凤一笑道:“三人同使链子锤的,只有仙霞派的吕氏三英!” 金白羽道:“三英乃是仙霞派的顶尖人物,声名不恶,谅来对我们没有什么?” 杨玉凤摇头道:“话虽不错,但他们眼神之中,对我们充满了敌视,甚至隐有杀气!” 这时,店家早已送来了饭菜。 出了枫树岗,走了半个时辰,前面是一片苦树林。 忽的,人影疾射,喝声乍起道:“青衣修罗!有种的下马!” 喝声末落,吕氏三英已一字岳立,拦住去路! 他三人每人一对链子锤,沉甸甸的,分执两手,作势欲发。 金白羽且不下马,含笑道:“三位敢莫是仙霞派的吕氏三英!” 吕大英一挥右手锤,链子叮当连声道:“不错!总算你还知道仙霞派有我们吕氏三英!” 金白羽道:“三位英名早着,为人正派,江湖人尽皆知!” 吕三英大声吼道:“青衣修罗!你眼睛里还有吕氏三英吗?” 金白羽淡淡的道:“没见过,但三位的为人,在下是久仰清誉,只是未获识荆!” 吕三英大怒道:“少掉臭文,口如蜜糖,心如蛇蝎!” 金白羽怫然不悦道:“三位!我是敬重三位的为人,可不是怕三位成名的链子锤!” 他说完,一提缰绳,侧带马头道:“再见!” 谁知,吕氏三英各扬手中锤,横里拦头一划,不约而同的道:“找还找不到,今天碰上了,就要有个交代!” 他们六个重锤一挥之下,金白羽的坐下马不由一惊,发了声喊叫! “聿……” 前蹄人立,几乎将金白羽掀下马来。 金白羽不由勃然大怒,沉声道:“素不相识,又没恩怨,找岔生事,恐怕你们三位算失了策了!” “哼!”吕三英冷哼一声道:“素不相识?好一个素不相识!” 金白羽不悦道:“难道咱们见过?” “见过!”吕大英暴喝一声道:“三天前的晚上咱们见过!阁下何必不承认呢?” 金白羽不由奇怪道:“在何处?” 吕大英毫不考虑的道:“仙霞岭,本派总坛所在之地的后坛祖师堂!” 金白羽越发不解道:“这就奇怪了,三天之前……” 吕二英抢着道:“你用暗器连杀九个守堂师,放火焚毁了本派祖师堂,阁下不认账?” 吕三英怒吼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想不到青衣修罗也会耍赖!” 金白羽一跃下马,朗声道:“绝无此事,三位……” 吕大英大声道:“我兄弟三人曾接了你三招,后来为了抢救祖师圣像,算让你逃走了……” 金白羽急道:“在下一生从来不用暗器,这是一点不对……” 吕大英道:“当然!偶而用一次,正好借此推托!” 金白羽道:“三天之前,在下还在金陵城的燕子矶!” 193 吕二英道:“谁能证明?” 金白羽指着一侧的杨玉凤道:“杨姑娘!四川杨门中嫡传,该不假吧!” 吕二英轻屑的一笑道:“狼狈为奸,同路的人能证明吗?哄不了吕氏三英!” 杨玉凤怒道:“口中干净点,什么狼狈为奸?” 吕二英道:“事实如此,不要巧辩!” 金白羽不由怒火满面道:“三位!不是在下小看三位,凭你们能接得下我金某的三招吗?” 吕三英怒火如焚道:“好狂徒!亮招!” “放肆!”金白羽怒不可遏的道:“因为三位在江湖之中街无劣迹,一再相让,竟然出言不逊!未免欺人大甚!” 吕氏三英同时喝道:“闲话少讲,亮剑受死!” “嘿嘿嘿嘿!”金白羽冷笑连声道:“三位!金某的剑容易亮,可不易收!” 他说着,陡然双肩微动,震掌作势道:“我就用这双肉掌,领教吕氏三英弟兄的高招如何!” 吕氏三英脚下齐动,三人已成品字形,散开在金白羽的三面,伺机而动。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三位,我们就以三招为限如何?” 吕三英怒喝一声:“废话!” 叮当声中,双锤齐扬,漫天劲风,一溜锤影,名家手法,不同凡响! 接着,吕二英由左也是同样招数,一齐发难。 吕大英迎面舞锤,分路夹击。 金白羽一见他三人攻守有序,招式凌厉,也不敢怠慢,展起鬼影千变身法,如同一尾滑鱼,硬从六柄锤缝里钻空而出,口中道:“第一招!” 吕氏三英更加大怒,二次扬锤,又是夹击。 这一招含怒出手,威力更甚! 金白羽兀自神定气闲,双掌发出罡风,震开了吕大英的锤,人又到了漫天锤影之外,朗声道:“第二招!” 吕氏兄弟急怒攻心,齐喝了声:“再接!” “第三招!” 金白羽大吼一声,双手竟抓住了吕三英的链子锤,微微用力一抛。 “当!” 两只锤在半空互击,溅出无数火星。 吕三英只觉着双手虎口奇疼,不由抽身退出丈许。 正巧,闪出一个空隙。 金白羽岳立在空隙之中,朗声道:“三招已过,三位还有什么绝活没有!” 吕氏三英气得哇哇怒叫,三人拚命而为,连手齐上,六只锤狂风暴雨般漫天打下。 金白羽已激起怒火,虎吼一声,突的双掌齐分,硬向锤影中扑去。 人影乍合即分,但听石破惊天的一声厉叫。 吕三英双锤已失,捏着两根断链,疾退七尺。 其余大英二英,两人每人只剩一只锤,失去平衡,也退出圈子。 一场火辣的恶斗,转眼归于沉寂。 金白羽各手捏了两个断链铁锤,猛的向前方抛去。 “吧!吧……” 四声大响,碗口大小的铁锤,竟镶入岩石之内,深陷石中。 吕氏三英相顾失色,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互望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金白羽一言不发,一纵上了马背,对杨玉凤招招手道:“走!” 吕氏三英自料功力相差太远,不由互望一眼,目送金白羽远去。 金白羽不由恨恨的对杨玉凤道:“古长卿的计谋已生效了!” 杨玉凤道:“怎见得?” 金白羽道:“吕氏三英刚才不是活见鬼,便是逍遥宫的人冒我的名字去闯了祸!” 杨玉凤叹了口气道:“照逍遥宫“满天星斗”萧华的话,恐怕还不止一处出事呢?” “当然!”金白羽道:“最少是五处!因为千面人妖化装了五个青衣修罗,自然是有计画的行动!” 杨玉凤道:“此计可算阴狠毒辣!” 金白羽皱起剑眉道:“金某并不怕……” 杨玉凤接着道:“虽然不怕,但到处都是敌人,也够麻烦的!” “唉!”金白羽喟然一叹道:“事已至此,莫可奈何?” 正谈论之间,路侧忽然野鸟惊飞。 远处,一溜青烟似的,有一条削瘦的人影,风驰电掣而来。 那人脚程之快,无与伦比,转瞬之际已到了切近。 杨玉凤一见,不由高声叫道:“岳三哥!岳三哥!” 那人势子一收,狠狠盯了金白羽一眼,咬牙一哼,似有深仇血恨。 然后,才向杨玉凤道:“表妹!你为何与他同行!” 杨玉凤道:“三哥!你是说金大侠?” “大侠?”叫做岳三哥的那人冷冷一声道:“你把青衣修罗当大侠?” 杨玉凤不由一皱眉道:“岳三哥……” 姓岳的忙抢着道:“表妹!你出自四川,生于名门,叶落归根,你可是要回去的!” 杨玉凤不由一楞道:“三哥!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岳三哥道:“希望你远离小人,不要与恶魔作朋友,更不要与心狠手辣的人为伍!” 他这是点明了金白羽,也是“当着和尚骂秃驴”的口吻。 金白羽忍不下去的道:“这位说话请留些分寸!” 岳三哥不由沉声道:“阁下要杀我岳非吗?” “这……” 金白羽不由向杨玉凤望了一眼,欲待发作,但终又忍下来。 194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八回金陵风暴 杨玉凤忙道:“我忘了引见,金大侠,这位是我表哥姓岳,单字一个是非的非字,乃是峨嵋派的高足!” 金白羽尚未答言…… 岳非早抢着道:“峨嵋小门小户,恐怕不在金大侠士眼中吧!” “哦!”金白羽虽也明知岳非的来言不善,故做不知道:“岳兄哪里话来,谁不知哦嵋是九大门派之中仅让少林武当在先的第三把交椅!” 不料,岳非恼道:“比起你青衣修罗来,差得太远了!” 杨玉凤实在难为情,忙道:“表哥!你今个是怎么啦?” 金白羽也苦笑道:“难道金某有见罪岳兄之处!” 岳非冷冷一笑道:“岳某个人无恩怨,可是……哼!师门之仇,不共戴天。” 金白羽对着杨玉凤道:“那话儿又来了!” 杨玉凤颔首苦笑,却向岳非道:“岳三哥!是不是你们峨嵋派出了岔子!” 岳非怒目斜视着金白羽,口中道:“表妹!你既与金大侠同行,这还用问吗?” 他把“金大侠”三字特别说得响亮,分明有挖苦之意仇视之心! 金白羽耐着性子道:“假若在下猜的不错,一定有人冒在下的名讳,侵入了贵派?” “侵入?”岳非道:“何止侵入,而且……哼哼!” 他冷哼声中,包含不知多少仇恨,然后又接着道:“可惜我此刻有重要事情在身,否则,我真要自不量力,要向你讨这笔债!” 金白羽哭笑不得的道:“出了什么事,请道其详好吗?” 岳非沉吟了半晌,转面向杨玉凤道:“表妹!假若你是峨嵋弟子,峨嵋的拳经剑谱被人盗去,你将如何?” 杨玉凤大惊道:“峨嵋派的拳经剑谱丢了?” “呃!不错!”岳非又瞧着金白羽道:“不过!迟早是要收回来的!” 金白羽不由笑道:“岳兄!我知道你是有些儿疑惑到我!是不是?” 岳非也直截了当的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金白羽耐着性子道:“是岳兄亲自看到我金某盗去的吗?” “笑话!”岳非道:“在下若亲自见到,拚了性命,也不能让你轻轻易易的得手!” 金白羽道:“既然你没有亲眼看到,又怎能一口咬定说是在下所为呢?” 岳非道:“虽非岳某亲目所击,但是,本门的七师弟与你照过面,不会假!” “哈哈哈哈!”金白羽不怒反笑道:“在下不愿多辩,此事,你可以问杨姑娘!” 说着,双脚一夹,催动坐下马道:“我先走一步,杨姑娘!你不妨与这位岳兄仔仔细细的谈一谈!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话落,人已远去十余丈。 他把一肚皮的窝囊气,都出在坐下的马身上,连抖缰绳,狂奔下去。 一口气足足跑了十来里,才缓下势子,等待杨玉凤追上来。 他从来没有这等烦过。 金白羽并不是怕仙霞、峨嵋找自己的麻烦,怕的是有口难辩,无法解说。 他更同情吕氏三英与岳非的立场。 因为,一门的“祖师堂”乃是首脑地位,至尊无上的香堂。 一本“拳经剑谱”更是一门一派的命脉。 祖师堂被毁,乃是整个门派奇耻大辱。 拳经剑谱丢失,更如断了一门一派的命脉,毁了一门一派的根基。 想着,他索性下马坐在路旁,等待杨玉凤。 迎面,一个干枯的老者,缓步而来。 那老者步履稳健,看慢实快,片刻之间已到了面前五尺之处。 干枯老者似乎有心事,面色十分凝重。 他本已低着头走过了金白羽的身边。 忽然,脚下一停,对着金白羽打量一阵,然后拱手朗声道:“阁下敢莫是“青衣修罗”金白羽?” 金白羽不由眉头一皱,心忖:“今天倒霉极了,偏偏有这多人认识我,而且都是恨我入骨的人……” 想着,拱手道:“正是!老丈有何指教?” 干枯老者道:“阁下认识老朽?” “这!”金白羽苦笑道:“恕在下眼拙,未曾见过!” 老者的寿眉耸了耸道:“老汉乃青城一门的九路通报使者姬子昌!” 金白羽不由敬道:“原来是人称果报神的姬老前辈!” 不料,姬子昌瞧了瞧路旁的马道:“阁下的马好快的脚程!是抢来的?” 金白羽不由笑道:“老前辈!你真会说笑话!乃是我在前途买来的!” “我知道!”姬子昌道:“你在渡口先奸后杀之时,走时老汉没见到你骑有这匹马?” “老丈!”金白羽霍地站了起来道:“先奸后杀,这……这是从何说起?” 谁知姬子昌的面色一沉道:“想赖!” 金白羽忙道:“在下没做此事!何谓赖!” “哈!嘿嘿嘿嘿……” 姬子昌一阵清啸,久久不已,他的笑声甫收,遂即大声叱道:“淫之一字,为万恶之首,你虽列入四大魔尊,足见功力不凡,可是,对一个等舱的乡下女子既奸又杀,未免有失武德!” 金白羽如坠五里烟雾之中,只有楞楞的道:“老前辈!在下我……” 姬子昌不容他分辩,却抢着道:“也许你是一时糊涂,但是,武林中正道人士,是不会再与你交朋友了!” 金白羽真的不愿再捂这些烦恼,又不愿多费口舌去解释。 因此,缰绳一拉,腾身上了马背,扬鞭而去,口中却道:“由你如何想法,我是但求无愧我心而已!姬老前辈,再见了!” 话落,马也穿过小径,转眼就失去了影踪! 金陵城已是满城风雨,四方豪杰,无分正邪,都猬集到这座龙蟠虎踞的石头城。 金白羽与杨玉凤带了凌雁才走进水西门,已发觉着自己身后有三四批人尾随着,一路躲躲藏藏的追踪下来。 杨玉凤心思细密,低声道:“有人追踪!我们先摆开他们!” “不必!”金白羽微笑道:“要想摆脱他们容易!但是,摆脱一批又一批,怕永远摆脱不完!” 杨玉凤柳眉一皱道:“为什么?” 金白羽道:“这都是千面人妖所化装成我,在武林中到处闯祸的结果!” 杨玉凤大悟道:“对!可是……事情也就闹大了!” 她说话的神情十分凝重,耽心的看着金白羽,又十分关怀的道:“这事情一定要想办法弄明白,否则,四面楚歌,到处强敌,却难应付!” 195 金白羽摇摇头笑道:“目前是无法分辩,也无法解释的!”杨玉凤道:“难道算了不成?” 金白羽又摇头道:“自然不能算了!” “这!”杨玉凤愁眉深锁道:“你的武功虽好,有道是双拳不敌四手,好汉最怕人多!何况……” “杨姑娘!”金白羽拦住了她的话,喟然一叹,然后才接着道:“外人叫我做青衣修罗,又把我列入四大魔尊之中,简直将我形容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 杨玉凤忙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金白羽不胜感慨的道:“就以现在的遭过来说吧!这场浩劫,是我金白羽引起来的吗?” 杨玉凤道:“当然不是!” 金白羽又慎重其事的道:“你以为我可以空口讲白话,对别人解释?就是说破了嘴皮!别人会相信吗?” 杨玉凤叹息声道:“唉!当然不是那么容易!” “这就是了!” 金白羽继道:“除了抓住了千面人妖,教他当面承认化装假冒,并供出他的动机阴谋之外,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使九大门派相信!” 杨玉凤也点头道:“这也是事实!” 金白羽又道:“谈何容易!据我的揣测,千面人妖的身后,必然另有主使之人!因为我与千面人妖素不相识,也没有丝毫恩怨利害可言!” 杨玉凤沉思片刻道:“千面人妖忽正忽邪,鬼计多端……” “不!”金白羽很有把握的道:“他纵然是十恶不赦的坏胚,没有唆使,也不敢去动九大门派的脑筋,更不必要来捋我的虎须了!” “哦!”杨玉凤也觉著有理,不由道:“依你的想法,这主使之人会是谁?” 金白羽的双目一楞道:“我已觉着一个人最为可疑!” 杨玉凤忙不迭的抢着问道:“谁?” 金白羽冷冷一笑,两眼神光湛湛的道:“目前一切都有迹象,只是找不出他一心要陷害我的理由来!只要这一点弄明白,那才可以断言是他!” “哦!”杨玉凤追问道:“究竟是谁?” 金白羽尚未答言,迎面一个蒙脸的女子,由巷角一闪而出,飘身到了金白羽的身侧,金白羽早已看到了,低声道:“王姑娘!少见您!” 王彩云把蒙面的青纱扯了一扯道:“你可回来了!把姓谷的给急坏了!” 金白羽笑道:“你说的是谷之阳?” “不是他还有谁?”王彩云道:“他要我在东门等你,想不到你却从西门外进了城!” 金白羽忽然噗哧一笑道:“王姑娘!我记得你是很不满意谷之阳的,怎么突然会听他的话起来?” “你!”王彩云蒙着一幅青纱,看不出她是否脸红,但是,却羞答答的一扭腰道:“还不是为了你!” “我?”金白羽不由道:“我不明白?” 另一边的杨玉凤,脸上有了一层不愉之色,圆睁杏眼望着王彩云道:“王姑娘!你是来传信呀,还是来……” 好在王彩云并没听出弦外之音,早抢着道:“说来话长,到巷子里小茶馆坐下来!再慢慢讲!” 金白羽含笑道:“不必!前面乃是金陵茶楼,算是金陵城第一家大茶楼,何必要进巷子!” 杨玉凤不由道:“怕是太显眼了!” “对!”金白羽道:“我就是选择那个最显眼的地方,好让他们人人都知道我回金陵来了!” 王彩云不由道:“那!那有什么好处呢?” 金白羽豪放的道:“不客气的话,我也可以从追踪的人身上,看看金陵城究竟有多少个高手在等着我!走!” 他不容分说,牵了凌雁的手,迳向人烟最稠密的闹市走去。 王彩云不便阻拦。 杨玉凤更了解金白羽的性情。 一行四人,鱼贯而行,路上,四下里又有十来暗椿阻着他们,只到了气派豪华,地位宽敞的金陵城第一家大茶楼——金陵茶楼。 金白羽大跨步进了金陵茶楼,就在迎着门口,又是茶楼中最中心的座位上居中而坐,大声道:“店家!泡最好的龙井,再送四色点心来!” 他的样子,好像故意声张,生恐别人不知道他来了一般。 王彩云打横坐下道:“谷之阳的意思是要我迎到城外,请你在城外小住,他出城去与你从长计议!” 杨玉凤插口道:“对的,照金陵城的情势看,真要小心将事!” “哈哈哈哈!”金白羽突然仰天大笑,笑得两位姑娘莫名其妙,全都对他发楞。 金白羽的笑声甫收,接着朗声道:“我金白羽回来了,也好让一般朋友都知道,少不得还都要亲近亲近!” 他是怕有人不认识他,特别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果然,茶楼里一阵骚动,有人离座而起,匆匆的付账出门。 王彩云低声道:“那个出店门的硕壮汉子,是天山派的人!屋右角靠窗子是九宫门的掌门。” 他的一言未了,那边上首坐的一个长髯老者已大步而来,拱手道:“让我自己介绍吧!” 王彩云不由一楞而起道:“于师伯!你……” 长髯老者以手虚按,示意王彩云坐下,对着金白羽拱手道:“阁下是威镇武林的“青衣修罗”金白羽金大侠?” 金白羽见他拱手为礼,也不由欠身而起道:“不敢!在下正是!” “久仰!”长髯老者苦苦一笑道:“老朽是九宫门的于江,人送匪号叫做赛关羽的便是!” “哦!”金白羽微笑道:“原来是九宫的掌门,恕我眼拙!” 于江低声道:“老朽想请金大侠借一步讲话!” “不必!”金白羽一口拒绝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老掌门有话请讲当面,何必再借一步!” 本来已是赤红脸的于江,不由面红耳赤窘在当场,呆了一阵才道:“这儿方便吗?” 金白羽道:“金某到处方便,毫无碍难!” 他是一语双关,使于江越发尴尬。 姜是老的辣,“赛关羽”于江并不发火,只是略一迟疑,自己拖了张长凳,就势坐下来,含笑道:“既然如此,老朽有一句话,就要冒昧的说了!” 金白羽爽朗的道:“请讲!” 196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九回奇峰突起 于江四下一打量,低声含笑道:“金大侠!九宫门虽蒙武林同道抬爱,列入九大门派之中,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从来不过问不插手……” 金白羽不由皱眉道:“这与在下毫不相关,于掌门,你说话也用不到拐弯抹角!并且限于说对金某有关的事!” “这!”于江不由一楞,老脸变色。 他乃九大门派之一的一代掌门,在武林中算一门宗师,焉能受这等顶撞! 何况,金白羽又是朗朗其口,侃侃而谈,差不多整个大厅,全都听得见。 先前,与于江同桌的两个老者,一个蓄着山羊胡子,一个秃顶发亮,也离坐而起,远远怒目凝视着金白羽,同时走到于江身后,左右分立! 金白羽不由面色一沉,又道:“于掌门!这两位是……” 于江忙道:“这位秃头飞鹰,这位是无情剑客,都是老朽的师弟!” 金白羽更加不悦道:“于掌门!你今天是找我谈话?还是找我比划?” 于江连连陪笑道:“并无比划之意,千万不要误会!” 金白羽一笑道:“哦!嘿嘿!既然如此,何用人多?” 于江的脸更像喷血一般,讷讷半晌才挥手向身后的二人道:“二师弟!三师弟!我与金大侠谈谈,你们先回去吧!” “大师兄!我们……” “你们先回去!”于江不等他们说下去,又连连挥手作势,催他们快走。 然后,他对着金白羽用极低的语音道:“金大侠!你日前大驾光临敝山,老朽说来惭愧!” 金白羽忙道:“我?我从没去过九宫山,日前曾到黄山一行,今日才回金陵!” 不料,于江苦苦一笑道:“九宫一门的生死图,虽不是武林重宝,却是本门的标志!再说,你金大侠取去也丝毫无用!” 金白羽茫然道:“于掌门!你的话我完全不明白!” 于江依旧认真的道:“因为那张图并无任何秘密,所以就照本门的历代规矩悬挂在正殿当面,想不到被你金大侠带走!” 金白羽忙道:“这话从何说起?” 于江含笑道:“也许是你大驾光临,本门失迎,所以……” “不!不!”金白羽急道:“于掌门!这是误会!” 于江的面色一正道:“金大侠!不必矢口否认,因为,你在九宫山下的小酒店内,曾经露出来,被店家看到!” “哈哈!”金白羽冷笑道:“越发奇怪了,我既有心带走你的九宫图,就不会露出半点风声……” 于江抢着道:“大侠也许是要叫老朽空急一阵!” 金白羽道:“那我何必不在九宫门中公然挑明!” 于江道:“一定是要老朽登门谢罪!我所以率领两个师弟来向金大侠谢罪!” 他以一代掌门身分,说话可算是谦卑到了极点。 金白羽也有些儿过意不去,不由正色道:“老掌门!在下实实在在没有上过九宫山,当然更没有偷取贵门的旗号标志九宫图了!” 口口口 于江见金白羽矢口否认,不由滴下两点清泪,十分哀伤的道:“金大侠!你真的不赏老朽的脸面吗?” 金白羽十分感动,更十分同情的道:“在下知道九宫图在贵门已经传了九十九代,算是一门的象征,九宫派的精神圣物!” 于江忙道:“金大侠!你的明见!” 金白羽道:“在下我百口莫辩,但是,我看在老掌门千里迢迢情诚意切的来到金陵,又这样的礼遇!我答应……” 于江喜形于色的道:“少侠!你答应……” 金白羽忙接着道:“我答应你在最短的期间,替你找回来!” “少侠!”于江不由大喜若狂,喜孜孜的道:“若能如此!老朽感激不尽,九宫一门也都感谢你的大德!” 金白羽道:“言重了!” 于江霍然站了起来,拱手道:“老朽告辞,就在金陵城等大侠您的佳音了!” 金白羽也站了起来,拱手还礼道:“在下必然尽力!” “请!” 两人同声一个“请”字。 于江跨步出店,迳自去了。 杨玉凤目送“赛关羽”于江去远,不由道:“何必这么答应他!” 王彩云也道:“把所有的事搅在自己身上,不免多生枝节!” 金白羽微微一笑道:“二位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你们仔细的研究当前的情势没有?” 杨玉凤道:“情势?什么情势?” 金白羽道:“金陵城的四面八方,都隐伏着危机,充满了敌意,但是,目标都是冲着我金白羽一个人而来!” 王彩云道:“是呀!既然知道何必多管九宫门的闲事!” 金白羽低声道:“二位!所有的事,虽然看是单独发生的不幸,其实又都是互有牵连……” 咻—— 一丝破风之声,由店外射来一点寒光。 “嘟!” 轻脆沉重的一响,金白羽不由勃然大怒,沉声喝道:“鼠辈!大胆!” 语落,他不管射在自己身后柱子上的一枚白虎钉,身子一晃,已飘出门外。 大街上熙来攘往的商贾,哪里还看得出发出暗器的人是谁。 这时,杨玉凤早拔出柱子上的白虎钉。 原来,白虎钉的尾端,卷着一张纸条,敢情不是暗算金白羽,而是传书送信。 金白羽打开纸条,但见上面写着:“端阳正午,钟山候敦!” 八个潦潦草草的字迹,既无下款,也无上街。 王彩云道:“这是君山五虎的暗器!” “对!”忽然,右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执着龙尾拐杖,搭上了话道: “这位姑娘猜得不错,是君山五虎的老大亲自替你送信来了!” 口中说着,拐杖落地有声,仿佛连地也有点摇动,一步步走了过来。 金白羽心忖:“这老太婆功力不凡,拐杖震得地动如震,但地面却不留半点杖头点地的痕迹……” 想着,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有什么指教吗?还是也……” 老太婆闻言道:“阁下不认识老婆子了?” 金白羽不由一愕,眨眨眼沉思有顷道:“一时记不起!难道在哪儿见过?” 那老大婆忽然把脸一沉,双目暴睁,闪出两道逼人的寒光道:“阁下是贵人多忘事!” 金白羽见她怒火如焚,大有三江四海之仇的样儿,不由也怒道:“金某并不认识你!” 老太婆更加老脸生寒,冷冷的道:“才隔三天的事,你夜上南岳,毁我精舍,那一把无情的烈火,烧得我无处栖身……” “嘿嘿嘿嘿!”金白羽冷笑道:“哦!你是南岳衡山的“白发魔女”赵五娘!” “不错!”“白发魔女”赵五娘的拐杖一倒,指着金白羽道:“你有什么交待!” 金白羽望望她,又望望手中的纸条道:“有交待,端阳正午,咱们在钟山不见不散!” 赵五娘咬牙有声道:“也好!到时候少不了还我一个公道!” 金白羽道:“我不妨告诉你,你所说的火焚精舍这档子事,金某一无所知……” 赵五娘勃然大怒道:“笑话,老身梦中惊起,分明看出你的身影在火光烛天之下狂奔下山!” 金白羽道:“端阳已近,此时不必多言!” 赵五娘余怒犹存的道:“算你命大,当晚老身的这枝拐杖在熊熊大火之中,不然,谅你也跑不脱!” 金白羽佛然道:“话已说完,你该走了吧!” “白发魔女”赵五娘快快的道:“好!就让你多活几天,端午节是你的好日子!” 她口中说着,又狠狠地盯了金白羽一眼,然后才提起拐杖,通!通!的出店而去。 金白羽双目陡睁,四下一扫,朗声道:“还有哪位朋友要找金某没有?” 他游目四顾,豪气干云。 茶楼大厅里,分明有不少武林中人。 但是,个个噤若寒蝉,谁也没敢搭腔。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要是没有,在下要下去了!” 这时,王彩云、杨玉凤也已牵着凌雁站了起来,叫店家算账! 金白羽又朗声道:“在下有一句话要在此交待,各位在金陵茶楼不出面,算你们错过了机会,因为在下破例在这茶楼之中不杀人,若是离开了茶楼,那时,在下就管不了许多了!”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店门外走进一位慈眉善目的瘦削僧人。 茶楼中,从金白羽进门起,一般普通茶客已看出情形不妙,纷纷开溜。 留下来的,可全是江湖上的人。 这时一见瘦削僧人,不由全是一楞,有些更肃然起立,注目致敬! 杨玉凤低声对金白羽道:“少林掌门了慧大师!” 她的语音已低到不能再低。 但是已被跨步进门的了慧大师听见,他展颜一笑道:“多谢姑娘先为老衲推介!” 金白羽面色一沉,迎上前去,大声道:“你就是少林寺的了慧?” 197 此言一出,茶楼中不由一阵哗然,在场之人全都窃窃私议,面露惊惶的望着了慧大师,等待他的反应。 少林一门,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了慧大师,更是当前九大门派咸尊,黑白两道敬畏的硕彦。 如今,金白羽竟这样的指名叫姓,分明透着一种轻屑的神色,大不敬的态度。 了慧大师的修养可算炉火纯青,他并不作恼,双手合十道:“小施主!老衲正是了慧!” 金白羽依旧火辣辣的道:“有何指教?” 了慧大师道:“可不可以请施主坐下来听老衲进一言!” “不可以!”金白羽十分生硬的道:“有话快讲,在下早已不耐!要回去了!” 了慧大师也不由脸上一红,却笑着道:“如此,老衲可否随你到尊寓面谈片刻?”他一脸期望之色,等着金白羽回答。 不料,金白羽冷冷一笑道:“不行!” 了慧大师不由身子一撤,大感意外的道:“施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金白羽朗声道:“因为,在此地,我有不杀人的诺言,回到在下的寓处,只怕对你不利!” 这句话骨子里更有威胁之意。 了慧大师朗朗一笑道:“老衲与施主无仇无怨,施主!你未必就忍心杀了老衲?” 金白羽道:“笑话,无仇无怨,找我则甚?” 了慧大师略一思忖,才缓缓的道:“前几天,施主到本寺藏经楼,借去一卷少林开山祖师手抄的金刚经,想已看完,老衲想就路过金陵之便,带回去应用!” “哈哈哈哈!”金白羽仰天大笑道:“少林寺藏经楼丢了经卷,要老和尚自己出来寻找,还想顾脸面,转弯抹角的说谎话!” “这……”了慧大师面红过耳,十分尴尬的道:“施主!我这是为了两家都好!” “好!”金白羽毫不思考的道:“端午节正午,我在钟山等你,到时,你来取那宝贝金刚经吧!走!” 他说着,招呼王彩云等三人,迳向店外走去。 了慧大师紧走一步,喊道:“施主……” 谁知,金白羽是存心露一手。 他忽然一聚丹田之力,右手若不经意的对着了慧大师遥遥挥去,口中道:“咱们就这样决定!” 似有若无的一阵劲力,如同潮汐上涌一般。 了慧大师跨步欲前,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不但前进无法,迎面似乎多了一堵无形的铁墙,而暗地发来的力道,只逼着自己不自主的退后一步。 幸而了慧大师功力深厚,若是一般高手,只怕要存身不住,仰天倒下。 “阿弥陀佛!”了慧大师口宣佛号,就待向店外奔去。 “大师慢走!”大茶楼的楼梯上,一声喊叫,“玉扇郎君”康捷大步而来。 了慧大师道:“康君有何……” 玉扇郎君紧走几步道:“敝盟主现在楼上,请大师法驾一叙!” 一言未了,古长卿已现身楼梯,朗声道:“康捷!你先把帖子给金白羽送去,我就在这金陵楼头等你!” 说完,又向了慧大师拱手带笑道:“此人桀傲不驯,目无余子,终必为武林之害!大师!请上楼一叙,共除此獠!” 了慧大师寿眉一扬道:“论功力,他已到了登峰造极,太阳谷以外,仿佛还夹着其他门派的绝学!” 说着,也已跨上楼梯! 古长卿道:“据说,玄门羽书,也被他得去,先有密陀神珠的增功益气,又有玉液琼浆的滋精补神……” “古盟主!”一声粗暴之声,武当掌门已由楼上迎了下来,大声道:“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对!”峨嵋派的掌门岳非,也站了起来道:“放着咱们九大门派,加上三山五岳的精英,难道还怕他一个楞小子!” 一时,楼上哄哄喳喳,众口纷纭,莫衷一是。 了慧大师双眉一皱道:“古盟主,原来武林精英尽集于此!” 古长卿奸笑声道:“太阳谷重现江湖,乃武林中大事,因为,古某分别连络各位,群策群力……” 了慧大师骇然道:“盟主!你的意思是……” 古长卿道:“齐集正邪两道,与他一拚!” “阿弥陀佛!”了慧大师道:“三十年前覆辙,若是如此,恐怕要再陷沉沦,引起杀劫!” 青城派的姬子昌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同时,姬某觉得,太阳谷既出,长春岛一定也会露脸,因为这两大门派形同水火……” “不然!”了慧大师拦住了他的话道:“依老衲看,这一点与三十年前迥然不同,说不定他们两派会团结一起,那就麻烦了!” 此言一出,楼上数十人全都鸦雀无声。 他们可都是一门一派的顶尖人物,正邪虽不同途,但彼此却都有一种极大的自负。 太阳谷重出,可以说已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还有生死存亡的利害关系。 古长卿用尽了手段,施出了计谋,打算把他们结合在一起,一来除去金白羽,二来自己可以藉机而起,成为中原武林盟主。 各门各派也乐得凑在一起,免得本门单独面对太阳谷的威胁。 如今,了慧大师忽然说出长春岛与太阳谷会合在一起。 这是一个使人难以相信的消息。 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假若这两个门派联起手来,武林中恐怕不会有第三个门派存得住身。 所以,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198 第八部飞虹贯日第十回飞虹贯日 许久—— 古长卿才道:“大师!此话当真!” 了慧大师道:“老衲与雁荡的一尘子,连袂路经隘门关,碰见了一位大师,法名悟非,他与一位美艳的妇人,正向天竺进发……” 古长卿道:“了慧大师为何忽然提到……” 了慧大师不理会他,只顾道:“各位,那悟非乃是三十年前轰动江湖的太阳谷主,而那美艳妇人是谁呢?……” 众人抢着问道:“是谁?” 了慧大师提高了嗓门道:“长春岛主!” “啊!” 聚蚊成雷的一声惊叹! 了慧大师又接着道:“他二人已抛去前嫌,而且结为同修的伴侣,打算在天竺觅一幽地,终老它乡!”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目扫在场诸人,提高了嗓门又道:“不止于此,他们早已传下改变门规的手令,要新的太阳谷主与长春岛的第三代中任何一人,结为夫妇,以破除两派的成见,揉合两门的武学!” 这时,楼上空气紧张、沉寂,每个人都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半晌,了慧大师又道:“本门手抄金刚经被窃,事体并不关乎武林的兴亡,因此,老衲要退出古盟主的邀请,从此闭门思过!” 他说完之后,拱手合十,迈步向楼下走去。 古长卿朗声道:“大师!大师!” 了慧大师头也不回,口中宣着佛号,眨眼之际,已出了金陵茶楼。 “白发魔女”赵五娘不由怒道:“这老秃头吃里扒外!”“赛关羽”于江也道:“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怕了他呀!” 古长卿冷冷一笑道:“各位!即使太阳谷与长春岛真的联起手来,我们中原武林也不能做缩头乌龟!” “对!” “不错!干!” 古长卿见群情沸腾,乘机道:“中原门派众多,结盟一致最为要紧,老朽之意首先推定一位总盟主,统一事功,指挥大局!” 众人又是吱吱磕磕的议论纷纭。 古长卿冷冷一笑道:“老朽本想推了慧大师为群龙之首,如今他既无此意争这口气,只好请武当掌门……” 仙霞派的吕氏三英同声叫道:“本派拥护古盟主!” “白发魔女”赵五娘也接着道:“对!老太婆我,也愿听古盟主的指使!” 古长卿半推半就的道:“古某何德何能,恐怕难当重任!” “不必推辞!” “古盟主!除你之外,没人能……” “……” 一阵胡乱的吵杂,古长卿就算是中原武林的盟主,地位高在九大门派之上。 却说金白羽回到客店。 谷之阳早迎了出来。 这位一向豪犷不羁的少年,此时却愁容满面,忧形于色,对着金白羽道:“金陵城的情势,对我们相当的不利!”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这个我早在意料之中!” 请谷主过目!谷之阳口中说着,由室内捧出一大叠的红帖,约莫有数十张之多,一面递给金白羽,一面道:“这些都是各门各派的约会帖子!”金白羽略一过目,但见除了九大门派之外,连三山五岳,三大魔尊、八大魔道、江湖十恶……几乎是包罗了整个武林,可以说是洋洋大观。 奇怪的是,他们都约在端阳节正午,地点也同样是钟山之麓。 显而易见的是有人在暗中策动,一种有计画的行动,存心要发动天下武林的力量,对付金白羽一人。 金白羽不由冷冷一笑道:“这却是难得的大好机会!” 忽然—— 他由许多帖子中发现一张署名“万人杰”的。 金白羽再三省视,自言自语道:“这是哪一门派,怎么没听说过此人的名讳?” 谷之阳也道:“属下也没见过此人!” 杨玉凤沉思有顷道:“据我所知,武林中稍有头脸的人,都与我四川杨家有来有往,只是……也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姓万的!” 恰在此刻——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有人扬声道:“百剑盟康捷,奉命拜见金大侠!” 金白羽道:“玉扇郎君吗?我想你该来了!” “玉扇郎君”康捷低头垂手,掀帘而入,双手捧上一张大红泥金帖子,口中道:“小的奉盟主之命,请金大侠赐我回音!” 金白羽接过帖子,但见上写:“端阳佳节午刻,钟山之麓候敦!” 下面署名是:“中原武林总盟主古长卿百拜!”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古长卿的头衔越来越大了!” 玉扇郎君低声道:“小的候金大侠的回信!” 金白羽朗声道:“你就说金某准时赴约!” 一言未了。 忽然,竹帘一掀,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赤红脸汉子。 那汉子一身黑色劲装,双颊紫红,三绺短须,高大健硕,背上,背着一支三节鞭,双目精光碌碌,威严凛凛,神色不凡。 他何时来到,屋内连金白羽在内,全都没有半点感觉,功力之高,实属惊人。 金白羽离座而起,弹身已到那人身边,沉声道:“阁下何人?” 那汉子不理会金白羽,却对“玉扇郎君”康捷道:“请你回覆古长卿,就说除了白公子准到之外,还有我万人杰,也要到场!” “万人杰?”金白羽一愕之后,不由奇怪道:“阁下是万人杰?” 万人杰并不回答,反而向玉扇朗君一挥手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玉扇郎君”康捷,既慑于金白羽的威风,又被这突然而来的万人杰的盛气给逼住了。 他一叠声的应道:“是!是!小的告辞!” 说着,连退几步,出了房门狂奔而去。 金白羽奇怪的道:“阁下是万人杰?白公子又是何人?” 不料,赤红脸的汉子突然扑倒在地,纳头便拜,口中不住的道:“小的万人杰,叩见公子!” 这太突然了。 金白羽是丈二金刚,一时摸不到头脑,不由斜飘三尺,让过一拜道:“阁下请起,在下乃是金白羽,素不相识……你……” 万人杰哪里肯听,一连拜了三拜,珠泪满面的道:“公子!这些年来屈杀你了!” 屋内各人,全都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金白羽不由道:“阁下莫非弄错了人?” 万人杰道:“不会!怎么会呢?我这儿有老夫人的画像为证!” 说着,由贴身之处,摸出一幅陈旧不堪牛皮绵纸,展开了来。金白羽不由一楞。 但见,那张绵纸之上,画了八个人像。 正中,一对老夫妇,男的官服朝袍,女的凤冠霞帔,并肩而坐。 右首,站着一个小女孩,分明是自己的妹妹金韵心。 左首,立着一个男孩,正是自己的相貌。 四人的身后,一字伺立着四个武士。 其中,一个像极这当面赤红脸的万人杰。 另有一个,完全是古长卿的化身。 靠上边,一个佩剑的白面中年。 最下边,插腰站着一个黄衣中年人。 金白羽不知所以的道:“这图是怎么一回事?” 万人杰十分慈祥!清泪欲滴的道:“公子!这位大人,就是三边总兵,白天道白大人,也就是公子的生父,小人的主人!” 金白羽不由一楞道:“我……我不姓金?我……我姓白?” 万人杰又道:“这位命妇,就是你的生母,汪氏太夫人!” 他指着那男孩道:“喏!这就是公子九岁时的画像!” 金白羽不由道:“那小女孩想来是我妹妹金韵心了!” 万人杰却不住的摇头道:“他是大小姐,是你妹妹,但却不叫金韵心,名叫白冷秋!” “啊!”屋内之人全都为之一震。 金白羽睁大了眼睛道:“你说我妹妹叫做白冷秋?” 万人杰点头道:“我家老爷在边关镇守了二十年整,奉命内调为都御史!这幅图形,就是小人等四人陪伺公子全家临离开边关之时,老夫人亲手所绘!” 金白羽道:“四人之中,有一个是你……” 万人杰不等他说完,早接着道:“这是古长卿!” “古长卿?”金白羽不解的道:“古长卿也是我父亲的家将?” “这个老贼!”万人杰咬牙切齿的道:“事情就坏在这个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人身上!” 万人杰勉强忍住悲愤,继续的道:“就在老爷调任的当晚,一个自称太阳谷的老者,闯进府内面见老爷,献出一柄断剑,三卷黄书,还有一颗密陀神珠!” 金白羽聚精会神的听下去。 室内众人摒气凝神,不敢插口。 万人杰又接着道:“那老者说公子你天生武林奇材,预料将为太阳谷主,请老爷莫再做官,急流勇退!” 金白羽道:“啊!我爹他……” “老爷为人高风亮节,又十分恬淡,当时竟一口答应下来,连夜上了辞本,带我四个亲随,准备归隐泉林以乐晚年!也让公子苦练太阳谷不世武功!” 金白羽道:“后来为何我又姓金呢?奇怪?” 万人杰咬着牙,指了指画像上的古长卿道:“古贼觊觎太阳谷的绝学,路过风陵渡口之时,竟起下不良之心,刺杀了老爷、夫人……” “哦!”金白羽天伦连心,不由一震。 “可怜!”万人杰声泪俱下,指着图像上后边一人道:“公子!你兄妹被“金龙剑”金松乘慌乱之中救出,逃到苏北,为了掩护奸人耳目,才改姓金!” 金白羽道:“那你与另外一位家将……” 万人杰狠狠的道:““小白龙”常健当场战死,我!你看!” 他口中说着,忽然一捋右脚裤管,露出一只黄橙橙的假钢腿脚来,又道:“我被古长卿削去一只腿,当时昏死在地,所以才能免去一死。” 金白羽不由悲愤的道:“好狠的心!” 万人杰又道:“不仅如此,他因为金松带同公子小姐,连同太阳谷的断剑秘笈神珠一走,他的奸计落空,一方面用老爷的财产在风陵渡口建下风陵庄,并且假仁假义,笼络人心,打探金松与公子的下落!” “哦!”金白羽目闪愤恨的道:“金剑庄遭了夜袭,想也是他的杰作了!” “当然!”万人杰道:“他就率手下,夜袭金剑庄,杀了金龙剑金三弟,想不到公子与小姐能逃出虎口,总算苍天有眼!” 金白羽道:“那么,你这些年……” “我这些年!”万人杰道:“都隐匿在天柱山,也曾四下打探公平与小姐的下落,若不是江湖上一致传言公子“金白羽”的大名,还有说你是太阳谷的传人,我还打采不出来呢?”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这也叫做因祸得福!” 万人杰慢慢的叠起了画图,十分怀念的道:“如今公子有了,不知小姐……” 金白羽喟然一叹道:“我妹妹也还安全无恙!” “啊!”万人杰不由大喜若狂道:“真的?” “真的!”金白羽沉思了片刻,忽然一咬牙,探手抽出怀内的神剑,虚空一扬道:“老贼!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看你一副面孔瞒得了多久!” 他口中说着,忽然还剑入鞘,掀起竹帘道:“气死我也!” 口中喝着,弹身一跃,人已穿出房门,向店外扑去。 万人杰一见,钢脚“当”的一声点地而起,尾追上去,大声叫道:“公子!你到哪里去!” 金白羽怒道:“取古长卿的首级,祭奠已亡的父母!” 万人杰不住的摇头道:“此时还不是时候!” 金白羽身负父母血仇,片刻也难等待,闻言不由恨恨的道:“我恨不能立时三刻剁了那老儿!” 万人杰胸有成竹的道:“请公子听小的之言,等端阳节那天动手,料他插翅也飞不脱!” 金白羽不解的道:“为什么?” 万人杰苦苦一笑道:“古长卿最工心计,又有一脸奸笑,皆惯于欺人,如今武林各派都已被他利用……” 金白羽道:“为了父母血仇,何伯他人多!” “不!”万人杰道:“古长卿恶贯满盈,小的已预定使他的图穷匕现之计,请公子稍耐数日!” 金白羽道:“有何妙计呢?” 万人杰却婉转的道:“此刻时机尚未成熟,小的亦不敢断言,请公子相信小的就是!” 金白羽看他说得十分诚恳,只好含怒折身而回道:“好!留他多活几天!” 万人杰不住的点头,一面又将那幅合家欢的图像双手捧着送给金白羽道:“公子!这是大夫人的遗墨,也是唯一的纪念,请公子收下!” 金白羽勾起心事,不由滴泪如雨道:“父母双亲!不孝的孩儿……” 他语不成声,悲痛欲绝! 万人杰抹了一把泪痕道:“小的要告辞了!” 金白羽不由一楞道:“你要到哪里去?” 万人杰略一迟疑道:“小的要……要去找一个人,作为古长卿奸狡百出的铁证!叫他到时无法抵赖!” 金白羽不明白的道:“到哪里去找?” 万人杰却道:“此人已到了金陵,只是未曾露面而已!谅他逃不出小的手掌心!” 金白羽虽不知道万人杰要找的是谁,但是他对一脸正气的万人杰,有无比的信心。 因此,微笑颔首道:“既然如此,去罢!” “小的告辞!” 万人杰的一语方落,但听“铮”的一声,钢脚点地,人已飘出门去。 谷之阳等一齐向金白羽道:“恭喜身家大白,血仇指日可报!” 金白羽道:“目前,离端阳节还有十来天,我打算先找到妹妹再作打算!” 杨玉凤原先真担心白冷秋是她的情敌。 如今已知白冷秋与金白羽乃是手足兄妹,芳心之中一股喜悦可想而知。 因此,她忙不迭的道:“我替你去找去!” 199 金白羽微笑道:“舍妹个性古怪,还是我自己去找吧!目前多事之秋,在端阳节之前,各位暂且不要外出,以免节外生枝,弄出岔子!” 说着,自己单独一人,出店去了。 他沿着秦淮河走了一遭,河中的画舫虽然不少,但却没有绮罗香的影子。 他又到碧云寺一带,白冷秋曾经出没的地方。 但是,都扑了个空。 一连几天,慢说是白冷秋,连苏玉蟾也没有碰到。 先前,金白羽还只道是凑巧遇不上。 眼看已离端阳节只有一天了,金白羽不由焦急起来。 他并不是要白冷秋做他报仇的帮手,而是希望白冷秋了解她的身世,眼看着仇家死在自己之手。 已是端阳节的日子。 钟山草色青青,樱桃血红。 山麓,一个十分隐密的深谷,此时已热闹起来。 左一堆,右一群。 吱吱喳喳的议论纷纷。 左首的一排大松树之下,铺着遍地的红毡,一列黄布帐幔,帐幔之内,排着二三十张大师椅。 正中,坐着的,正是武林咸尊,高手羡煞的武林第一人——中原武林总盟主古长卿。 两侧全是一门一派的宗师,少数是绝世高手,正邪两道的首脑人物。 黄幔前面,两根高耸的旗杆,蜈蚣旗迎风展招。 东首的蜈蚣旗绣着“中原武林总盟主”七个金字,耀目生辉。 西首,只绣着一个大大的“古”字,煞是威风。 除了各门各派的首要人物,有资格坐于黄幔布之中以外,其余的都散在四下树荫中,为数有千余之众。 但是,空气紧张,气氛肃杀,没谁敢说一句大声的话。 眼看日已近午。 谷口外,“玉扇郎君”康捷喘息狂奔而至,直到黄布棚幔之前,高声道:“上禀盟主!金白羽到了!” 古长卿由坐位霍然起立道:“请!” 玉扇郎君折身向外,朗声道:“盟主有请金大侠!” 金白羽早已大跨步走进谷口。 随事他身后的是谷之阳,与古长卿的阵势比较之下,实在显得冷冷清清的。 然而,金白羽挺胸昂头,一脸的威风凛凛,步步生风,到了黄幔棚之前,大喝道:“古长卿!请出面答话!” 古长卿冷冷一笑道:“金大侠……” “住口!”金白羽厉声喝道:“你该喊我白大侠!或者叫我一声白公子!” “你!”古长卿不由一楞道:“你说什么?白公子!” “不错!”金白羽声色俱厉的道:“你这忘恩负义,见利弑主的小人!” 古长卿脸色苍白,兀自强做镇定道:“本盟主不懂你的话!” “呸!”金白羽大怒道:“不懂?有一位退职的“三边总兵”白天道,你识不识,还有,你认不认得万人杰、金松!“小白龙”常健?” 他一句比一句高声,一句比一句愤怒。 古长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的目光一寒,沉声喝道:“原来你就是漏网之鱼的小娃儿白羽!” 金白羽勃然大怒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古长卿!今天,这笔天大的血债,你也该还了吧!” 古长卿冷冷一笑道:“慢着!你既是白羽,这话就好说!” 金白羽喝道:“有什么好说的!还不下位来受死!” 不料,古长卿避重就轻的道:“我承认这档子事,我也愿意作一个了断!” 金白羽厉声道:“既然如此,亮家伙!” 古长卿阴沉的一笑道:“且慢!今天乃是中原武林找你算账,先把大家的事了解,我们的私仇,另说另讲!” 这个老狐狸说完之后,又拱手对着各门派的首领人物道:“今天的盛会,不是为了私仇,而是中原各门派的公事,金大侠先得有个交待!” 古长卿又挑拨道:“何况,各门派出事的当日,都有人证明看到过你的身材面貌!你还想赖!” 这是几句催命符,各门派的人又吼叫起来,并且有人亮出了兵刃,离开了幕棚,围向金白羽。 金白羽不由大怒道:“各位!你们!都是有字号的武林人物,可不要上了古长卿的圈套!” 古长卿却尖声叫道:“姓金的!你只要交出各门派的东西,古某立刻与你单独解决!” 各门派的人闻言,不由乱叫道:“对!先还本门的宝物!” “青衣修罗!你怕我们人多……” 金白羽怒不可耐,突的一抽断剑,大吼道:“一再相逼,休怪我白羽伤人!” 蓝芒闪射之处,他的剑招已成。 各门派的高手一见,各扬兵刃,发一声吼,团团围住,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 山岗之上,雷吼了声:“且慢动手!” 万人杰凌风而下,胁下夹了一个人,翩然落在当地,又道:“各位!侵入你们总坛,盗宝杀人的凶手在这儿!” 口中说着,“咕通”一声,将手中夹着的人丢在当地,又道:“还有!” 语落,人又穿上山岗。 一连几个来回,丢下了五个衣着面貌与金白羽一式无二的人。 金白羽固然一愕,各门派的人,莫不全是发楞。 万人杰分开众人大步走向古长卿,口中冷兮兮的道:“古老大!还认得你没杀死的万二弟吗?” 古长卿脸如死灰,双目失神,脚下连退几步,口中大喝道:“原来你……你是金白羽的爪牙……难怪……难怪他一日之间,连闯几大门户!” 这个老奸巨猾的盟主,见机就计,立即倒打一耙。 果然,各门派又哄的一声围了上来。 万人杰咬牙一笑道:“哼!古长卿!冒充白公子的人都在这里,你还打算向我身上推!哼!” 他冷哼一声,腾身一扑,抓起地上昏沉沉的一人,顺手解了穴道,朗声道:“各位!请看,这是千面人妖,也是假冒青衣修罗到各处盗宝杀人的凶人!” 千面人妖莫名其妙,揉揉双目,还没出声。 咻—— 一声厉哨,刺耳惊魂,一点寒星,疾射过来,对正千面人妖的心窝! 蓝光一片,飘忽而至。 当! 轻脆一声,暗器落地。 金白羽指着古长卿道:“各位!你们已看见吗?古长卿打算杀人灭口!” 古长卿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本盟主不屑如此!” 他口中虽然说着,双手陡然齐发,乘着金白羽不曾留意之际,满天花雨,发出二十四枚追魂钉! 惨叫顿起,腥风剠鼻。 不但万人杰手中的千面人妖身中数钉,连地上的四个人,也都一阵滚弹之下,眼见活不得了。 这时—— 各门派中人,有的仍然莫名其妙,有的不由问道:“盟主!这是为何?” 古长卿故作镇定道:“各位,金白羽故意弄几个邪道来,打算掩人耳目,推卸罪名!” 万人杰闻言,不由冷笑朗声道:“各位!古长卿纵然杀了千面人妖,也掩饰不了他的阴谋毒计!” 说完,一个纵身,上了左近一块大石之上,又朗声道:“各门各派的宝器秘笈,现在都藏在碧云寺,各位可以自行去取!碧云寺有古长卿的手下警戒护守,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各门派的人,与金白羽本无深仇大恨。 200 所担心的,乃是他们师门宝物,此时闻言,深恐在慌乱之中损坏遗失,有人大声问道:“是真的?” 万人杰大声道:“万某堂堂汉子,碧云寺近在咫尺,各位可以先看过真假,再来找我万人杰算账!” “对!” “他跑不脱!” 哄哄乱乱声中,衣袂连震之下,数百人都弹身而起,向碧云寺奔去。 万人杰大惊叫道:“小主人!古长卿要走!” 果然,慌乱之中,古长卿弹身而起。 金白羽大喝一声:“老怪!哪里走!” 古长卿起势在先,与金白羽又相隔远在数丈。 他的轻功虽然不济,但却占先一步,施展全部功力,舍命向群山深处奔去。 金白羽哪里肯舍,衔尾急追,紧跟不舍。 这时,古长卿的一般死党,已与谷之阳等混战在一起。 一时喝杀连天,金石之声大震。宁静的钟山,罩上一层愁云惨雾。 古长卿落荒而逃,专找穷岭绝谷奔去。 因为他起意在前,处处占了先机,所以金白羽始终落在他身后五丈左右。 眼看已由山隅追到水涯,再有十来丈,就到了江边,那儿古长卿埋伏有渡船。 他不由大喜过望,一面狂奔,一面叫道:“姓白的小子!古盟主要上船回风陵庄了!” 金白羽心中大急。 因为古长卿一旦上了船,自己便只好望水兴叹了。 因此,大声喝道:“古长卿!是汉子就与我比划三百回合!” 这时,已离江岸不远。 古长卿狂喜叫道:“本盟主今天没有兴致,改天奉陪……” 他的话还没落音。 江上咿呀一声,一只碧油画舫分波而至。 白影一掠而起,凌空娇叱道:“古盟主!姑娘等你多时!” 白冷秋人在凌空,剑已出手,如一道飞鸿,迎着古长卿连人带剑穿泄而至。 古长卿做梦也没想到,大喝一声:“不好!” 整个人被逼得倒退七尺。正巧,金白羽探臂舒剑,由后刺来。 而同时,白冷秋的长剑,以如飞虹贯日,一泻而下,锐不可挡。 但听一声厉噑,刺耳惊魂。 两柄剑,一前一后,都刺在古长卿的前胸后背,对穿而出。 红影疾射而至。 苏玉蟾娇呼声道:“七妹!你算计得真准,这老儿活不成了吧!” 白冷秋疾收长剑道:“想来活不成了!” 金白羽抽出长剑,顺手割下古长卿的头颅,大喜叫道:“妹妹!” 不料,白冷秋含羞道:“你姓金,我姓白,谁是你妹妹!” 金白羽闻言,不由一笑道:“对!你说得对!请你随我到钟山外谷!” 他不想多费唇舌,心中另有打算。白冷秋道:“走呀!我有信要交给你呢?” 三人同时展功,转眼到了外谷。 这时,谷之阳、万人杰等已把古长卿的死党全都杀的杀跑的跑了。 黄幔幕中,正中的桌上,万人杰已备好了预先带来的香烛纸箔。 金白羽将古长卿的脑袋放在香案之前,这才由怀内摸出那张陈旧的绵纸画像来,置在案上,扑倒在地,叩头泣血的哭道:“爹!妈!不孝孩儿白羽,女儿白冷秋,今天算是替你老人家报了血仇!请你老人家瞑目了吧!” 白冷秋不由一楞。 万人杰走上前去,喜得泪水外流道:“小姐!韵心小姐!小的给你请安!” 如坠五里烟雾之中,失声道:“你……你是……” “小的万人杰!”万人杰接着便把往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白冷秋闻言,不由“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扑倒香案之前,悲不自禁。 半晌,她才止住悲凄,由怀中取出一幅黄绫出来,走到苏玉蟾身边,低声道: “六姐,岛主的信,该由你转了!” 苏玉蟾不由玉面飞红,娇羞不胜! 白冷秋却向金白羽道:“哥哥!本岛岛主与悟非大师有信给你。” 金白羽喜道:“哦!” 苏玉蟾含羞把那黄绫递给金白羽,但见黄绫上写着:“太阳、长春两门,武功出于一脉,误认不得通婚,害却几许情人,而今慎重宣布,从此解除忌禁,尔俩若遵此训,黄绫即是大冰!” 金白羽不由大窘,呆呆的望着白冷秋。 白冷秋道:“哥哥!发呆干嘛?对天谢了谷主与岛主吧!” 说完,又扯了苏玉蟾的衣角道:“嫂子!你也拜一拜!” 一旁的杨玉凤气得脸色惨白,周身发抖。 万人杰一见,笑着道:“小主人,金松为了你毁家绝后,你也该替金家延续香烟!” 说着,一拉杨玉凤的衣角,推向金白羽身侧道:“大家一齐拜吧!” 日正当中,金白羽也在正中,左是苏玉蟾,右是杨玉凤,三人盈盈下拜,欢呼之声,震动钟山外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