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的新娘》 1 惊魂 看到了很多人的留言,遂动心开始修改。希望这次的修改是自己和大家都比较满意的。 对本此文雷到的所有人表示最深切的歉意。不能支付精神损失费,不好意思啊。 对此文男女主角表示最深切的歉意。万一我下到地府,千万千万不要折磨我啊。 看小白文有危险,入坑请慎重!天气已经是越来越寒冷了。天边已经不见小鸟的踪迹,路旁也已不见蚂蚁成群结队地搬运粮食回家。入冬以来,萧瑟的冷风是一阵接着一阵。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这谚语说的是一点都不假。还是伟大的劳动人民最有智慧。 我在寒冷的北风呼呼刮在脸上的夜晚,裹着厚厚的棉袄,瑟瑟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常自嘲自己是寒婆婆,这天气,我只差没有裹着被子或者带着一个火炉出门了。现在的时候说是夜晚,其实也不算太晚,刚刚过了6点,但暮霭沉沉的天空已经找不到一丝亮光,道路两旁的路灯也随之开启,高大的建筑物上的照明设备也适时亮起,视线所及,一圈圈薄薄的光亮晕染着周遭的世界,给这条大街平添了几分妩媚。我所在的城市虽然是南方,但是一到冬天,也是非常冷的,有时甚至都让人冷得受不了。就像这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是冬日的寒冷谁也抵挡不住,人行道上已经看不到多少人在走路,少有几个行人也低着头,来去匆匆,速度飞快。大家现在都想窝在家里守着火炉吧。 想到回家,我不禁加快了速度。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心无旁骛的沉思中,耳边却听到了一声问候:“织云小姐。”我愕然抬头,对上了两个人微微低头行礼的身影。一人身穿一身黑衣,颜色已经融入到了黑夜的庇护中,如果不是有着华灯,如果不是近距离在身边,对于他,多数人应该是浑然不觉的。他的轮廓很分明,剑眉浓黑,目光炯炯,鼻梁高挺,英气逼人。另一人一身白衣,洁白的布料映衬着他白得有点病态的脸,黑亮的眼珠在强对比下分外显眼。他微笑的看着我,薄薄的嘴角轻轻上扬,让人觉得温暖而和煦。 他们是在叫我吗?织云小姐?的确,我的名字是织云,夏织云。但是我出生平凡,家底并不显赫,还在努力奔小康。长这么大身边也没有出现过一个仆人或者管家之类的,多年以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外带照顾爹娘。他们如此恭敬地称呼我为小姐?我不禁疑惑。 他们两个应该看出了我的疑虑,却不惊讶于我的反应,更不急于解释。白衣男子仍然保持着微笑。冷风袭来,他单薄的外衣随风飘起,衣袂纷飞,可他却没有因此表现出一丁点寒冷的感觉。黑衣男子面如寒冰,目无表情。他低着头,沉声对我说道:“王后,我们来接你了。”他的头慢慢抬起,脸上依旧平静,像是终年积雪,我还真怀疑这听似恭顺的话是不是真是从他口中蹦出来的。 “等等!”看着他们向我靠近,我不禁大叫一声,望望周围,没有人路过,街上的行人似乎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里有丝胆怯,但是又不想表现出来让他们得知,只得大声嚷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真如他所说——王后?可是我又是哪一国的王后啊!国王的影子还没有见过,更何况我刚才环视了一下周围,连一辆小汽车都没有。咱不说王后非得坐劳斯莱斯之类的高档车,但是最起码一辆奔驰或者宝马是需要的吧!王后?这是什么破称谓嘛! 我的脑子拼命的飞转,却理不清个所以然。又或者,劫匪?绑架?想想又觉得不至于!小女子我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钱没钱,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不会轮到我的——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以我现在快要到25岁的大龄女子,为什么至今都没有谈过恋爱呢?至今没有人告白呢? 不过,在这大街上,虽然见不到一个人影,但我望着那个白衣男子温润的笑容,竟死心眼地料定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要是有什么企图,他们也不会等待这么久还不下手,还在这与我这样绕圈子周旋。再说,我还真是没有什么可以打劫的。而且,即便他们真是有所企图,我还可以大叫救命,虽然周边无人,但是我的嗓门向来大,这点我还是有自信。再则,惹不起我还躲得起,这地方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熟门熟路了。到时候情况不对,我跑为上策。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胡乱思索着,他们也没有再向前挪近。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单膝跪地,我抬眼瞧见了这一幕,惊讶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晕乎乎!今天是不是撞到什么邪了,怎么这样呢? 白衣男子抬起头来,看着我诧异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有一丝揶揄,可是眼中更多的是难过。他低声说道:“想着也是,当时织云你那样决绝地端起孟婆熬制的粘稠的忘情汤,当然会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孟婆?汤药?我再次表示我的惊愕,如果是那样,眼前两位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我的妈妈啊!我是不是撞鬼了!! “是的!我们是黑白无常……”白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身旁一直不出声的黑衣男子轻声喝斥道:“小白,!不要乱用读心术,特别是在王后面前。” 我不可致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我的天啊!我碰到了黑白无常——专门钩人魂魄的黑白无常!那我不是死了吗?我连忙低头,寻找自己的影子。都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上天保佑啊,让我的影子不要离开我,我还有大好青春没有挥洒,美好时光没有放纵啊! 找到了,找到了!我的身下有着一小团黑影,我欣喜若狂,看样子他们根本不是黑白无常,还没有那样的本领,我还好好地活在人世。我心里暗笑,刚想说他们两人匡我,但是眼光停在了他们的身下,微笑的嘴角变成了圆形—— 他们竟然没有影子! 路灯下,他们萧索地站立着,脚下却找不到任何黑影,像是立于地面之上的神者。 我蓦然抬头,惊慌地盯着他们,又害怕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们为什么没有影子?难道他们……他们真是两个鬼吗?真是黑白无常吗? “王后莫怕!我们不会伤害您!”黑衣男子,不,黑无常也单膝跪地,说道,“王后,我们奉王的指令,接您回去。” “回哪里?”我开始紧张起来。照理说,我还有影子,那我还没有死啊! “王后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白无常跪在地上没有移动,头也没有抬。他说话的语气冰凉,但是在这冰凉的语气之下,却带着几丝不忍。 “我不去!我活着好好的干什么要随着你们下地狱啊!我生性善良,这么多年来,没有害过有人,没有做过坏事,我以后死了要升天,我不下地狱。”我心里虽然惶恐害怕,但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让我胆大的向他们嚷叫。 白无常没料到我会突然这样,抬头愣愣地看着我,眼中的伤痛未见减少反而增加,可是伤痛之中却夹杂着点点欣慰。他忽而一笑,和煦地说道:“但凡灵魂离开肉体,都会先到地府走一遭,然后再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没有升天一说。织云你本是仙人转世,生性纯良,不会下地狱的。”他语气温婉,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子。 “我不去!我说了我不去!”我退后几步,抬手制止他的靠近,质问道:“凭什么我的生死要掌握在你们的手中。我在这人间活得好好的,没生病没遇意外,你们不能就这样抓我到地府。如果你们强来,我到了地府也会禀告阎王,还我一个公道!” 白无常安静地听着我说完,呵呵地笑着,神色更加柔和,说道:“我们的织云还是没有变啊!虽经历几世轮回,现在仍旧保持着原来初见你的任性和不服输的个性。如果王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白,不得无理。”黑无常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飘到我耳内,抬头望着我,说:“王后,这轮回宿命上天已定。您回去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时间早晚。在我俩来之前,王曾嘱咐过我们让您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回去。如果王后想好了,便可在夜晚之时对着地面喊我俩的名字便可。” 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我是应该相信他们真是阴间派来锁我灵魂的黑白无常,还是觉得他们只是和我在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心理的天平明显偏袒着前者,他们的郑重其事,让我不得不相信他们的真实性。我望着他们,却看着他们仍旧是跪着。寒冷的黑夜中,他们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都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忙要他们起来。敢情这地府和古代封建君主时期一样,流行给人下跪磕头吗?我本想扶起他们,但是对他们终究有点害怕和畏惧,而且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能够让我扶起,不是都说鬼没有躯壳吗?我向前一步的脚又缩了回来,手伸出去又放回到了口袋里。 他们起身,看了我一眼,准备转身离去。忽然,黑无常转头对着我,缓缓开口,说道:“王后要尽快作出决定,我们也好早日回到地府复命。” “我非死不可吗?”我艰难地开口。我从心里已经接受了他们是黑白无常的事实,但是,我却无法接受我就要这样从这个世界消失,然后堕入了黑暗的阴曹地府去。 “是的,王后。你必须回到地府,那里才是你的家。”白无常一改刚才的笑意,郑重的对我说:“织云,你的决定断不可超过明年过年之前。在那之前,就算你没有决定,我们也会来接你,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我呆呆的望着他,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他们一个转身,消失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那天,等黑白无常一转身消失在我面前之后,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样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我只知道,我回到家中,身子已经是冻得冰冷,没有知觉。 想到黑白无常的话,想到那阴暗的地府,想到我再也见不到温暖的阳光,我更是愁云惨淡。白无常说不能超过明年过年之前。现在是12月,没有多久就要过年了。那么,我在人世间的寿命不就只有这短短的十几天了吗? 黑白无常叫我王后,我真的是王后吗?阎王的王后吗?我的天,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剥夺我的生命?我不要去当什么王后,我只想做一名普通的凡人。我不甘心!我还没有轰轰烈烈的谈场恋爱的,还没嫁人的,还没当妈妈的,还没有让父母享受天伦之乐的,为什么我就要这样逝去? 可是,面对这么多的为什么,我却只能独自哭泣。我希望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一场醒来就会不在忆起的梦。 现在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更冷,可是天气再冷也比不及我的心冷。现在的我,就算穿在多的衣服,盖再厚的棉被,一样会浑身发抖。从不失眠的我,现在却常常在静谧的午夜从睡梦中惊醒,睁大着眼睛等待第二天的来临。 2 决定 哭了几天,我也冷静了很多。我不断告诫自己,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吓人的梦而已。可是那天真实的场景,他们离去时望我的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根本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否定这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同时,我一直都在不停地思考也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死了多少脑细胞估计自己都数不清。为什么那个王后会是我呢?如果世间真有阎王公开选妻,就算条件再诱人,我都没有自信去报名。我面容算不上貌美如花,更别提沉鱼落雁之姿,顶多只是清秀可人,偶尔脸上还会冒出几粒青春痘显示自己还处在青春之中。在这将近25年的时间里,我连一个能够选择作男朋友的男子都没有碰到过,而那一拨拨的男人们也都未曾正眼瞧过我。为什么如今这肥美的位置一声不吭地就留给我了呢?怎么就会是我呢?是不是因为从没有谈过恋爱,阎王可怜我啊!会不会一到地府,他就说:“小妞,本王可怜你,你就给本王做第n房妾室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当场晕倒! 阎王!这个可怕的名字。掌管着人们的生老病死。 我可悲自己的命运竟然就这样被人操纵了,而且还是这个不能反抗的角儿。 阎王!能斗得过吗?光想想这个名字就够让我害怕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不知道要掉多少。如果我不愿意,他一不高兴,把我打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找谁哭去啊;或者他看我如此不识时务,连同我的家人一起陪着我遭罪,我岂不是更加罪过。 怎么办呢!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要想个好方法去摆脱我这可悲的命运。可是,谁能帮助我?一向不曾去求仙拜佛的我第一次跪拜在观音大士面前,虔诚地向他寻求解决的方法。求得一签,更是让我不知所措。 前生修得同船渡, 今生红线紧系束。 世间一切皆是缘, 愿君坦然勿忘顾。 这签文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难不成说我真是他们所说的皇后,就非得去地府?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我又陷入了刚才的问题之中,想得我头都要裂开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怎么着也是没辙了,突然想到黑无常对我说可以叫他们出来。于是,在夜晚来临之时,我迫不及待地对着脚底的地面喊着他们的名字——我特意找了一座僻静的公园的一处土质松软的地方。爬他们因为这城市钢筋水泥的,声音传播速度太慢或者传不到,导致他们不来。更何况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繁华都市里喊着黑白无常,别人听到了,不把我当神经病,抓去看精神科医生,我都不姓夏了。 我的声音还是不敢太大,对着地面酝酿了很久,才喊出他们的名字。刚喊出第一声,准备接着喊第二声、第三声时,只闻身后传来一阵轻笑。转身望去,他俩又再一次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老样子,白无常面带微笑,温柔和煦;黑无常面无表情,气宇轩昂。今天晚上有月亮,清辉尽洒在地面,映照着他们。我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他们,他们长得还真是不错,个个都是帅哥!只是,他们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白无常笑着瞅着我,摇了摇头,说:“织云,我们是神仙呢,你喊出口我们就听得到。”他的话语中都带着笑意。这次的他,依旧眼神温柔,望着我似是望着他多年好朋友一般。 我撇撇嘴,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来掩饰我的尴尬。我现在终于确定,他们真的是黑白无常,地狱中带领凡人进入阴间的使者。 得到证实之后,我莫名的感到惊慌。可是对上白无常温柔的眼神,又让我不由得放下心来。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友好,像是多年的朋友相见,怀念之情倾泻而出。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神仙,真有地府,我与他——不,应该说我的前世与他应该关系不错吧! 我想走到他面前,可是又觉得人鬼殊途,不敢靠近。 “王后,我们今天就动身吗?”黑无常冰冷的话语从耳边响起,吓得我连连后退。一时间,我都忘记了身处在黑暗之中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他。 “不是。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而已。”我忙摆手,生怕他等我一个不留神,就将我勾走。若是那样,我可就亏大了。见他们不说话,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问吗?” 黑无常以沉默表示无异议,白无常微笑地点点头。我鼓起勇气抬头望着他们,他俩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从中也读不懂。 “我想知道,我有多长的寿命?”我终于艰难的开口,问着这个我并不想提及的问题,虽然我也知道这个答案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我忍不住。 “王后,你的灵魂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一世,你在世间有25年的时间。”黑无常开口说道。 “就叫我织云,我不是王后。”我开口说道,可黑无常望了我一眼又恭敬地低下头不再看我。 听着他的回答,我的内心十分震惊,难怪他们说过年之前要我做好决定。我的生日就是大年初二,明年的大年初二我就满25岁。该死的阎王,就这样剥夺我的生命,让人生气。我低下头,泪水不觉涌出来,雾气氤氲。冬夜的寒冷更让我不由得心凉,手脚早已冻得不知知觉。倘若我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啊?他们辛辛苦苦抚养我成人,我还未让他们颐享天年,就这样离去,枉为人子啊! “织云,不要担心。”白无常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的离开,你的肉身并不会死去。这些年,你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而已。等你走后,这具身体原来的魂魄会苏醒。” “真的?”我像是找到了一株救命的稻草,想前想握住他的手表示确定,以此温暖这颗冰凉的心。可刚走到他的面前,我却突然想起他是鬼,怕是碰不到他。我企盼地看着他,想听到他的再一次确定。 “是真的,你相信我。”白无常伸出手来,与我相握。他的手很温暖,如他望着我微笑的神情一样,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你真是个让人担心的傻瓜。”他笑着,手却滚烫起来。我原本冰冷的身体因为他的温度得以暖合起来,已经麻木的手脚活动得更加自如。他见到这样才放心,手没有离开,依旧传给我浓浓的暖意。 我没有想到鬼也有温度,而且对温度能够这样收放自如。看着我惊讶的表情,他微笑地说:“织云,我们都是神,不是鬼。” “啊?”我的喉咙不自觉地发出震惊的声音。我的天!“你会读心术。”我惊呼。 白无常依旧微笑,深邃的眸子熠熠生辉。月华的银辉镀在他的身上,一身白衣更显柔亮。 “织云,你也会的。只是你不学而已。”白无常说着,握着我的手,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候,你非说这读心术是旁门左道,不应该乱读别人内心的想法。坏人也好,好人也罢,都要自己用心去体会,而不是借助于法术。三王子也拿你没辙……” 我听了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会不会真的是我,但是我也认可这一观点。如果人人都会读心术,人世间永远都没有最真实的情感,最真实的喜怒哀乐了。 他突然止住了话题,只是微笑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慌。我忙躲过他的目光,问:“三王子是谁?” “王后,你确定好回去的时间了吗?”黑无常打断了我的话。他的声音总会在我心情稍好的时候出现,然后将我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不对!将我的心情打入十八层谷底。 回去?我抬头看着深蓝色的苍穹,月儿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让我的心不免阴霾起来。低着看着脚底,这地底下的世界真是属于我的吗?难道我不属于这繁花似锦的红尘之中?阎王是喜欢我的前世还是不喜欢呢?还是我的前世并不喜欢阎王或者那死气沉沉的阴间,执意要离开呢? 黑无常接着说道:“王后,王说如若您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可以尽情地做,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如果是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定竭力以赴。” “真的?”我狂喜,黑无常终于说了一个让我觉得是好消息的消息了。看来这个阎王还不错,不像我想象中的凶恶。我激动地望着他们,见他们同时点头,欢喜地想着我有什么事情想要去做。 如果说我想要推迟回去的时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想了许久,我笑着望着他们,说:“就让我在这剩下的几十天中谈场恋爱吧?怎样?”我这么多年来可真是没尝过这种滋味。看着别人时而高兴时而沮丧,我是想也想不来。未曾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也没有谁向我投怀送抱。这几日,我可真想体验一下,也不枉世为人。 一边是欣喜若狂的我,一边是沉默不语的他们,而且他们的表情是越来越难看。黑无常生气的样子真是看不得,那双眼睛射出来的火苗足足可以烤熟一只鸭子。白无常也是,刚刚还是阳光灿烂,这下已经变成阴雨绵绵,眼看倾盆大雨即将而至。握着我的手也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终究还是白无常沉不住气,他愠怒,双抓住我的肩膀,大声斥责我道:“织云,你这一世在人间学了些什么东西。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你为何如此狠心!阎王为了你,得罪了天庭,在地府每天受着相思的煎熬,就为了等待你的归来,而你……而你却想着与其他男子……哼!谈恋爱,门都没有!”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抓着我的肩膀的手力道也加重,痛得我想叫却不敢叫出声。平时对我恭敬有理的黑无常也保持沉默,不制止白无常。 看来,真是我错了。听着白无常那样说,我不敢置信。那个我没有见过面的阎王竟对我如此痴情,连天庭都得罪了。看来我提的这个要求的确过分和离谱了。 见我许久不说话,白无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似乎也发现抓我抓疼了,连忙松手,后退了几步,并入到黑无常身边,与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对我说,“织云,在人世间,你不要妄想去谈恋爱。我们已经将你这25年的命运排好了,你根本不可能碰到任何男子,更别提恋爱。你本是属于阎王的,只能与他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王尊敬你,宠爱你,没有控制你在人间的思想,如果你不能全心全意喜欢王,这是不公平的。”他的语气坚定,仍带着刚才的怒气。 我茫然的望着他们,心里不是滋味。全心全意喜欢?如果真的可以白头到老,为什么还让我到人世间走一遭呢?这个阎王到底是爱着我还是不爱,我的前世到底又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若爱着,为何要让两人分开,自己尝尽相思;他若不爱,为何又要在多年以后找我回家。我的确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属于凡人的思想,而非神仙或鬼魂。我本是俗人,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神仙,抛弃得了七情六欲。我贪恋红尘,并不想离开。我只想过平凡的人的生活,我不羡慕当什么王后,这难道也不行吗? “王后,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你与王是真心相爱,进入轮回世也是您自己的决定。这些年来,王独自一人,心里想着的都是您,一直在等着你回去。我只希望您尽早做出决定。如果您做出了决定,请您及早通知我们,到时候我们带您回去。我们先走了。”我抬头望去,黑无常已经恢复到了漠然的神情,恭敬地说道。看来,他也动用了读心术,可恶的神仙。 “等等!”我慌忙叫住他们。“我想知道,我的父母会不会长命百岁,还有我……我指的是我原本的那个灵魂,会不会幸福。” “会的。王知道王后心地善良,早已写好了生死簿,也特意拜托了月老。王后放心。”黑无常这次的语气比刚才要温柔许多。 “那就好!”我低喃。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我抬头,望着他们,眼神飘向了远处,对他们,也对自己说:“还给我几天的时间吧!到时候,你们再带我走。” 3 黄泉 我与黑白无常约定的时间是五天后的午夜12点。这几天,我在家和在朋友面前的表现让他们大跌眼镜,因为谁也未曾想到平日活蹦乱跳的我现在是沉默寡言,甚至郁郁寡欢。不过,我尽可能的不将这些外露出来,免得他们担心。发现怪异的人询问起来,我也是打着哈哈蒙混过去,理由很简单,如今的工作难做啊!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却在暗自神伤,有时候会无缘无故的流着眼泪,忍也忍不住。 其实还是想多留点时间陪在父母身边,望着他们两鬓斑白,已不再年轻,自己却从未让他们安心享受过天伦之乐,还让他们一直操心着,真是太不孝了。可转念一想,他们亲生女儿的魂魄就是因为我而一直躲在黑暗之处,我真是十分残忍。说不定她早已想出来,想见见自己的父母。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早日动身。 在这几天,我尽可能地抽时间陪着他们,说着笑话,回想着我小时候有趣的事情。在他们面前,我和他们一起开心,可是这开心却不能到达我的心里。我的落寞,全在一转背涌出的泪水中。 黑白无常看样子做事情非常准时,时钟刚敲响12点,他们就鬼魅般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若不是我早已经做好了等待他们的准备,也开始对这奇妙的一切习以为常,我想我肯定会吓坏的。看着他们终日不变的衣服,我偷偷的想:如果我真是那个阎王的王后,我一定要阎王给他们量身定做几套像样的衣服。白无常穿白衣更显得单薄,而黑无常穿黑衣又太过于沉闷。工作的时候穿这身工作服可以理解,可是平时闲暇休息的时候,也要换换花样,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啊! 黑无常在我耳边轻声问道:“王后,您准备好了吗?” 我轻轻的点点头。虽然我留恋于这纷纷扰扰的尘世,如若这里不属于我,也无意义啊。 白无常微笑地要我躺在床上,对着我的身体挥挥手臂,作抬起状。我只觉我的身体忽然变轻,浮在了空中。待我转身回头一看,“我”依旧躺在床上,已经睡熟,安详而静谧。这就是平时常说的灵魂出壳吧!我内心一惊,忙下意识俯身去触碰“自己”的鼻子。 还好,“我”还在呼吸。 我的心稍稍平静下来。环绕着属于我的小房间,我心里一阵凄苦。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每一个小细节都让我留恋。我的前世若是知道自己终究要这样离去,何苦走往人间这一遭呢! 我游离到父母的卧室。现在的我,房间内的一切都不能阻止我的脚步。根本不用推门,我已经轻而易举的穿门而入。父母亲早已进入梦乡,鼻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俯下身子,拥抱着他们,心底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们讲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要离去了,离开他们的怀抱,离开这带给我快乐的地方了。我怔怔地望着床上的我,我想我要与这里的一切告别了。 “织云。”白无常轻轻唤着。 我转头望向黑无常和白无常,黑无常的神情已经不像原来那般刚硬,柔和的眼神中也有着阵阵怜惜;而白无常的眼神中除了温柔,还有一丝痛楚,他微微张口,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伸出手臂,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让我安心。我抬头望着他,他也柔柔地望着我。我突然觉得,就算即将去到那个让人害怕而陌生的地方,我也不是一个人,他会陪在我的身边。我深吸一口气,没让蓄在眼眶的泪水掉下来,点点头,说:“我们上路吧!” 他俩听闻,面上露出喜色,相视一望,忽然单膝跪地,右手搭在左肩上,齐声贺道:“恭迎王后回家!”他们的声音中透出的全是喜悦。 ********* 我就这样跟在他们的身后,飘下楼,走在大街上。街上鲜有人。寒冷的冬夜,大家都已经早早地窝在温暖的被中。夜晚的路灯还在尽情地展现它的美丽,放眼望去,昏黄的灯光一路排开,像一条蜿蜒的黄泉之路,看不到尽头,恭送我的离去。 看来任何景色都和人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以前总喜欢在夜晚走在这条大街上,总觉得它美丽,可是现在却恰恰相反,怎么看都觉得厌恶。 我在人间的生命,止于25岁之前的一个冬夜。 前面的景物越来越萧条,雾气随风飘荡着。一个恍惚,我发现身边再不是繁华的都市,没有偶尔奔驰而过的汽车,没有昏黄的路灯,取而代之的只是前方的一点光亮,须得努力向前奔跑才能抓得住那光芒,可是似乎太遥远,就算跑得再快也无法得到。 脚底下窄窄的石板路弯弯曲曲的伸向前方,前方的路途似乎还很遥远,我根本看不到路的尽头。我想转身看看身后,一直走在我身旁的白无常连忙制止了我,他一把揽我入怀,轻声在我耳畔说:“织云,不要看,这是黄泉之路,不能向后回望的。” 黄泉,这么快!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每个凡人在死去之后必定会踏入的道路已经在我脚底。我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还想回头望望,可手臂旁边的温暖加大了力度。我一惊,发现自己还在白无常的怀里,我急得马上挣脱开,脸红得没敢抬头。耳边传来他的闷笑声,更让我觉得羞赧。这小子!我刚想瞪他一眼,黑无常的话适时响起,“小白,不得无理!” 白无常听了,一双脚开始往前走,没有再理我。看样子,这白无常挺听黑无常的话啊! 不过,这黄泉——通往地府的黄泉之路!我再次望着自己脚底的冰凉的透着寒气的石板路。记得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曾写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那时还挺有感触的。现在,自己就只身走在这世人害怕的黄泉路上。我挪不动脚步,也不想挪动脚步。 他们两个走了几步,发现我根本没有跟上,又转身走了回来。我一直低着头,看着他们的脚,确定他们应该是倒退着走的。我小声问道:“能不能休息一下?”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我抬起头来瞅着他们,恳求地望着他们。目无表情的黑无常什么话也没说,扬起左手一挥。一瞬间,在路边上就出现了一座亭子。 “呀!”对于他的法术,我是怀着无比崇敬的表情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却也不解,“不是说过黄泉路上无客栈吗?” “织云,我们是神,不是世人。”白无常对于我的问题觉得十分好笑,说话的语气总是三分回答,七分取笑。 “呵呵!我也只是从阳间来的世人。”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往凉亭小步跑去。没想到白无常早已坐在了凉亭里。他倒是跑得快,不知道是不是练过凌波微步。 “织云,坐这里。”白无常挥手招呼我过去。我依言坐下,可刚一坐下,就发现身后变成了一堵墙。这里,总让我疑虑重重。 白无常宠溺地拉着我的手坐下,自己也坐在我的身边,黑无常就站在身边,望着前方。我不自然地将手抽出,低声问他:“我和你的关系是不是比和黑无常的关系要好一些啊?或者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白无常手指轻触我额前的碎发,最后停在我的耳后,柔柔地说:“我们的关系向来就好。”他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我,像浓浓的柔情吹皱一池春水,而后编成了一张网,任谁也逃不出。我从他的瞳孔中望见了自己的影像,呆呆的,愣愣的。 一身萧瑟的凉风吹来,我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我颔首,微微皱眉,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喜欢我?或者喜欢我的前世。天啊!等下阎王知道了,不把我们打到十八层地狱才怪。 “呵呵……哈哈……”白无常先是闷闷的一笑,我抬头望向他,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止也止不住,我的脸窘得通红。看样子,他又是用了读心术。 “织云,别乱想。”白无常忍住笑意,但是眼角眉梢却控制不住的不停颤动,是喜是乐不得而知。“我对你的好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妹妹。” 我惊愕的抬头。妹妹?我是白无常的妹妹?他向我点点头,再次表示肯定。我望向黑无常,他同样微微点头,面上再无过多的表情。 看样子是真的。难怪他会总叫我织云,而且随心所欲。他真是一个魔头,这时候才告诉我。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显然没有看到我会这样做,微笑的嘴角变成了o型。——这下,该轮到我笑了。 “那黑无常呢?”我问道。也许我的前世并不讨他喜欢。可是,他对我也没显示过嫌恶之意啊! “他是你的……”白无常抬头看了黑无常一眼,咽下了要说的话,转头看着我,瞧着我的头,问:“有我这个哥哥还不够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低头轻声说道。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又似乎与我扯着点点关系。 真是复杂!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往前走。在路上我才想通,为什么刚才坐在凉亭里看到身后会是一堵墙,他们两个是怕我往回望,所以故意设置的。听白无常说,这是一种结界,也叫做障眼法。 路上的景物是越来越荒凉,阵阵凉风吹起,像是一曲幽怨的乐章,淡淡的青雾像是在尽情舞蹈,偶尔抚在我的脸上。前面出现了一座城门,旁边有人站岗。我也没细看,就准备跟着黑白无常跨过去。黑无常突然退到我的身边,对我说:“王后,这是鬼门关,跨过这里,和阳间就真正永别了。” 我这才抬头,城门的门匾上赫然写着:鬼门关。黑色的墨迹苍劲有力,看着却阴森恐怖,让人畏惧。 真是鬼门关,进来容易出来难的鬼门关,跨过去,从此便与世人阴阳两隔了。我后退两步,几秒之后又对自己的行为好笑。罢了,罢了,既然决定要离去,不要留恋了。 我环绕着四周,看见身边陆续有人来报道,不,不是,是鬼魂。他们手上拿着一条长长的黄色带子,交给站岗的衙役。衙役也认真地检查着,有放行的,也有被留在门外苦苦哀求的。再仔细辨认,发现那些不被放行的鬼魂都没有那条黄色带子。我睁大眼睛看着,好奇的询问:“那个是什么?” 白无常,我的那个哥哥笑着解释道:“织云,那是路引,是人死后到地狱报道的依据和凭证。在这张长三尺、宽二尺的黄纸上印有‘为丰都天子阎罗大帝发给路引’和‘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到丰都地府转世升天’,上面还盖有‘阎王爷’、‘城隍爷’、‘丰都县太爷’三枚印章。凡是人死后,即烧掉它,亡魂就拿着它到鬼门关,经查验无讹后,方能入关。亡魂若进不了鬼门关,就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浪荡四方。” 虽然白无常解释很细致,很耐心,但是我只愚钝地知道这东西对于鬼魂来很重要。“为什么我没有呢?” “织云,我们是神!不需要那些。”白无常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可奈何,看样子,我还没有接受自己是神这一称谓。 “噢!”我无异议的回答。那个白无常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让我叫他哥哥。一路上喊了他一声哥哥,他的那神情怪诞得让我觉得喊错了对象。他千叮万嘱要我不要那样喊他。可是他自己明明说是我哥哥的,为什么又不肯让我这样称呼他呢?会不会是我现在贵为那所谓的王后,身份比他高贵一些? “王后,等等!”我跨过鬼门关,准备往前走,黑无常却叫住了我。他走到我的身前,煞有介事地在我的额头眉心的正中央划了一个符号,白无常也同样划了一个相同的,只是位置稍稍不同。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看着他们郑重的神情,想想应该也是比较重要的。 “王后,你现在暂时是一缕魂魄,在地府没有什么法力。我们在你额头上做的火焰标记只能维持你三天不被其他鬼魂欺负。所以希望你能够跟着我们,不要到处乱跑。你只有等到了阎王殿遇到阎王才能够在地府自由出入。”黑无常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深邃的眼眸如一潭黑水,里面写满的全是关心。 我点点头。看样子,我这所谓的王后,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王后啊! 4 劫数 我刚刚查了一下资料,发现很多地方写道:灵魂是先过鬼门关,在走黄泉路。我把这两个顺序掉换了一下。大家觉得应该是什么顺序呢?给我一点意见阿。 很多地方已经修改了,大家还有意见和建议,多多给我提阿 谢谢了! 小仙的意见我接受,谢谢各位看官大人因为白无常和黑无常那样说,我紧张得寸步不离他们俩。过了鬼门关,孤魂野鬼似乎特别多,到处都可以看见形形□□的鬼魂。我现在唯一的进步大概是不再把他们称呼为人类,已经认定了自己到了地狱。没办法,不管谁在这个地方都会清楚而清醒地明白自己的处境。荒凉的景象不说,游荡的鬼魂足够吓人,披头散发的,眼大无光的,歇斯底里的……看得我眼花缭乱。我更是胆战心惊地跟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害怕,黑无常在前面带路,白无常就走在我的身边,牵着我的手。路边不断有鬼魂投来不同的目光。鬼魂应该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角儿,他们看到黑白无常的装扮,收敛了自己刚才的鬼模鬼样,更不敢放肆地大叫,都微微低头,等待我们过去。也有一些鬼魂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我,耳边时不时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偶有几个词语飘到我的耳边,大概意思是说,我有黑白无常带着,应该非富即贵。 我侧着头望着白无常。在地府,他的表情和黑无常一样的淡然,也许是看多了看惯了这样的情况吧!虽然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对这些来来往往与他打招呼的鬼魂客气的打招呼,但是我看得出,那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敷衍。 我一直纳闷,我的哥哥——他怎么也会在地狱,而我到底是什么人呢?如果说我是地狱的人,为什么我还要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如果不是地狱的人,为什么又会成为阎王的妻子,地府的王后?黑无常更是说这轮回是我自己的选择,这又是为什么呢?我有着许多许多的疑惑,却无法考究。 白无常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牵着我的手带着阵阵暖意。看来,我在这地府,也只能依靠他这位唯一的亲人了。 没走多远,一条水流湍急的河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望来望去,却没有看到这河上有让人过河的桥。再一看,这条河还真是奇怪,刚刚明明水速飞快,这一下又十分缓慢。正当我准备询问白无常时,我听到附近有人在唱歌,声音由远及近,浑厚苍劲。听声音,唱歌的人应该是中年或者老年的男子。他的歌曲调比较奇怪,和我们平时的流行音乐大相径庭,应该是古时候的曲调。不过,这个曲调我十分喜欢,古朴中透着亲切。我四处张望,发现有一个划桨摇船的人缓缓渡船而来,而歌声正是从他那个方面飘来。他将船靠岸,轻身一跃,跳下船,健步向我们走来。 走进一看,原来他是一名老者,胡子花白;船夫打扮,带着蓑帽。虽是年迈,但是丝毫看不出老态龙钟,反而精神矍铄。看到我们,他的胡子欢欣鼓舞地一动一动,满脸全是笑意。他先给黑白无常做了一个揖,表示问候,黑无常回以同样的动作,白无常则是笑笑,握着我的手仍然没有松开。老人眼神一瞟,也没多问,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欢喜地说:“王后,欢迎你回来!” 我对此也见怪不怪的,微微一笑,点头表示问候。张口想说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不能说我不是王后,也不能说我不愿回来。总感觉那样说大家都扫兴。我索性又把嘴巴闭着,笑而不语。 老人见我没有言语,自己介绍起来:“王后想必已经忘记老朽了,老朽姓王,平时您都叫我王伯。”我听了,忙称呼了一声。他淡淡一笑,侧身,让出一条路,说:“王后,就让老朽再一次为你划船,送您过忘川河吧!” 忘川河。我再一次望着这条水流时而湍急时而缓慢的河流。这条河我听说过,也明白了为什么河流的流速不一样了。传说中,忘川河也叫三途河。三途河是生界与死界的分界线。因为水流会根据死者生前的行为,而分成缓慢、普通和急速三种,故被称为“三途”。 王伯让了道给我走,我望着白无常,见他点点头,我提步向那条小船走去。黑无常和白无常似乎还有事情,在身后和王伯说着什么。他们的谈话是秘密,我瞧见白无常的眼睛就猜得出几分。 我也没有多望,心里却不太好受。这陌生的环境,周遭的人都不认识,接下来迎接我的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景。如今,没有父母的照顾,没有朋友的陪伴,我只能依靠自己了。 刚走到忘川河边,就听到了嘤嘤的哭声。我循声望去,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河边,呆呆地望着河水,不住地啼哭。她的哭声让我心揪一下。或许,他同我一样,一个人来到了这个陌生害怕的世界,孤立无助。我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小妹妹,你为什么哭?” 小女孩微微抬头,先是呆呆地望着我,眼睛又望到了我的身后,不由得发抖了。不用说,身后的黑白无常定是让她害怕了。她两只胳膊抱着腿,将自己蜷成一团,头窝在腿中间,不住地颤抖。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不由得心疼起来,回头看着黑白无常,他们两人立在我的身后,神情漠然,黑无常更是威严得不敢直视。这地府还真要实行微笑上岗制,达不到要求的不发工资,或者干脆撤职。我心里暗想,如果有幸碰到阎王,就提点意见。 我蹲下去,将她抱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小声地在她耳边低吟:“别怕!别怕!他们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凶……”我的动作刚一出,黑无常却焦急地想要制止我:“王后,使不得!”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不是因为她害怕你们,她至于这么可怜吗?白无常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王伯制止。王伯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像是在观望一出戏。 看样子是我的安慰有了效果,小女孩抬起头,泪眼蒙蒙地望着我,我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颊,将她的泪水抚去。却不料,就在一瞬间,小女孩突然眼睛露出凶恶的眼神,原本我握着她手臂的手却反被她用力的钳住。她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始料不及,竟呆呆的望着她。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一滚,拖着我投入到汹涌的河水中。 河水冰凉而刺骨。我突然想到我并不会游泳,不觉惊呼起来,手本能地不住地挥动。抓我的那双手从掉入河水中就已经松手,耳边只听到她不住地歇斯底里地尖叫,刺耳而凄厉。耳边不仅仅是她的声音,还有很多幽怨的哀鸣声,时而高时而低,时而快而是慢,似是一首哀怨的鬼魂之歌,像在倾诉,或愤怒、或咆哮、或轻叹,让人毛骨悚然。额头上被黑白无常做了记号的地方开始冒出一团烈火,火红的火焰将我周身包住。我感觉有人在扯着我的腿,可刚一碰着,又缩了回去,只听得见他疯狂的叫吼声。 突然,我被人从冰凉的河水中拉起,但是还是喝了几口那难闻难喝的水,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心里感觉无比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白无常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没有言语。在他的拍打下,我喝的那几口水慢慢吐了出来。河水到了地上,转瞬化为一缕青烟,忽而消失了。白无常没有停下手,还在不停的拍打着我的背,顺着我的脊背由下而上缓慢而有节奏的拍打着。不出一会儿,我突觉口中咸腥,有异物由下而上涌至我的喉咙。弯腰一咳,一粒带着血丝的小核吐了出来。小核不过珍珠般大小,外面包裹着一层暗红的血丝。再一看,它也随风而化。 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她还在水中,急急向水中望去。她刚才的叫声分明证明她在水中比我还难受。白无常叹了一口气,心疼地说:“织云,事到如今,你还顾及着她。她那样对你必死无疑。这是三途河,河水不但没有浮力,而且还具有能够腐蚀灵魂的剧毒。那些下水的灵魂将永远没有上岸的机会了,只能变成三途河里的水鬼。” 我呆呆地望着河水,内心无比痛苦。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但是我想到她刚才红肿的眼眶,掉进河水中凄厉的叫声,心里非常难受。那些刺鼻的河水还有剧毒,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忍受得了。我祈求地望着白无常,说道:“你帮我把她也带上来吧!” 白无常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说:“织云,你不要妄想。她前世做了错事,到了地府还对王后这样无理,她断不可出来,只能够一辈子在彻骨冰冷的河水做个水鬼,尝尽永远无法转生的痛苦。而且阎王知道这件事情,必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阴曹地府也这般无情。 他恼怒起来时声音生硬,有的只是鲜少表现出的威严,不带一丝感情,“更何况,她伤害了你,我更是不会同意。” “她伤害的是我不是你,我已经原谅她了。”我轻声说道,可是白无常却丝毫没有一点反应。我的耳畔听到的只是河水中那无数生灵呼喊救命的声音,恼怒而倔强地直起身子,不再靠在白无常身上。刚刚离开他的手,我的两脚却不听使唤的弯曲着,人更加虚弱。白无常见状,一把抓着我,我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我望着河水,想着河水中那无数可悲可怜的灵魂,转头对黑无常说:“黑无常,把她解救上来吧!”黑无常矗立不动,我轻笑,有丝嘲弄地说:“你们尊称我为王后,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我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鄙夷而瞧不起自己。我的嘲弄,不仅是对他们没有人性的愤然,更是对我自己的这个称谓的讽刺。 黑白无常依旧不动,站在一旁的王伯倒是大笑起来,对这黑无常说:“罢了!罢了!随王后的性子去吧!她虽然转世投胎,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是还同以前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善良,你拗不过她的。” 黑无常咬着嘴唇,望着我,亮亮的眼睛写满了不理解,又似乎在下一个重要的决定。我也不服输的望着他。几分钟后,他对这河水抬起手臂,说了声“起!”刚才那个掉水的小女孩又出现在了河边上。 我连忙跑过去,不料白无常一把拦在我的前面,盯着小女孩,厉声问道:“说!刚才为什么那样做?就因为你的父母掉入这水中,你也想让无辜的人尝尽着痛苦?你要知道,在前世,你与你父母都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人吸食毒品,毁坏了无数幸福美满的家庭。像你们这样的人,还能妄想转入轮回吗?” 白无常的话十分威严,不带一丝感情。我听了十分震惊,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清秀的小女孩竟然和贩卖毒品扯上了关系。小女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样的藐视对于白无常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污辱,他快步走上前去。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迅速跑过去,挡在了小女孩的身前。我微笑的望着白无常,说道:“哥哥,不要这样。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条河水中少了一个怨恨的灵魂。她虽做了错事,但她这样关心着她的父母,也不完全是一个坏人,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呢?” 白无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惊讶的眼神分明写着想不出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帮着素未谋面的一个人,而且还是要伤害我的人。 我莞尔,有哪个鬼魂不愿转世投胎做人呢?我握着白无常的手,看着他也看着黑无常,说:“‘有人善意,天必从之;有人悔意,天必怜之。’我想它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们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如果就这样将她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她多可怜啊!” 他们尊称自己是神,也许不会理解凡人的想法。红尘的纷纷绕绕虽然会让人有各种不同的心态,但是活在人世间,体验着七情六欲,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谁会愿意呆在这一辈子见不到阳光的地方,永世不得超生?我对着他们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要奏请阎王,如果这里的阴魂已经改过,就将他们早日放走,获得新生。阴间只是客栈,不要剥夺了他们享受重生的希望!”我的话,坚定而诚恳。 身后再一次传来小小的啜泣声,我转身,拥抱着已是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她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歉意。不住地对这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一个坏人!……我真的害死了很多人,我知道……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对我真的很好,我不希望他们受到这样的痛苦……” 我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真诚地说:“我相信你在来世一定会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我转头,低声对着王伯说:“王伯,烦请您带她过河,让她走入轮回之中吧!” 小女孩听到,大大的眼睛写满了感激,而后眼睛望入深深的河水中,久久不愿离开。我知道她的心愿,和蔼地对她说:“你放心!你的父母若是真心悔改,会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但是你们的缘分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小女孩回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像是要把我记在脑海里永远不忘。数秒之后,她莞尔一笑,说:“姐姐,谢谢你!你肯定是仙女!我看见你身后五彩祥云瑞照大地。”话说完,她的眼中又涌出数滴泪水。王伯突然赶到我们面前,接下她掉落下的两滴眼泪,并将泪水放在我的两只手上。眼泪刚放入我的手心中就消失不见。我不解地望着王伯,他笑而不语,引着小女孩过了河。 小女孩站在河对岸朝我不住地挥手,眼中已没有了先前的戾气。我粲然,世间少一个有着怨恨的人,对谁都是一件好事。至于我是不是仙女,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呆在地府的王后。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我吓了一跳。我已经接受了自己到地府的事实,也接受了自己是往后了吗?阎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正想着,王伯已经划船折回。下船时,王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大笑了几声,他的声音如他的歌声一样浑厚。他对我们说:“劫数已过,王后大福!”我不解,却听到身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我望向他们,黑无常脸露喜色,白无常更是激动地拥抱着我。我涨得满脸通红,他却许久才松开。他兴奋得对我说:“织云,这次轮回,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听了一头雾水,他们两个仍然喜滋滋的,不愿多讲。 5 阎王 王伯带着我们渡过了望川河。过河时,时不时有水鬼探出头来看着我们。一看到黑白无常,他们又猛地缩了回去,发出阵阵歇斯底里的哀鸣声,仿佛在控诉着自己可悲的命运。看着这些,我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为他们争取重新投胎的权利。王伯一边划桨,一边高声歌唱,声音浑厚,带着欢喜,让人的心情也平静下来。黑无常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难得见到他面带微笑。白无常还是抓着我的手,传来阵阵温暖。他有时望着我,有时望着前方,一直笑着,春风满面。看样子他真的很高兴,偶尔还会听见他发出咯咯的笑声。 过了河,我们向王伯道谢告别,王伯又唱着歌,划着桨回去渡着无数的生灵。越往前走,我越觉得舒服,耳边已经没有了鬼哭狼嚎般的哀叫。道路上的鬼魂少了一些,碰到的个个彬彬有礼,秩序井然,俨然到了繁华的乡间小镇。我望着四周,好奇这与之前的天壤之别。一路上,黑白无常喜不自禁,黑无常的步伐明显轻快了很多,而白无常表现得更加外露,哼着小曲,时而还蹦蹦跳跳。他们快乐的方式原来如此简单。我望着他俩,心情也不禁喜悦、明朗起来。我刚开始一直在询问王伯的话的含义,他们一直不肯言语,这下我也不再追究过问,只想随着他们的快乐而快乐。 路上的鬼魂越来越少,偶尔碰倒的几个,黑白无常还会主动打着招呼,他们也礼貌的回礼。看到身后的我,都上前和我打招呼,有的作揖表示礼貌,有的甚至跪拜,看得我一惊一乍。看着他们的装束,个个衣冠整齐,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应该不是一般的鬼魂,而是地狱的官员。白无常没有像以前那样和我多做解释,只自顾拖着我往前走,步伐更加快速。我也只好微笑的回礼,加紧步子跟了上去。 我正想着他们为什么如此反常,却一不留神,撞到了白无常的身上。他们的步子已经停下来了。白无常握着我的手也已经松开。我抬头一看。哇!好家伙!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虽然在地府,颜色是单一的暗沉,但是却掩饰不了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宫殿的正中间的牌匾上,竖着写着小篆字体模样的三个字。幸好我饱读诗书——其实纯粹是猜测,按照顺序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小声地读了出来:“森罗殿”。白无常转头对我说:“织云,这里就是森罗殿,我们到了。王就在里面。” 阎王!一路上我都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正视自己那所谓的王后身份,加上路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也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下,我站在殿外,阎王就在殿中,和我只隔着一面墙,我无端地害怕起来。他会不会像以前时间电视里所演的那样,会是那个明察秋毫、铁面无私的包公,或者和包公差不多,威严神武,让人不能接近。我的天啊!我不喜欢长得黑的人,也不喜欢太过于威严的人。这灰暗的地府,王后的称谓,会不会真的囚禁我一辈子,让我失去回往红尘的权利? 黑白无常已经向前走去,而我的脚不听使唤地向后退着。细心的白无常发现了我的异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不容分说地牵着我的手向前走去,边走边高兴地说:“织云,王一定很高兴,快点!”我努力地想抽回我的手,可他的力气却很大,紧紧地抓着,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我极不情愿的缓慢地移动着脚步,细碎而艰难。 正当我们还在较劲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被白无常拽入了森罗殿。里面的陈设和外面的感觉迥然不同,简朴而单调。颜色是一贯的暗色系列,摆设也极其简单,除了后方的正中间有一张镶金的几案和椅子,殿内再无其他。感觉这不像一个宫殿,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房子。 等等!那张椅子上空无一人。嘿!看样子阎王不在殿内。我紧张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我甩开白无常的手,有点生气地望着他,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他自己使了多大的劲,把我的手抓得疼死了。白无常却无辜的望着我,不解。得了!我不免佩服他,他不是有读心术吗?这下怎么不用了,还扮无辜!想到这里,我不禁再次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我们就这样互望僵持着,直到听到黑无常的咳嗽声,我俩才回过神来。呀!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张椅子上就坐着一个男子。望着他,我不由得呆了。不是紧张,而是他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他长得很帅很帅。帅到让我不想移动目光。我见到黑白无常的时候,觉得他们两个已经到达男人中的极品了,没想到眼前的他,和黑白无常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颀长挺拔的身躯,干净的白皙脸庞,面目英俊,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特别出彩的是他那对剑眉,眉宇之间,透着傲骨英气。他同黑无常一样,身穿黑衣,可是他的感觉与黑无常又迥然有别。他的黑色是逼人的黑色,让人过目不忘。他与周围的一切融于一体,和谐自然,仿佛这黑色不是在点缀他,而是他在点缀着黑色。没有他的映衬,周遭的所有都会黯然失色。更特别的是,他黑色的衣袍下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像是漆黑的苍穹中那调皮可爱的繁星点点。 这只是其次。我震惊于自己内心的感觉。我的心儿像是要跳出我的身体,直扑到他怀中。只是望着他,我已经难过过,开心过,伤心过,兴奋过,悲戚过,喜悦过…… 我望着他,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动作。他望着我,表情瞬息万变。喜悦中带着伤感,欢欣中带着难过。见我正在瞧着他,他朝着我绽放出笑容,我不由得呆了,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他的笑容,让原本没有光彩的阴间似乎被万丈光芒照射着,温暖和煦。我定定地盯着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的他,幻想就算三国时期名列蜀国的“五虎上将”之一的马超也肯定比不上他。不对!应该比潘安还要俊美,比宋玉还要帅气。 “织云,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位超级大帅哥温柔的对着我说,脸上的眉毛、眼睛随着他说话也丰富起来。他的嗓音悦耳、富有磁性,像是一块天然的大磁石紧紧地把我吸住,无法抽身。我就如此痴呆的站着,沉醉于此。 身边的白无常碰了碰我,让我回过神,清醒过来。我不解的望着他,他的眼神瞟了瞟殿堂之上,努了努嘴,低声告诉我:“织云,王叫你呢!”我一惊,他竟然是阎王——我念了很久万分害怕的阎王。想着也是,除了他,还有谁可以这么大胆地坐在森罗殿的玉椅中呢? 我连忙跪拜下来,生怕自己得罪了这阴曹地府中最大的主。阎王身子向后靠着椅背,低低地笑着,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他的笑声更加肆意,清澈的眸子中盛满的全是笑意。而后,他坐正,笑容可掬地望着我,说道:“看来我们的织云一点都没变,仍然喜欢走神啊!” 我听后,不禁赧然。汗!见到帅哥了就这样把持不住啊。可是,他给我的熟悉感更甚过他的外表。我的前世,真的是这阎王的王后吧! 黑白无常简单地向阎王报告了我到地府的情况,在我之前强烈的要求下,他们省略了忘川河边发生的事情。阎王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表情随着我的故事变化,先是皱眉,接着释然,随后微笑,最后盯着我看了许久。他的笑容真是让人觉得舒服。 听完之后,他微微抬头,望向我们,询问是否还有事情。见他们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敲着桌子,一下、两下……敲得让我有点心慌意乱。再看看黑白无常,他们的表情也极其不自然,心虚的低着头。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非要等着我们开口。 过了一会儿,阎王缓缓地望向我,又恢复为温文尔雅的形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深邃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刚开始时我也望着他,眼中的神色很复杂。他的目光柔和中有着疼爱和怜惜,让我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我低着头,不言语。虽然我没有再望着他,可是我仍然可以感觉他紧盯着我的目光。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说:“织云,你是这里的王后,你的决定我认同。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让别人伤害到你。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语气温柔,轻拂着我的心,带着不容置辩的坚定。 我抬头,对上他灼灼生辉的眸子,感觉它虽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但湖底的熊熊火焰,灼热了我的心窝。我眼角一酸,再次低头。他也没有多说,坐在那里,喊了一个名字,只见从旁门中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她看见我,一脸喜悦,微微行礼,自行向我介绍:“小姐,婢女小彩恭候多时。欢迎小姐回家。” ********* 坐在处于森罗殿后方的宫殿中,我仍感到新颖,心中也有无数的谜团没有揭开。无缘无故,有了自己的宫殿;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伺候我的婢女。这一切,似乎太突然了,让我无法接受。 特别是婢女一事。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哪需要什么婢女?这又不是什么古代,还真以为小姐丫环的啊!而且人与人——打住,鬼魂与鬼魂之间也应该是平等的,哪能够让别人伺候啊!我看着她正在给我铺被褥,拉着她,揣摩好要说的话,说道:“小彩,你瞧我有手有脚的,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你照顾。” 小彩听了我的话,眼泪顿时蓄满眼眶,“小姐,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说不要我伺候,我怎么对得起织虹小姐……” “织虹小姐?”我不解地问道。 “小姐过几天便会恢复记忆,也会知道许多以前的事情。小彩能够在这里伺候织云小姐是小彩的福气,就请小姐留下我吧!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说着,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瞧着她这样,泪水也是对付我的好武器,我拿她没辙,只好应允,哄着她不要再哭了。 小丫头听到我同意了,破涕而笑,“织云小姐,床我已经铺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你早些歇息吧!” 环视着这陌生的一切,我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身边已经没有白无常,而那让我倍感熟悉的阎王也从我被领进这儿来之后再未露面。他看我的眼神,分明是与我关系甚好,应该是很喜欢我——喜欢我的前世,可为什么一直久未露面呢?就像刚才的相见,他对“我”没有太多的久别重逢的伤感和喜悦,没有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也许,这就是神仙的爱情吧!摒弃了七情六欲之后的感情;又或许,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人世间那样缠绵悱恻的爱情。 他们?还是我和他? 这样的新生活,会有什么等待着我呢? 6 谜团 四大菩萨: 大智文殊菩萨, 大行普贤菩萨, 大悲观世音菩萨, 大愿地藏王菩萨。晚上一切正常,对于阎王没有再来,我多少还是表示出了小小的失望,毕竟那份难以言语的熟悉感让我那般的想要依赖他。这份依赖比白无常更甚。 孤独的地府,我不是过客,也许会要常此居住。抓不住任何属于我的东西,留不住一丁点儿熟悉的感觉。我张望着殿内的一切,陌生无比。幸好房间内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白色,不像别的地方阴沉沉的,这让我的心稍稍宽慰了许多。洁白的床单和被褥,不染一点杂质。小彩告诉我这是天上的云彩编制而成的。我惊叹地望着她不敢置信,她却掩着嘴笑,说我少见多怪。 少见多怪。也是。从见到黑白无常的第一天起我就应该适应这个神奇的世界。 躺在床上,软绵绵的云彩被子盖在身上,像不曾覆盖在上一般,薄而轻的云彩贴在我的身上,鼻尖偶尔嗅到淡淡的清香。枕着舒适的枕头,奔波了一天的我终于显现出疲乏之意。可刚闭上眼,阎王的帅模样却不依不饶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想赶都赶不走。我敢肯定,这貌比潘安的阎王绝对是通过选美选上来的。如果他身在如果在潘安的时代,会不会比潘安还要受到追捧和喜欢呢?相信那“掷果盈车”的收获会很大。 我痴痴地笑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醒来,手无助地伸在被子外面,悬在空中。我脸上温暖的气息仍在,眼角的泪痕和枕头上的潮湿水气,将我刚才睡梦中的记忆再次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 人世间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又出现了我的梦中。那样模糊却又那样真实,一如从前。 我活着的时候没有男朋友。但是这个男人自我懂事起就出现在我的梦中从未离开过。他会坐在我的床边温柔地看着我。我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悸动。这份悸动,总会让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微笑,心情随之愉悦。我高兴时,他会出现;我沮丧时,他也会出现。他就在我的梦中与我如影随形,让我安心。 今天我又梦见了他,依旧如从前一般。他坐在我的床边,注视着我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我清醒地意识到我与他已经是天人永隔,不觉泪洒枕巾。梦中,我的泪水划过鬓角,滴落到枕巾上,一滴一滴的,如石头丢掷在我的心中,锤碎了我的心。他伸出手来,轻拭我的泪水,却在下一秒对我摇摇头,起身离开。我想伸手去抓,可是他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直至不见。 这似是梦境,却比任何一次都真实。 眼前已经不再是梦中的景象,我还是在地府。深夜,四处黑得不见五指,我费了好久的劲才隐约看到周围的摆设。 夏织云,你已经死了,知道吗?! 我不禁再一次掩面而泣。这里,除了昏暗还是昏暗。房间里安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这就是我的人生吗?呆在这里,孤独地生活。 我蜷缩在床上,望着黑蒙蒙的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办。 ********* 第二天上午,白无常过来找我。在地府,白天和晚上还是有区别的。虽然比人间昏暗,但是白天的光线要充足一些。白无常今天终于换了一身衣服,月白的衣袍点缀着淡淡红晕,似是早晨的朝霞。他穿着这身衣服,脸色也觉得健康一些。他瞧见我,微笑洋溢在脸上,“织云,昨晚休息得可好?” 看着他,我一怔,心里露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忙问:“哥哥,你昨晚是不是到我这里来了?” 他听了,一脸怪异,说:“织云,你的房间我们晚上是不能够进入的,这是规矩。” 我听了,有点沮丧,却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能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不是白无常,心里还是放心了。毕竟白无常是我哥哥,如果那个陪伴了我多年的心里的精神支柱真是他,我会觉得我接受不了。 见我这样,他好奇地望着我,忽然担忧起来,问:“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想他反正会读心术,索性这件事情也不隐瞒他,如实地告诉了他晚上做的梦,但是我还是隐瞒了我这么多年做相同梦境的事实。其实,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生怕他等下听了,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织云,你现在是在地府,你是这里的王后。”我总不能到这里来就人让我的前世“光辉的形象”毁在我的手上。 幸好他没有多问,听完我的叙述,他沉思了一会儿,像是猜到了什么,低声在我耳边对我说:“织云,这件事情万不可再对其他人说起,王也不要。”我看着他颇为紧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怕招惹到什么就不好了。 他也没有再多说,小彩已经奉上了茶。呆坐在这里也没有意思,我便要他带我到处看看,没想到他一口拒绝了,非说要等到阎王回来才行。 “哥哥,我在这里真的很无聊,你就带我四处走走吧!”我甩着他手,央求道。 “不行。”他神色怪异的抽出自己的手,“你现在只是一缕魂魄,出去了谁都可以欺负到你,太危险了。” 看他少有的严肃样子,我嘟着嘴,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不再理他。可是他不吃软也不吃硬,根本不松口,“你就安心待在这里,过几天就好了。” 听他这样说,真是没辙了。我百无聊赖地坐着,他突然收起笑容,说:“织云,平日叫我白无常就好,不要叫我做哥哥。” 我不明白,抬头看着他,他却低下头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落入我的眼中。“为什么?你是我哥哥,我不能这样称呼你吗?”他不说话,头更低了。我看着他,心里更是难过,“是不是阎王不准我这样叫你?是不是我真是什么王后,就必须得高高在上?我告诉你,我不稀罕当这王后,不稀罕!” “织云,你多心了,多心了!”他拉着我,望着我又是笑容满面,“只要哥哥在你身边就好了,其他的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再说,是我自己这样觉得的,不是王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听了他这样说,我才稍稍平复心情。“织云,王真心爱你,你不要伤他的心。”我心一颤,看着他。他晶亮的双眸中全是认真,见我望着他,点点头,说:“你现在是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年来,王一直都很想念你。” “真的?”我喃喃自语,“真的很想念吗?真的很爱吗?” “真的。”白无常肯定地说,“你也爱他,同他爱你一般,深深爱着他。” 我望着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的前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织云,事情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就会让你知道。你只需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不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房间顿时又毫无生气。我看着白无常,我在地府的哥哥。他的关心与爱护我都能感受得到。如果我让他担心了还真是不好。我看了他的新衣服,没话找话地问:“哥哥,你这身衣服是新衣服吗?挺漂亮的。” 白无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着说:“原来那套衣服是工作服,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能够穿。如果穿了那套衣服就必须去工作,如果没有穿那套衣服去工作别人也不认帐。” 我恍然大悟,这地府的规矩还真是多,看来我还得慢慢学习。不知道黑无常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他那样刚毅的帅哥穿非黑色的衣服,想想也应该很帅。我迫不及待地要白无常把黑无常找来,却听白无常说黑无常和阎王一起去东海龙宫了。 龙宫?难道神仙也流行相互交流,相互访问?可怎么只带黑无常去呢? “你怎么不去?” “这差事太累了。王特意允许我在这里陪陪我的妹妹啊。”白无常扬扬眉,笑着说。看样子,他的潜台词是说有我这妹妹还真不赖,还能够忙里偷闲的休息一天吧! 我笑而不语。这阎王,到底是什么想法?和我生分得很,但怕我到这里来不习惯,特意要哥哥来陪我。这是好意,还是歉疚,或是其他呢?我不得而知。只是这陪着还真是陪着,我哪儿都不能去,限制了我的自由。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我提议和白无常下下围棋。在人间,我对这东西还算有点研究,刚刚和白无常聊天的时候看他也比较感兴趣,于是两人便较量起来。我本是想现现自己的本事,可是这三角猫的功夫在他面前真是无地自容。说是较量,不如说是他在带徒弟。刚下几子,他便告诉我如果放在另一个地方会更好。一看,果然如此。 反正他是哥哥,他在面前也糗不到哪里去。我便边下边虚心地询问,而他也有问必答。就这样,我们你来我往,玩得兴趣盎然,连小彩在房间里进进出出都懒得抬头看上一眼,只盯着棋盘死命地拼杀。 正当我俩玩得意犹未尽的时候,我闻到房间里有阵阵幽香。抬头一望,却见满屋鲜红的花。乍一看,这些花像是给房间铺上了血红的地毯,如火如荼,如血娇艳,与我白色的床单形成鲜明的对比,颜色异常鲜艳。搭配在一起,煞是美丽。 我惊喜地走上前,仔细瞧着这些盛开的花朵。只见花瓣丝丝向外绽开,如焰火般的喷溅,张扬而自由;中间的花蕊向内收拢,内敛而沉稳。望着这冽热火红,我惊叹于在这昏暗的地方还有如此鲜艳的颜色,如此妖娆的花儿。 我兴高采烈的望着白无常和小彩,再看看这些花儿,高兴得左蹦右跳。小菜看到我如此高兴,也是一脸兴奋。白无常站在旁边,温柔的望着我,柔声对我说:“这是摩诃曼珠沙华,凡间也称之为‘彼岸花’。” 彼岸花。我看着这美丽的花,想到了王菲曾经唱过一首这样的歌。“这么美丽的花,为什么是这样的名字呢?” 小彩笑吟吟地望着我,解释道:“织云小姐,这种花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它盛开在阴历七月秋彼岸期间,花开非常准时,所以叫做‘彼岸花’。这种花的花香具有魔力,能够唤起你原来的记忆呢!” “那我上次过望川河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些花儿?”如果看到了,我肯定印象深刻。这入眼的赤红,任谁也忘不了的。 小彩咯咯地笑着,说:“织云小姐,这时候已经到了冬末了,花儿也早就谢了。估计您上次路过那里的时候,它只是一个球根。这些花是我去年花开时节专门请求地藏菩萨施了法术,为您留着的。” 地藏菩萨——地府中尊贵的佛祖,连他老人家都请动了啊。我在《齐天大圣》里面听到过他的名讳,他“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由此得名地藏菩萨。他是人间熟知的四大菩萨之一。他的坐骑也十分有名,叫“谛听”。如果我能够出去走走,一定去拜访他。 我谢过小彩,心情愉悦地沉浸在这美妙的世界中。第一次觉得这地府还让我有点喜欢。白无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我就微笑的躺在床上,闻着花香,进入了香甜的美梦。 梦中,我再一次梦到了他。他坐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虽然景象模糊,但温暖的双手却清晰地随着我的神经末梢传到我的心里。依旧让我那样安心。我微笑地接受着,不再哭泣。知觉告诉我他会一直陪着我,就像现在,我一个人来到地府,他也跟着来了。我不用再害怕了。即使他只是在我的梦中,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我沉沉的睡去,醒来已经是很晚了。地府的黑暗我也差不多习惯,能够分得清白天和黑夜。而且,这时候如昨天晚上入睡之前,房间内点燃了一只蜡烛,让我更快地适应了这样的光线。 我准备起身,却发现睡觉之前放在我床边甚至整个房间的彼岸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我怕是我的错觉,忙揉揉眼睛。再睁开一看,还是什么也没有。房间一下子少了那鲜红如血、娇艳妩媚的颜色,变得非常单调、晦暗。 我忙唤来小彩,向她询问花的去向。她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我,对我说:“织云小姐,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没通过王的同意将花放在这里。我不知道这样会伤害你。” 我叫她起身出去,颓然地坐在床上。又是他!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而我这王后到底又有什么自由?我只是被他关在笼中的一支鸟,只是他摆放在房间内的一个花瓶!昨天,他亲口说过我做什么决定都可以,可今天就这样对待我喜欢的花儿,都没有过问过的想法。这么漂亮的花儿怎么会伤害我呢?明明就是没通过他的同意让他生气了。 坏蛋!我心里暗骂道,他怎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想。想想我孤苦一人来到这不熟悉的地狱,留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在身边不行吗?早知道日子会这样过,我情愿自己坏一点,还呆在人间不回来。不去管我原来的那个灵魂会怎样,只要我自己有父母爱着,有朋友陪着,想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多好!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水雾般的泪花滴落在我的身上,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滴落在我痛苦的心里。 7 真身 “织云,不要哭了!”正当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阎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说道。他的语气虽温柔,但是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他的声音,我昨天还认为及其好听,醇厚如甘霖洒在我孤独的心田;而今天,我却觉得憎恶。 我抬头望向他——地狱的主宰者。他虽然长得英挺俊美,但是我却在此刻打从心底里讨厌的这个人。我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的独断独行,讨厌他不分青红皂白,讨厌他不关心我。 我对他是那样的熟悉,我对他的感觉是那么的好,我对他是那样的信任和依赖,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可是,他望着我的眼神没有怒气,有的只是着急和心疼。看着他这样,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莫名疼痛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织云,不要哭了!不要哭了!”阎王见状,慌忙搂着我,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他刚才白皙的手上霎时染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我震惊地望着他的手,不敢置信地用自己的手去擦眼角的泪水,发现刚刚停留在手上的眼泪慢慢地由无色透明转变为淡淡的红,然后是鲜血般的丹红。我惊讶于这样的变化,都忘记了哭,低头一看,我的衣裳上、床单上,全都浸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色。红得让我眩目,让我头晕。 怎么会这样!不是彼岸花的花红,却是我的泪水。 “织云!”阎王一把抱着我,揽我入怀。我觉得十分寒冷,瑟瑟发抖,与他灼热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无法抗拒这份温暖,温顺地靠在他的胸膛,就想紧紧地偎依在他的身边,吸取他身上的阵阵暖意。他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声声敲打着我的心。他心里某一处地方似乎在呼唤我,一声声,一声声,叫唤着我的名字。 。我只觉十分寒冷,瑟瑟发抖。 “织云,你不要哭,你不能哭。”他轻轻地拍打着我的手臂,在我耳边低吟。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威严,有的只有请求。他不断地说着这句话,抱着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我刚想抬头看看他,他却把自己右手的食指放到我的嘴边让我吮吸着。 我含着他的手指,淡淡的甜味弥漫着我的整个味蕾,水滴般的液体在我的口腔内流动,顺着我的血管流淌到全身。就这短暂的时间,我的身体不再冰冷。冷静下来一回想,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忙抓住他的手指拿出来一看——他竟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喂着我饮他的鲜血。我惊讶于他的做法,望着他想寻求一个答案。 阎王没有说话,再次把他的手指伸向我的口中,那样固执的、倔强的,不允许我拿出。我没有吮吸,但是他的血液却不停的滴在我的舌头上。我只能轻咬着他的手指表示抗议。他低声一笑,仍旧将我拥入怀中,自己则躺在床头。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只能感受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看不到他的脸。他的心情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身体不再颤抖,没有刚才那般僵硬,呼吸平稳而安详。 “织云,不要哭。你现在只是一个灵魂漂浮在这里,没有像世人那样有着肉体凡胎,也没有像神仙那样有着仙体金身,你所依靠的只有存在于你身体里的点点血脉。昨天,你有着黑白无常的符咒庇护着你,得以像一个正常人,可那也是暂时之计。如今你把眼泪流干,血液随之减少,只等于在提早结束这个魂魄的生命。如果那样的话,我……”话未说完,他将我紧紧抱入怀中,不再言语。 我靠在他的身上,心也随着他一起难过,想哭的冲动因为他的担心也强忍着,像是看不得他这般难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明明看着对我真情实意,却又仿佛和我离得很远。而我,为何在看着他难过的时候,心里会觉得像扎了针一样疼呢? 我缓缓抬头,看见他微闭着眼睛,一脸祥和。可是,他的脸色却比刚才苍白许多。我想起他的手指还被我咬着,急忙拿出来,却见手指尖的鲜血汩汩的流着。我慌忙坐直身子握着,但是血止也止不住,像是没得到了他的命令决不会停止。我一筹莫展,瞧着他渐渐虚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织云,不要哭!”阎王气息比刚才弱了许多,声音虚弱得只在身边才能听到。我的心隐隐作痛,我恼怒自己只会流泪,不能为他分担任何一点事情。我咬着嘴唇,努力逼迫自己不要流泪,脑海里不断想着怎么办,怎么办。 对!哥哥!我还有个哥哥! 我连忙起身,想下床去找他们。阎王的左手一直抓着我的手臂,任我怎么扳也扳不开。看着他微闭着眼睛,呼吸缓慢,似乎一息尚存,我真的只想掉眼泪。 “小彩!小彩!”我对着房外拼命喊着,声音近乎咆哮,歇斯底里。 几秒钟时间,小彩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我们这幅模样,吓得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快去找黑白无常过来!快!”我大声对他喊道,生怕她慢了脚步。她慌忙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快点!快点!我的心里不断呼唤着,真希望他们就一眨眼来到我的面前。 幸好!黑白无常过来的速度很快。我还在担心之中,他们已经飞奔到了床边。 黑无常蹲在床边,轻轻喊了一声:“王!” 阎王轻哼一声,嘴巴微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黑无常瞥见被我拿在手中的鲜血直流的手掌,左手迅速地抓起阎王的手腕,右手轻轻抚过。顿时,一直鲜血没停的指尖已看不到任何伤痕。他又转身,双手举在阎王的头顶,一动不动。他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顿时,他的手掌下流光溢彩,笼罩在阎王的头顶,光芒慢慢地被阎王悉数收起。 “王,好些了吗?”黑无常担忧地问道。 阎王此时的脸色看上去比刚才红润许多。他微微点头,轻声问道:“织云可好?” “王且放心,王后一切安好。”黑无常恭敬地答道。 阎王听了,这才放心,刚才一直微微皱眉的额头恢复光洁平滑,闭目养神。而我看到他这样,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如石头般落了地,坐直的身子如一瘫软泥倒在了床上。 不明白为什么,我是那样的害怕失去他,害怕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不得舒展。我咬着嘴唇,痛恨自己让他担心。 白无常在旁边扶起了我,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我的脸和手。毛巾上已是淡淡的红色。 我望着他,他仍是一脸和煦,微笑着看着我,如阳春三月时的太阳照射在我的身上。“擦干净就没事了,放心。” “他为何?”我不明白,他明明是阎王,应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法力,为什么流了血会这样疲惫虚弱呢? 白无常笑着拉着我的手擦干净,说:“王昨天到东海龙王那儿守着仙丹练成,耗损了太多的真气,刚才喂你饮血又让血流不止,能够支撑到我们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你们不是神仙吗?”我嘟囔着,神仙应该可以很好的保护自己啊! “织云。”他有点无可奈何,“我们只是有着不死仙身,其他的一切都靠修为。更何况神仙也有高低法力,遇到真气耗损也是常事。” “那他会不会有事?”听他这样说,我更加担忧了。 “放心!”他微笑着,朝我做了个鬼脸,“你啊!担心你自己更好。” 我的心放宽下来,瞧着他惟妙惟肖的丰富表情,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噗哧一笑。 “看样子只有白光才有这么大的能耐,能逗得织云笑啊!”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子,打趣地看着我们。我望着他,满脸通红。他眼睛盯着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王说笑了。”白无常轻轻咳了一声,和黑无常退到了两步之外。看着白无常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想着昨天他说要我不要叫他哥哥,我的心里不是滋味。 阎王起身而立,拉着我的手为我把脉,笑着舒了口气。把完脉后,坐在我的旁边,与我十指相扣,根本没有要分开的意思。虽然我挺喜欢,但是当着黑白无常的面,我却不好意思,赧然低头。 “王,当务之急是要让王后的灵魂进入到仙身之中。”黑无常的话从头顶上飘过。我望向他们,黑无常表情严肃地望着阎王;白无常还是微笑着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打趣的神情,看到我望着他,点到即止。看样子倒是我多心在意了。把原本稀松平常的事情变得暧昧。 阎王望着我,叹了口气,说:“织云,你现在的仙身在织云殿中,我们要将你的灵魂输入到你的仙身之中。到时,你就可以在天上人间自由穿梭来往了。” 这是个好消息啊!我听了心花怒放,但不明白他为何还要叹气,不为我高兴吗? “但是,织云……”阎王欲言又止,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要他把话说下去。他沉默了几秒,又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罢了,织云,这事情也应该让你知道。”他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蹲下来抓着我的手臂,对我说:“织云,一旦你进入仙身,你就暂时成为了以前的你——拥有法力的仙人。可是,那只是暂时的。你在这里待上两年之后,你就必须离开,再次进入轮回。到时候经历轮回之苦时,你的仙身会让你痛不欲生。”说到这里,他的眼眶中藏着点点水雾。 我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怔怔地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原来,我还要重复着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在人间生活,然后再在地府待上一段时日。时辰一到又要轮回。 他就是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对我若即若离吧!因为要离去,害怕自己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受到伤害。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呢?他是主宰者,这点都不能做主吗?难道我前世做了让他难过的事情,我必须得受到这样的惩罚? “另外,现在你离进入仙身的时候还未到。如果提前而为,只怕你会在进入的时候难受。”他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又纠结在一起。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无常此时走过来,对阎王说:“王,如果只让王后保有一丝魂魄在此,我们谁也保护不了她的安全。在这仙天和地府,难免会有人想要或不小心伤害王后,到时候后悔就晚了。万全之策只有您帮她神魂合一。我想就算吃点苦头,王后也会同意的。” 白无常的话惊醒了我,刚才的事情已经让他很担心我,还差点有性命之忧。我是不能再让他为我操心了。我反握着阎王的手,对他点点头,表示对白无常说的话的认同。 白无常见我如此,赞许地对我眨着眼睛。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同意的,原来一直叫我“织云”,刚刚却一直称呼我为“王后”,足以看出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王不必为着先前地藏菩萨所说的劫数担心。在忘川河边,王后已经吐出那阻碍仙身合二为一的怨念之核,且感化亡灵,积聚功德。此行不会受到阻碍。”黑无常沉声说道。 阎王听了,沉默了许久,点点头,抱着我,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转个弯,另一座宫殿出现在我们面前。印入眼帘的一片洁白让我眼前一亮。原来在着地府,真有这样明亮的色彩。真好! 这座宫殿有别于之前我看到的森罗殿,也不同于我刚才住的那座宫殿。这座宫殿充满着朝气,白色的砖石点缀着点点七彩流云,煞是美丽。正中间的殿匾上写着“织云殿”,字体透出调皮的感觉。看着这里,我满心喜欢。 阎王并没有过多地在殿外停留,让我看了几秒之后,又急匆匆地走到宫殿里,黑白无常则留在了殿外。 殿里的感觉和殿外的感觉一样,朝气蓬勃,春意盎然。房中间的主色调仍是白色,还有微微的绯红,有深有浅,是朝霞的颜色。房间的各处开着五颜六色不知名的小花,娇艳动人。侧间大门打开,房间里置放着一张大床,和我原来睡的那张一模一样,连上面睡的人也是一样—— 真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衣裙,面带微笑地躺在那里,恬静而美丽。 阎王抱着我径直向那个“我”走去,轻轻地将我放到床边。我偏头一看,这具有着肉身的“我”就在我的旁边。我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织云,这是你的仙身。”阎王微笑地看着我,伸出手掌将我的眼睛抚上。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旁边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而我,似乎与刚才也有所不同,身体更加轻盈,但是精神抖擞。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已经仙人合一了。这神仙的法术,真是不可思议。 阎王从怀中掏出一个雕刻着龙形的青色紧口瓷瓶,瓶子上用小篆刻着“东”字。他倒出一颗金色的小丸子,递给了我,说:“织云,这是东海龙宫里的生命丹,你吃下去,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仙人。但是,这颗丹药刚开始会让你痛不欲生。”我望着他,他也深深地望着我,眼神十分复杂,有期待,有痛苦,如此矛盾。 这颗仙丹就是他昨日在东海龙宫和龙王一起炼制的丹药吗?特意为我炼制的丹药,以此还让自己真气耗损? 他的目光如此澄澈,眼中的企盼和担忧全都传递给我。不能舒展的眉头,不协调地停留在他的额前;关切而浓浓的爱意,随着他的目光喷薄而出。我的心里无比痛楚。不管我遭受到何等痛苦,如果能够抚平他紧锁的眉头,我会是多么高兴啊!我毫不犹豫地接过他手中的丸子,吞了下去。 丸子像是灵物,在我身体的每一处游走。霎时,被它碰触的地方,像是是被火烧了一样。我想要说话,喉咙却如同含着炭火一般,根本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可还没等我想要寻找水时,我的身体却又像进入到了万丈寒冰之中,忍不住地不停颤抖。全身每一处肌肤,每一块骨骼都随之一起激荡,欲罢不能。这种痛苦,像是要把我整个人摧毁,我却只能默默地咬牙坚持。阎王搂着发抖的我,呢喃着,一颗温热的水滴滴落在了我的脖颈中。 我抬头望着他,他的眼中有泪,这是自责的泪水,不能忍受我受到如此的痛楚。我伸手擦去他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却不料身子竟变成一半火热一半冰冷,炙热与严寒之间,我不知道是想要热一点还是想要冷一点。我艰难的抬头望向他,还是保持着笑脸,但是我估计我的笑脸肯定不会太好看。因为他的表情仍旧那样伤痛。我望向他,只觉得他的影像越来越模糊。 8 重雾 谢谢蓝雨的鼓励。我会加油的! 似乎做了一个漫漫悠长的梦。 梦境中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断。 我在云端奔跑,撒落一片欢声笑语。一个穿着华衣的青年男子骑着纯色的白马缓缓而来。笔直的身躯散发着淡淡光芒,举手投足之间有着王者风范,气质高贵、举止优雅。我欢喜地迎上去,我听见自己叫着他——四哥。他宠溺地望着我,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庞,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白马朝天呼啸,打了个响啼。跑过来用洁白的鬃毛蹭我的脸,逗得我哈哈大笑。 哥哥背着我,耳边河水淙淙。我靠在他宽宽的肩膀上,看到眼前的河水被他身上的华衣镀上一层金子般的光芒。 “云儿,醒了吗?”他问道。他的感觉与刚才又有些不同,马儿就在旁边悠闲踱步,和刚才的白马完全不同。这匹白马更加温顺驯良。 “三哥,还背我走走嘛!云儿喜欢三哥背着。”我笑着嚷道。 “好!只要是云儿说的,三哥都会同意。”他宠溺地笑望着我,又背着我慢慢走着。 可这美好幸福的情景突然一下都没有了,我战战兢兢地跪在了佛祖面前,忐忑不安地望着另一名身穿华衣的男子。他比三哥更加沉稳,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望着我,手中的藤条高高举起。 旁边有许多同他一样身穿华衣的男子,其中也有三哥。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三哥呢?一模一样,让人分不清。他们都在为我求情,“大哥,这次就原谅小妹吧!”“大哥,云儿还小,她慢慢会懂事的,这次就算了吧!” 可是大哥却根本没有听到,手快速地落下,藤条打在我身上疼得我捂着眼哇哇大哭,眼角却瞅着大哥。大哥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却狠心又抽了我两下,叹道:“小云儿,这次可要记事。不然下次大哥绝不轻饶。”他后面打的两下轻了许多,我哭着点点头,敬畏地看着他。 突然,在我眼前呈现的是一大片飘落的粉红色花瓣,弯弯曲曲的石径小路上,一位尊贵高雅的男人牵着我的手,呵呵地笑着,再给我讲故事。他眼中全是宠爱之情,像是就算把世间的一切都给我都欣然乐意。我偎依在他的怀中,心里流淌的全是幸福。 再一转眼,他却不见了。阎王出现在我的眼前。气宇轩昂的他身穿黑色的衣袍,与我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他忧郁地望着我,眼神里写完了痛苦。突然,他展颜一笑,朝我张开了手臂,我急急地跑过去,抱住他。他也紧紧地搂着我,生怕我会消失一样。他的拥抱勒得我肋骨生生作痛,但我甘之如饴。 “不可以!”一声大喝,一道银光硬是将我们生生分开。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身穿竹青色衣袍,冷冷地望着我们,与阎王大大出手。 “不要!”我大声喊道,却不料身子没站稳,直至坠入地面。我惊呼,一匹白马愣是随着我一起不顾后果地往下坠。 “织云……”阎王惊慌的呼喊声传来,越来越模糊。 我心一惊,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洁白的床单像是刚才的云端之上,柔软舒服。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回到了现实。 这真是一个漫长的梦,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让我欢喜也让我忧愁。梦中的人会是谁呢?三哥、四哥、大哥?我有那么多哥哥吗?怎么没有看到白无常哥哥呢? “织云……”身旁熟悉的声音轻叹。我转身一看,才惊觉阎王和衣躺在我的右侧,左手紧抓着我的右手。他看样子很疲惫,但是均匀的呼吸又让我稍稍放心。他的眉头紧锁,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梦中的他也是这样,有着任谁也无法解开的忧郁,把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比他紧紧地抱着我还要疼上十几倍。我多么希望他的眉头能够舒展,笑容能够绽放啊! 我的左手轻触他的眉头,轻轻地向外抚去,希望借此能够让他得以安心。一遍,两遍……他的眉头缓缓舒展,我的心底像是在盛开一朵鲜花,满心欢喜。 “织云……”听到阎王的声音,我不由得惊讶,慌忙起身,却不料被他握住的右手又被他拉回,倒在了他的结实的怀中。听到他从胸膛中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我的脸蓦然一下像是被火烧了一下,灼灼发热。 “织云……”他缓缓地低喃,将我再一次拉回现实。我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睛微闭,眉头再次紧锁,嘴里再次哼出了我的名字。 幸好!他还没醒。看样子,他在做梦。梦中的我,肯定又让他担心了。我再次抬手,触摸他的眼角眉梢,眼泪没有缘由的不能自已,涌了出来,滴滴滴落在他的脸上。 “织云!”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忙起身搂住我,为我擦去脸颊的泪水。看着他担心的神情,我才发觉自己又在掉眼泪,忙用手擦干,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的泪痕依旧是泪痕,慢慢蒸干,没有变色。 我抬头望着他,挤出一丝微笑。他看着我,轻轻地擦去我眼角的泪花,再一次把我搂紧。他重重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却让我无比心安。 我爱他!我爱他! 这份感情在我的心里不停激荡,如日出时的太阳喷薄而出,自己无法控制。 织云,他是你的爱人。你的心从来都不会骗你。它为了这熟悉的感觉,已经等待了25年。 不由自主地,我勾着他的脖颈,头枕在他的肩头,幻想着就这样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我心底热爱的人,就在我的身边。即使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我对他的爱已经在我的心底里开始发芽。 “织云,我刚才做梦了,你又走了……”阎王在我耳边喃喃自语,抱我的手又加重了力度。我突然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那样无助,无助得也向我一样,想寻求心灵的避风港湾。 “我不会离开。不会!”我的下颚抵着他的肩膀,头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言语。我不会离开的,我要说笑话给你听,让你开心。我要让你舒展眉头,笑口常开。我就想天天看着你的笑,不会离开,不会! 我的心这样对我说,我也这样对自己说。 “织云……”他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叫的都是我的名字。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我问道,却明显感到他身体一紧,他望着我,目光如炬,久久没有言语。而后,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织云,你是一个好人,很善良,很可爱。” 这什么答案嘛!明明知道我想要了解的并不仅仅是这些。“我昨天做了一整晚的梦,梦到了你,梦到了我有好多哥哥,还有一个男的我不认识,可是,我的梦中却没有白无常。” 他紧张地望着我,听我说完,他叹了口气,说:“这些都是回忆,以后你自然会回想起来。不必急于一时。” “可是……” “很多事情会慢慢让你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做好现在的自己,开心就好。”他拉着我的手,“我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很多事情,也许还没到我知道的时候吧!我点点头,他再次把我拥入怀中。我们就这样抱着,直到月落日升。 ********* 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我这样觉得。虽然看不到阳光,但是今天的我精神抖擞,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朝气蓬勃,我料定今天就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我环视着现在重新属于我的这个新房间。阎王昨天说,可以让我以后就住在这里——织云殿,原本就属于我的宫殿。 织云殿主色调一片白色。这种白色如雪一般,白得干净,白得健康,地面上的白色中带着点点微红,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房间里不知名的小花娇艳地开着,没有因为季节的原因而有丝毫凋落的痕迹,五彩缤纷地点缀着整个房间。让房中更显勃勃生机。房间的陈设和原来那个房间没什么两样,一样简单明了。是我喜欢的感觉。 今天和昨晚的感觉又有着天壤之别。昨天梦到了以前的自己,记忆之门还没有打开。可是今天一大早起床,脑子里感觉被洗脑一般,可是又不彻底。看着这里熟悉那里熟悉,可是却理不出清楚的思绪。就像对织云殿,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 我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记忆中,我似乎来过这里,对于房间的布局和构造熟门熟路,但是,其他的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片断的记忆零零散散,强烈的好奇心再次驱使着我想知道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而我曾经又经历过什么。看着娇艳欲滴的鲜花,我突然想到小彩曾经说过的彼岸花,她说过这种话能够唤起前世的记忆。我决定在房间里种上这种花,恢复我前世的记忆。 现在的我,依照阎王和黑白无常原来的谈话,应该算是神仙了,可以在地府中随意走动了。真没想到地府的工作是这样繁重,待我醒来,阎王早已不在身边。听小彩说阎王掌管着凡人的生老病死,平时就很忙。 白无常也没有露面。他们都各自忙着事儿,我呆在房里无所事事,更是觉得无聊,便想邀着小彩一起去逛逛。阎王原本说要我在房里好好休养,小彩也是这样规劝我,但是我最怕无聊,坚持要出门走走。小彩拗不过我,只好一路跟随。 一路上,小彩不时地劝我回去,弄得我原本兴致勃勃,没走几步已经索然无味。等着小彩一个不留神,我转个弯,和她分道扬镳了。我知道她关心我,可是无聊会让我更加烦闷。真不知道这么啰嗦的小女孩,以后怎么嫁人。 顺着黑白无常接我来地府的路途,我走到了忘川河边。看着时而湍急时而缓慢的河水,我想到了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幡然想起曾经答应那个小女孩的事情还没有像阎王提起,心里十分愧疚。河水里阵阵凄厉的叫声,似乎在责怪我不守诺言。 坐在河边,熟悉的歌声飘到我的耳边。抬头一看,王伯再一次划桨而来。我静静地坐在岸边听着他唱歌。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 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这是一首古诗,唐代著名诗人王维在初隐蓝田南山时所作。王伯谱上独特的我从未听过的古曲,时高时低。听着王伯的歌声,我仿佛徜徉在这条不知名的小溪水中,溪水潺潺,没过我的赤脚;溪水冰凉,如一阵凉风直入我的心田。这青青的溪水,既喧闹,又沉静,既活泼,又安详,既幽深,又素净,它不停的向前奔流,灵气逼人,盎然生意。 不多时,王伯已划桨过来。船上的亡魂在地府官员的带领下有秩序地前往森罗殿。王伯笑呵呵的跳上岸,捋着花白的胡子,随性坐在我的旁边。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他总是那么精神矍铄。我偏头望着他,王伯一脸淡定的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我心里默念着刚才那首《青溪》,让我的心也平静下来。突然明白,世间上最难得的是淡泊的心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乃是大道理。 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也望向河水。眼前的河水不再是一潭死水,碧绿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河边长满了许多绿色的小球根,深浅不一,点缀着这阴沉的地府。即使在丑陋的事物,也会有美丽的一面。 王伯对着湖水,并不望我,悠闲地说道:“看样子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淡然一笑,挽着王伯的手,依靠在他的旁边,像是靠在自己父亲的身旁,有着久违的亲情和安心。想着父母本来的女儿现在肯定也这样幸福地依偎在父亲的身边,说笑谈天,我的心中闪过一丝落寞。 “王后不必伤感,是非与得失,自有它的因果。”王伯身未动,眼仍望着河水,缓缓而道。 “王伯,你也学黑无常和白无常那样使用读心术!那我在你们面前岂不没有秘密而言。”我护住我的胸口,故作生气的样子,大声地说。 “王后误会了,老朽不会使用那种法术。您的眼睛清澈明亮,什么心事都写在里面,不用什么读心术就能明白。”王伯处变不惊,依然笑呵呵地捋着胡须,“而且,我还知道,王后根本没有生气。王后还像以前那样,喜欢装作生气的样子吓唬大家。” “呀!”我的小伎俩被他识破,咯咯地笑着,“我以前很喜欢这样子吗?” 没等王伯回答我,小彩的呼喊声从远处飘来。我站起身,回头望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她。王伯也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我看着王伯的举动,突然感觉在这地府还是不平等的。我本来是要小彩直呼我的名字,可是她死活都不肯改口,说什么主仆就是主仆,依旧小姐前小姐后的称呼我;而王伯也是只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和我亲近;白无常虽然相比之下和我亲密很多,但是却从不肯让我叫他哥哥。 我,只是这阴间至高无上的阎王的王后。 我叹了口气,低头盯着地面,我真得想清楚这以后的日子会怎样过。脚底下的球根引起了我的注意。记得小彩说过,忘川河边每到秋彼岸时会开满如血般鲜红的彼岸花,而现在应该是花瓣凋落,只剩球根的时候。我脚底的这小绿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摩诃曼珠沙华。 我蹲下身,望着这奋力吸取养料不断生长的阴间中唯一具有鲜活生命的花,激动得想要把它种到房间里。而且,我记得小彩曾经说过,这花儿能够唤起原来的记忆。我打断小彩滔滔不绝的抱怨和念叨,笑着对她说:“小彩,上次你送我的那些盛开的摩诃曼珠沙华放到哪里去了?今天把它搬到我的房间里去,好吗?” 小彩望着我,摇摇头,“王说过,这花对王后会有伤害,我已经送还给了地藏菩萨。” “那我和阎王去说说。”现在的我记忆恍恍惚惚,难受得很。我只是想要知道我以前发生的事情,他应该会同意我的要求吧! “佛经有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想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很多事情,早已注定。事情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会解开一切谜团和因果,王后何必如此执着。”站在一旁的王伯忽然开口。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喃喃自语,此句何解?我参不透。望向王伯,他依然淡定,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身外之物,云淡风轻。 “小姐,该回去了。”小彩催促道。 王伯戴上蓑帽,走上前来,将我揽入怀中,轻柔地拍打着我的背脊,对我说:“王后,老朽送您一句话:‘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老朽只愿王后您能快乐地生活着。很多事情,不知道也不会是一件坏事。”说罢,他再次上船,过去渡那些在河对岸已经等待多时的灵魂。 “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 王伯如此洒脱,定是参透了。可是我还没有。生活中的疑团因为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而越滚越大,逼得我不能安然处之,置之不理。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是否真如他所说,一切尽在佛祖的掌握之中,我们只要也只能活着等待这样的注定? 晚上的阴间比较安静,而房间里还燃起了烛光。阴间有了亮光,让我觉得温馨许多。望着摇曳的烛光,蹿动的火苗,串串流出的烛泪,照耀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的心里流溢着阵阵暖意。 9 赏星 各位大人原谅我这只慢慢爬得乌龟阿 谢谢各位对我的鼓励。真的。有你们的关注和留言,偶的劲头足啊~~勇往向前冲,绝不弃坑~~阎王很晚才过来,询问过我是否吃过晚餐,自己坐在一旁的竹躺椅上闭目养神。 看着他疲惫的神情,今天应该处理了很多事情累坏了吧!我昨天让他耗损了太多真气还没有复原,真是罪过。我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望着他的侧脸。他躺着,一脸恬淡,微闭的眼睛柔和安详,眉头已经看不到丝丝不安,微微上扬的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 看到他如此,我不禁开心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喜与悲就随着他的神情牵动和变化。我的手不自觉的抚过他的脸,手指触碰着他薄薄的上扬的嘴唇,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被某人偷袭了。阎王回过身吻着我。他的嘴唇的确很薄,如清风拂过我的嘴唇。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开始时一阵清凉,后来则脸颊绯红,滚烫得得用最冷的水退退热气。 终于,他停下来,一脸笑意的望着我,我早已羞得无法言语,不敢再望他。这是我的初吻啊!就在我毫无知情的情况下没有了。我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哭闹?还是说我们再来一次?干脆装晕吧。等等!不行,如果那样的话,他可能会信以为真,担心的。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他依旧含带笑意望着我。我又一次心悸,再不敢抬头看他,又羞又恼。淡淡的吻痕还似有似无的停留在我的嘴边,提醒着我,让我回想。 “织云。”阎王抱着我,俯下身看着我。我忙捂着脸,心里怦怦直跳。他拉开我的手,低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心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是否已经接受了我,可是你真的是我的妻子,我最爱的人。我为刚才的事情向你道歉,情难自己,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我听了,不禁窃笑。明明是我主动吻他,可到头来道歉的却是他。虽然我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醒来,可是这个吻我也是欣然接受的。 这个阎王,还真是可爱。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笑意,定定地望着我,黑亮的眼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他趁我不留神,又偷袭了我的脸颊,而后深深一吻。这个吻细碎而缠绵,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思念和爱意都告诉我。吻后,他再一次抱住我,像是怕我再一次不理他。 “你准备这样抱着我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我会喘不过气来。”我笑谑道。虽然被他抱着的感觉很好,但是一直保持着一个相同的姿势,我的身体开始有点酸痛了。不明白神仙怎么也和人一样腰酸背痛,或者,我还根本不具备做神仙的资格,还没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松开我,双手却抓着我的双手,笑着望着我,笑意深深地落入到了他的眼眸。见他如此,我不禁也笑了。快乐的确很简单,望着喜欢的人开心自己也会随着一起快乐。 他拉着我一起坐下,看着他黑如漆星的眼眸,我突然很想看星星。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跟他说,他拉着我站起,走到织云殿的后方一挥手,一张门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好奇地望着,他笑着扬眉,神采飞扬,“织云,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吧!” 这么了解我心里的想法?肯定是用了读心术!哼!我瞪了他一眼,噘着嘴不理他。 “怎么?不想吗?以前你很喜欢看星星的,特别是像这个时候。” 他一脸无辜,看样子是我冤枉了他。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愧疚地说:“我以为你用了读心术。我刚才就想和你说这个的。” “织云,在你面前我都不会是用读心术的。你根本不喜欢这个法术,连学都不学,我怎么会不尊重你呢!”阎王敛住笑意,郑重地说,“不仅是我,大家也会自觉地在你面前不用。” “可是……”我硬是把接下来的话吞了下去——黑白无常就在我面前用了读心术。这件事情先记着,下次可不饶他们了。 “怎么?不想去吗?” “不是。”我忙否定,“我能去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以的。”阎王微笑地牵着我的手,走到那张门前,“这是通向人间和天界的门,以后你可以随意从这里进出。” “真的?”我有点不敢置信。今天只是在地府走走都受到了小彩的限制,这下说我能够随意进出。会不会明天又变卦啊! “真的。”阎王一脸和煦,无比温柔的望着我,点点头,示意我打开门。 我兴奋的打开门,哇!真的是人间,我向往了很久的人间。鳞次栉比的高楼华灯初绽,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这真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凡间,我不愿离去的红尘。 想到这里,我眼眶一红,却又怕被阎王看到,连忙仰头,望着他微笑。但心里的落寞与痛苦却清楚地落在了他的瞳孔中。 “织云,我们去你曾经生活的地方看看吧!看看和你生活了多年的父母吧!”阎王宽慰的搂着我,对我说。我心里一阵暖意流过,他还是懂我的。 ********* 他带着我飞在空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我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来到我倍感熟悉,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家。 我们两人趴在窗子上看着房间里的温暖的一家人。父母和“织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感觉是那样的温馨。这里曾经是那样的熟悉,亲切的话语和笑声曾那么真切地在我身上发生过。可现在,一切都成了回忆,我一个人的回忆。 我终究只是个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思念和眷念。不觉,我已泪眼朦胧。 阎王在旁边紧握着我的手,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在告诉我他会时刻陪伴着我。“要不要进去看看?他们看不见我们的。” 我摇摇头没有同意。我没有把握到时候我会做出什么举动,或许来个借尸还魂,重温一下家庭的温暖;或许就依恋的留在这里,再不愿离去。 观望再三,在阎王的催促下,我不得不离去。一步三回头,我泪如雨下。 爸爸妈妈,你们要幸福的生活着,安享天伦,长命百岁。 夏织云,你也要幸福的生活着,孝顺父母,快乐平安。 ********* 阎王见我伤怀,没有多说,牵着我飞到了一棵粗壮的百年银杏树上。枝繁叶茂的大树并没有因为是冬天树叶凋零。我不禁好奇,问道:“为何在这寒冷的季节,他依然茂盛的生长呢?” “这是棵已经成仙的老银杏树了。他的寿命可长着呢!今天看到你来,他特意生长出叶子。”说着,阎王摘下一片小扇子般的叶子,又变戏法般掏出一堆白果,“银杏树是树木中的大熊猫,这是它的果实。” 我尝了一颗白果,糯糯的,味道很好。我又伸手向他讨要几颗,他神秘地说:“你如果说这些白果很好吃,银杏树神会高兴地抖抖手臂。” 我不信,大声说道:“这些白果真好吃。”不料,大树的树叶果然开始抖动,刷刷地响。我讶然,看着他一脸笑意,问:“是不是你施了什么法术?” 他听后笑意更浓,“还是这么聪明啊!” 看着他开怀的笑容,我禁不住也随他一起开心起来。我们相互依靠着,望着天上调皮闪烁不停的星星。静谧的暗夜,晚风轻轻拂过,一轮圆月格外明亮。在这样幽静的夜晚,我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王伯的话对我而言很受用。放下,不禁会让我自在,更会让身边的每个人都舒心。 阎王望着灰色的苍穹,静静的,不多言语。云卷风舒在他眼中也是那样平静。他应该和王伯一样,都已经是得道神仙了吧! 突然,我平静的心里划过一道痕迹,揪得我的心漏了一拍。我一惊,急急抓住了阎王的手。再一细听,似乎有人在呼唤我,轻轻地,一声又一声。 “没事,是嫦娥在叫你。”阎王拍着我的手安慰道。 “嫦娥?”我望着天穹中的那轮明月,它璀璨的银光照耀着整个大地,让世间万物披染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在那里,真的有传说中的月宫?真的有美丽迷人的嫦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白玉盘。发光的月亮上,阴影飘动。记忆中,月宫中的嫦娥仙子翩然而至,仪态优美,气质高贵。我站起身,银杏树随风摇曳。望着月宫,我双手并拢放在嘴边,对着那儿大声地呼唤:“嫦娥阿姨!嫦娥阿姨!” 她是寂寞的。在世人忙碌的白天,她只能蜗居在广寒宫,不能与太阳为伍。在夜晚来临之时,她只能在广袤而冷清的苍穹翩翩起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了解她眼睛中的孤寂,就像她明白我的痛苦一样。 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藏在我灵魂里的意识吗?前世的记忆吗?嫦娥阿姨,为何我叫她阿姨? 耳边只有微风轻轻吹过,伸手一抓,什么都抓不住。 “夜摩,彼岸花真的能唤起一个人的记忆吗?”我抬头望着阎王,问道,又像是自己在喃喃自语。 阎王惊讶地望着我,“你记起我的名字了?” 我重重的甩甩头,这记忆真是让我痛苦,记得一部分,忘记一部分。阎王的名字?我刚刚叫他什么?“夜摩。”我小声低语,这是阎王的名字。 “织云,你的记忆正在恢复,不需要靠着彼岸花的力量。” “我很想早点知道我原来的记忆。我这样很痛苦。”我苦恼极了。这记忆支离破碎,不能拼凑完整。 “很多事情,不是你知道了就会快乐的。也许很多事情的真相会让你难以接受,痛苦万分。慢慢恢复的记忆会保护你不难过、不受伤。我只希望你的记忆中保留着最美好最快乐的事情。”阎王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阴郁,语气也沉重许多。 看着他这样,我无话可说。这话王伯也说过。他是不会伤害我的,说这话肯定有依据。好奇杀死猫,越是好奇的事物越容易让人失去很多。也许他不愿我失去现在拥有的快乐吧!千万句话卡在喉咙中,难以言语。面对他对我的好,我只会感受着,却从不为他分担什么。这次,就让自己痛苦吧!在慢慢的回忆中开心的生活,回报他对我好。 “过几天有时间,我带你去广寒宫陪陪嫦娥吧!” “好!”温柔如他,知我如他。我靠在他身上,笑了。得以如此,夫复何求! 月光如水,温暖了世人,也温暖了我的心。微风吹过脸庞,吹过我心底的不安。夜色茫茫,有着一个幸福的我,应该还有着一个幸福的他吧! 10 愧疚 又是忙碌的一天。 阎王很早就出去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要要小彩陪我围着宫殿走走。走了一圈,却看到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森罗殿和织云殿附近的鬼魂或者神仙,个个循规蹈矩,怡然自得。碰到人会有礼貌的面带微笑打招呼,态度谦卑诚恳。他们看到我的到来,更是立在路旁,恭敬地打招呼,待我走了之后方才动身离开。 这样尊贵的礼仪,真是让我极度不自在。听到他们尊称我为王后,我想我也要时刻顾虑到自己的形象,好歹也做个像样的王后。 高处不胜寒。这王后啊,也不是什么好当的角儿。 而且,他们个个都有事情做,我只是一个闲人呆在这里,无所事事。难道我真的只是一个花瓶,专门为了阎王摆看的吗?或者,我只是像古代的皇宫,专管后宫,不理朝政?可是,我也没有看到阎王有何三妻四妾,他也不是帝王般,等待他的是一个国事繁忙的朝廷。 正当自己苦恼的时候,前面一身月白长袍的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还没留神,已经撞到了他宽阔的胸膛上。我揉了揉微微疼痛的鼻子,懒得抬头。在这地狱,也只有白无常会这样做了。看样子他今天休息,没看到他穿着平时那身雪白的上衣。 他俯下头,带着好奇的目光望着我,对我的反应表示疑问,“织云怎不好奇是谁撞了你呢?” 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点缀着点点星光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亮得璀璨生辉。他依旧一脸笑意,和我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织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好想你啊!” 我心里涌上一阵不安,没有缘由的,莫名其妙的躁动狂乱,慌忙推来他,后退几步。 白无常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望着我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尴尬无比。 “对不起!哥哥。”许久,我的心才平静下来。脑海中闪过一些影像,却什么也不清楚,模模糊糊的。我长长的嘘了口气,上前握着他的手,满怀歉意地说:“到我那儿去玩玩吧!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白无常朝身后望了望。我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黑无常无声地站在一旁。他属于黑色,黑色也融于他。在黑暗之中,他似有若无,若不细心根本发现不了他。 “黑无常,你好!”我朝他打了声招呼,“上我那儿坐坐吧。反正你们今天也休息。”想到休息,我猛然想起他应该和白无常一样不用穿工作服的,再细细一打量,他黑色的衣袍下点缀着七彩流云。只是这鲜艳的色彩太少,不细心看很难发现。 他一直一言不发,正在我担心他不会同意的时候,他点点头,同意了我的建议。 “小彩,我们走吧!”这小妮子还真是有意思,黑白无常没出现之前一直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这下有外人在场他倒是鸦雀无声了。回头一看,小彩安静地走在黑无常的后面,与他保持着两步之内的距离,偶尔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黑无常不苟言笑,低着头默默地走着。 我挽着白无常的手,高兴地在前面走着。白无常的手僵住一会。抬头一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还有几分忧郁。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和他亲近一些,他都是这样不自然。是不是真有什么隐讳的难言之隐,或者这地府还像古代男女授受不亲。 为了表示款待他们的诚意,我特意沏了一壶上好的茶给他们以尽地主之谊。据小彩说,这茶叶是仙界少有的四大名茶之一——天山雪。人间就更不用说了。小彩告诉我时,说得绘声绘色。这茶叶是掌管天山的雪之女王在山顶特意亲手种植的,吸取日月之精华,雪之女王之仙气,是白雪皑皑的世界中最娇嫩的一点绿意。这种茶产量极少,十颗种子有一到两颗成熟就算是好收成了。茶叶必须在每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时节采摘,而且今年采摘的茶叶必须今年喝完。不然茶叶会自行消失于空气中。这样的名茶,雪之女王金贵得甚少送人,除了玉帝和王母,各路神仙向她开口都吃了闭门羹。 我也很喜欢这茶。听着名字我就已经很喜欢了。沏上来一看,更是了不得。碧绿色的小茶叶漂浮在杯中,旋转着,似乎在跳着一曲妖娆的舞,无色透明的水也浸染着层层的淡绿,似乎给它了一个广大的舞台。喝一口,清香无比。这清香不仅仅在口中,更弥漫到鼻中,身体中,让你惬意的感受着那片片茶叶的动人舞姿,自己的心也跟着旋转、舞动。 黑无常啜饮一小口,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微笑,这是对这天山雪最高的评价了。白无常品着茶,啧啧称赞,“我们也只有托织云的福才能品得了这样的好茶啊!” 听着他的赞美,我的心里暗暗窃喜。 “看来王又特意去了一趟天山求雪之女王赐茶。”他接着说道,见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忙解释说,“那雪之女王很难应付的。因为织云你那时候最喜欢喝这种茶,玉帝和王母虽自己爱好,但疼爱你也倾尽所得都送给了你……” “小白!”黑无常呵声制止了白无常的话,白无常也觉得自己失言,端起茶一饮而尽,讪讪地不再言语。 我闻言,轰然呆住。我原以为,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只是陌生的,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让我的惊讶多于其他。于这个仙人的世界,我到底还是了解太少。短暂不全的记忆让我只记得我必是阎王身边的王后,而忘记去求证自己究竟会是谁。玉帝和王母生活在天庭,那我必定也曾生活在天庭之中,可是我到底天庭中的谁呢?送给玉帝的茶叶为何我能够喝到,还因为疼爱,把这金贵的茶叶都给了我。而且阎王为了我又去求着别人赐茶。 这一切,到底是怎样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痛苦的捂着头,心里隐隐作痛。想着还不知道的记忆,想着他为了我去求别人,心里除了翻着阵阵痛楚,说不清道不明。 见我如此,他们更是不敢再多言语。我本想向白无常求证,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是不会再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我的过去,他们讳莫如深。 原本开心的一次聚会,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黑白无常安静地离去,小彩扶着我躺在床上休息。可是,我的脑海里不断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象,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见这样不能静心,我本能地坐起来,两腿盘坐,手放在胸前,握成一个心型,心里默念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 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我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也不去多想自己为何能够这样流利地念出全文。额头上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留下,我也顾不上去擦,只是一遍一遍的念着,直到心平气和,吐气如兰,方才罢休。 我的过去,是一团谜。我找不到答案,直到答案的人也不告诉我。他们是在保护我,可是却让我难受。我的过去是不是曾经经历过不好的事情,使得自己难过,他们伤心。所以他们一齐决定将此隐瞒,就此忘却。 可是,那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既曾发生,何须害怕。若是害怕,当时早已不能承受,何以等到如今? 又或者,这份痛苦的记忆,便是我开始轮回之行的源头?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我从人间返回阴间的生活。这几天的往事一幕幕的出现在我脑海中,我也终于知道为何我今天见到白无常的反常反应了。 ——我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我最不能忘记的人。 今天见到白无常,我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我似乎看到那个人——那个陪伴了我多年的我喜欢的那个人哀怨地望着我,责怪我忘记了他。 他的模样依旧不清楚,可是那隐隐绰绰中不真实却似是真实的痛苦和失落,像一把利剑直刺我心,让我疼痛无比。 我不该忘了他啊!在人间,他是那样温柔地陪着我,开心的时候陪着我笑,伤心地时候握着我的手安抚我。我到了阴间,他也一并追随。我怎能因为觉得阎王倍感熟悉,加之对我的好,我就这样轻易忘记他了呢?虽然我从未看清楚他的长相,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我的脑海中抹杀啊! 夏织云,这叫做背叛! 在梦境中,你看着他,暗暗发誓和他厮守终生、白头到老,你可曾记得? 他带给你的安心和快乐,你可曾忘记? 你怎么能够因为现实中出现了真实男子的陪伴,就将他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呢? 这是背叛!你是爱情的背叛者!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随空气蒸干,眼中的泪水却顺着眼角滴向鬓角,浸湿了丝丝发缕,刺痛了我的心。 可是,我的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呼喊::“不要背叛夜摩!不要背叛夜摩!” 夜摩——这地府的统治者,高贵的阎王。他为了我忍受了那么多,在这里等待了我二十多年,尝尽相思之苦。他喂我饮血,不想我受到一点伤害。他心里承受了再多再大的痛苦,也不愿看到我难过。我怎能这样对待他呢!心里想着一个人,还面带微笑的和他谈情说爱。如此卑鄙! 况且,我曾经答应过他不会离开,会永远陪着他。我怎能对于一心一意对待我的他如此泰然处之呢!我的心里阵阵愧疚,如针芒扎在我心底的最深处。 “织云!你怎么哭了?”不知什么时候,阎王来到了床边,抱起躺着的我,温暖的手指拭去我脸上的泪痕,“谁让你难过了?还是不习惯了?” 看到他一脸的担心,我控制不住,趴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内心的挣扎,像两只巨大的手拉扯着我的心,分裂开来,疼痛难耐。 他没多问我原因,安静地抱着我,轻轻拍抚着我的背。 哭累了,我望着他,抽噎着。他有丝好笑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洒下一片温柔和明亮,“我们织云很少哭的,今天是为了什么事情伤心呢?” 看着他依旧如此对我,我心里的负罪感如大山压迫着我,我哭红的眼眶中再次涌出泪光,“夜摩,如果我在喜欢你的同时心里藏着一个人,你还会喜欢我吗?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 他震惊地望着我,抱着我的手臂箍得我紧紧的,透着阵阵凉意。我闭着眼睛,等待着我最不愿听到的答案。是我奢求了,自己首先不忠,却还无理地要求他人。 突然,他薄而冰凉的嘴唇吻上我的眼睛,睫毛上的泪花似有似无的点缀在其中,让我的眼睛一片凉意。我睁开眼睛,对上他黑亮的眼珠,等待着他的答案。心里有太多的话无法说出口,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期待。 他望着我,嘴角划出一个弧线,笑着拥我入怀。“会的,织云。最起码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而非他。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靠在他肩头,泪眼朦胧。幸福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后背,我也任它们流着。他不仅是玉树临风、气质高雅的阎王,更是一个有着宽宏大量、博大胸怀的好男人。 11 嫦娥 终于可以去看嫦娥阿姨了。 今天,阎王早早的处理完公事,坐在我房里陪着我等待日落之后,夜晚的来临。我们打开着那张通往外界的门,看着忙碌这一天的人们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日落西山晚霞满天的美景。 看着那满目的绯红慢慢变成深红,看着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我的心里回荡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样想要伸手握住,拢于心间。那轮红日,是我的依靠,我最依赖的一份感情。 感情的积淀,就在那一刻突然来临,又突然想要喷薄而出。 “夜摩,红日好美!”我叹道,伸出手看着那片红色置于手间。 阎王未多言,伸手揽我如怀,陪着我一起注视着光明的褪去,黑暗的来临。大自然的一切开始笼罩在一片深蓝色之中,苍穹中依稀可见流云漂浮。 当喧嚣变为沉静,当繁华变为平淡,我俩还是那样互相依靠着。虽不言语,但心里充溢着美满,幸福流淌于心间。 我突然觉得,繁华似锦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真正拥有的,是相爱的人陪伴在身边,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今天的月亮娇羞地迟迟不肯露面。我有点急切,几欲张口却又觉得自己性子过急,阎王见状,笑着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嫦娥阿姨知道你会去造访,特意在梳妆打扮呢!” 我笑而不答。世人都说月宫嫦娥美如仙,我想她不用打扮都会很漂亮。 明月终究还是露出了小月牙,我迫不及待地催着他带我上去。 月宫的嫦娥阿姨,我来了。 ********* 月宫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白如雪,亮如星。这里到处仙气弥漫,淡淡的桂花之香若有若无。一尘不染的石桌上摆放着糕点、茶具。看得出,嫦娥阿姨很用心的装扮着。但是,不管它如何美丽,这一片素色的白,都掩饰不了她的落寞和孤独。这里难得听到一点声响,毫无生气。人的心随着孤寂的环境慢慢冷却,觉得丝丝寒冷。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细小的动作落到了阎王的眼中。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坐在了石椅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他手掌中的传来的暖意,我的心热腾起来,给他一个感谢的微笑。 一串清脆的笑声从远处飘过来。我循声望去,一袭白衣落入眼帘,嫦娥仙子翩然而至。 我呆呆的望着,竟忘了言语。她真的很美,在这仙界人间,任谁都比不上。她美如芝兰百合,明眸皓齿,钟灵毓秀。丰姿高雅,清丽飘逸。这样的美丽,像我这女子都忍不住感慨,不敢与她同处,仿似她的美太过,定会折伤自己一般,内心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如若男子看了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 可是她眼角眉梢的憔悴和哀愁,生生地将我的心揪得痛起来。这广寒宫寂寞,她更寂寞啊! “织云!”嫦娥用手中的团扇轻轻拍打了我的头,而后笑着望向阎王。她白皙的脸庞中,黑亮的眼眸更显光芒,苍凉一瞬即逝。 “阿姨莫见笑,她每次看到你都是这样,你也慢慢习惯吧!”阎王也是笑意盎然,摇了摇我的手,指了指我的嘴角。 我闻言,更是不好意思,慌忙擦嘴,生怕真有口水流下。没想到这一举动引起他们更大的笑声。 我更是尴尬得很,讪讪地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头埋得低低的,不想看他们。 “时间过得太慢,我等织云的到来都已经等了25年了。”嫦娥感慨道,唏嘘不已。 25年,对于世人是一段漫漫长的岁月。可是神仙长命百岁,25年何其短,她怎会说是日过得太慢?再转念一想,心里落入些许难过。她的孤寂如同这月宫一般,或许她在此真是度日如年。 广寒宫,宽广之地尽是寒素。 我默默地将这桂花糕塞入口中,却感觉这桂花糕入口即化,吃完之后口齿留香,不禁又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慢点!”看我吃得这样欢欣,阎王沏了一杯茶递给我。淡淡的桂花香留口余香,沁人心脾。 “嫦娥阿姨,这糕点真好吃,是您自己做的吗?” 嫦娥微笑地朝我点点头,擦去我嘴角的细碎糕点,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马上又在笑中转瞬即逝,“只有织云来了,这广寒宫才有生气。” “嗯!”我胡乱地擦了擦嘴,端正坐好望着嫦娥,“我很喜欢嫦娥阿姨。只要夜摩说可以,我就天天来。” 阎王听了,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对嫦娥说:“阿姨,你瞧!她这又是在说我坏话了。若是旁人还真以为我禁足,不许她外出。”话说完,他转目望着我,“你可不许诬陷我,待会儿当真以为我如此做了。” 他的眉目中藏着淡淡笑意,我亦莞尔,“很怕被责罚吗?” “当然。你人缘太好,很多人都帮你的。”他一脸认真,可眼中的笑意不淡反浓。 我咯咯地笑着,“那银杏树老神仙不知道会不会第一个帮我?而且,如今你可在月宫,而我是嫦娥阿姨的贵宾,你要悠着点噢!” 嫦娥笑嗔了我一眼,“你啊!还是这样调皮。不知你今天能不能留在我这里,陪陪我这孤单的老太婆呢?” “嫦娥阿姨说笑了,你可是我见到过最美的女子,怎么会是老太婆呢!”我伸手挽住她,撒娇地说道。我对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像是身体里的血液找到了亲人,血脉般的亲情。 “你还没回答我是否同意呢?”嫦娥笑着问道,“不知道我这你眼中的美丽女子还有没有这份魅力?” 嫦娥打趣的问话引得我掩口笑着,可我的目光却瞟望着阎王。并不是我担心他是不是同意,只是我觉得这事情要征求他的同意,这是我对他的尊敬。一如他平时懂我一般。虽然我还未恢复记忆,可能不像以前那样知他懂他,但是,能够为他做的,我定当竭力。更何况,这只是一个眼神便可传递的事情。 阎王笑看着我,点点头,起身站立,“阿姨,时间也不早了,小侄先行离去。织云就拜托你了。” 嫦娥笑着点头,嘴唇微动似有话说却未说出口,她低垂着头,像在思索着什么。 “你不可太调皮。”阎王将我的碎发拢于耳后,手指若有似无地碰触着我的脸,让我脸颊立刻腾红。他轻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自他眼中流泻出的柔情蔓延到我的整个身心,缠缠绵绵,酥酥麻麻。 正当我们相看两不厌之时,嫦娥缓缓开口,“夜摩,你有空替去看看雪依。”她的叹息声中夹杂着许多的无奈、愧疚,“我知道,要你去看望她有点不尽人意,但是我又不能走出这宫闱,她又不能来……”只见她幽长的睫毛下泪光盈盈,珍珠闪动。 “我会的,您放心。”阎王安慰道,“他很好,您不用担心。前阵子我去过她那里,她托我代她向您问好。” “是吗?”嫦娥的严重蓄满泪水,见我望着她,忙低头拭泪。 趁嫦娥擦泪的瞬间,阎王突然拿起我的手,在我手心处留下一吻,“明天我来接你。” ********* 待阎王走了之后很久,我的脸都是潮红,心怦怦跳了很久才恢复平静。嫦娥带我四处逛逛,我都没有留心看。脑海里只不断地在想着他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嘴角边似有似无的一丝微笑。 “织云小姐!”广寒宫不正常的传来男子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回归到现实中。抬头一看,一位中年男子手拿斧头,伫立在桂花树边。这男子英气逼人,眉目间的哀怨和嫦娥竟是如此相似。他比嫦娥更加忧愁,眉飞入鬓下的皱纹便是最好的证明。 “吴刚叔叔,你好!”口里不经意奔出了他的名字。我心中了然,他便是那终年要在这砍伐桂花树的吴刚。 他听到我的称呼,微微颔首,面上含笑。嫦娥并不介绍,似乎我们就认识了多年一样。她怔怔地看着吴刚,似乎这每天的相守相望都不够。 “我在这里等待织云小姐多时,桂花酿也已埋藏了25年之久。今天喝,肯定别味风情。”吴刚转身,拿出小铲子在桂花树后挖掘了一会儿,变戏法般地拿出一坛酒。揭开酒盖,扑鼻的香味弥散了整个月宫。 肯定是好酒。我心里暗叹。吴刚走到一旁的小圆桌,倒了四杯酒。我也忙跟过去,迫不及待地坐下,端起了酒杯。 清冽的酒香萦绕在我的鼻尖,盘旋徘徊,久久不散。我沉浸在这酒香之中,竟不想自拔。 “共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这话一点都不假。 而我,来到这个陌生的新环境,第一次得以品尝美酒佳肴,是在这月宫。地府中不仅终年阴沉,更是压根没闻到过酒香。 我轻啜一口桂花酿,闭目细细品味。比起刚才的桂花茶,这桂花酿更让人激动。淡淡的桂花香,淡淡的酒香,和在一起,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清香。玫瑰无此清冽气韵,梅花逊其温暖宜人。一杯酒下肚,余香仍弥漫空中,袅袅不散。而唇齿之间,已经被这香味层层包围,连呵出的气都带着桂香。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我无比感慨。世间上也只有这桂花和兰花有着这份高洁和清雅。春秋时分的花儿,摒弃了俗世,才能开得这般让人喜欢。 吴刚微微点头,对我所言表示赞同。嫦娥则指着从前方跑来的一团白物,抿嘴而笑,“这酒香扑鼻,等会儿肯定还会有人赶过来凑热闹。” 那团白物灵巧的跳到我的身上,温顺地舔了舔我的手。原来是月宫中那只负责捣药的玉兔。我抚摸着它洁白光亮的兔毛,将酒杯放到了它的嘴边。它欢心地伸着舌头舔舐着。 我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嫦娥。此时的她正望着吴刚,深情却带着绝望。许是感觉到我在看着他,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我也觉得不好意思,自顾自地喝起来。 吴刚大笑一声,站起身,对我说道:“这广寒宫甚少有人来,只有织云来了,我们才觉得有朝气。这桂花酿本就是欢庆团圆之酒。今天,我们在此举杯,欢迎织云的到来。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更多一些。”说完,一饮而尽。 我微笑地端起酒杯,望着他们,刚才的尴尬气氛在吴刚的举杯之中一扫而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我也一饮而尽。 嫦娥优雅地抿嘴小饮一口。看着旁边没动的酒杯,问着吴刚,“若说要到也应该到了啊?” 我这才惊觉吴刚到了四杯酒。我们三人的酒杯已经空了,还有一杯桂花酿独自散发着淡淡清香。 吴刚刚想接话,就听到远处传来笑声,声音由远及近,“小织云上天了,怎不叫上我一起呢?吴刚老儿,若不是这桂花酿的香味,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开动了。看来,你还是很偏心啊!”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一似人非人、似猴非猴的仙者驾云而来。还没坐定问候,他也不管那么多,端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地饮起来。喝完一杯,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转个身坐在了石椅上,翘着二郎腿,望着我。他一脸慵懒的笑容,春光明媚,琥珀色的睫毛下,同样琥珀色的眼睛波光荡漾。 “想来小织云应该不记得我是谁了。按照惯例,首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他清了清嗓子,我连忙接过他的话,“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的名字如雷贯耳,他的名气举世闻名。若是真不知道他是谁,我想我枉在人世走一遭了。 “原来小织云知道。”孙悟空挑眉,一脸粲笑,琥珀色的眼睛如酒杯里的美酒轻轻摇曳,“世人总爱那样称呼我,不过——我自己也挺喜欢这个称呼。” 我扑哧一笑,这个被如来冠以斗战胜佛的尊者,得以金蝉子和如来的点化,应该已是得道高僧。如今看来,还是这般顽劣。那样漫不经心的微笑,慵懒的表情,却全都是真性情。 “小织云,你什么时候去天庭呢?耀辉可在那里等了你很久,眼巴巴地望着你回去呢!” “耀辉?”我喃喃自语,这个人会是谁? 见我如此,孙悟空恍然大悟,“原来小织云还没有记起所有的事情啊!也罢,也罢!终有一天都会恢复的。若是你以后去天庭也顺带叫我一声,我正要会会那玉帝老儿,也为吴刚讨讨好。” 12 原委 “嫦娥阿姨,耀辉是谁呢?”也许怕孙悟空乱说话,嫦娥马上把我带离了那儿。来到广寒宫的正殿,我急忙询问。 “织云,耀辉是太阳神,玉帝唯一的儿子,也是你的亲哥哥。”嫦娥将我额前的碎发挽入而后,冰凉的手指透着寒意,略略发抖。 “哥哥?太阳神?”我的脑海中想起我昨天做的那个梦—— 我在云端不停地奔跑,马儿在我身边随行,华衣男子在身后微笑的跟来,折射出万丈光芒。他喊着我:“云儿,慢点!慢点儿!”我脚底下绊到了什么物体,向前一跃,竟从云端笔直地往下掉,马儿转身也冲向地下…… 会是他吗?我一个寒颤,嫦娥手也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我是谁?” “你是玉帝的女儿,掌管天宫中云彩的仙女。” 我是仙女?玉帝的女儿?为何又是阎王的妻子,地府的王后?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望向嫦娥,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她忧伤地望着我,手在我额前拂过,像是在感应什么,“织云,很多事情你会慢慢记起。你已经做梦梦见过耀辉了——就是骑着白马的男子。他很想你,等到时机成熟,他自然会去看你。” 我呆呆的听着,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生活中的人和物都是我梦中模糊的影像,连我自己也是。 原来,我对夕阳西下之时太阳的热爱,缘于那不可断灭血脉亲情。我当时只叹自己是想念人间,现在才明白全然不是。 耀辉,我的哥哥!那普天之下照耀世人的太阳神,是我的哥哥! 他背着我走在潺潺的河水边,宠溺而祥和。他是我的三哥。不对,我也叫他做四哥。这是为什么?似乎我还有许多哥哥,难道传说中的太阳十子真有其事?我将心中的疑惑说给嫦娥听,她眼中竟泛泪光,“织云,你的确有十个哥哥,十个疼爱你的哥哥。” 我轰然呆住。那高高在上的玉帝和王母是我的双亲,太阳十子是我的至亲。那如此说来,我现在也只留有一个哥哥。 世人传说,太阳十子顽劣暴戾,刚愎自用,飞扬跋扈,后羿委以天命除之。自此,人间安享太平。后羿求得长生不老之药,本想和嫦娥双宿双栖,岂料事事难料,嫦娥独自偷得灵丹却自觉无颜面对后羿,到了凄苦的广寒宫。 人间的凄美传说,此刻听来是那样的刺耳与灼心。那在佛像前斥责我的哥哥难道真的是世人描写的那样吗?为何我在他们眼中看不出半点? 我突然觉得万般难受,却又想起一人,问道:“那雪依是谁?他在哪儿?”刚才嫦娥还要阎王去看望他。 “雪依是我的女儿,我和后羿的女儿。她住在天山顶上。”嫦娥苍白的脸上毫无一点血色,大大的眼睛涌上两颗晶莹的泪珠。 “雪之女王!”我惊呼。就是阎王为我讨天山雪的雪之女王——她竟是嫦娥的女儿。 “为何嫦娥阿姨不能自己去看她?她又为何也不来看您呢?” “织云,你千万别为我要夜摩去看望雪依而耿耿于怀。我们都不能去看望彼此,玉帝下了谕旨,我们终生不能相见,就像我和吴刚终生不能结为夫妇一样。”嫦娥的眼中竟是无限的悲凉和绝望。 “为何?”我喃喃开口,心里堵得难受。 “因为,这是宿命!”嫦娥艰难开口,话一说出,自己难受得眉头紧皱。 “织云,其实你应该叫我姑姑。我是玉帝的妹妹,当年天庭之中最美丽的仙子。”嫦娥斜倚轩窗,望着远方——吴刚伐桂的方向,幽然开口。她面容沉静,眼中的落寞流洒一地。我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个悠长而伤感的故事。 “当年,我是天庭中最美的仙子,受着玉帝的宠爱。玉帝只有我这一个妹妹,对我疼爱有加。王母更是把我当作亲妹妹。吴刚本是负责守护南天门的将领,我和他情投意合,曾当着月亮许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诺言。可是,还没等得及我们把这事情禀告玉帝时,他就当着大臣的面,将我指婚于后羿。吴刚只是众仙家中的无名小辈,而我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反对。”嫦娥摇头叹息,眼泪沾满了我递给她的丝巾。 “后羿叹于我的美艳,对我也很好。我想着事情已经如此,就放下对吴刚的爱吧!我全心全意地做着后羿的妻子,只是看到月亮会怔怔发呆,泪如雨下。吴刚依旧守护着南天门,只是不再言笑,沉默低落。我知道此生是对不住吴刚,可却无法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 “不知道后羿是从哪儿听到了别人的闲言闲语。他多疑且小气地认为我和吴刚仍旧藕断丝连。特别是看到我随身携带的手绢上绣着一轮圆月,更是怒不可遏。正逢此时,天篷元帅规劝他要相信我的为人,怎料他四处散播谣言,说天篷元帅馋涎于我的美色。之后的一次,他与天篷元帅再次争吵并大打出手,惊动了玉帝。玉帝无奈,责罚后羿,将他贬于人间。可怜天篷元帅因我之事受到了牵连。” 嫦娥悲凉的望着,月光如水,冰凉地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孤寂和痛苦,清楚地刻在她的眼中。 我的心里堵得慌,没料到这天庭之中也有包办婚姻,就算是玉帝疼爱的妹妹,亦不能躲过这份悲哀。 “当年,我为了表示对他的忠心,毫不犹豫地随他一起下凡。就算吃苦,受尽责难也无怨无悔,还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雪依。可此时的他,心胸比以前更加狭隘,内心充斥着恨——对我的恨,对吴刚的恨,还有对玉帝的恨意。我偶尔过多地贪恋望天,他也会发牢骚,甚至动怒。在我毫无知情的情况下,他私自找人造了十支金箭,准备谋杀你的哥哥们。” “啊!”我惊叫。我的哥哥们? “对!你的哥哥们,善良单纯的太阳神。”她掩面而泣,单薄瘦弱的肩膀抽动着,“那时的你还很小,还未成年。他们是为宇宙万物而诞生,佛祖为他们取名为:‘太阳光辉永照世间万物。’因为太阳光芒耀眼,便取‘耀’字辈。后羿本与他们的关系不错,花言巧语地骗取他们的信任,与他们相约在天河一起比赛赛马。单纯的他们没料到后羿如此阴险,同意了他的提议。” “没有想到,后羿在天山山顶等待他们的到来,出来一个,就射下一个……”嫦娥已泣不成声。我脑海中闪过那一幕幕惨淡的景象,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神仙不是有不死之身吗?”我仍不敢相信,我的哥哥就这样消失于这个世界。 “自盘古开天地一开,世间最毒的莫过于怨咒。那十支箭本事黄金打造,入物必伤,再加上后羿的咒怨,他们不可能逃过此劫。”嫦娥从小轩窗移过,坐在圆桌旁,擦拭着哭红的眼眶,“如果不是耀光替耀辉挡了一箭,恐怕现在这世界上早已一片黑暗。” 我失声痛哭。我的哥哥,岂不是再也见不到面,天人用隔了吗? “幸得佛祖垂怜,九位太阳神的魂魄得以守住,在天山安养修道。从那时起,天上就只剩下一个太阳,玉帝也只剩下一个儿子。永照世间万物的太阳神们从那以后就只剩下耀辉一个,孤零零的一个他。”嫦娥望着我,哽咽道,“当我知道这件事情之时,已经无力阻止。看着那躺在天山的太阳神,他们的神情我至今都忘不了。他们一个个那样惊恐,都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样离去。只有耀光的脸上一脸祥和。可是他胸口的两支金箭触目惊心,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华衣,也染红了天山上的雪。” “耀光。”我呢喃,按照排行一算,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他的模样。他才是背我的那个男子,温柔的目光,宠爱的语气。他是我的三哥。 他喜欢轻声称呼我——云儿。 “玉帝知道此事万分震惊,勃然大怒,把后羿关押到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无知的人们却都将他奉为英雄,心心念念的祭拜他,尊他为英勇的天神。”嫦娥的语气流露出对世人的不理解和不屑。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心里感叹。世人只一味地以为后羿伟大,将过错都归咎于我的哥哥们和红颜祸水般的嫦娥,可是,事实的真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玉帝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早生华发。他疼惜我,但是也痛恨我是后羿的妻子。经过再三思量和内心矛盾挣扎,将我贬到月宫,一世凄凉,孤独终老。并命我永世不得走出这苍凉的广寒宫一步。而我的女儿,则被罚在天山顶上修行,终日照顾死去的那九个太阳神的魂魄,以赎她父亲的罪孽,而且不能与我相见。我知道这是玉帝对我们的惩罚。他与儿子不能相见,我与女儿也不能见面。” “那吴刚叔叔……” “吴刚知道我随后羿下凡,本就痛心不已,卧床不起多时。等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已经在孤寂的广寒宫。他跑到玉帝那儿求玉帝赐婚。玉帝刚刚痛失爱儿,而我又是那个始作俑者的枕边人,没有同意。吴刚跪在殿外十天十夜,王母最终松口,要他到广寒宫来陪我。吴刚一意要玉帝赐婚,玉帝震怒于他过于执着,便赐他一把钝斧,命他在此砍伐桂花树,并规定到桂花树砍倒的那刻起才能再提赐婚一事。” “广寒宫前的桂树生长繁茂,有五百多丈高,吴刚每次砍下去之后,被砍的地方又立即合拢了。这么多年以来,就这样随砍随合,这棵桂树永远也不能被砍倒。他如此执着,连我也说不动。其实他不知道,有着他的陪伴,我已经心满意足,”嫦娥摇着头,眼中流动着感动。 “欲斫月中桂,持为寒者薪。”吴刚。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孤寂的广寒宫,孤寂的嫦娥,能在此守以千年,只是因为有你的陪伴啊!如果没有你,她如今肯定是一个垂垂已老的可怜之人。 我握着嫦娥冰凉的手,摩挲着。虽然年华已老去,但是她的手指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摧残而变得粗糙。她凄然一笑,端详着我,“在这广寒宫,也只有你和耀辉记得我。耀辉怕我寂寞,每日分得光芒给我,让我照耀世人,也让世人陪伴于我;而你,会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来这里陪陪我。” 我淡然一笑,心里也涌出无限凄苦。是每次,因为我这次也只能待上两年而已。我清楚地记得,阎王曾经这样对我说过,两年之后,我必然会再次进入轮回之中。 世人只看到月亮的阴晴圆缺,却不知道神仙也会有悲欢离合。 “织云,如果雪依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怪她好吗?”嫦娥握着我的手,嘴角扯动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痛苦,“她也是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的照顾。我此生对此最感愧疚。” “雪依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呢?我至今都没有见过她!”我疑惑不已,但是心里莫名的开始害怕。 嫦娥长叹,“这事情迟早会让你知道,我今天索性就告诉你。”她望着我,再次叹气,“从小,我们就不再她身边,而她也担负着为她父亲赎罪的命运。她的感情路和她父亲一样,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夜摩!”我惊呼,嫦娥点点头。我心中的阴云逐渐变大,难怪她这样说,世间对不起的也只有情,“那夜摩……”我艰难开口,心中翻着五味瓶,不清楚自己想在她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结果。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呼唤着:“不要!不要!” “你放心!阎王不是我,他心里只有你一人,没有雪依。他更不会向我这般无用,回去迁就他人委屈自己和你。” 我松了一口气,趴在圆桌上。刚才,我紧张极了,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如果阎王和雪依之间……我不敢想象。 “雪依认死理,一心想要和阎王在一起。我找人传话给她要她不要任性妄为,可她不听,还禀明了玉帝,请求玉帝赐婚。玉帝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啊!”我惊讶得不再言语。玉帝——我的父亲,同意了夜摩和雪依的婚事!他把我置于何地?为什么他每次作出的决定都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嫦娥如此,夜摩亦是如此。难不成他总想看到别人的痛苦吗? “阎王没有同意!”嫦娥抚摸着我的脸庞,目光如水,像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很坚定自己的立场,并告诉玉帝自己倾心的是你。” “那玉帝……” “玉帝很爱你,这么多孩子中他最疼惜你。他并不知道你和阎王的事。若是知道,他决不会答应。”听着她这样说,我的心再次放下,可后面的话又让我的心跌入谷底—— “可是,很多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完美,你自小就和西海龙王的小王子订亲,后来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便将你指婚于西海龙王的太子。他既已指婚,就不会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君者,所以,他也没有同意你和阎王的婚事!” 联系种种,我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因为忤逆了他,他便将我转入轮回,让我和阎王不能厮守。他是父亲,更是君王,他不会容忍别人对他的反抗和叛逆。 父亲的爱不能凌驾于君王的爱。父亲的爱,可以直宠我一人;君王的爱,是爱天下,爱臣民。 “织云,你所了解和想到的只是事情的一部分。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是不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待你恢复记忆,事情的真相你便会知道。玉帝爱你,多过于你的兄弟姐妹,他有他的苦衷,你万不可怨恨他。” “阿姨,你放心,我不怨恨。我会站在夜摩的身边,陪着他。”我微微一笑,坚定地说。 不管什么苦,我都要陪着他。他为着我反对玉帝给他的亲事,一个人孤独的在地府呆着。拂逆君王之意,只一心待我,娶我为妻。多年的相思,他的痛苦我未能陪伴,这次,我绝不再留着他一人坚守战役。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他——我答应过他的! 13 人间 小织云梦中的那个人,大家再等等吧,暂时还不能说的。那晚喝了太多的桂花酿。这美酒没让我醉倒,倒是让我睡了一次好觉。无梦无醒,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月宫的天亮和地府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此时的广寒宫不再光亮,素白中掺杂了些许灰暗。点点星光挂在旁边,预示着人间新的一天的到来。 听嫦娥阿姨说我那太阳神哥哥耀辉每天会经过这里。我满怀期待地坐在广寒宫门口等了很久,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传说中的耀辉哥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和我梦中的那个耀辉哥哥一样,芝兰玉树,满脸笑容。 太阳光辉永照世间万物。 我记得,我叫他四哥哥。他在太阳神中排名第四,是现在世间仅存的一位照耀世人的神仙。 等到月宫一片漆黑,嫦娥阿姨掌灯过来,我还是没有见到耀辉。嫦娥阿姨笑着望着我,笑中却全是萧索。她拉我坐在石椅上,叹声说道:“织云,你晚了一步。耀辉已经到人间照耀世界,润泽万物了。” 我失望极了,伏在石桌上不言语,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织云,你和耀辉过几天就会见面。今日未见,只是因为缘分为到。凡是不能强求,保持一颗平常的心态,才能助长修为。”嫦娥宽慰我道,“待会儿阎王就来了,我也不在此多待了。” 等到阎王过来的时候,我伏在桌上已经多时。嫦娥的话,我不是没有听懂,只是我发现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开始面对了。我的哥哥离我而去,我的父亲贵为天子,还有雪依、西海龙王的儿子们,他们仿佛是堵在我和阎王之间的一堵墙,而且,我隐隐感觉到阵阵不安,不明就里,却那样明显,萦绕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织云,在想什么呢?”阎王不知何时到了,坐在我身边,沏了一杯茶给我,又倒了一杯给自己。见我恹恹不乐,没有说话,他伸手摸着我的额头。他略带凉凉的手掌让我清醒了许多,飘远的思绪回到了月宫。 “没事呢!我刚刚在想着点事情。”我不好意思地躲避,扫视了一下广寒宫的门口。嫦娥真的已经不在了。 “织云,因为你不喜欢读心术,所以我尊重你,从不在你面前使用。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在我面前毫不保留,你的想法、决定我都想知道。”他握着我的手,放在他温热、湿润的唇边,亲吻着。我的脸蹭地一下烧到了耳朵,但却不想将手抽回,任由他握着、吻着,享受着这淡淡的酥麻。 我望着他,看着他如星星般璀璨明亮的眼睛,“嫦娥阿姨昨天告诉了我的身世,还有雪依的事情。” 我等待着他的回答,呼之欲出的难过让我不敢直视。我的手停留在了他的唇边,他握着握的手却比刚才轻握着要加重了一些。片刻,他再次亲了一下我的掌心,“织云,我和雪依没什么。” 他如此轻描淡写说明了他和雪依的关系,让我放心下来,安然而舒泰。我还真担心他会在我面前说许多话一表诚意,让我相信他。若是那样的话,我更会让我疑心多想。我一直同意“君子坦荡荡”这一说法。胸怀坦荡、心地宽广的君子是不会刻意进行解释。而心里有鬼的人,越会忐忑不安,心存狡辩。 “夜摩,我们回家吧!”得到他让我安心的回答,我反手握着他的手,一脸温柔沉静。 “好!我们回家!”他面露喜色,将我抱起,“织云,我们回家啦!” 我知道,我这句回家让横亘在这一世的我和他之间的芥蒂化为乌有。我终于把那里称呼为我的家,肯把他视为我最亲近的人。这份欢欣,让我们飘于云端,不想落地。 我猛然想起这里还是广寒宫,轻捶着他结实宽阔的胸膛,红着脸,埋在他的气息之中,娇嚷道:“快放我下来,还没有和嫦娥阿姨道别呢!等下她过来看到了多不好啊!” “怕什么!我抱着我妻子有何不可!”他大笑着,完全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我一直认为他是温文儒雅的君子,没想到他也会这样霸道,做着这不合礼法的事情丝毫不觉得脸红。 “更何况……”他在我脸颊轻啄一口,“嫦娥他们不会出来,我们也不用和他们道别。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他指的“习以为常的事情”具体是指的哪件,脸红得挣扎着要下来,他拗不过我,最终将我放下,一脸笑意地瞅着我。 我红着脸啐道:“你不觉得害臊我还觉得脸红呢!下次可不准这样了。” “遵命!娘子。”他宠溺地看着我,又轻轻地拥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语:“织云,我真的就想和你想现在这样,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不管遇到了多大的困难,你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我温顺地靠着,眼角一湿。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将我看得这样重,这样害怕着我的离去。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不要离开我。遇到任何事情,你都要站在我的身边,哪儿都不要去。其他的一切我来解决。我只希望我伸手就能抓住你,握着你的手。”他灼热的唇贴在我的脖颈,呢喃着。 “瞧瞧这大白天的,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一声戏谑划过耳际,我慌忙推离了阎王的怀抱。张望四周,孙悟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蹦跳着过来,漫不经心地扰扰猴腮,仍旧带着那抹慵懒的笑容。 “小织云不学乖噢!大庭广众之下和别人……”说着,他用手指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 我羞得不敢望他,却也不甘示弱地回道:“夜摩哪里是别人!” “大圣就不要取笑我们了。每次碰到我们,您总是这样取笑,回回弄得织云不好意思。”阎王向孙悟空作了个揖,陪笑道。 我望着他俩,真的是无语。敢情我就是给他们俩消遣说笑的啊! “小织云有没有兴趣随我到人间走一趟啊?”孙悟空望着我,漫不经心地一笑,再次伸了个懒腰。“昨儿个吴刚的好酒让我今天精神抖擞,食欲大增啦!” “好啊!”我甩着阎王的手,央求着他同意。 阎王点点头,深邃的眼中只有我的影像。 ********* 天空湛蓝,白云舒卷。 我们驾着祥云,来到了人间——热闹非凡、繁华似锦的人间。 我向往已久的人间。 看样子马上要过年,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对联比比皆是,火红的贴花灯笼,大大的中国结充溢着浓厚的民族气息。熙熙攘攘的行人络绎不绝,接踵摩肩。喜气的红色仍旧是主色调,人们相约一起逛街,攒动的人群一片各色红。每个人脸上更是笑容满面,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 不知道爸爸妈妈今年会怎样置办新年。那个夏织云,会否也会同我一样憧憬新年的到来? 我们化身成为普通的凡人,让人担心的孙悟空更是变为了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男子,只是手脚会不由自主地搔搔痒,让我在他旁边汗颜。 不过让我气愤的是,大家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孙悟空的怪样上,都是紧盯着我身边这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这选美上来的阎王到底还是有几分姿色,迷得那么多人目不转睛。 他的帅是让人一眼过目不忘的。颀长伟岸的身躯已经是抢夺眼球的制胜法宝,更何况他帅气逼人,风流倜傥,俨然高贵的公子哥。路上行人的回头率百分之百。 我恼怒地望了一眼孙悟空。变人也不变个漂亮的,这下好了,让阎王抢了风头。 阎王并没有因为每个人的多望而沾沾自喜,也没有因为每个人的多望而恼羞成怒,保持着一贯清雅的微笑,温润得如羊脂白玉。他的微笑,如一阵春风,令这些凡人陶醉其中,大小通吃。 我死命地掐了他的手臂,气恼得一一回瞪着一直留连于他身边的痴迷眼神,心里更是打翻着五味瓶,浑身都不舒爽。我真恨不得在他脸上标注:此人已有妻,切莫再动意。 阎王轻咳一声,牵着我的手走到了一家酒店——看来,这家酒店今天生意会爆好。不知道经理会不会给我分红! 孙悟空一直在旁边嗤嗤的笑着,最后坐定,忍不住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拍着桌子大笑。我还是一言不发,恼怒地望着他们。幸好我们到了包厢雅座,不然真不敢担保会在吃饭的时候出什么乱子。 阎王一脸和煦,递了杯茶给我。我瞪了他一眼,“你在大街上不准望别人啊!”想想这也不放心,“下次不准到凡间来了。” 阎王显然对我无可奈何,望着孙悟空,叹道:“早知道不该答应大圣的要求!” 孙悟空抬起头来,脸部表情因为丰富得瞬息万变,“小织云自己答应得啊,我可没有强迫她。死小子,我就说过,这世间位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喝了口茶,说:“女子更尤甚!” 这下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哑口无言,无言以对,只闷闷地喝着茶。 “我就在你身边,心中只有你一人,眼中更不会有其他人。”阎王笑着对我说,澄澈的眼光轻拂着我那酸味正浓的心。 听着他这样说,我才稍许平复郁闷的心。不到几分钟,这份酸味已经被我抛得远远的,开始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起来。民以食为天。面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我总不能暴殄天物,对不起自己的胃啊!闻着好久没有吃过的饭菜,一股亲切之情油然而生,我不禁怀念起妈妈做的家常菜了。 人间的气息,这么熟悉,这么久违。 阎王夹了很多菜到我碗里,堆得和小山一样。“多吃点,把她想成是妈妈做的。” 他到底是懂我的,连我这细小的神色都没有忽略。我低头,将这满桌的美食和着我的泪水一起吞到了我的肚中。 ********* 吃过午饭,我们走在大街上散步。不想再看到那些高得惊人的回头率,我们三人隐身于人间,只是匆匆过客。 正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寒冷的冬天有着暖日,大伙都走上街头,沐浴着这难得的阳光。阵阵微风拂过,带着花香,带着欢笑。 我抬头迷眼望着天上耀眼的光芒。“太阳光辉永照世间万物”,如今,只剩下耀辉哥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守护着世人,不辞疲劳。“阳春不德泽,万物生光辉。”我呢喃着。他劳苦功高,却也只能在天际独自品味孤单。他俯瞰世间之时,会有何感想呢? 我忽然有一种想要飞上去见他的冲动。我的心里告诉我,他很宠爱我,像阎王宠爱我一样。他看到我肯定会很高兴的。 梦中,他的微笑,就如同这太阳的光芒,温暖到我的心底。 我的哥哥,耀辉哥哥。 我把这种想法告诉阎王,他望着我却摇摇头。孙悟空两手一摊,也表示爱莫能助。 “织云,过几天耀辉会来看你的。”阎王搂着我,也望着苍穹,抿起的嘴唇薄而刚毅。我想起嫦娥也说过类似的话,点点头。 “我们也去买点年货准备过年吧!过两天就要过年了。”阎王笑拥着我,对我说。 我这才记起早已让我淡忘的日期。自从我到阴间去之后,虽然每天明白日升月落的时间,但是今天具体是哪天自己也弄不清楚。 因为爱着一个人,忘却了许多,只记得他在身边,只盼望着他在身边。日子,从指缝中溜走,或快或慢,已经不重要了。身边牵着相爱之人的手,眼角眉梢的一颦一笑都为他,内心深处里都是他。也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似乎已然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再漫长的时光也觉得短暂,再短暂的时日也觉得漫长! 14 过年 地府的过年同人间一样,一派喜气洋洋。 大年前一天,地府的官员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我和小彩偶尔出去溜达散步的时候,看到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大家脸上洋溢着喜悦,眼中闪烁的全是对新年到来的向往。 那一刻,我真正觉得他们和普通凡人一样,而不是在这阴暗地府毫无生气的官员。也就在那一刻,我对这里倍感亲切。 除夕之夜,阎王带着我一起去巡视众鬼魂。催命判官站在他的身后,黑白无常左右相伴,还有一些我见过但是不认识的官员尾随其后。 他一身黑袍,眉目英挺,雄姿英发。走在路上,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之感。所到之处,大家侧目,不敢直视。我陪在他身旁,第一次感觉到他作为高高在上的王者的霸气,俯瞰众生,睥睨群雄。 他是地府的最高统治者,统率着万千官员,管理着凡人的生老病死。他也是我在地府最亲近的人,我的夫君。 夫君!第一次冒出这样的词,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的心里终是承认他是我的夫君。我肯定我的前世就是他的爱人,他无怨无悔深爱的女子。这一世,就这几天的相处,我除了觉得他越来越熟悉,更多的是对他的喜爱。 他对我的宠爱,对我的理解,对我的宽容,让我不知不觉将心托付给他。我想,我也会爱上地府,爱上这个有他的地方。 只是,天庭,那个让我既陌生又好奇的地方,还有嫦娥口中对我疼爱有加的玉帝父亲,我的耀辉哥哥,这一切又会怎样出现在我的世界中呢?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累了吗?”阎王捏了一下我的手,问道,眼中尽是关切。 我摇头,说:“只是有的不适应。”真的不适应。巡视了地府,才发现地府远比我想象的要大。在这里,我见到了凡人听而生畏的十八层地狱。每层都有一位管事的领导。见我们的到来都恭然接待,唯恐怠慢。而我也不敢掉以轻心,怕自己稍有不慎毁了阎王的颜面。虽不说做到气度非凡,雍容典雅,但是基本的处事之道还是必须的。我始终面带微笑,对于他们的问好更是欣然面对。 他听了我的回答,轻声笑着,说:“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你再忍耐一会儿。” 我点头,和他一起向来往的官员问好,互道新年祝贺。眼见着新的一年的到来,我还是欢欣雀跃的。因为,大年一过,马上就会迎来我的生日。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不是也是那个生日。 今天的秩序非常好,各处一派祥和。我们路过忘川河,看到王伯仍旧不辞辛劳渡化着无数鬼魂。河水一片碧绿,河边的彼岸花还是可爱的小球根。不知道是不是这大过年的,河里的怨鬼们也受到了礼待,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哀鸣嚎叫声。站在河边,我挥着手和王伯打着招呼,他同样挥手回应,数秒之后,从河面上传来了阵阵歌声: 老人张灯又结彩, 忙前忙后乐无穷。 小孩串街又过巷, 伸手张口要红包。 四方游子齐聚家, 辈辈孙孙坐同堂。 鞭炮噼啪响连天, 烟花璀灿映黑夜。 我望着他划船的方向莞尔而笑。王伯总是这样豁达,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着开朗的笑容,快乐的歌声。看样子,什么样的诗句,到他口中,都能够自成一派作歌唱,旋律优美,声动梁尘。 结束了冗长的巡视工作,一到房间,我就趴在桌子上不想动了。揉着笑到快要抽筋的脸,我真觉得这份工作不是一般的难做。阎王看着我这样,笑着说:“现在知道我工作的辛苦了吧!” “嗯!”我下巴嗑在桌上,抬眼望着他,“夜摩,我们两人干脆躲到没人的地方去隐居吧!这样,别人找不到我,我也就不用转入轮回,永远陪伴着你;而你,也可以轻松快乐,逍遥自在。” “织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仙界,玉帝是君,我是臣子,我有我要恪守的本分和义务。而且……当年你我在一起本就是违背了玉帝,伤了他的心。他最疼爱你,如果我们就这样离去,他会更加难过。更何况,当年我们的事很多人为我们求情,如果我们就这样贸然丢弃这一切,那将他们置于何地呢!” 我望着他,心里绑着石头不断地往下沉。那段他不愿让我回想的记忆,必定是万分痛苦的。也许,事到如今,我们原来经历的种种磨难,在他眼中也许已经云淡风轻,但是曾经的伤痛留下的创伤,就算已经愈合,也会有疤痕。他每每回想,定是万分心痛的。 我不想再留着他一人独自承受这份痛苦,而这次,我们是否真的能够战胜一切万难,永远不再分开呢?站在他的身边,让他伸出手来,就能抓住我的手,真的可以吗?那至高无上的君王玉帝——我的父亲,又会怎样对待这次重生的我啊!又会如何对待这已经满心伤痕的他呢? 我心里划过无数难过,但面对他,微微笑着,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夜摩,我会陪着你,为你分担的。” 他听后,眉开眼笑,温柔地望着我,将我揽入怀中。温暖遍及我的全身,我的心随之暖洋起来。 我突然想到忘川河边的那个小女孩,我曾经答应了她的事情如今都没有完成,这未免太不守信用了。 我便把出到地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并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他听了,会意一笑,“你的心思我懂,我也早已按照你的意思吩咐白无常去做好了。今日你到忘川河边,没发现那儿已经没有水鬼的叫声了吗?” 我解颐,心被暖暖的温热包裹着。 “织云,今天是除夕,我们要守岁到午夜。按照惯例,每人要唱一首歌给对方听。”阎王满面春风,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这是每年都要做的功课吗?”我问道。 “不是,这只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他笑道,“当年你以《诗经》中的其一谱了曲乐教我唱,我每年都会唱一遍。” 每年都唱一遍!这20多年来你就这样一个人唱歌给自己听吗?独自一人品味着这孤独,将难过和痛苦全都咽在肚子里吗? 我很想这样问他,但终究忍住了。他瞧见出我神色的变化,笑着握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说:“今年最好,你已经在我旁边了。” “可是,那歌我也许不会唱。”我有些为难,亦怕他难过。 “以前是你教我,现在我教你。”他笑言,清了清嗓子,轻声唱起来: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凉干净,入一股清泉流于山涧。他深深地凝视着我,迟迟不肯移目。 我脑海中的记忆似乎被一点一点地打开,我跟随着他的曲调,轻声附和着,紧握着他的手。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未见君子,忧心惙惙。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夜摩,这简单的几句诗代表了你这些年的心声吧!见到我之后,则降,则说,则夷。若是我不在你身边,这喜悦怎来呢? 我眼中点点星光闪动,心潮悸动。 一曲唱完,我俩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波光流动,脉脉含情。望着他温润的面容,含笑的眼睛,还有眼中我的身影,我突然很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花儿全开,草儿微笑的这一刻;小溪潺潺,鸟语花香的这一刻;天空澄静,白云开颜的这一刻。 ********* 第二天,大年初一,我和他一起去给地藏菩萨和孟婆拜年请安。我昨天还在纳闷,为何巡视一圈也未到奈何桥去。 “夜摩给菩萨请安!”阎王肃立合掌,腕与心口平,然后双膝跪拜在地,两手平放在拜垫上,头垂叩于两掌中间,“愿一切众生,舍离外道邪见,归依我佛。”接着,合掌弯腰,垂至膝前,以左手四指包右手四指,两大指相并,两食指相合竖直,伸直腰,举至齐眉,再放掌,立正站好。 “织云给菩萨请安!”我见状,也学着阎王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请安,不敢有丝毫怠慢。不过这姿势太复杂了,做着做着,我都不记得阎王后面那句是怎么说的了。只得乖乖地站在他身旁,不敢抬头。 “小织云终于来了啊!”如洪钟般的声音传入我耳,我抬头一看,地藏菩萨端正盘腿坐在高处,双手平放在腿间。慈眉善目,眼神透出无限慈悲。 “织云给菩萨请罪了。”我再次跪拜,心里涌出的不是害怕,而是尊敬,“织云来此,早应该给菩萨来请安。而且菩萨还帮织云保留着摩诃曼珠沙华,织云在此谢过菩萨了。” “小织云言重了。过来,到我这里坐。”地藏菩萨微笑着向我招手,举手投足之间折射出佛祖的善良和慈悲。他的笑碰触到所见之人的内心最深处,绵绵的柔软。我感受到鲜花的怒放,鸟儿的轻唱,轻风的拂过,小雨的淅沥。 四季的美景再美,也抵不上他的微笑。 我顺从地坐到了他的旁边,阎王也端坐在下方的座垫上,平静安详。 “小织云不必拘束。本座念于阎王思念情切,加之本次轮回本有一劫助你修为,遂派黑白无常早日将你接来,一来护你安全,二来已了阎王的相思之苦。如今,劫难已过,你可安心地在这里呆上两年再踏上轮回之路。我这里随时欢迎你过来。” 又是两年!这个期限压在我的心头,总会让我感到幸福的时候跌入深渊。 “菩萨可有法让我留在此处,不再轮回?”我艰难开口,眼巴巴地望着这佛之尊者。 “织云!”坐在下方的阎王轻声呵止我,向地藏菩萨跪拜,“望菩萨恕罪!” “夜摩,这也是你的想法吧!”地藏菩萨此时高高在上,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大声呼气。我楞了,木木地望着他。 我原以为他也是站在我们这边,了解我们的痛苦,希望我们能够解除轮回之苦,刚才的话也透露这这样的意思,可为何我一问就这样威严,不似刚才了呢?这样的变脸,未免太快了吧! “是的。”阎王轻咬嘴唇,艰涩开口,眉头拧成一个结。我的心也跟着揪着疼。 “一切皆随缘,不可强求。夜摩,你是学佛之人,这应该是懂得的。你们的磨难也是一种修行。过于执着,任意妄为,只会失去更多。”地藏菩萨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心。嫦娥阿姨说这是宿命,这就是宿命吗?我这游走于红尘和阴间的人或鬼,注定要经历这些吗? “菩萨本是本着慈悲之心,普渡众生,为何您不能带我们早日脱离苦海呢?”我望着地藏菩萨,心里痛苦万分。 “织云,佛虽慈心,亦无可奈何也。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注定的苦与难你要学会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 我怔怔地望着他,似是非懂。 地藏菩萨恢复到了刚才的慈悲面目,“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离开地藏菩萨那里,我都无法参透他话里的玄机。阎王牵着我的手,也是沉默不语。手虽紧握,却冰凉得很。我盯着他的侧脸,他此刻肯定和我一样,悲伤心痛。 地藏菩萨是地府尊贵的尊者,权利凌驾于阎王之上。得不到他的支持,我们的相思之苦只能继续蔓延前年。 阎王带我来到一处桥边,我看见桥边的矮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迈的老婆婆,额头上的皱纹隐盖不住她端庄娴淑的神韵。她微笑的看着我们走近,心静如镜。旁边的几案上放着许多泡好的茶,茶水浓黑,看不到杯底。 “这是我的母亲,世人称她叫‘孟婆’。”阎王在我耳边低语,并如同刚才跪拜地藏菩萨一样给孟婆请安。 我这才明白,刚才我们走过的桥边是奈何桥,而这雍容典雅的夫人是孟婆,为人熬制孟婆汤忘记前世走入轮回的仙者。我没有想到,她会是夜摩的母亲。 阎王拉了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来,像阎王一样向她跪拜请安,“织云见过婆婆。”她是阎王的母亲,我叫婆婆应该没错吧! 我望着她,岁月在她脸上留有痕迹,但气质却没有丝毫折损。她的目光柔和如清水,慈悲之外,多了一份慈爱。 她微微点头,示意我坐下,端出了一杯茶水,也给阎王一杯。 我端着茶却不敢喝,虽然茶叶带着竹叶的气息,让人心平气和。阎王吹开茶叶,品尝了一口。我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孟婆的茶可不是随便就喝的啊!万一他忘却了记忆,忘记了我,怎么办啊! 孟婆一脸微笑望着我,说:“织云放心,这是观自在菩萨的紫竹林里的茶叶——紫竹绿,不是孟婆汤。” 我这才放心下来,面上觉得不好意思,尴尬无比。这样误解阎王的母亲好像不太应该。 “母亲还记得织云第一次来这里喝着茶的时候也是这样吧!”阎王忍俊不禁,“那时候的她也生怕喝下这孟婆汤呢!” “嗯。”孟婆笑意更浓,“下次再来的时候要吓唬她一下,看看她着急的样子。” 我只觉头顶有寒鸦飞过。这不会是她寻乐的法宝吧!不过,此时的阎王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我也开心多了。 “织云多虑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媳,我疼爱你,怎会害你呢!”她呵呵地笑着,说:“若是依旧喜欢这紫竹绿便带些回去喝吧!” 我轻抿了一口香茶,顿时觉得竹香弥漫到整个奈何桥。翠绿色的茶水映在杯底,那样祥和,那样让人安心。 孟婆喝完茶,从袖口掏出一张贺卡模样的纸张递给我,“织云,这是耀辉托人带过来给你的。明天是你的生辰,他会过来看你。” 我接过一看,真是一张卡片。正面画着一幅画:洁白的云端上,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在粲笑。云卷风舒,少女娇羞,面带喜色。我知道,这画中人正是我。背面写着一首诗: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梅柳芳容徲,松篁老态多。 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 我低头含笑,将这珍贵的明信片收入怀中,这洋溢着温情的大年,真让人惬意,心底阴霾一扫而空。明天快些来到吧!我就要可以见到耀辉哥哥了,真好! 坐了好一会儿,孟婆问了我一些问题,诸如是否习惯,需要些什么,都是婆婆对晚辈的关心。我一一回答,越发喜欢她。不知道我在这仙界的母亲,有没有她这么好呢? 眼看时间已晚,我们准备起身离去。孟婆叫住我们,对阎王说:“夜摩,凡是莫强求。缘起缘灭,有它的因果。如若太计较,必会失去更多。佛曰:舍即得,有舍才有得,无舍无得。故为‘舍得’。你要牢记。” 她转身望向我,我内心惴惴不安,生怕她责怪我。她叹了口气,握着我的手,“织云,你叫我‘婆婆’,我也把你示若我的女儿,我的儿媳,也要听婆婆一句。有因必有果,有始也必有终。苦海都有岸,你们也会等到完结的一天。是非和得失,要到最后的结果才能评定。等待和不违背才能看到花开。” 15 生日 回到织云殿,我的心里烦恼得很。地藏菩萨和孟婆都劝我们不要妄然行动,要我们遵守玉帝定下的契约。我心有不甘,为何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他人手中,任人摆布。宿命永不可违,我必须得遵守吗?如果我不遵守,会怎样呢?我不敢想象不遵守的后果,阎王定会随我一起受到牵连。我不想他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而玉帝,到底是怎样的人啊!他们都说他对我疼爱有加,可是我却瞧不出半分。对于自己的女儿,他如此忍心,眼看我堕入轮回却不阻止;因为违背了他的意愿,让他颜面扫地,于是就惩罚我,让我和阎王忍受这样无止尽的伤痛! 若是我在人间的父母,决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或许,就像我以前想的那样,他更是君主,如同以前封建帝王一样霸道专权。只是,我不明白,我只是追求自己向往的爱情,他为何不允?难道他没有爱过?难道他和王母没有爱情? 转念一想,这王母说不定也和玉帝一样。以前传说牛郎织女就被她的玉簪一划,隔在银河的两边,每年的七月初七才能够见上一面——而且还多亏了喜鹊仙子大发慈悲。织女也是她的女儿,她也如此对待,对我肯定也是铁石心肠。俗话说,一床不睡两样人,他们两个肯定一个道上的。 想来想去,我的心里越发觉得窝火,也不管阎王就在房里,不自觉地,盘腿而坐,念起《心经》来。 几遍下来,我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睁眼一看,阎王还留在我的房里,悠哉地喝着茶。我走过去,瞪了他一眼,抢过他的杯子把茶喝完,问道:“你也不着急吗?准备等到时间一到,看着我喝下孟婆汤转世为人?” 阎王拉着我坐下,又给我倒了一杯茶,“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既然我俩都这样坚定地要在一起,我会努力去改变这个旨意,就算是去求玉帝,忍受万般辛苦,我也会让你留在我身边。我说过,你只要站在我身边,让我伸出手就能找到你,牵着你。而你,就呆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就行了。” 我端着茶杯,看着淡绿的茶水,默不作声。 “夜摩,如果当初我们不认识,如今你就已经和雪依快乐的生活了吧?”这茶叶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生活在天上山顶守着哥哥们的哀怨女子。她和嫦娥一样,都活得这么辛苦。也许不是我插一脚,她就能够和自己喜欢的男子开心快乐地生活了。 我的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么多个如果,阎王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臂,拉我坐在了他的身上,火辣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心虚,气焰一下子消失,慌得想要解释。可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猛地吻上了我的嘴,霸道狂热,让我挣脱不了,也由不得我抵抗。他的舌尖触过我的牙齿,纠缠着我的舌头,似要将我揉碎才甘心。我不由自主地内心狂跳,不能呼吸。 最后,他轻咬着我的嘴唇,低低地说:“看你下次还乱说话。哪有人像你这样把自己喜欢的人推给别人!” 我靠在他的肩头,眼泪闪着泪光。这样的爱情,虽然幸福,虽然甜蜜,但是却让人恐慌,让人害怕。轮回是一个□□,时间一到,就会准时爆炸,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到时候我喝下孟婆汤忘记了他,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可是他呢?我敢断言,他绝不会喝下那碗浓得见不到底的孟婆汤,就算孟婆汤能够解忧,能够忘世,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忘记我,他只会守着和我的记忆,等待我的再一次到来。下一世,我在人间无忧无虑多少年,他就要孤独痛苦多少年。 现实太过于残酷。我在人间自认为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可到了这里,我却只能用眼泪代表我的悲痛。我给他的实在太少太少,而他也太傻太傻,明知会让自己痛苦,却执着地要与我一起。 “织云,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也要相信我们会在一起。”阎王紧紧地搂着我,紧得我可以感觉他的心在跳,我的肋骨似乎可以碰到他的肋骨,声声作响。我的心疼得受不了,泪水吧嗒吧嗒的滴在他的衣上,流光潋滟,晕成一圈圈涟漪。 “夜摩,我从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却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很难过。” “织云,你为我做了很多,真的!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情,只是你暂时没有想起了。”阎王扶正我,吻去我眼角的泪痕,专注地看着我,认真地说:“织云,此生认识你,喜欢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不觉,殿外传来阵阵打更的声音。阎王拥我入怀,兴奋地亲了一下我的脸颊,“织云,子时已到,生日快乐!” 今天——大年初二,是我的生日。 “从今天开始,你正式来到地府,照常理呆在这里25个月。但是,我会努力,这次一定不再让你离开。” “真的是从今天算起?”这是个好消息,那样子,前段时日都是我赚来的。 阎王点点头,摩挲着我的脸,手掌滚烫,眼中跳动着炽热的光芒。他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眼睛、脸颊,细细的,密密麻麻,咬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呢喃:“织云,今晚把你给我吧!” 我心头一悸,点点头,勾着他的脖子,迎上他,吻上了他的唇。他身体一振,随即深深的吻着我…… ********* 早晨醒来,我清醒地感知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昨晚的销魂,我把自己给了他,也感受到他的爱的热烈。我望着身旁熟睡的他,心里洋溢着无限柔情。我深爱的男人,此时就在我的旁边。自此以后,我们会共同拥有许多快乐,也要共同面对许多磨难。可是我不害怕。他的手臂是我温暖的港湾,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蜷缩在这里。 手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脸庞,我叹道:这男人为何长得这般俊美!这样让我着迷,这样让我情不自禁。 我吻上他的宽宽的额头,低声说:“这是我的。”吻着他浓黑的眉毛——这是我的;吻着他含笑的闭目——这眼睛是我的;吻着他高挺的鼻梁——这是我的;吻着他薄薄的嘴唇——这也是我的。 我痴痴地笑着,身后的手已经将我揽入宽阔的怀中,“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织云。” 我微笑地贴在他的胸前,脸红得发烫。我这样的小举动被他当场捉住,还真是不好意思。他低头吻着我的额头,轻轻笑着,搂我更紧了。 “织云,你愿意以后就呆在地府,陪着我吗?”阎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很近却很缥缈,“就像现在这样,呆在这见不到阳光的地方,不离开我?” “嗯!”我点头。你就是我的阳光,如果没有你的陪伴,再温暖的春日也会是寒冷的。 “织云,如果有人告诉你他也喜欢你,你会怎么处理?”阎王忽的坐正,一本正经得望着我。 “那又怎样。我心里有你就行了啊!到时候我就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我望着他那认真的神情,觉得好笑,转念一想,怎么贸贸然问一个这样的问题?“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什么人?或者有人向你表白,你不知道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的话虽是询问,但是语气却是肯定,像真是有这样的事情兴师问罪似的。阎王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我,刮着我的鼻子,摇摇头,“没有的事,我此生只爱一个叫做织云的女子,你又胡思乱想了。快点准备一下,等会儿耀辉会过来了。” 对啊!今天耀辉哥哥要过来看我,兴奋! 我连忙起身洗漱,精心为自己挑选了一件雪白的裙衫。这件裙衫有着白云的颜色,衣袖和裙边有着淡淡的蓝色——天空如洗,澄澈干净的天的颜色。我还要小彩帮我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将长长的秀发盘起,更显秀气,俨然一个大家闺秀。阎王过来,看到我如此打扮,不住的点头,眼中满是欣赏。 只是我有疑惑。照理说我的哥哥们除了耀辉,其他的都被后羿射杀,那白无常是我哪个哥哥呢?难不成是我哪个哥哥的魂魄到了地府,在这里当差?可是这个想法马上被我自己推翻,我记得嫦娥阿姨说过神仙的魂魄是不能随便转入轮回,除非有玉帝或者佛祖的旨意。那九个哥哥们的魂魄被封在了天山山顶,等待时机成熟,修道成佛,再入仙班。 我暗暗想着,待会儿碰到耀辉哥哥一定要问个清楚。 等待是件苦差事,一秒钟都觉得漫长。我是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站起来来回踱步。阎王的心境还是很平和,坐在一旁打坐。小彩则跟着我来回走着,也在翘首以盼。 “织云等我等得很着急了吧!”爽朗的笑声传入我耳中,我还没来得及寻找,一个高大的身躯伫立在我的眼前。 我抬眼一看,那么熟悉的面容,亲切的微笑。他和我梦中在云端玩耍时身穿华衣的男子不差分毫。面若白玉般干净,眼如星星般璀璨。嘴角边一直含带着的微笑温暖和煦,是阳光直射湖底,化解冰川的温暖,是春日照耀世界,万物复苏的和煦。 我嘴角含笑,盯着他不语。这就是我的四哥哥,我知道。这比和白无常见面的时候更加默契,是心里认同的亲情,弥漫着整个心间,充溢着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耀辉准备这样站着到什么时候?”阎王拉我坐下,也不招呼耀辉,只淡淡地问着。 耀辉也不气恼,笑着坐下,“夜摩什么时候能改掉不吃我的醋的坏毛病?我许久未见到我妹妹了,多望几眼你都要计较吗?或者,你还未当年我打你的事情耿耿于怀到现在?小心我到父王那里参你一本,说你没到时间就把织云接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不要啊!”我慌忙说道,听到玉帝的名字我都觉得毛骨悚然。 “瞧瞧你紧张的模样!胳膊肘只会往外拐,吓唬一下他你就紧张。所以说‘女大不中留’啊!”耀辉笑着瞅着我,无限感慨。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耀辉的笑中颇揶揄之意,阎王也是一脸笑意,对我的回答十分满意,眼中带着骄傲。 “哥哥今日过来,不要当值吗?”我担忧地望着他。如今,天上只剩下一个太阳。玉帝若是知道他过来看我而没有去照泽万物,会不会怪罪我们呢? “织云不必担心,我施了一点小法术,今天也偷闲一下。”耀辉狡黠地对我眨着眼睛,“我刚才到人间去拿了一件我存放了多年的物品,不然早就来了,不会让你等这么久。”说罢,他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坛子摆在桌上,一揭开,酒香四溢。 “这是人间最有名的女儿红。”他将美酒倒入杯中,“这是我在你投胎那日托江南最有名的酿酒老者专门为你窖藏的,算来已经整整25年了。” 我端起酒杯,这女儿红果真名不虚传。酒呈琥珀色,透明澄澈,纯净可爱,让人赏心悦目。凑近鼻尖一闻,酒有诱人的馥郁芳香,而且还带着温馨的亲情。我啜饮一口,醇厚甘鲜,口中留着甜、酸、苦、辛、鲜、涩,多种味道自然和谐的融合在一起,回味无穷。 阎王举起酒杯,喜气扩散,对着耀辉,“哥哥的礼物我俩受过,谢了。夜摩敬您一杯。”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耀辉也是如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望着我和阎王,说:“织云,这女儿红在人间是父母在女儿出嫁那天款待宾客之用。为兄知道你的心思。长兄为父,你现在只有我这一个哥哥,今天我做主,把你嫁给夜摩,你安心快乐地呆在这里两年。如果夜摩欺负你,我决不饶他。” “我疼她都来不及,决不会欺负她,你大可放心。”阎王郑重答应,握紧我放在桌下的手。 我细细回想着耀辉刚才所的话,白无常的身份越来越让我起疑。“哥哥,白无常到底是谁呢?他也说是我的哥哥,可你却说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了。”我望着他们,想知道真相。 耀辉哈哈大笑,喝着酒,对阎王说:“夜摩,你去把黑白无常也请来吧!今天织云生日,加上我主婚,大家热闹热闹。再说,我也要谢谢白光对织云的照顾。” 看来真是我不适应。没经过我同意,他就把我嫁了,如今这天庭还是进行包办婚姻啊!幸好我这要嫁的人是我喜欢的,不然我铁定不同意! 16 聚会 阎王笑允。不一会儿,黑白无常穿着便装在小彩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我和阎王站在殿内迎接他们。两人依旧一冷一热,似乎不管怎么改变,黑无常那张脸永远食古不化。我倒是纳闷,会是谁欠了他什么,或者他遭受了什么让他如此不开心呢?还是白无常好,永远都是那样开朗热情,容易亲近。 白无常见了我,也不管阎王在不在场,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织云今天生日,我可是坐在房里等着你来找我玩啊!工作都让牛头马面去做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玉簪子,插在我的发髻上,隔远几步,瞧了瞧,连连点头,“织云和我真是心有灵犀,知道我今天会送发簪给你,特意梳了这么漂亮的发髻。美女如是,有着这簪子的点缀,配哉!妙哉!” 阎王也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他和白无常如实熟络,已经习惯白无常的亲密。只是,这白无常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呢?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轻咳,白无常探头一看,身穿天蓝色衣袍的耀辉哥哥正悠闲地喝着女儿红,阎王也拉着我坐了下来。 “四王子!”白无常眼中晃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慌张和不知所措,又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缓缓叩首到地,“白光见过四王子,四王子万福!”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从第一次见我面到如今,都不曾对我行如此大礼,而且此时跪拜在此,他的头埋得低低的,见耀辉哥哥没有说话,也不曾挪动一步,抬头一下。 耀辉没有说话,也没有望他一眼,只一味地品着酒。阎王眼望着,也不说话。我刚准备和耀辉哥哥说要白无常起来,可阎王轻轻拉扯了一下我的衣袖,示意要我不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怪异。我望着他们,真觉得他们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些人了。黑无常目无表情,冷眼旁观;小彩则是在远处跪拜着,不说话。白无常还是埋头,卑微得让我心疼。 我甩开阎王拉我的手,站起身来走到白无常身边,要扶他起来。白无常抬眼望着我,冲我一笑,眼中尽是感激,但是他却摇摇头,依旧将头埋于手掌之上,纹丝不动。 这样的感觉让我压抑得很,我气愤地走到耀辉面前,将酒杯从他手中夺下,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杯中的女儿红肆意四溢,残留在杯中的波光流动,潋滟泛光。 耀辉抬头望着我,漆黑色的眼眸有着君王的霸气和威严,这与他刚才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我吓得后退几步,呆望着他。阎王走过来,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望着耀辉,“耀辉,你吓着织云了。”言语中不无责备。 耀辉闻言,眼中已褪去刚才的气息,又回到了刚才那温润公子模样,笑了笑,向我招招手,“来!织云过来坐下。” 我再次后退几步,摇摇头。他蹙眉,不悦的表情写满脸上。 “哥哥要白无常起来!我在这地府诸多不习惯,都是他在照顾我,陪着我,如今你要他跪在这里是为何呢?你刚刚还说要谢谢他对我的照顾,这下就变了吗?” “织云……王后,不必为白光求情,是白光僭越了。”白无常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听着是那么刺耳。他原本比较健康的脸色此时苍白异常,身形单薄。 “你既然叫我王后,我就以王后的资格命令你起来。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不准下跪!”我的声音提得很高,气喘得很厉害,望着白无常,眼睛也瞟到了小彩那儿,“小彩也起来!” “小彩不敢!”小彩头都不敢抬。 “如果其他哥哥在的话,决不会允许耀辉哥哥这样欺负我!”我咬着嘴唇,狠狠地盯着耀辉。想着和耀辉长得一模一样的三哥,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划了一下。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温言抚慰我。 耀辉猛地抬头,惊得瞪大眼睛望着我。阎王忙捂住我的嘴巴。但是我依然瞪着他。我在气势上绝不能输给他,虽然他的表情让我心里很害怕。 耀辉的肩膀抖动着,对着白无常和小彩抬抬手,“起来吧!”随后,又倒出一杯酒,摇晃着被子,独自饮着,一滴泪花儿滴落到杯中。 我突然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刚才不应该和他那样说话,而且还提到了其他死去的哥哥。他肯定比我还要伤心,还要难过。他是亲眼看到他们的死亡,往事不堪回首。而我,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揭着他的伤疤,实属不该。 阎王推了我一下,我望着他。他对我使了个眼色,要我过去。我咬着牙,走了过去。挨骂就挨骂吧! 我坐在桌旁,握着耀辉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却很冰凉。“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伤心。可是,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待白无常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都很照顾我。” “我知道。”他讷讷地说着,头仍旧低着,没有望我。 我戳到了他的死穴,让他难过了。他本是兴高采烈的来为我庆祝生日,可是我却伤了他的心。我陪着笑脸,攥着他的手,将头伸到他的头下,笑瞅着他,“哥哥不要生气嘛!是云儿错了……” “云儿……”如在梦中般,他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像是在回忆以往的岁月。 “哥哥……”我难过至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耀辉摇了摇头,忽而一笑,捏着我的脸颊,“我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织云的气呢!不过……”他望着我,眼中划过难过,“你说的对。如果哥哥弟弟他们在,决不会让我这样对你!” “哥哥……”看来这死穴我戳得太深,碰触了他那段不愿去回想的记忆。我真不应该提到他们。 “白光,黑翼,过来坐,刚才是我不对。对不住你们了。”他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恢复到了微笑温煦的模样,招呼着他们。我也忙向他们招手,要他们坐下。 “黑无常叫黑翼吗?”我咧嘴而笑,“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织云,算起来,黑翼还是你的姐夫。”耀辉边给黑无常倒酒,边笑着说。 “四王子,往事不要再提!”黑无常刚毅的脸庞流露出万分的痛苦,苍凉一笑,笑得是那样的凄苦。 “黑翼,往事不堪回首,我们需要等待的时间太长,甚至遥遥无期。若是你等不及,可以退出,织虹断不会责怪你。我多次去看望她,她也如是说。若有缘,身边的人不要错过。你的任何决定她都能够理解,而且支持。”耀辉瞟了一眼小彩,意味深长地说。我会意,难怪这小彩每次碰到黑无常总会默不作声,原来是这样。 “四王子,我会等着她回来的。”黑无常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眼睛中是满满的回忆,深邃而迷离。曾经沧海,爱就是永远。 我看了一眼小彩,她微微低头,红红的眼眶莹光闪闪,不敢擦拭。原来这“情”字不仅仅困扰着世人,也将仙人围困其中,找不到出路。我的耳中响起了地藏菩萨对我说的话:“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原来我们都是这情海中亿万只找不到龙门的鲤鱼,跃不出,逃不了。 “我替织虹谢谢你!”耀辉不再多言,与他碰杯,随后又举杯对着白无常,“白光,原谅我刚才的无理。我刚才是嫉妒你,觉得织云和你很亲密,犯了修佛之大戒。对不起了!” 白无常慌忙起身,“四王子不要这样说,白光有负王子重托,实属有罪。”他的语气中透着不安,我不禁撅着嘴望着耀辉。 “白光,你瞧织云都在责怪我了。你不必拘谨。你对织云的照顾我都明了,铭记于心。作为哥哥,我不能陪在他身边,有你的照顾,我很放心。” 我也握着白无常的手,微微一笑,“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哥哥,有你们在,我就不怕夜摩欺负我了。” 刚开始,白无常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听到我后面所说,和耀辉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木然的黑无常也不自觉地轻笑起来,小彩则低头抿嘴而笑。阎王握着我的手力度大了几分,看样子在抗议。我瞧他眨眨眼,挑着眉,嘴角含笑。 正当我们举杯庆祝之时,耀辉突然放下酒杯,神色复杂。 “这么好玩的时候,都不叫上我吗?”陌生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我好奇地环视着四周,却不见一个人。 “摩昂太子又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耀辉悠然自得,笑着说道。 “不是织云喜欢玩这种游戏吗?”在我们前方突然出现一人,一身白衣,神采奕奕。他相貌堂堂,微笑地看着我,眼神柔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脑海中霎时闪现一个人的影像,虽模糊却让我心惊。梦中,我与阎王紧紧相拥,他却大叫不可,并与阎王大打出手。 他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他见我呆望着他,也不气恼,伸出手,说:“织云可曾想起过我,我是西海龙王的太子——摩昂,好久不见!” 我无意识地伸出手,却不料被阎王抓住。阎王挥手拍掉摩昂的手,起身倒了一杯女儿红,说:“谢摩昂太子赏光,今天我与织云大婚,夜摩敬你一杯。” 摩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几秒,将我周身打量一遍。在他的直视之下,我慌得低下头来。待我再抬头时,他的眼中充满笑意,望着我们,又看了看耀辉,对着耀辉不住摇头,“耀辉,这夜摩怎么这么小气,我和织云见个面都这么不自在。” 耀辉无奈地耸耸肩,说:“刚才我也是被他无理的拒绝了。摩昂太子来此所谓何事?” “今天织云生日,也是他重返仙界之时。我当然会来。”他一脸理所当然,“我西海多年未听到织云的笑声,毫无生气。” 西海,龙王太子。 我猛地想起嫦娥阿姨对我说过的话——他岂不是与我定亲的那个人吗?难怪阎王会如此小意。 见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摩昂端着酒杯,笑着看着我,说:“织云想起我来了吗?什么时候到我龙宫去当龙王妃?我的太子妃之位可还是为你留着啊!” 我慌得不停摆手,“摩昂太子另觅他人吧!我比较喜欢呆在这里。” 摩昂见我这般紧张,哈哈大笑,肩膀抖得厉害,琥珀色的女儿红在杯中荡漾着。许久,他笑看着耀辉,打趣地说道:“耀辉,如果我把织云抢走了,夜摩会不会将我西海龙宫搅得天翻地覆?” “若是在织云不乐意的情况下,我会与夜摩一起把她抢回来。”耀辉玩弄着酒杯,语气却认真。 我的哥哥,他也会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 “是吧!”摩昂笑着望着我,眼中神色难辨,“织云只要幸福就好。” 说着,他从袖口拿出一串红红的手珠,走过来拿起我的手,不容分说将手珠套在我的手腕上。这红色的珠子红得正统,红得艳丽。与我白皙的皮肤配起来,煞是好看。“这是我西海龙宫的深海处生产的上等红珊瑚,色泽均匀,质地上乘,是我送给织云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我点点头,“谢谢摩昂太子。” “如果喜欢,可要一直带着,别丢了。”他握着我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紧张得忙奋力抽出手,怕阎王和耀辉不悦。 “我也有礼物!”又一个声音传来,又是不熟悉的声音。我循声望去,一身白衣袭眼而来,他长得和摩昂太子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们的眼神相同又有不同。都是一样的温柔如水,但是他的眼神显得比摩昂多了一份沉稳老练。 “这位是……”我问道。看来真如阎王所言,我的人缘很好,生日之时都有这么多人来为我庆祝。 “织云忘记我了吗?”他和煦地望着我,见我不解,说:“也是。织云还没有恢复记忆。我是摩昂的弟弟,西海龙王三太子摩列,后改名为列,你也可叫我‘敖列’。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特来还君明珠。”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幽绿之光,将织云殿照得亮堂起来。他郑重地将这颗夜明珠放在我手中,双手和十,微微弯腰,对我行礼。 我不解地望着他,寻求答案。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缓缓说道:“我首先要对织云道歉,当日我兄弟二人之事,是我莽撞,伤害了你;我也因忌恨之心纵火烧了玉帝赐的明珠,触犯天条,犯下死罪。幸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出面,才幸免于难,将我贬到蛇盘山等待唐僧西天取经。后被观世音菩萨点化,锯角退鳞,变化成白龙马,皈依佛门,终修成正果。遂改名为敖列。以前之事还望织云和大哥恕罪,今日特意将明珠物归原主。” 原来是他——唐三藏的坐骑,可爱正直的白龙马。他与唐僧师徒取经归来,被如来佛祖升为八部天龙马,也叫‘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原来我和他也认识,其中的过程竟也这般曲折动魄。 看着他歉疚的目光,我莞尔一笑,“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只有美好的记忆才会长存于心底。更何况我对以前的事情已经忘记,龙三太子不必介怀。” 耀辉赞许的点点头,笑着说:“织云此番历练,也长大了!若是哥哥们知道,定会高兴万分。” 我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女儿红,“今天是我生日,大家来给我庆祝生日我十分高兴,谢谢大家的光临和抬爱。大家痛快地喝吧!不要拘束。”后面那句我特意说给黑白无常和小彩听的。白无常冲我一笑,久违的感觉弥漫心中。 17 往昔 看着他们开怀的笑,我心里有着一丝慰藉。虽然黑白无常和小彩相比之下,还是多了一份拘谨,但是能够让他们安心地留在这里,笑着喝酒,陪着我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瞅着黑无常,他脸部刚毅的线条依旧,我想如果他能够像白无常那样多笑笑,他也会是一个迷倒万人的美男子,甚至比白无常更讨人喜欢。织虹,我的姐姐。黑无常为何没有和她在一起呢?是不是像我这样,玉帝不同意?这玉帝老儿,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心里暗想。想法刚到脑中,耳朵里听到一声雷轰,我打了个冷噤。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 耀辉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雷响,笑着望着我,揶揄道:“织云心里说了父王的坏话吗?” 其他人一听,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我的脸上,我赧然一笑,讪讪地端着酒杯喝酒。话都没说出口都知道吗?这天底下会有什么事情玉帝不知道的啊! 耀辉宠溺地望着我,笑着说:“父王现在心里肯定难过极了,他最疼爱的织云说他的坏话。不过,这天上人间,也没有织云做不出的事情。” 大伙听了,都一阵轻笑。我也厚着脸皮陪着笑。突然,我心血来潮,望着他们,“你们今天来给我庆祝生日,是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摩昂认同地点点头,阎王无奈地摇摇头,“织云心里又有鬼主意了。摩昂你可要小心!” 我面上带着微笑,不动声色。心里盼望着他们能够答应。 摩昂不以为然地望着阎王,说:“没关系。今天织云是寿星,她想怎样就怎样,千难万险,我都奉陪。只要她高兴就好!” 摩列一脸淡然,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独自一人品着酒,并不多言。 “那好!”我望着他们,说:“谁也不能反悔。我对以前的事情比较好奇,大家说一件以前的事情,要与我有关。” 其他的人见我如此说,都松了一口气。唯独阎王眼神中划过一丝紧张,似乎想要制止,最终却没有。 “摩昂太子先来吧!”见他们都不说话,我对摩昂敬一杯酒,说道。 “织云小时候很有意思,经常躲在玉帝的卷帘之后听其他仙家向玉帝汇报人间情况。”摩昂轻啜一口,沉浸在回忆中,“我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南天门的灵霄宝殿上。我的父亲带着我上天庭向玉帝汇报近一个月以来的施雨情况,看到了躲在卷帘后面的你伸出小脑袋,眨着大眼睛望着我。见我看见你了,你猛地缩回头,一个人躲在帘子后面咯咯的笑。那时的我……” 摩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痛楚和爱意迸发,又马上低下头,端起酒杯又放下。我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响这段历史,但是一点模糊的记忆都没有。 “那哥哥准备说什么事呢?”我望着耀辉,想要他多说点关于我的事情。 耀辉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看着我,说:“织云以前有趣的事情很多,自从你不在天庭之后,天宫都觉得很寂寞。父王和母后也都时常说起你,不无怀念。以前,你总喜欢围着我们几个哥哥,最喜欢央求三哥带你出去玩,三哥每次也都应允。你很讨人喜欢,连白辉都……” 他自觉失言,讪讪而止,默不作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时,大家陷入沉默。看来,我这以前的事情是忌讳,大家都讳莫如深。 “王后……织云,我说完一件事情之后你不可再深究,如何?”白无常喝完一杯酒,打破这僵局。 我点点头,这样说着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都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而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以前的事情。 “我印象最深的要属你的一次轮回。那次,你轮回到此,被我带到地府。一路上,你怎么也不相信我说的话,非要我们把你放回去,说保家卫国之责还为做完,不能就这样死去。”说到此处,黑无常的嘴角也浮现一丝微笑。 “什么时候?”我好奇地问。 “我记得应该是你的第23次轮回。人间当时正在进行战争,你那时还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呢!王也遂了你的意,准你转入轮回。你那个时候,兴奋地想也没想,立马跑到孟婆那儿端起孟婆汤,纵身一跃,进入轮回之道。你的做法我们始料未及,王郁闷了好久。” 我望着阎王,他点点头,摩昂的脸上更是带笑,对于我的做法表示好奇。 白无常话锋一转,“可我就弄不明白,为何织云你每次转入轮回之时,都会那样坚决地喝下孟婆汤?你可知这孟婆汤加入了忘川之水,前世的记忆将会磨灭得干干净净吗?!” 我听了,呆望着白无常,他的眼中也有着伤痛,灼热地刺痛着我。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我也有很多谜团解不开。我也不清楚我为何会那样。我心里乱如麻,无法解释。 阎王拍拍我的手,安抚着我,端着酒杯对众人说:“今天非常感谢各位来到地府庆祝织云的生日。今天也是我和织云大喜的日子,她又重新回到了地府,成为了我地府的王后。今日只备薄酒,大家随意。日后,若我俩能长相厮守,定请各位再来此尽兴!” 大家举杯,耀辉望着阎王,“你的心里似乎已经下了决心对抗我父王的旨意?” “耀辉,你也看到,此时的织云可爱,善良,有点任性,最像以前的织云,我不想就这样再一次错过她。”阎王颔首,望着耀辉,眼神坚定,“我知道你懂的。如果这次错过她,我不知以前的织云会不会再回到我身边。如若玉帝要责罚,也请他只责罚我一人,不要再连累织云了。” 我心中莫名的感动,这责难定是以前的我愿意承受的,因为爱着他,所以愿意为他承受所有的伤痛。 “更何况……”阎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肯定都与我有相同的想法。百次轮回,我可以等待,可是我不愿意看到每次织云来此之后的伤心,恢复记忆之后的自责。万般辛苦,我也愿意忍受,我希望织云快乐。” “夜摩说得在理。”摩昂接过话,“织云快乐幸福,也是我最大的心愿。”我看着摩昂太子,他微笑着,可是深邃黑亮的眼睛中却没有笑容。他望着阎王,心里似乎有着丝丝不悦和责怪。 摩列起身,双手合十,闭着眼帘,“阎王,凡事不要强求。生命中有很多事情是必须要承受的,违背只会让自己受更多的苦难。” 阎王点点头,“谢摩列箴言!但凡事都要试着去争取。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不愿再看到织云痛苦了。” 此时,大家沉默不语。不知是这女儿红的后劲足还是昨日睡得比较晚,我昏昏沉沉的,伏倒在桌上。 梦中,那久未露面的梦中人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依旧是模糊的面容,看不清他的五官。他柔柔地望着我,可我却不敢看他。没经过他的同意,我已经成为了阎王的妻子,此时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他呢? 他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脸庞,那样熟悉。心里传来一句句他说的话:“织云,做你想做的,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你就是你,做最真实的自己。” 我的泪水涌上眼眶,他轻轻地拭去,转身离开。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阎王在我身边休憩。我挣扎着想起身,不料却把他吵醒了。 “织云,舒服些了吗?”阎王关切地摸着我的额头,问道。 我点点头,心里又涌出难过,梦中人也许就这样离开我了。不过我也释然,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在自己身边,不是自己的最终也会离开。我身边已有这样一个我深爱着的人,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我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躺在阎王的怀中,问道:“夜摩,黑无常真是我姐夫吗?” “就知道你这只好奇的猫会问这个问题。”阎王轻笑,“你有一个姐姐叫织虹,黑无常已经奏请了玉帝赐婚,玉帝也恩准了。” “那为何他们没有在一起。”我纳闷,难得看到玉帝会同意。 “世事难料啊!”阎王轻叹,“当年后羿射日,织虹恰巧也在场,她看到哥哥们一个个死去,和耀辉一起大战后羿。但是当时他们两人道行尚浅,耀辉身受重伤,织虹更是仙身被害,灵魂与你其他的几个哥哥一同闭关在天山。”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说会一直等着织虹姐姐。可这一等,会是何年何月呢?也许等到他白发苍苍,织虹姐姐也不见得能修成正果。 “那白无常呢?他为何那么惧怕耀辉哥哥?他不是我的哥哥对不对?” “白光本是你三哥耀光的坐骑。原来每个太阳神都有一个坐骑,是天庭中佼佼的骏马。各位太阳神都是挑选的纯白色的马匹,他们的名字和太阳神都有关联,所以白无常的名字叫‘白光’。”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耀辉哥哥说起他的马,就是称呼的“白辉”。我点点头,等待着他说完。 “耀光最溺爱你。白光原本要同其他太阳神的马匹一样,和太阳神一起修炼。可后来听说被玉帝责罚,转入轮回。耀光不放心你,于是叫白光来保护你。正好我这里白无常之职空缺,便两全其美。白光是带着耀光的使命来此,亦对你甚好,所以他说是你哥哥,我们也都认同。” 我的脑海中回忆着遇到白无常的点点滴滴,难怪他总是那样的不自在,还不要我当着外人的面叫他哥哥。不过,他确实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关心我,爱护我。 “还有没有要问的,好奇的王后。”阎王吻着我的额角,问道。 “有呢!”我点点头,“还有西海龙王的事情啊。” 阎王迟疑片刻,缓缓道来:“听闻西海龙王同你父亲一样非常疼爱你,自你出生起就曾奏请过玉帝结亲,但玉帝一直没有首肯。当年太阳神遇难,玉帝派众仙家讨伐后羿,西海龙王首当其冲,出了很大的力。而且天山在西海附近,西海龙王对太阳神的魂魄很照顾,福泽他们以仙气。事后,玉帝见你与三王子青梅竹马,交情甚好,所以作主将你许配给了他。” “小王子是不是龙三太子?那依你所言,与我订亲的就是他,是吗?”摩昂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本是,可是摩昂也一直很喜欢你。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摩昂最终开口请求玉帝将你许配给他做太子妃。玉帝感念他救你,一片真心,又想着都是西海龙王的王子,龙王也不会反对,就同意了。” 我的天,这玉帝整个就一个包办婚姻的封建家长。而我,就只是商品,被他送来送去。他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呢? “当年,龙三太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生气,纵火烧了玉帝赐给西海龙王的彩礼——也就是他今日送还给你的夜明珠。为此,他犯下死罪,本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幸得菩萨庇护,派他与金蝉子一同去往西天取得真经。” 我恍然大悟,事情的因果原来如此。看来我真是一个祸害,害了阎王不说,还害了摩列。 18 礼物 谢谢大家。 大家喜欢,我心里也高兴。 alei的心情好些了吗?别不开心啦! 不开心姐说笑话给你听啊~~ 我会努力爬的~~ 西游记倒是没想过要写。只是里面的人物会出现一些,毕竟这是神话故事,有他们会更加出彩。殿外传来了打更声,现在已经是早晨7点。我催促着阎王赶快起床洗漱。他一年中有几天休息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身为阎王,虽统领着地府众多的鬼魂,在仙界的地位至高无上,但是工作却很累。有时候看着他疲惫的神情,我着实心疼,可也不知道该为他分担什么。而且,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这样的工作有没有工资。不然我也存点钱,到时候两人一起私奔也有足够的盘缠。 想到这里,我咯咯地笑着。明知道这样是不可能的,可也忍不住幻想着。 阎王面带笑容,眯着眼望着我,拍着我的头,好笑地摇着头,“你又在想些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我都叫你几声了。” “什么事情?”我望着他的笑脸,眉目神情都带着笑意。我真想拿个照相机来把他这模样拍下来。就让这份笑容定格在这刻,最美的时刻。 阎王指着桌上的一个七彩盒子,说:“这是昨天黑无常要我转交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那酷酷的姐夫也有礼物送给我吗?我兴奋地跑过去瞧着这个盒子,这是一个方形的七彩盒子,小巧中不失庄重。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瞧见里面放着一条同盒子一样的七彩项链。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一个不少,鲜艳夺目。我明白了,我的姐姐织虹肯定是纺织彩虹的仙女。虽然平时黑无常都是穿着一身黑,但是他的心里、脑海里定是布满着七彩的彩虹,他把织虹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摸之不掉。 脑海中再次浮现上次看到它身穿的黑衣的衣摆处的七彩流云。这个男人!他对姐姐用了多深的感情啊!虽然相见无期,却心甘情愿的为他等待。我想姐姐肯定也是幸福的,修炼再辛苦,也会奋力向前。 阎王从背后拥着我,握着我的手,说:“其实我们比黑翼和织虹幸福得多。” “嗯!”我认同。我们最起码隔那么就能够见面,而他们,却连牵手的机会都没有。 阎王拿起我的左手,在无名指上套上了一个戒指。这个戒指和普通的指环没什么区别,颜色纯黑,黑得发亮,像阎王那深邃的眼睛。戒指的外围嵌着一圈白色的花纹,洁白如云,是我喜欢的白色。 不过这个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有点大。我晃荡着,转身望着阎王。 阎王笑着摸着戒指,只见戒指慢慢缩小,尺寸正合我的手指。“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今天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是你专门订做的?” “不是。我出生的时候它就已经在我的手上了。母亲说这是送给我未来的妻子的定情之物。我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为何这戒指是这般模样。”他再一次拥抱着我,“我们的缘分是梵天已经订好了的。黑色是我,白色是你。” 我莞尔,玩弄着手上的戒指,看着这完美的黑白配,心里有了一个坚定的想法。夜摩,不管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让我和你一起勇敢地面对这压在我们心头的谕旨吧!不管未来怎样,我都会让我的心和你紧紧连在一起的。 阎王办公去了,又剩下我一个人。小彩今天也搭拉着脑袋,病恹恹的,没点精神。我想昨天的事情肯定让她非常伤心。黑无常对姐姐一往情深,他何尝不是对黑无常一往情深呢!处在感情的漩涡之中的人,无法自拔,无法自救,只由得自己不断地深陷,深陷到万劫不复。 我们都有着勇往直前的勇气,也有着明知结局的义无反顾。看着她,我也暗自庆幸自己喜欢的喜欢自己,而且还能陪伴左右。 我招呼小彩坐下,沏了一杯天山雪给她。滚烫的水冲得天山雪妖娆的舞者,我不由得想起了在天山寂寥的雪依。我会不会是抢走她幸福的第三者,让他和嫦娥阿姨一样,孤寂的守着一方寸土,惆怅哀怨,凄婉迷茫。 “小姐!”小彩怯生生地叫着我。我望着她,她顿时又低下头,眼眶红红的。 “小彩,你很喜欢黑翼哥哥吗?” “小彩不敢!”她的声音很小,也很怯弱,始终没有抬头看我。 我叹了口气,握着她冰凉的的手,笑着说:“哪有什么不敢的!感情的事情谁能控制呢?只是有些人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里碰到适合自己的人罢了。” 小彩抬起头来,眼眶里蓄满晶莹的泪花。我点点头,接着说:“你对黑翼哥哥的感情我们都知道,他肯定也知道。只是,梵天给你和他的缘分只有这么多。你要学会远离这个漩涡。人生苦短,可神仙的寿命却很长,这样下去,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小姐,这些道理我明白,可是感情像沼泽一样,想拔只会越陷越深。”小彩抽噎着,语气却平静而坚定,“他的心里只有织虹姐姐,执着,不会改变。我懂他!也羡慕织虹小姐。我的心如他的一样。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改变不得,也不愿去改变。” “其实我比织虹小姐幸运得多,最起码我能够天天看到他。其实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小彩望着茶水,淡淡的笑着,眼神中夹杂着苦涩和甜蜜,“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在人间带着一个鬼魂,我服侍织虹小姐在天上挂彩虹。他抬头望着我们,微笑着。我一下子被他吸引了,那样蛊惑人心的微笑,烂漫而迷人。我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他,织虹小姐叫了我几声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一颗心被俘虏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真是让人欢喜却也会让人忧愁的缘分啊!如果缘分多一点,也许事情就会是另一番景象;如果缘分少一点,也许她能够安心修炼,不会经历这让人痛彻心扉的爱情。 “那后来你又到了地府呢?因为他吗?” 小彩摇摇头,“小姐,你从小就不喜欢要人在身边陪伴服侍,所以你一直没有婢女。织虹小姐知道你和阎王的事情之后,为你担心却不知道怎样帮你。她知道你到了地府,怕你不习惯,便命我到这里来服侍你。” 我的心里被暖暖的温情包围着。我的哥哥姐姐这样照顾我,疼惜我,是我的福气啊!只是他们却只能在天山山顶观望天庭,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不知归期。 “小彩,我们哪天有时间一起去天山吧!我想去看看我的哥哥姐姐们。” “小姐,恕奴婢多嘴,那个雪之女王……”小彩欲言又止。 “我知道呢!他喜欢夜摩。”我喝着她种的茶叶,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对她会不会是一种残忍。 “小姐,我知道你知道这些。”小彩叹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我,“只是,那雪之女王对你心存芥蒂,刻意刁难过你多次。小姐你很善良,也许会觉得对不起她,但是她对你做的事情,不值得你这样对她。” 我不解地望着小彩,这又是为何? “她一直气恼阎王和你在一起,为了不让你和阎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多次在玉帝面前诋毁你,伤害你。而且,我怀疑这次轮回的劫数,就是因她的怨念而起。”小彩说道,一脸气愤。 我笑了笑,“这也只是你的推测,你不得去造谣乱说。感情的事情是没有谁对谁错的,只有谁幸运谁不幸。她爱夜摩爱得深才会如此做,如果我去苛责她,也像她那般去为难她,只会让这份感情更加复杂,更加不应该。” 小彩点点头,似懂非懂。 喝完茶,我来到森罗殿,阎王正在那儿办公。听到声响方才抬头。“不好好休息,想去哪儿呢?” 似乎一切想法都瞒不过他,我会心一笑,说:“我想去天山看看我的哥哥姐姐们。” 他略微吃惊,“现在?你一个人?” “不是我一个人,我想要黑白无常和我一起。白光哥哥可以去看看三哥,而黑翼哥哥可以去看看织虹姐姐。”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期待他的同意。因为听小彩说,天山禁地不是谁都能够去的,白无常虽然可以自由前去,但是黑无常却不行,没有德行高的人带领他不能踏足半步。 “也好。我最近事情太多,的确忽略了黑翼。你早去早回。”说完,阎王招小彩前去,不停嘱咐着什么。小彩点头,许久才出来。 一路上,我询问小彩阎王向他说了什么,小彩笑着说:“王要我好好照顾小姐,不要让您受伤了。小姐,你可一定要听话,不然我会受罚的。” 出趟门嘛!这么紧张啊! 用意念,我们来到了黑无常身边。看来他们的工作真是有够无聊。一人拿着手表盯着看,一人站在将死之人身边,等着呼唤他的灵魂出窍。“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果真是如此。他们的工作这样严谨细密,我想我是做不来的。 等待着他们将已死灵魂装入带在身上的袋子后,白无常笑嘻嘻的望着我,“织云今天来检查我们的工作吗?” 我摇摇头,看着仍旧一脸漠然的黑无常,轻声说道:“我打算带着小彩一起去天山看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已经禀告了阎王,他同意了。” 黑无常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点点头。一旁的白无常马上抗议:“这可不行,他去了就不剩下我一个人工作了!而且,我也很想念三王子,早想去看望他了。” 小彩掩嘴而笑,“白无常大人就只会想着如何偷懒。你不是随时都可以前去吗?” 白无常挠挠头,哈哈大笑。我看着黑无常,他仍然不苟言笑。如果看到了织虹姐姐,他也会如此吗? 我对白无常说:“我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夜摩,他说如果你们都想去,就要牛头马面过来把今天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了。” 白无常嬉笑着,对着上方打了三个响指。我的后方有人说话了:“大人,有何吩咐?”我转身一看,两个矮小的男子对着我们弯腰鞠躬行礼。说他们矮小,是相对于阎王和黑白无常的身高而言,其实他们的身高算是正常。 随后,他们抬头,看到前方的我,恭声行礼,“王后万福!” 我真不明白为何要称呼他们为牛头马面了。他们虽没有黑白无常帅气俊美,但是也算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如果真要用“牛头马面”这个称号,白无常作为“马面”应该是当之无愧啊!想到这里,我一个人偷着乐。如果这时白无常用了读心术,肯定会被我的想法气昏。 黑白无常细致地交待了一些事情给牛头马面,我们就飞往天山。 ********* 天山的景色真是美极了。白雪皑皑的山顶映衬着明净如洗的天空,美到了极致。风烟俱静,飘渺如是仙境。我站在山顶,习习微风拂过我的发梢,惬意自在,让人痴迷,流连忘返。 白无常带着我们来到一处僻静之地,两处山峰光滑如镜,相对而出。黑无常坐在一座山峰前面,将沿途中采摘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放在地上,轻声说道:“织虹,我来看你了。织云也来了。”他的声音温柔,像在呵护一个孩子般轻声言语。小彩则跪在一旁,匍匐在地。 石壁上出现了一名女子,若影若现,飘渺得如一阵轻烟。她的眼神柔和,面带微笑,秀丽端庄。她和我有几分相似,但是她更加沉静。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蹦出杜甫的诗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我看着黑无常,他此时面带微笑,柔情似水。原来他不是不会笑,只是要等到爱人在身边,他才能将笑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甚至周围。 “织云来了啊!”她微笑着,声音如黄莺出谷,清婉悠扬,煞是好听。 我站在黑无常旁边,跪拜在地,“姐姐!”就这一声,让我的泪水也随之流出,这割舍不断的亲情,血浓于水的爱,是最纯洁的感情。 “织云快快起来。这可使不得!”织虹在壁中说道:“快去看看哥哥们,他们很想你。” 在一旁的白无常拉着我起来,带我走到对面的峰面。壁中立刻浮现了几个不同的身影。我数了数,真有九个。他们都微笑着看着我,如耀辉哥哥一般,温柔和煦。 我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哥哥,织云来看你们了!” “小云儿快快起来。”其中一位哥哥对我说。我认得他,梦中他用藤条责罚我,他是我的大哥。 白无常也如小彩一样跪拜着,对这其中一个身影说道:“三王子,白光来看你了。不知您最近一切安好?” 三王子——我的耀光哥哥,他真的和耀辉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他更加沉稳,但看我的眼神却比耀辉哥哥更加宠爱。他点点头,伸出手臂,要白无常起身。他笑着望着我,招手让我走近。 我靠近石壁,看着他隔着石壁抚摸着我的脸,无限怜惜,涌出数滴泪水。“织云受苦了吧!” 我摇摇头,一脸灿笑,“哥哥和姐姐这样照顾我,我怎会受苦呢?况且苦难本身也是一种修行,哥哥不必伤怀。” 其他哥哥此时也纷纷走了过来。望着我,触碰着我放在石壁上的手掌。我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体温和从中传来的暖意。 “云儿长大了。轮回之苦让你历练,让你成熟了。”耀光摸着我的脸,说:“如果哥哥们能够修成出山,定奏请父王撤掉旨意。” 我的泪水涟涟,他们在这里修行,心里还想着我,希望我快乐。“织云会多做善事,将此生所有修为和功德转赠哥哥们和姐姐,只愿哥哥们和姐姐能够早日修成。其他的事情一切随缘吧!地藏菩萨说过:‘凡是莫强求’,织云会努力让自己幸福,也会顺应天命,哥哥们无须操心牵挂。” 我只愿我的坚持不会伤害身边的爱人和朋友,如果会让他们受到伤害,我情愿不曾爱过。 耀光点点头,望着白光,收敛笑容,郑重地说道:“白光,如果哪日僭越了,要自行回到此地重新修道!万不可步白辉之后尘。” 白无常闻言再次跪拜,匍匐在地,肩膀不自觉地抖动着。“白光谨遵谕旨,三王子放心!” 我纳闷地看着他们,白辉怎么了呢? “小云儿有空要去看望父王。父王很想念你。”大哥说道,眼中全是慈爱。 我点头。他的话我不敢不同意。我对他亲近,却也敬畏。 见过哥哥姐姐们之后,我提议去拜会一下雪依,感谢他对哥哥姐姐们的照顾。同时,我也想看看嫦娥阿姨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没想到他们三个同时投了否决票。我执意要去,却碰到路过的天山童子说雪依到天庭见玉帝去了。这件事情只好作罢。 回到地府,白无常和小彩郑重地拜谢我。黑无常更是激动,要对我行大礼。 我忙闪开,扶住他,笑着对他们说:“谢谢你们的礼物。今天去天山,也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19 公务 即使是大过年的,阎王的工作也没有消停过,更别提其他的官员和狱卒。我和阎王坐在森罗殿,看着他们带着一批又一批的鬼魂过来又离去,心中止不住地感慨。这神仙远没有凡人好做,凡人好歹一个星期还有两天可以休息。可这神仙,半刻休息的功夫都要细细的寻找。特别是这地府,每天都会有生老病死的凡人过来报到,想要留点时间喝口茶都觉得是奢侈。 想想我在天上的玉帝老父亲,应该比这要悠闲舒服得多吧!每天吃吃蟠桃,喝喝美酒,再看看仙女给他跳跳舞,要多快活有多快活——着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我想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唉!同仙不同命啊! 大哥还要我前去看看他。不知道他看到我会不会很高兴呢? 今天过来的鬼魂还算不错,安静地等着阎王的判决,任由判官带他们去投胎。不过,也有几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被狱卒关押到了十八层地狱。他们其中个别人愤恨的眼神让我心惊胆颤。我用仙术,伸出右手放在他胸前,透过他的肌肤,看到他的那颗心,一颗灰色的心,没有一点鲜红。心脏虽在跳动,但速度极快。我慌忙闭上眼睛,这样的一颗心,让人作呕生厌。原来坏人的心并不像我们平时说的那样是黑色的,而是灰色的。这种灰,就像糟粕,让你恨不得马上扔掉,多碰一下都嫌脏。 看着阎王一脸肃穆处理公务,似乎都是千篇一律,单调得很,乏味得很,让我无聊极了。亏他有这么好的耐心,能够心平气和的做着。如果是我,早就跑到外面去玩了。望着站在殿下的催命判官,我也只有叹气的份。他和阎王一样,一脸严肃;和黑无常一样,不善言笑。他掌管赫赫有名的生死簿,定是明察秋毫,不会有半点差错。 望着他们,我想如果地府多几个像白无常的人,才会觉得有生气。不过,幸好阎王待我甚好,还不似他们那般死气沉沉。 阎王见我心不在焉,便唤来小彩,要她带我出去走走。小彩脆声答应,笑盈盈地带我出了森罗殿。这小妮子看上去今天心情很不错,双颊的红晕衬着他白皙的皮肤,越发好看。想必是昨天去见了织虹姐姐,心情愉悦。 想来想去还是带小彩去看看黑白无常。一来呆在这里实在无聊,也找不到什么乐子;二来我也好久没有到人间去玩玩了,今天也去凑凑热闹;三来嘛!当然是让小彩多和黑无常呆在一起了啊!虽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是小彩说只想在黑无常旁边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我就如她所愿吧! 小彩像是猜到了我的意图,我提议去黑白无常那里,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头低下,红晕不减。原来,她的快乐是如此的简单。 等我们来到黑白无常身边,他们正在广场上悠闲的晒太阳。人间依旧一派喜气,过年的气氛仍然浓烈。再加上今天天气真好,太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大伙儿都走上街头,三五成群,享受这冬日的暖阳。我抬头,望着耀辉哥哥,挥手和他打招呼,也不管他是否看得到。 白无常躺在草地上,咪着眼望着蓝天,慵懒地笑着,说:“四王子看得到的,织云。” 我转身望着他,不怀好意的笑着。他不说话我还想不起来,这下我可想到了一件事情。白无常不解地望着我,随后紧张地坐起来,说:“怎么了?你不会想到了什么坏点子吧?” 我凶巴巴地望着他和黑无常,“我听阎王说过,因为我不喜欢读心术,所以你们都不得在我面前使用。可是你们两人在遇到我的时候就用了!”我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望着他们,如果真能让凡人看到,肯定会说我是一个泼妇。 白无常听我这么说,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别装了,没生气干什么还装作生气的样子。不好看!”再看黑无常,他的嘴角也有一丝小小的笑容。看来我这演技可要多多锤炼哪!他们这两人该不会是和孙悟空一样,在太上老君那儿修炼了“火眼睛睛”吧! 白无常拉我坐下,笑着说:“再说,我们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你是凡人。我们怎么知道那些凡人的庸俗想法呢?” 哼!竟然说凡人庸俗!我使劲地掐了他的胳膊。他龇牙咧嘴地瞪着我。本小姐也毫不示弱,回敬他鼓得圆圆的眼珠。 数秒之后,他微微一笑,用手遮住我的眼睛,手掌传来阵阵凉意,舒服地敷着我的双目。“再这样瞪着我,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我眼睛虽闭着,可嘴上却不饶人,“那你下次不准再诋毁可爱的凡人了。如果没有他们,我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好!好!好!”白无常连声答应,坐正又抬头看着耀辉哥哥。小彩那小丫头,安静地坐在离黑无常不远的地方,望着远方,可是不留意间似有似无的瞟着低着头的黑无常。 “今天又来检查我们的工作吗?”白无常问道。 “我在那儿实在是太无聊了,就跑出来透透气。”我把今天在森罗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无常,他听了哈哈大笑,摇着头叹道:“这下王有得受了。你还是不习惯在地府的生活。” “别告诉他!”我忙拉着他说。 白无常看着我,宠溺而担心,“织云,你这双眼睛骗不了人的。王迟早会知道。” 我默不作声,低头看着这青青嫩嫩的小草。春分将至,他们就已经以蓬勃的朝气迎接着春天的到来,勇敢而坚持。我也会同着小草一样,努力去适应这样的生活,虽然枯燥无味,但是只要自己有心,也可以将乏味的生活过得滋润,活得欢喜。我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 “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我抬头微笑的看着他,看着他瞳孔中自信的自己。 “还有一个。”白无常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院。“还要等半个时辰。”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兴奋极了。这下可有事情做了。“等下忙完了,你们就带我去玩玩!” 白无常点点头,再望望黑无常,他却皱着眉,不赞成。白无常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说:“等下我们带你四处去玩可以,到那儿随你便,但是你和我们一起去收鬼魂,这可不成!” “为什么?”我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我会听话的,带我去吧!” 白无常脸红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嬉笑着,说道:“我的好王后,你如果去了,会让我们挨骂的。” “我们都不告诉夜摩。”我望着小彩,“小彩也不准说。说了就让你回天上去。” 小彩听了,很配合地忙点头。 “还是不成!”白无常依旧没有松口,“上次你和我们一起去,你非不让我们收魂,让我们没有按时交差。为此,我们受到了阎王的责罚,还被催命判官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好王后,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你要我们带你到哪儿去玩都可以。” “为何我要阻止呢?” “我们怎么知道啊!八成是你当时看到他的亲人哭得死去活来,就不让我们收走。”白无常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时的情景。我看着黑无常,他也点头认可。 “那不去也行!但是你自己刚才说的,随便带我到哪儿去玩都可以。此话当真?” 白无常听我这样说,忙点头同意。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说道:“那等会儿带我去天山看雪依。” 黑无常惊讶地望着我,不解。白无常闻言,当场向后一仰,倒在草地上,“老黑,我们还是不要去收那最后一个魂魄算了。我情愿受催命判官的惩罚,也不愿意受到王的责罚。” 晕!阎王就那么可怕吗?我倒觉得那催命判官比阎王大公无私得多,要是让他惩罚,肯定非常残酷。再说,我为什么就不能见雪依,我就那么可怕?还是她比我更可怕。 事情还是我做出了让步。我和小彩就在原处等着他们工作完了回来。我说要小彩陪着他们去,他俩竟然说不放心我到处乱跑。小彩这眼线也认同地呆在了我的身边。我这下明白了我为什么原来不喜欢有婢女了。这么不自由,走到哪儿都会有个人跟着。 我和小彩坐在草地上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余晖洒落在我们的身上,洒落在大地的身上,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橙红,暖暖的,满满的,是快要溢出来的微笑和欢喜。夕阳西下,美景尽收眼底,填满我整个视线,也填满了我整个心窝。 正当我沉浸在这良辰美景之中,小彩轻呼:“四王子!” 我转身一看,耀辉哥哥坐到了我身边,笑容满面。他帮我把额前的碎发捋到一旁,望着前方,说:“父王很想你,想要你早日上天庭。” 上天庭?我还要上天庭吗?我疑惑的看着耀辉,不理解这样做的用意。 “织云,你本是天上掌管云彩的仙女。父王原来有旨意,若你轮回到了地府陪伴夜摩,每到夏天须得上天完成你的工作。如今,他多年没看到你,很想念你,想要你现在上去陪陪他。” 我摇摇头,“现在吗?这可不行!如果我去了,夜摩又要担心了。我会去和他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耀辉望着我,说道:“此事夜摩也知道。只是时间未到而已。我想他此时是不会放去你的。”他停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织云,父王很疼爱你。虽然他的旨意不尽人意,但是他对你的爱却没半分减少。你也要站在他的立场为他想想。” 我低头,抚着嫩嫩的小草,“我今天回去问问夜摩,会尽早给你答复的。” 半晌,耀辉叹了口气,说:“织云,你要知道,你首先是父王的孩子,其后才是阎王的妻子。父母之爱胜于天,你怎能忍心看他们思念欲狂呢?很多事情,你自己可以拿主意。” 我点点头,心里却不认同他后面的观点。我绝不是依附在阎王身边的无知女子,不是凡事都要听从于他。只是,我不想因为我而看到他难过。如果我不和他商量独自行动,后果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会很伤心。对所爱之人的不信任,会导致两人之间有着裂痕和隔阂。我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在月宫中他对我说的话——“因为你不喜欢读心术,所以我尊重你,从不在你面前使用。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在我面前毫不保留,你的想法、决定我都想知道。” 他如此看重我,尊重我,难道我不应该回以同样的尊重? 20 地藏 今天修改到此。 下次继续。夜幕已至,初亮的华灯流泻出柔和的光彩。路上的行人渐离渐远,我们四人都沉默不语。望着站在我左右的黑白无常,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耀辉下午和我说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白无常破天荒的没发表任何言论,低头不语,也看不见他的表情。黑无常就更加不用说了,依旧沉默,毫无表情。只是,他望着我的眼神闪过一丝怜惜。 回到地府,他们带着那么亡魂走过黄泉,渡过忘川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向阎王禀告今天在凡间的公务,径直走到自己的寝宫去了。离去之前,白无常望着我,嘴唇微动,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叹了口气离开。 我就纳闷,他俩为何这样不正常。照理说应该是我烦恼的事情,他们倒是比我还要着急难过。我也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织云殿。 阎王还没有把公务处理完。我坐在织云殿百无聊赖。摩列送还的夜明珠在地府真实派上了用场,清幽的光辉柔柔地泻下来,把我的房间照得通明透亮。 这夜明珠,是父王送给我的聘礼。我要不要上天庭去看看他。到时候,他若不让我回地府又怎么办呢? “啪!”我的头顶被一根棍子敲到了一下,力气虽不重,但也惹得我龇牙咧嘴的望着打我的人。这人倒好,一脸笑意,望着我,问:“人间好玩吗?” 看着他的笑脸,我在阴霾的心情也随之好转,重重地点点头,“好玩呢!很热闹,很有朝气。而且,今天天气非常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听我这样说,阎王的笑意虽还在,但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看来你还是喜欢人间的生活。” “不是这样的,夜摩!我固然喜欢人间,但是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再美丽的风景都只是风景,融不进我的心里。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所以风景才美丽。” “真的?”他走近我,揽我入怀,头埋在我的发髻里,不确定地问。 “真的!”我回抱着他,坚定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到人间去,我就坐在织云殿里看着就行了。” 人间对于以前的我,是美好的世界。但自从喜欢上一个人后,再美丽的景色如果没有和他一起分享,也不完美。我心里叹道:夜摩,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做一对平凡的夫妇,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耕的生活,我想我们会比现在幸福多了。不必整天担心这分离,也不会让身边的人为我们担心。 阎王摇摇头,吻着我的眼角眉梢,“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只要你开心。” 看着他这样,我硬生生的将我下午碰到耀辉哥哥的事情吞到了肚里,不想因为这一件事情而让他的眉头紧皱。 我勾着他的脖子,笑盈盈地望着他,秋水潋滟。他低头吻上我的唇,薄薄的嘴唇带着薄荷的清香,舌尖在唇齿之间游弋。今夜,肯定又是浪漫的一个夜晚。我仿佛看见外面星星眨着眼,萤火虫纷飞,轻风拂过,花儿摇曳。微笑,在嘴角扩散开…… 一夜无梦,我踏踏实实地睡到了天亮。早上醒来,赫然发现阎王昨晚敲我头的那个棍子。它洁白的颜色非常醒目。我对白色的偏爱似乎到了一种疯狂的境界。上次生辰,摩昂和摩列都身着白衣,我原本望着他们有的不安随着那份白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拿起这根小圆棍,在手中挥动着,它像是指挥家在音乐演奏会中用的指挥棒。 阎王已经起来,看着我拿着这根棍子怔怔发呆。我拿着这根棍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阎王回过神来,不解地问:“这根‘织云棒’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我狐疑地望着他,又敲了他一下,“你还没睡醒啊?这明明是你昨天拿过来的。” “我?”他喃喃自语,不敢相信,“我怎么会把它拿给你呢?” “这个东西是我的吧!”我挥动着他说的这根“织云棒”,兴高采烈地望着他,“你刚才说它叫‘织云棒’,那应该是我东西了。” 半晌,阎王都没回我话。我又敲了他一下,这下的力度稍比前面大一些,以来对他的心不在焉表示抗议。他颓然地坐下,点点头。 他的举动让我的心不安起来,担忧地望着他。我握着他的手,想要问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是你工作时用的仙器。” 听他这样说,我猛然想起昨天碰到耀辉时他对我说的话。“我上天庭掌管云彩时用的?” 他点点头,右手掐指算着,“你昨天碰到耀辉了?”虽是询问的口气,但是却很肯定。 我看也瞒不过他,点点头,把昨天耀辉和我说的话都告诉了他。他听着,眼中阴郁逐渐加重,黑亮的眼睛已看不到一点快乐的笑意。 “你的决定呢?”他急切地问,眼中是捉摸不定的不安和焦急。 我摇摇头,轻触着他的眉梢,说:“我在等待着你的决定。” 他随即释然,拉我入怀。靠着他熟悉的胸膛,闻着他熟悉的体味,我环着他,就想这样静静地和他依偎着。他卷弄着我掉在胸前的长发,轻声说道:“织云,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你不要太在意我而疏忽了你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做最真实的自己,织云。” “做最真实的自己……”我呢喃着,这话似曾相识,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对我说过,“你就是你,做最真实的自己。” 阎王工作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房里想了很久。耀辉哥哥的话字字敲在了我的心,“你首先是父王的孩子,其后才是阎王的妻子。” 是啊!不管他以前如何对我,对我是好是坏,可他毕竟是生我养我的父亲。自古以来,亲情是最难割舍的感情,我不能就这样拒绝他。可是,我这一去,会什么时候回来呢?好不容易在地府呆熟了,这下上天,又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都是不认识的人,我都没有把握会习惯。而且,留着阎王一个人在这里,他会很孤单的。 我独自一人在地府走着,不觉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对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地藏菩萨的行宫——翠云宫。上次大年初一时拜见他,他对我说的话我还历历在耳。这次我若碰到他,还不知道他会对我说什么大道理。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刚准备转身离开,行宫的大门忽然打开,一头怪兽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它真是庞然大物啊!它像一头狮子,却有着狗的耳朵,龙的身子,还是一直独角兽。我在脑海里不断搜索这是何物,四不像?不能确定。好像四不像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正想着,它蹭地跑到我跟前,亲昵地用它的大舌头舔着我的脸,湿湿的口水粘乎乎的。要是在以前,我肯定无比厌恶,恨不得马上跑得远远的。但此时,这个怪兽却让我有种亲切感,很熟悉,很喜欢。我伸出手抚摸着它的纯金色的毛,咯咯地笑着。 “小织云来了吗?”空旷的头顶上响起地藏菩萨慈悲而又威严的声音。大怪物用嘴扯着我的衣角示意我进去。 既然如此,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受教了。 一切如旧,地藏菩萨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正在念念有词。大怪兽安静地走过去,蹲在他脚下。我见如此,也寻着坐垫盘腿坐下,闭目养神。闻着特有的檀香,再加上这里流动着的安静的气息,我浮躁的心也平静了很多,神清气爽。 好一会儿,地藏菩萨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小织云心中可有了答案?”他的声音轻柔,如干净的和风吹拂着碧海蓝天,波光粼粼,白云舒展。 我点点头,睁开眼睛看着他,他也望着我,眼神中不仅有菩萨惯有的慈悲,更有长者的慈爱。“按照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去做,这样自己才不会后悔。” 我再次点头,闭目默念着经文:“故我世尊,初成正觉,升忉利天,为母说法。欲令一切众生,悉皆图报父母之恩,……”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很多经文,从我脑海里蹦出来之后,我总能流利的背诵出来。 就这样念着,直到那个大怪兽走过来舔着我,我才睁开眼。它一身金色的毛柔软极了,摸上去像是摸着丝绸缎面。 “谛听,回来!”地藏菩萨在上方威严地说,这个大怪兽呜咽两声,又坐了回去。 我好奇地望着它——谛听——地藏菩萨的坐骑?我以前肯定在地府常常来看望它,所以它才对我这样熟悉。 “织云,你该回去了。”地藏菩萨又闭上眼睛,说道:“孝是学佛的基石,更是做人的根本。” 我反复品味着他这句话,离开了他的行宫。谛听送我到了门外,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我摸着它,它温顺的低哼几声,用大舌头舔着我的手心。 “我会回来看你的。”我笑着对它说,它像是听懂了,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回到织云殿,阎王还没有回来。我拿起织云棒,挥动着,想着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用。这根细长的小圆棒白得像一根羽毛一样,随着我的手在空中飞舞,留下淡淡的一丝白烟,组成一幅美妙的图画。 我玩得更加起劲了,在殿内奔跑着,挥动着,不一会儿,房间的上空漂浮着许多若隐若现的白烟,而后又淡淡的消失开来。 一不留神,我撞到了一个熟悉高大的胸膛。抬眼一看,阎王正微笑地看着我,我慌忙把织云棒放到身后,像个做错了事情心虚的孩子,都不敢看他。 他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我的脸庞,细长的手指碰触着我的五官,细细品味着,“我的织云心里有答案了吧!” 我抱着他,点点头,心里涌出酸意。“夜摩……”我抬眼看着他,我们的眼中波光流动,都有着不舍和挣扎。 “我今天去了地藏菩萨那儿……”后面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阎王点点头,说道:“地藏菩萨是以‘孝’著称的菩提,他肯定也会认同你的想法。” 我闻言,原来如此。“孝是学佛的基石,更是做人的根本。”难怪他会如此说。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阎王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顺便问问玉帝要你呆多久?如果超过了我预想的时间……”话没说完,他搂我更紧了。 不管怎样,我决不会让你伤心的,夜摩!我就站在你身旁,在伸手就能握住我手的地方,陪着你,爱着你。 21 天庭 一大早,阎王便向地藏菩萨告了假,和我一起飞往了天庭。 天空澄静如洗,白云舒卷变幻,凉风温柔习习。 他环抱着我,带我飞到天的顶端。仙雾渺渺不散,空气却异常得好,吸一口神清气爽。 我们飞到了一个空旷的广场停了下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只闻一人大喝道:“来者何人?来我南天门有何事?”他的声音威严,还伴随着狗“汪汪”的叫声。瞬间,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帅的男子! 他黑发随意扎在脑后,额前还垂落着几缕,飘逸自然。再望下看,这大帅哥的一张脸也真是一绝。我自认为阎王已经是超级大帅哥了,没想到他与阎王相比,可以平分秋色。宽宽饱满的额头,英武浓黑的剑眉,狭长微眯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薄而性感的嘴唇。这样神采英拔的一个男子,我看得不觉呆了。而且,他望着我,对着我微笑。 我猜想他是二郎神,可是我却没有看到他那最能够代表身份的“第三只眼”。 阎王轻咳数声,一声比一声的声音大,我才回过神来。他原本握着我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痛得我一下子站正,不解地问:“干什么?” 阎王也不看我,对着眼前这位帅哥作揖,说道:“二郎,阎王夜摩求见玉帝!” 什么?我不禁再一次呆呆地望着他,他就是传说中的二郎神——三只眼的二郎神?有这么帅的二郎神吗? 二郎神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仍旧望着我,“小织云又来了啊!” 我撇撇嘴,尴尬地嘿嘿笑着,“我哪有又来啊!我可是第一次来。你,你真的是二郎神吗?” 他点点头,说:“如假包换。玉帝和王母正在灵霄宝殿等着你们呢!” 阎王听了,拉着我就往里走。我拗不过他的大力,回望着二郎神,问道:“你怎么没有第三只眼?哮天犬呢?” 二郎神望着我们,不住地摇着头。阎王拉着我速度加快,我都有点跟不上了。我纳闷地望着他,问:“走这么快干什么?就想早点把我交给玉帝吗?” “哼!”他甩着头,也不搭理我的话,只一个劲地走着。一路上,仙气缭绕,如幻如影。却也没看到一个所谓的神仙。两边的白玉栏杆雕刻着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我还没来得及一一看清楚,就被他拉得很远了。 “怎么了?” “见到男人就这样吗?也不管我怎么想吗?”他颇为生气地说。 哦!原来他吃醋了。我紧跟在他后面,扯着他的衣角,“我哪有!在我眼中,你可是最帅的,亲爱的夜摩。” 他忽的停下来,害我依照惯性撞到了他的身上。我揉揉微疼的鼻子,不解地望着他。他今天是怎么了?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最帅的。”这句话可是事实。一则“情人眼里出西施”,二则阎王本来就是一个大帅哥。见他不说话,我接着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在人间就喜欢看帅哥啊。养眼嘛!但是,最看不厌的,还只有你呢!” 这句话看样子说得很和他心意,他笑着搂着我的腰,放慢了脚步,“你刚才后面还说了一句。” “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喊我做……”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眼中尽是微笑。 我想起来了,“亲爱的夜摩!”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以后都这样叫我。” 我呵呵地笑着。这个男人还真像个小孩子,要人哄着。 正当我俩说笑着,前面碎步走来一名老者,一身竹青色衣袍,手拿一拂尘。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长长的白须胡子,脸眉毛头发都是白的,纯白的。虽然我对白色及其偏爱,但是他这白色,我却不喜欢。感觉人已老矣,没有朝气。不过,俗话说得好,“手拿拂尘不是凡人”,这神仙比凡人寿命要长的多,他的时日还是很多。 他微微低头,对我们说:“织云小姐,阎王大人,玉帝有请!” 我停步,看见前方有一宫殿,歌舞升平,不觉入耳。 “这么快!”我低喃着,脚步更加缓慢沉重。 “有我在,别怕!”阎王拍拍我的手,牵着我走向殿内。 殿内和我想的一样,仙雾霭霭,轻淡腾生。一群仙女在殿中舞着,舞姿曼妙妖娆,手中的绸带优雅地飘飘洒洒,起起落落。我和阎王也站在一旁欣赏着。 环视着这正殿,在场的神仙很少,除了高高在上的一男一女,底下寥寥数人。我走马观花般一个一个看着,也没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但看见一个女子紧紧地盯着我,对站在我身边的阎王更是没有放过。她的眼神中,有着期盼,有着爱慕,还有着嫉妒。我扫了她一眼,觉得她非常熟悉。 一曲已完,现场已经安静。我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舞蹈动作,如此轻柔,如此妩媚。这样的舞姿只有在天庭才会看到! “织云,见到父王了还不行礼吗?”坐在高堂之上的男子开口说话了。他一身华衣,仪容清俊,相貌堂堂,双眼炯炯有神,耀辉哥哥眉目和他有几分相似。他捋着下颚的胡子,微笑地看着我。记忆中,他牵着我的手徜徉在石径小路上,看着曼妙的粉红色花瓣飘然而落。他就是玉帝——我的父亲啊! 他旁边的女子也轻呼一声:“织云!”我循声望去,她雍容华贵,一脸慈爱。我望着她,有说不出的亲切感。她应该就是王母——我的母亲了。 阎王轻轻推了我一下,我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阎王一切跪拜在地。阎王朗声说道:“参见玉帝王母。” 我没出声,虽然昨天阎王一再和我强调了见他们的礼仪。虽然他们看着我都面带微笑,和蔼可亲,但是我只要一想起他们竟这样安排我的命运,我就浑身觉得寒冷。为人子女,要尽到孝道;为人父母,应该关爱子女,为子女的幸福着想。我不知道我为人子女做的好还是不好,但是,我觉得他们为人父母,相比人间的父母还差一截。 “玉帝,这织云不出声,心里可在骂您呢!”是我左边传来的声音。我偏头一看,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紧盯着我俩看的女子。刚才只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这下我是真正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她的美丽让我惊艳,她的身份更让我惊讶。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明眸皓齿,貌若嫦娥,颜若皓月。如此闭月羞花的佳人,就是嫦娥思念了多年的女儿吗? 只是……只是她那双盯着我看的眼睛中流露出的眼神我不喜欢。她不屑地挑着眉,挑衅地望着我。 哼!当我是谁?怕你那神色?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她,目不斜视,没流露出一点的畏惧。 她没料到如此,心虚地收回眼神,端着几案上的茶,喝了几口。 阎王拉我起身,我习惯性地拍了拍膝盖,怕有灰沾在我的裙摆上。玉帝轻笑几声,手指着我,有点无可奈何。王母娘娘也是拿着手绢掩嘴偷笑。 “织云,到父王这里来,让父王好好看看。”玉帝和善地对我招手。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刚才雪依说的话他也置之不理。我望着阎王,他点点头,我鼓足勇气走向这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心里也不敢乱想,怕等下再有人用读心术就惨了。 见我如此忸怩,玉帝哈哈大笑,笑声响亮,穿入云霄,“我的小云儿什么时候这样忸怩了呢?在人间学的新花样吗?” 一旁的王母娘娘也乐呵呵地望着我,叹道:“也只有小云儿能够让玉帝这么开心了。”她说着,拉我坐在她身下的踏椅上。我顺手就靠在了她的腿边。 “众卿家今日就早回吧!”玉帝朗声说道,坐在下面的仙家起身齐声作揖,准备离开。 “等等!”沉默许久的阎王开口问道:“不知玉帝要织云在天庭呆多久?”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一双眼睛却柔情地看着我。我脸一下子就红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直直地看着我,多少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一双眼睛仇恨地看着我,我不看也知道是谁,索性不去看她。可是,还有一双眼睛似有似无地盯着我,我顺着方向看去,却找不到了。 玉帝轻咳着,没有说话。阎王站在朝堂之下,一动不动,等待着玉帝的结果。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个很老的神仙转身站正面对玉帝,说:“玉帝,不如要织云小姐来回答。她是当事人,回答这个问题最恰当。” 这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我。我张口,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可怜兮兮的望着阎王。怎么把这样一个烫手的问题丢给我回答啊! 阎王看着我这副表情,目光移向玉帝,“玉帝曾说过每年夏天要织云到天宫工作一个月。现在她人在天宫,就算是来工作的。她想呆多久由她,但时间会从工作的时间中扣除。” 我听了,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地,笑嘻嘻地看着他。他也这样肆无忌惮的对着我笑。 “好!”玉帝点头答应,我心里大喜。心里想着,这玉帝也不是我想的那样不近人情啊! 阎王和众多仙者作揖告退。我看着阎王就要转身离开,忙站起身准备跟过去。王母娘娘拉着我的衣,笑嗔道:“要去也要和你父王行礼再去啊!怎么还是这么毛躁。” 我连忙向玉帝和王母行礼,心里一个劲地着急,快点,不然他等下走了怎么办! 跪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玉帝发话,我忍不住,自己起身,小跑出了正殿。心里恼怒着玉帝和王母,却听见他们偷偷的窃笑声。 我一口气跑到了南天门,刚想上前,却看见雪依站在阎王身边,直勾勾地望着他,是爱慕,是渴求,还有依恋。 我退步站到了南天门的石柱旁,不想就这样过去打扰他们。阎王的心中有我,我知道。雪依的心中有阎王,我也知道。也许雪依一年当中也只有几天能够见得着阎王,今天就让她心安吧!不要回去了还牵肠挂肚的。 “这样偷听可不行啊!”我一惊,声音隐没在他的大手中。我回头一看,是二郎神。他示意我不出声,我点点头,他微笑着看着我,狭长深邃的眼中满是笑意。他指了指阎王和雪依,用手在我耳边扇了一下,阎王和雪依的对话灌入我耳中: “你到现在决定仍然一样吗?” “是的!我心中只有织云,并已和她在断肠谷许下盟誓,如若毁约,粉身碎骨!” “就算每年受着锥心的疼痛和难以忍受的折磨,你也愿意如此?” “是!” 阎王坚定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的泪水已潸潸落下。 二郎神用他长满厚茧粗糙的手擦去我的泪水,又指了指他们。我一看,雪依已经不知去向,阎王一个人站在南天门,仰着头,望着苍穹。微风拂过,他的衣袂随风起舞。 我跑过去,从他背后抱着他,靠着他的背膀,幸福地微笑着。 我爱的男子,也深深地爱着我。无二心,无两意。 他为了我,舍弃了许多,忍受了太多。我定要用我全部的爱回报他。 22 二郎 看着阎王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真恨不得也和他一起回去。在这天庭之中,我完全陌生,没几张我熟悉的面孔。叹了口气,我转身准备回到大殿之中。等下还不知道会受到玉帝和王母怎样的惩罚。 一直站在擎天柱后面的二郎神陪着我走了一段路,也不说话。等我走出南天门,他停下脚步,说道:“小织云,明天我休息,我带你到处逛逛,如何?” 我斜着头,望着他微眯的眼睛,笑意都融在了他深邃的眼眸之中。我点点头,与他挥手道别。还没走多远,只见前面有一老一少望着我走过去。那眼神……我记得当时在殿上除了雪依的眼神,还有一个我不熟悉的目光。这下我知道了,是那年长的神仙的。 走近一看,我就知道他们两人是谁了。老的手拿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一脸威严,不苟言笑;少的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手使一柄金枪,脖子上戴着乾坤圈。不用说,他们两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托塔李天王李靖和他的儿子哪吒了。 我双手合十,向他们请安。李靖回礼,哪吒却没有那么懂礼貌,望都不望我一眼。我也懒得计较,准备回殿内接受惩罚。 刚想离开,李靖说道:“织云小姐,你有空可要去看看白辉。”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字字都像是在我耳边敲鼓一样,锤到了我的心。 “白辉?”我诧异地望着他,“他不是耀辉哥哥的坐骑吗?他怎么了?” “想来织云小姐已经不记得白辉了。也对!织云小姐喜欢叫他‘白马’。”一旁的哪吒轻哼几声,狠狠地盯着我,“难为他在西海的寒冰潭中忍受着折磨还心心念念地记着你,要我把这东西带给你。”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这块玉佩是羊脂白玉,呈圆型,色泽柔和光亮,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的马匹栩栩如生,吊坠也是白色,用手摸着,像是动物的毛整齐的修剪成的。 我不解地望着他,问:“他为何要给我这个东西?” 哪吒刚想开口,一旁的李靖连忙制止他,“织云小姐何不亲自去问问他呢?他现在在西海的寒冰潭。” “西海,寒冰潭。”我默念着这两个地方,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疑惑重重。 来到正殿,我还在想着李靖和哪吒的话。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又冒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说与我关系非浅。看样子,我这前世是个祸事的主儿,没让阎王头疼死就算好的了。 “织云,父王母后在此等你多时,见到他们,你还不行礼?”轻声的呵斥声中,充满了宠溺。这声音好熟悉啊。我抬头一看—— “耀辉哥哥。”我飞奔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他还是老样子,一身华衣,笔直地站着,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的面容中显示着王者的霸气。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手,努努嘴望着玉帝和王母。“快给父王和母后请安。” 我照着昨天小彩教我的姿势,右腿向后,身子稍弯,中规中矩的给他们请安,“给玉帝和王母请安。” 他们听到我这样称呼,显然很惊讶,许久没有出声。耀辉轻喝道:“织云,你怎么这样称呼?” 玉帝呵呵几声,笑声中透着尴尬,“算了。习惯了就好。织云起身吧!” 我站直,微笑地看着他们。他们对我的宽容,我感到很高兴。玉帝面带微笑,王母则颦眉凝眸,似乎对我刚才的称呼很不满意。看着他的表情,我心里十分内疚。对不起了!以我现在的心态,我还不能够接受你们。 “织云,知道不学读心术的坏处了吧!”玉帝捋着胡子,取笑的瞅着我。“在心里骂着父王都让别人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赧然低头,心里却愤愤不平。让别人轻易窥探我的心里确实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但是那雪依也太不懂礼貌,就这样直勾勾的掠夺别人心理的真实想法,大不敬也! 见我低头不语,许久没有出声的王母说话了:“陛下,织云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就让耀辉带着她四处去逛逛吧!我看他们兄妹俩感情甚好,也顺便要耀辉教教她明天的工作。” 玉帝点点头,说道:“也好!织云也不必拘束,要耀辉带你好好去玩玩。至于工作,大可不必。我叫你上来可不是要你来工作的,父王是太想念你,想看看你,听你说说话。” 我心里暖意洋洋,心里也慢慢为他们敞开一扇心扉。耀辉领命,我遂跟着他四处溜达。 在耀辉的带领下,我才知道这玉帝居住的宫殿叫做金阙云宫灵霄宝殿,由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组成。这吓人的数字着实将我惊呆了。那玉帝不就有许多妃子了。自古帝王修建宫廷,一显气势磅礴,二来为了养着众多的美女。不然,怎么会有“美女如云”这个词呢! 我吞吞吐吐地把想法告诉耀辉,耀辉听后大笑,揉着我的头,说:“织云这心里一天到晚不知道都装着些什么。玉帝可只有一个妻子。在仙界,除了佛祖是独身,其他的神仙都可娶妻,且是一夫一妻制。” “那这么多宫殿都空在这里啊?”这简直是在糟踏人力、物力、财力嘛! “凡在这天庭之中工作的人都住在这金阙云宫之中,父王平日待在灵霄宝殿处理政务,是金阙云宫的正殿;母后住在瑶池,在金阙云宫的西边,宫殿叫做‘瑶池殿’。你也随母后住在西边的‘织云殿’。” “天庭也有织云殿吗?” “当然。是父王特意为你修建的。你地府的那个织云殿才是这座宫殿的仿制品。”他笑言,“我平日在东君殿所。天庭很大,你不要走错了。” 我点点头,这天庭还真是复杂。说不定等下走错了路,都回不去了。 “今天殿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织云不愿意学读心术吗?”耀辉揽着我的肩,和我并排走着,问道。 我摇摇头,“这读心术我不喜欢。别人要来读我心我没办法,但是我不喜欢去偷窥别人的内心想法。” “谁说没办法。”耀辉笑了笑,将手放于我胸前数寸之远。数秒之后,从他手掌之中蹦出几个字符,直窜我心。“我已经在你心口布了一层结界,只有我才能解开。这下,谁也不能窥视你内心的活动了。” 我连声谢过。他摆摆手,将我拉上一匹白马。 我靠着耀辉,坐在马上,我想起了李靖和我说的话,忙问:“哥哥,你的这马儿是叫白辉吗?” 耀辉的身体一僵,随后又恢复了正常,驾着马跑了好远,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又问了一遍,他才缓缓开口:“这匹马不叫白辉。太阳十子只留下我,马匹也是重新挑过的,它叫做白耀。” 我摸着白耀光洁柔顺的鬃毛,料想我刚才的问题让耀辉想到了天山的九个哥哥,又揭了他的伤疤,实属不该啊! 虽然如此,但是李靖的话让我困惑,“那白辉哪里去了?我听李天王说他在西海的寒水潭……”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将我转身扳正,紧张又严肃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哥哥?” 耀辉甩甩手,又策马疾驰,直到织云殿才停下来,“你不要多想了。白辉在那儿是在修炼。你的寝宫到了,进去休息吧。我今天不陪你了。” 我挥手向他告别,他嘴里嘟囔着:“这李靖怎么这么好多管闲事。”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我偷听到了。 李靖好管闲事?是不是白辉的事情也是秘密,不能如实告诉我呢?想着李靖和哪吒的表情,越想越像。 我叹然,不管在天庭还是地府,我永远是知道最少的人。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许多秘密,唯一不知道的只有我这经常喝着孟婆汤转入轮回的仙不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我环视着这片属于我的领地,倍感亲切。梦中,我的父亲带我来过这里,围着宫殿种了许多棵高大的树,树干笔直冲向九霄,看不到尽头。我走在弯弯的石径上,天空中慢慢飘落下粉红色的花瓣。我伸手接住,真是美极了。花瓣是一片片心型,淡红,有种白里透红的美。 站在织云殿门口,我发觉它真如耀辉所说,和我在地府的寝宫没什么两样。白色的墙壁,牌匾上也是俏皮的写着“织云殿”三个大字。我想,这应该是我的杰作。进去一看,也是大同小异,只是房间里没有各色的小花。 躺在床上,想着阎王。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后会干什么,会不会想我呢?有多想呢?今天,在南天门告别时,他告诉我他如果没有玉帝和地藏菩萨的旨意,是不能随便出入天庭。这真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想着这么久不能够和他见面,我心里就发慌。在天庭的一个月,这么漫长,要怎样度过啊! 原以为换了床睡觉会失眠,没想到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一夜无梦。 早晨,鸟儿的叫声把我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只见天庭一片光明,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绝入耳。我洗漱完毕,兴冲冲地跑出门。虽然对这里不熟悉,但是这样春暖花开的季节,不出去溜达真是浪费了大好光阴。 打开门,只见二郎神靠在殿前的石柱上,微微闭眼,看样子已经等待多时。他今天穿着很随意,不像昨天那样束身铠甲,一件宽松的长袍穿在他身上,也是那样悠闲飘逸。蹲在旁边的一条大狗应该是哮天犬。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我出来,汪汪直叫。 我想起他昨天说今天会带我随处逛逛,高兴地迎上去。 二郎神睁开眼睛,慵懒地一笑,说:“小织云,可以出发了吗?” 我点点头,他向哮天犬挥手,指向前方。哮天犬咆哮两声,跑到了前面。我们跟在它身后,闲庭散步。道路两旁大树上的花瓣又飘落下来,旋转地飞到了我的身上,手上。 二郎神望着这些花,说:“这花认主人,你一回来它就开花了。” 我看着洒落了一地的花瓣,昨天在路上还没看见,今天在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这花叫什么名字?” “云花。”二郎神微笑的看着我,“这是开在天庭中云朵之上的花。这种树,叫做云树。”他用手指了指身旁的苍天大树。我抬头一看,这树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二郎神接着说:“这树是在你出生的时候,玉帝亲自种的。你轮回之后,我瞧见过他来到这里几次,抬头看着云树,怔怔发呆。” “他很爱我吗?” “爱,很爱。这么多孩子中,他最疼爱你,甚少责骂你,唯恐你受了半点委屈。”二郎说道,“为此,九王子和十王子还略微吃醋。” 依他所言,我想我与阎王的事情肯定伤了他的心,才让他做出了这番决定。以前对他的不敬,真是不该。 一路走着,我们来到了一条河水边。清澈的河水映着太阳的光辉,片片金光闪闪,处处春意盎然。 三哥就是背着我走在这条河边,河边的大树可以作证。 我们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欣赏着这美丽奇妙的风景,心旷神怡。轻轻的微风拂过,吹弄着我额前的碎发,挠在我眼睛上痒痒的。 “小织云在这里呆多久?”二郎神靠着藤椅,望着远方,深邃的眸子看不清楚里面藏着什么。 “一个月。” 见我回答得如此干脆,他点点头,“你的记忆还未恢复,在天庭还不熟悉,以后就要哮天犬陪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告诉它就是了。” 听他这样说,我忙摆手,“哮天犬可是你的……”称呼什么呢?如果是坐骑,哮天犬身材还不够。 “我和夜摩是多年老友,他离去前曾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你不必推辞。你在这天庭之中遇到什么困难,告诉它,它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原来是阎王不放心我。 二郎神接着说:“因为你曾经贪玩,仙术学得很少。而且在这天庭之中,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你,宠着你,所以你要好好学会保护自己。”说着,他的左手握着我的右手,一股热流传到我的身体之中。“现在,我以将简单的仙术传给你。如果你遇到困难,它会自行帮你解决,解决不了的会及时通知我。” 看着这天庭之中也像地府之中这么多人关心我,我感觉很温暖。太阳光和煦地照在我身上,我的心里洋溢着春天的喜悦。“二郎神君,让你为我操心了!谢谢!”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化作简单的一句谢谢。 “玉帝是我舅舅,你也是我最小最亲的妹妹,加上夜摩是我结拜的好兄弟,这些事情是我应该做的。不必多谢。”二郎神迷着眼睛望着泛着金光河水,恍恍出神,“我记得我们小时候都曾在这天河边玩耍,玩得很晚才尽兴而归。而你那时候最调皮,总把我们身上淋得湿透才肯罢休。如今,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还会重来?” 想着在天山的哥哥们,我也十分伤感。父亲虽贵为玉帝,掌管着三界,母亲虽贵为王母,母仪天下,可是,就算有再大的权力也换回不了让儿女们承欢膝下,这也是一种悲哀。 我们两个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河水,怔怔发呆。不知不觉,已到正午。 “织云下午准备干什么了?”二郎神恢复了迷人的笑容,望着我问道。 “下午能去西海龙王那儿吗?我听说耀辉哥哥的白马在寒水潭,我想去看看。” “你记起他了吗?”二郎神问道,定定地望着我,似乎怕我说谎。 我摇摇头,“我曾经应该在梦里看见过他,和耀辉哥哥一起。因为耀辉哥哥这次骑的白马不是我梦中的那匹。” 二郎神又望着河水,水光潋滟,却进不了他的眼眸,“既然没有想起,就不要去看他。” “我终究要去的,他托人给了我一样东西,我要当面还给他。” 二郎神起身站直,又蹲下,摸着哮天犬的毛,说:“既然这样,你就明天去吧!要哮天犬陪你一起去。” 23 白马 从决定要去见白马开始,我的心情就没有理由的沉重。哮天犬不知是天生不爱说话还是受我影响,一路上也是一言不发。但它确实是神物,我坐在它背上,只一个恍惚,人就已经到达西海海底了。 第一次到海底,发现海底瑰丽无比。无处不在的珊瑚五颜六色,长长的海藻像碧绿色的帘子。各色的晶石四处生长,虽随意但有着独特的美。 我流连于这样的美景,目不暇接。 “织云小姐,西海龙宫到了。”哮天犬低声说道。我抬头一看,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碧绿色的宫殿,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大门紧闭,殿外也无一人看守。 我和哮天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为何。是不是西海龙王带着一家老小串门去了,可是也不应该一人都没有啊!哮天犬走在我前面,不忘提醒我道:“小姐,小心有诈。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先行离去。” 没想到,我们刚走到宫殿门口,大门自动打开。没有传说中的虾兵蟹将出来吆喝,摩昂太子亲自出府相迎,这倒让我受宠若惊。 进了龙宫,摩昂太子礼貌待客,请我们上座,立刻吩咐手下的虾姑娘沏茶。我原本想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就要他马上带我到寒水潭去见白马,可初到西海,凳子都没坐热就直奔主题,这样的举动似乎不太礼貌,也就作罢。 摩昂太子也不多说话,端着虾姑娘送上的茶,悠闲地喝起来,不急,也不问询问我为何而来。我和已经变成人形的哮天犬坐立不安,却不敢贸贸然开口。 “织云,怎么不喝茶?这茶可是天界有名的四大名茶之一——碧海心,比你地府的天山雪要好喝得多。而且……”摩昂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说:“那天山雪是你的情敌种的,我这碧海心可是……”他意犹未尽地望着我,却不把话说完。 听他这样说,我倒是听听罢了,没有接过他的话说,也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可哮天犬沉不住气,将本已端起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我知道在这仙界,他的地位远没有摩昂太子高,故不能直接反驳他。他以这种方式来表示对摩昂太子的抗议。 摩昂哈哈大笑,忽的脸色一正,肃容望着哮天犬,说:“哮天,我念你是二郎真君神犬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他的话语很慢,但是一字一句逐渐加重了语气。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愤怒,还有一丝阴险,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这与我第一次见面的感觉迥然不同。那一次,他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龙王太子,丰神如玉,仪表堂堂。可今日一见,才觉那只是他的一面而已。他到底有多少张脸我弄不清楚。 摩昂太子把目光移向了我,脸色变得和善,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手腕处,表情开始复杂起来,“我送你的红珊瑚你不喜欢吗?” 我低头一看,今天我穿了一件袖子较短的衣裙,手腕都暴露在外,除了光洁的皮肤,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忙将手放下藏好,结结巴巴地说:“呵呵……我将红珊瑚放在家里了。你送我的礼物……呃……很贵重,我怕弄丢了,就收好放在家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存在一份戒心,害怕他突然发火。 摩昂太子听我这样说,也没多问,盯着我的脸和脖子好一会儿,说:“你以后要常带着。那宝物是不会弄丢的。” 我忙点头,心虚地端着茶喝起来。幸好他没有多问,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早知道我就带着那串红珊瑚,或者不带黑无常送的七彩项链和白无常送的玉簪了。站在他的角度,我的确做得不对。可是,他送我的那串红珊瑚太红艳,颜色过于打眼,我没有随身携带,要小彩帮我收起来了。 碧海心刚入口,我便觉得自己像是飘在大海之中一般,自在畅快,逍遥惬意。它确实与天山雪一样好喝。淡淡的茶香和着海水的味道,别具一格,让人舍不得放下杯子。 还没等我来得及喝第二口,摩昂太子快速起身,抓住我的左手,愤怒地看着我。他的力度很大,抓得我的无名指疼得要命。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死命地拽开,许久才挣脱。 哮天犬见状,立刻起身。我怕事情闹大,忙摆手要他坐下。摩昂虽行事怪异,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不会伤害我。因为不管他对别人多大的怒气,他对着我的时候却总是面带微笑。 只见摩昂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苦笑几声,自言自语般说道:“你终究还是戴上了,还是戴上了……”我不解地望着我的左手,阎王送我的戒指黑中透着光亮。我抚摸着这我与他的信物,不由得又想起他来。 哮天犬走到我身旁,在我耳边叮嘱:“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快看了白辉就回去。” 我颔首,望着摩昂太子,说道:“谢谢太子款待,茶我已经喝过了。今日我来是想去寒水潭看一下耀辉哥哥的座骑白辉。” 刚刚失神的摩昂太子听我这样说,惊讶地望着我,“看他?” 我点点头,“他托哪吒给了我一样东西,我今日想当面把东西还给他。” “为何要还呢?他送你的东西你留着就好了。也是他的一份心意。”摩昂太子望着前方,眯着眼睛,伤痛清楚地写在他的脸上。 “无功不受禄。我和他不熟,不能随便要他的东西。” “好个‘无功不受禄’,好个‘不熟’。也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会记得他呢!当你和阎王重逢高高兴兴、卿卿我我的时候,你可知他是怎样受着寒水潭刺骨冰冷的潭水的折磨。你当然不知道。当然不知道!呵!”摩昂自嘲的苦笑一声,愤怒地看着我,激动地嚷道,“那潭水终年冰冷,是这西海龙宫乃至天上人间最阴冷的地方。就算是普通的神仙都难以呆上几年,更何况他一个平时生活在太阳底下习惯阳光习惯温暖的马神。他这一呆就是几百年,你也这么忍心这样残忍地对待他!” “为何会这样?是谁这么残忍地对他?”我惊讶地问他,心里不免有些心疼。这神仙也有不好当的啊! “为何?哼!”摩昂望着我,从嘴角吐出几声冷笑,“那就要问你那好父王,还有你那好哥哥了。” 我震惊于他口中所说的一切,顿时没了言语。这事情,玉帝和耀辉哥哥都有关系吗?耀辉哥哥不是说白马在此修行,和其他在天山的马匹坐骑一样啊! “白辉今日所得到的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哮天犬怒斥道,“当年所发生的事情,太子也应该略知一二吧!” “咎由自取?”摩昂冷笑,“当年亲自救下织云的是我,最明白真相的自然也是我。白辉只是想带着织云离开那是非之地,何来咎由自取。” “太子看到的只是表面,你可曾想过织云小姐当年为何会意志消沉,精神萎靡?这都是拜白辉所赐。” “你们当然这样说。”摩昂望着我,“我们只是想让织云快乐,不被宿命所累,幸福地生活。” “狡辩!”哮天犬冷哼,“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应该找这无谓的借口!” 我听着他们所说的往事,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心乱如麻。这就是我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吗?我一直以为,我不想去回想的过去是失去哥哥们的悲痛,殊不知还有许多。我对摩昂说道:“带我去见见他吧!” 摩昂半天没作声,又喝了一杯茶。突然,他起身站直,望着我,“走吧!我带你去。但是……”他指着哮天犬,“他不能去!” 哮天犬听他这样说,多半是急了,立刻提高声调,说:“我奉二郎神君的命令来守护织云小姐,确保织云小姐的安危!”说起二郎神,他的底气足了很多,分贝也高了几分。 摩昂仰天大笑,肃容望着哮天犬,厉声说道:“你别仗着有二郎真君给你撑腰就了不起,把我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要知道,这是西海龙宫,不是你那南天门。而且,我贵为太子,比二郎神要尊贵显赫得多。” 我微笑地对哮天犬摆摆手,要他放心,请摩昂太子带路。不管怎样,这白马我一定是要见的。 寒水潭比我想象的要冷得多。刚进去时,不只是我身体的自我保护还是二郎神昨天输给我的仙术保护着我,我也不觉得特别寒冷。但是,再往里走,温度越低,而且,多站一秒钟我就多感觉到一份彻骨的冷意。 这寒水潭,真不是一般神仙能够来的。据摩昂太子说,白马再次都呆上了数百年。这数百年他是怎样过的啊! “且慢!”摩昂突然叫住我,再无多言,拉住我的手掌,与我相击。顿时,我的身体火热起来,不再惧怕寒冷。 “谢谢!”我感激地笑着望着他。他愣愣地看了我几秒,忽而低头,“白辉就在里面。” 我循着摩昂手指的方向,看见里间的一座牢笼中关押着一匹白马。它皮包瘦骨,眼睛闭着,似乎奄奄一息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在这里修行吗?”我急切地询问摩昂太子,寻求一个答案。 摩昂不屑地冷哼着,“谁告诉你是在修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关押。”就在这一下死,他又恢复成那清冷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梦中,白马还是那么健康,欢快地飞奔到我身边,陪我玩,逗我笑。 “就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仙女,玉帝得知,便将他贬到此地。” “仙女?”我摸着白马不再光洁柔顺的鬃毛。白马微微侧身躲闪,眼中涌出珍珠般的泪花。隔着铁栏,我轻声问道:“白辉,你爱上了谁,以至于弄到这般田地?” “织云当真不知道吗?”摩昂站在我身边,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难受。 看着他的表情,我猛然想起他与哮天犬的争执,“难道是我?”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也不想去承认。难道我是一个恶魔,会伤害到身边的这么多人吗? “也对!”沉思片刻,摩昂说:“现在是春天,据摩诃曼珠沙华花开还有几个月。” 摩诃曼珠沙华——又是这种花。看样子,这花真的能够唤起我沉睡的记忆。 “它会死吗?”我指着白马,悲哀地问。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关心它的死活。”摩昂太子走近我,抬起我的下巴,粗暴地将我头扭过去望着他,“织云,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仙女?面对白辉那样绝情,现在又这样怜惜;对于阎王也是如此,狠心地喝下孟婆汤,宁愿将所有的记忆都忘记;对我,你若即若离,让我心如死灰,却不愿放手。织云,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魔?你对我们下了什么蛊?” 他的眼神迷离,我读不懂她眼中蕴藏的情绪。我慌忙扭头,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子?都是我的错吗? “白马是因为喜欢你,想要帮你,才弄到如今这般田地,而我为了你,和我弟弟反目成仇,他更是为此西天取经,皈依佛祖……” 摩昂的话一字一句传入我耳中,我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织云,这就是事实。”摩昂太子钳着我的手臂,扶正我,盯着我,狰狞地说道,“我的父亲那么疼爱厚待你,我兄弟三人都如此为你着迷,你为何却只钟情于夜摩,狠心地对待我。你要知道,先认识你的是我,不是夜摩!” 我挣脱他的手,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递给摩昂太子,“请你帮我把这玉佩交给白辉。我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关爱,但是,我和夜摩真心相爱,不会分开。你的红珊瑚我改日请人送还。” 说完,我慌不择路都奔跑出了寒水潭。身后听到摩昂太子叹息:“白马,他又说了这句原话……为什么……” 我已不愿再听,只想早点回家。回到阎王身边也好,天庭也好,只要离开这里,我才觉得安心。 见我一脸慌张地跑出来了,哮天犬紧张地走过来,问:“小姐,怎么了?” “我们走吧!”我拉着他,提脚就准备出龙宫。这西海龙宫,我以后都不来了。 没料到守在龙宫之外的虾兵蟹将一把挡住我们,“君客请回。待会儿太子会亲自送你们。” 哮天犬咆哮一声,大喝:“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是谁!” 蟹哥哥虽然被他的咆哮镇住,但是手中的兵器却没有收回,压根儿没有放我们走的意思。哮天犬气急了,就准备和他们恶战一番。我拉住他,又坐回了椅子上。 虾姑娘见我们坐下,知心地又冲了一壶茶来。我品着茶,阵阵暖意拂过我的五脏六腑,刚刚受到的惊吓也得到了适度的缓解。 回想刚才所了解到的真相,让我难以接受。为什么我会招惹到这么多人?是我的前世太多情,太花心,伤害了这么多人吗? 如果是那样,我会讨厌我自己。如果是那样,我根本不值得他们去喜欢。 而且,在以前,我原本以为就算斗不过玉帝,也能和阎王过两年平平安安的日子,可是现在想来,才发觉这是奢望。摩昂的眼神让我心惊,而白辉如今的模样让我心不安。这感情的线,只能让两个人牵着,多一个人都会觉得不稳定,随时有崩断的危险。更何况,我们两人之间,似乎一下子扯到了四个人。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过了许久,摩昂太子终于从寒水潭中出来。他一脸阴沉,紧盯着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 被他盯得有些恼怒了,我愤然望着他,说:“不知摩昂太子准备留我们到什么时候?我们还等着回天庭复命。” “复命?织云是奉了谁的命来这儿?”摩昂太子阴笑着,“织云,学会撒谎可不好!以前的织云可从不撒谎的。看来这玉帝让你轮回真是一个大错误。” 我内心里不断地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在气势上绝不能输给他。我深呼吸一口,微笑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摩昂太子,我奉我自己的命来此。现在,我要回去了。就此告辞!” 他听我这样说,怔得站在那儿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走到我面前,我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压着我,让我不能正常呼吸。 他抓起我的手,将那块玉佩再次塞到我的手中,“把这个拿着。你留着作为念想也好,丢了也好,那是你的事情。既已送出,没有收回的道理。”他将我的手折上,顿了顿,望着我,又说:“那串红珊瑚也是一样,不必送回。如若不喜欢,自己丢了吧!” 他招了招手,过来了一个蟹兵。“送客吧!” 待我准备起身离开,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织云,我不会放手的。决不会!”我转身望着他,他已折身转向了寒水潭。 我握着玉佩,心里苦不堪言。 24 纠缠 刚到南天门,还没等我从哮天犬背上下来,就听见了争吵声,是耀辉和二郎神。他们声音嘈杂,你一言我一语,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我和哮天犬交换了眼神,立刻冲到了他们身边。 哮天犬在天上不能变成人形,只能扯着二郎神的衣摆汪汪直叫。我跑到耀辉哥哥那里,也一把拉住他。可是这招不见效,他们仍然继续在舌战。 漫天的话语冲到我的脑门,加上在西海龙宫知道的真相,我蕴藏已久的愤怒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我冲到他们中间,大喝一声:“停战!” 他们被我的这声声响镇住,好长时间都没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我。耀辉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左瞧瞧右看看,生怕我少了一块皮掉了一根头发似的,急切地问:“在那里没什么事情吧?他没有为难你吧?” 我摇摇头,心里却苦涩极了。我不知道我以后会要承受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实的真相,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能够承受得了。 “我就说了小织云会没事的。”二郎神双手交叉,瞅着我们,慵懒一笑。 这句话似乎把耀辉给惹毛了,厉声说道:“二郎,这件事有多大的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是幸亏没事,下次不见得有这样的好运了。” “耀辉,这么多年来摩昂对待织云怎样你有不是不知道,他断不会对织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不是还有哮天犬吗?”二郎神不以为然地笑言。 “今日不同往日。”耀辉说道,忙又打量着我,直到确定我没事才放心。 哮天犬此时不断地嚎着,好像是在和二郎神说着什么。二郎神脸色一变,刚刚和煦如风,这下已经是乌云满天。哮天犬叫完,他若有所思,低头沉默不语。 “织云,下次不要随便去见白辉了。很危险!”耀辉抓着我的手,手心微微渗出汗水。 “殿下,织云,这件事□□有蹊跷,我们天河一叙。”二郎抱拳作揖,招来一朵祥云,和哮天犬站上去,腾云驾雾,瞬间没了踪影。 耀辉听他这样说,握着我的手也略微一惊,也不多说,将我拉上马,向天河疾驰。一路上,他一言不发,我料想这件事情也许真的很麻烦。 来到天河,我们围坐在石桌旁,桌上仙气缭绕,雾气弥漫。耀辉和二郎神面色凝重,严肃地端坐着,想开口却又难以开口。 二郎神望着我和耀辉一会儿,对耀辉说:“殿下,你应该把事情告诉织云。如果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任听别人乱说,会让她胡思乱想。结果会很糟糕。” 我望着他们,料想应该是白辉的事情。 耀辉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织云,哥哥今天也不瞒你了。夜摩不想要你知道原来的事情,怕引出许多不必要的是非,伤害自己。但是,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今天,我就告诉你原来的事情,你听好了。” 我点点头,“哥哥请讲,织云自己会判断,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耀辉望着天河,清澈的河水被他鲜亮的衣服映照出五彩缤纷的颜色。他的声音飘荡在这天和之中。 “父王和母后一共有10个男孩3个女孩。现在,男孩中只剩我陪在父母身边,女孩即是织银、织虹和你。织银就是人间常说的织女,在银河上管理河水,用银河之水织出布匹;织虹在天山修炼;而你,则转入轮回千年。” “不是还有七仙女吗?”这个故事在民间可是深入人心啊。王母娘娘棒打鸳鸯,狠心地将董永和仙女分开。 耀辉好笑地看着我,“织云,七仙女是织虹手下的七彩仙子,不是母后的孩子。况且,你见过母后,你觉得母后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吗?” 他说的也有道理,王母的确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好人。只是,这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是真是假呢? 耀辉见我没再多问,接着说:“父王和母后的孩子都是由佛祖命名,指派职务。你是父母最小的孩子,你出生之时,我们兄弟几人已有几百年的修为了。我们不知道你会被佛祖派给哪位菩萨抚养,却见佛祖当时在凌霄宝殿内掐指算着,说道:‘此女命中定有劫数’。母后闻言,恳请佛祖将你留在身边,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佛祖不忍,于是同意,将你留在父王和母后身边,并派你在天庭中负责掌管祥云。我们兄弟几人因为听父母说过你的命理,对你特别疼爱,时刻保护着你的安危。” “劫数……”我喃喃自语,这劫数是否就与我转入轮回有关呢? 耀辉悲哀地望着我,摇头叹息,“织云,不止,不止这些!”话说到这里,他已不想再说。坐在一旁的二郎神此刻开口接道:“殿下,我来说吧!”耀辉点点头,握着我的手微微泛着凉意。 “织云,你的童年很快乐。但是因为你的命理,使得很多仙人不喜欢你。耀太兄弟几人都很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伤害。摩昂兄弟几人亦是如此。彼时,西海龙王时常接你到西海去玩,一住就是一年半载。”二郎神沉浸在回忆中,说话的语气缓慢。白雾升腾,氤氲了他的神情,让人摸不着,靠不近。“摩列与你年纪相当,西海龙王也奏请玉帝想要联姻。玉帝见你二人关系不错,且青梅竹马,便同意了。” “那夜摩呢?”我急急地问道。 “那时候你们还不认识。”二郎神说道,“可是,我们不曾料到,在你的大婚还没来的时候,太阳十子被后羿射杀。他们的灵魂虽经过佛祖的庇佑,得以周全,但是必须留在天山修炼。玉帝和王母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双双病倒。而此时,魔王趁机作乱,仙魔大战。这时,你在天庭碰到了阎王。阎王当时身受重伤,你细心照顾,两人之间产生了爱情。” 原来如此。我与阎王的相遇,是这样的一个开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我们谁也没料到白马对你早已倾心,将你虏走。”二郎神望着惊讶的我,点点头,“事情来得很突然,也很混乱,当时也没有谁能够顾得上你。摩昂太子一个人顺着蛛丝马迹,将你解救下来。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摩昂也一直喜欢你,很在乎你。” 我听着,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沉,我与阎王之间的爱情,真的有着重重阻碍。 想着瘦骨嶙峋的白辉,我终是不忍,问道:“白辉就此关押在寒水潭思过吗?寒水潭终年寒气逼人,他再有错不应该受那样重的折磨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再有错,惩罚一下也就算了,何必要那样去折磨他呢? 二郎神摆摆手,不赞同,“织云,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当时,是他勾结魔王,后羿射日他也知道实情。” 那匹现在瘦骨嶙峋的白马,原来是那样罪恶满盈吗?竟伙同后羿,杀害我的哥哥们。我惊诧地望着耀辉,耀辉的眼中含着泪水,点点头。 天河的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梦中我多次来到这里,与哥哥们在一起欢笑玩耍。我仿佛看到当年把河水泼洒到哥哥们身上,多在三哥哥身后偷笑的情景。那样开心,那样幸福。现在想来,这真是一种讽刺。 “当年,你被摩昂救回之后意志消沉,郁郁寡欢,闭不见客。那时,摩昂已经奏请玉帝,玉帝想着你在天庭也不开心,加之摩昂很爱你,便同意了这门婚事。敖闰本来就很喜欢你,马上开始操办。玉帝更是送上了自己珍爱的夜明珠作为彩礼。摩列为此事与摩昂反目成仇,气愤地火烧宫殿,犯下大错。幸好他得于观自在菩萨说情,和转世的金蝉子一同西去取经。” 二郎神说到这儿,便不再言语,也望着天河。此时,已有风儿轻轻吹过,河水荡漾着圈圈波纹,水光粼粼,泛着金光。 “织云,后来的事情你也可以猜到一两分了。”耀辉望着我,说:“等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父王只剩下旨昭告三界了。谁也没有料到你并不同意你和摩昂太子的婚事,并当着百官和摩昂的面,说明了你与阎王的事情。父王震怒,将你关押起来。摩昂气极,阎王年轻气盛,两人便在天宫大打出手,朝堂之上不能见血光,但是他们打斗都打伤了对方。这件事情导致父王更加不同意。但你心意已决,母后又帮着你求情,玉帝便说:若是你真想嫁与阎王,须转入轮回百次,历经千年。阎王也必须承受着每年锥心刺骨疼痛一天以示惩罚。” 原来如此。我记起了南天门上,雪依问夜摩的话——“就算每年受着锥心的疼痛和难以忍受的折磨,你也愿意如此?” 他每年必有一天受着这么大的伤害和折磨,我却不知道。我的心不由得也微微泛疼,夜摩,为何你不告诉我呢? 我们三个沉默了许久,哮天犬也是安静的呆在一旁。我坐在椅子上,望着河水,心里全都是夜摩。好想回去,回到他的身边。 二郎神轻咳两声,将我们拉回现实。“织云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我们现在就来说说今天的事情。” 耀辉点点头,我则茫然地望着他。 “哮天犬今天陪着织云一同去往西海龙宫,他闻着摩昂的味道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有他的气味,也同时存在着不同于他的气味。而且,摩昂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听他这样说,我也忙点头。确实如此,上次他来地府祝贺我生日的时候,温润如玉,神采飞扬;今天却感觉飞扬跋扈,性情乖张,让人难以接近。 “而且,你进寒水潭的时候,哮天犬曾用法术附身在你身上。照理说,这种法术是我交给他的,摩昂本领再大,也不可能感知到。可是,他在你进入寒水潭之时,已经将哮天犬挡在之外。” 我把我进入寒水潭的事情和我的看法简单地告诉他们,耀辉皱着眉头,二郎神也是一脸担忧。可是,谁也找不出原因,不知道摩昂太子为何性情大变。耀辉嘱咐我,不能随便离开天庭,二郎神更是派着哮天犬时刻跟着我,确保我的安全。 ********* 自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一直郁郁寡欢,天天呆在织云殿,有时间就念经。《心经》《金刚经》《地藏菩萨本愿经》等等一些都被我翻来覆去的念着,可心里的疙瘩却怎么也解不开。有时候玉帝和王母叫我去陪伴他们,我也是无精打采。王母以为我是太想念阎王,对于她这个一直疼爱我的母亲没展现过笑脸,有点生气。玉帝像是知道些什么,也没过多责怪我,只是要耀辉派人将小彩接来陪我。 小彩来了之后,我总觉得不好意思。原本就想要他与黑无常多呆呆,这下为了我,让她受着相思之苦。 小彩听了我这番意思,淡然地说:“织云小姐,上次去天山我已下定决心,用功修行,将我此生功德和修行转予织虹小姐,愿她早日出山,与黑无常大人团聚。至于我,已经下定决心到时候去观自在菩萨那儿皈依我佛。” 她的决定让我震惊。她等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到最后作出了这番决定。放手,站在一旁看着所爱的人幸福,无私忘我,不是谁都能如此豁达,如此伟大,如此深沉。我打从心底里佩服她。 小彩来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外出的阎王告别。只是告诉我阎王非常想念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织云殿,怔怔发呆。我听了,嘴里大骂他是一个傻瓜,心里却泛着甜蜜,夹着苦涩。 这一呆又是数天,我扳着指头算着天数,恨不得能够马上到一个月,从此与阎王长相厮守,再不分开。一颗恨归的心,让我脾气急躁了许多,人也寡言少语。 今日,我坐在织云殿外,看着云花从树上落下,飘飘洒洒地点缀着我的整个世界。我懒洋洋地喝着百花露,吃着王母从蟠桃园摘给我的新鲜的蟠桃,想着亲爱的夜摩。 亲爱的夜摩,现在我想每天都这样叫你,可是你听不到。 亲爱的夜摩,我用云花的花瓣写了你的名字,可惜你看不到。 亲爱的夜摩,我很想你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小织云在这里思春啊!”一丝戏谑传入我耳中,这声音很熟悉,可我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我环视着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小织云找不到我吧!哈哈,小织云找到我再说啊!”这老顽童——再听声音,我已经想到是谁了。为了肯定我的想法,我一边吃着蟠桃,一边说:“我这蟠桃真是好吃呢!王母娘娘今天特意命人从蟠桃园摘来的,新鲜得很……” 没反应,我只好使出杀手锏,“我的食量很大的。等我把蟠桃吃完了,我再去找你啊——” “别!”孙悟空一下子蹦到我面前,“小织云肯定是知道老孙我喜欢吃这蟠桃,会为老孙留下几个的。”话刚说完,他急急地拿起一个吃起来,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抓上两个揣在怀中。 看着他吃蟠桃的模样,我是明白了“猴急”这个词语的来历。我好心地拿着丝巾递给他,笑着瞅着他,“慢点,这些都是你的。” “小织云当真?”孙悟空一脸不相信,看着我认真的表情,马上把盘子放到自己身边,“你可知道,玉帝老儿为了我为吴刚讨情的事情怪我,好久都没有召我上天庭了,我可是好久没有吃到王母的蟠桃了。” 话刚说完,他已经消灭了一个蟠桃,又马上吃起第二个来,便说还不忘边说:“你别说,你那老爹可小气得很,明知道老孙我喜欢吃蟠桃的。”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如果能像他一样生活,也是快乐的。身边没有谁能够影响着他的快乐,他自己主宰着自己的快乐。 他的手在我面前晃荡着,“小织云不要思春啊!” 被他这样说,我脸一红,忙否定,说道:“我哪有?” 他用手挠了挠脸,说:“还说不是。你瞧那脸,红得比那火焰山还要艳啊!”见我用手捂着脸,他又接着说道:“别怕羞,有人和你一样,茶不思饭不想的,几天前还特意去了花果山一趟。真弄不懂你们谈情说爱啊……” “夜摩吗?”我打断他的话,兴奋地问。 “小织云没礼貌啊!要等大人把话说完。”他咬着蟠桃,批评我,过一会儿,他又笑嘻嘻地看着我,“不过,看在小织云请我吃蟠桃的份上,也不枉费我来这天庭一趟。”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条洁白的丝巾,递给我,又自顾自地吃着蟠桃。 我接过丝巾,白色的丝巾配着他用墨汁写上的正楷毛笔。我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这是夜摩写给我的。以前看过他办公,他写的字我认得,清秀干净,赏心悦目。我的泪水滴在墨汁上,晕成一圈圈涟漪。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我默念着这两句诗,心里黯然神伤。为何不归呢?就为了早日完成那一个月的工作,而将相思置于两地,独自品味着孤独的滋味?我反复问着我自己,心中怅然。 “还有一张。”孙悟空又从怀中变戏法般拿出一另一条丝巾,上面也用正楷字写着: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愿偕汝兮归故乡,与偕白头兮地老天荒。”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夜摩,我何尝不也一样啊! “还有没有?”我都顾不上擦眼泪,泪眼蒙蒙地望着孙悟空,问道。 “有是有。不过估计是阎王想着你会流泪,给你擦鼻子的。”孙悟空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巾,见我还紧盯着他的怀里,忙说:“这下可真的没有了。” 我拿着这块丝巾。丝巾上一个字都没有写,洁白的丝巾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快点擦擦眼泪啊!等下别人来了,还以为我老孙欺负你呢!”孙悟空催促道,张望着四周。 我摇摇头,这块丝巾不是给我擦眼泪的,他的意思我懂。我将织云棒施以仙术,变成一只笔,提笔在上写道: 不写情词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拿了颠倒看, 横也丝来竖也丝, 这般心事有谁知。 我这次不是用的黑色,而是淡淡的红色,像云花点缀着织云殿般。我擦去眼泪,将丝巾递给孙悟空,“烦请大圣将这块丝帕交给夜摩。” 夜摩,等着我,我就回去! 25 告别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匆匆地洗漱之后,要小彩先行回地府,并将阎王昨天送我的丝巾揣在怀中,急急地来到灵霄殿,准备奏请玉帝,让他恩准我回家。 今日的灵霄殿气氛感觉有点异常。殿外无一人把守,但是很多仙家都来到了宝殿,像是古代皇帝般在进行早朝,大家都在讨论着什么,各抒己见,两边的人谁也不让谁。 因为昨天听二郎神说过很多仙人不喜欢我,我悄悄地躲在殿外,准备等他们早朝一结束再进殿辞行。 此时,他们争论的声音更加清晰。我听着他们所说的争论,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任他们再大的声音也难以入我的耳朵。 我以为我只是命中有劫数,殊不知我的命理竟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难怪他们互不喜欢我,难怪! 我不明白,我为何要承受着我所不愿意承受的痛苦,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情愿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平平静静的生活。这样,我就不会卷入到这样永无止境的纷扰之中。如果真的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我宁可从没有出生过。 我悄然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回织云殿。步履何其沉重,道路漫漫长,我也弄不清楚我花了多少时间。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去想些什么,一想到阎王,我就会莫名的心痛,不断地责怪自己。一片又一片的云花飘落下来,翩翩起舞,曼妙轻盈。我的心却再也不会沉静了吧!当知道这样的秘密,我怎么还会安心地生活下去呢? 我仰头望着这云树,苍天的大树屹然矗立在这里,傲然地俯视着众神仙,众凡人,他可知道不仅仅是凡人有痛苦,神仙也有着撕心裂肺的伤痛,就像现在的我。他是否也曾有过伤心的时候?片片飘洒的云花,淡红的花瓣让人赏心悦目,你们是带着快乐而来的吧! 我靠在云树上,悲恸至极。哀嚎的哭声引着云花快速地撒落,沾满我的衣服。我坐在树下,将这花瓣堆放起来,堆成一个小小的我。小织云,接下来的路,你要怎么走呢?我对着我亲手做成的小人,喃喃自语。 “汪汪!”几声熟悉的犬吠,哮天犬已经扑到我身边。我摸着他柔亮的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哮天犬,不是说了要你回到二郎神那儿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汪汪,它只会这样回答我,我听不懂。 “哮天犬,回去吧!等下我奏请我父王,我就要回去了。”我拍拍他的身子,说道。他呜咽一声,并没有离开。 “我没事呢!想着要回去了,心里有些舍不得,所以难过……”我站起身,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花瓣,将手中的小人递给他,“送给你啊!我自己做的。” 哮天犬用嘴咬住我给他的小人,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围着我转了几圈。我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快走啦!不然我也会舍不得你的。” 他听我这样说才真正离去。我看着他频频回头,直到我看不见为止。 我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织云殿,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最后,我洗了把脸,还是决定去灵霄殿奏请玉帝批准我回家。 再来到灵霄殿,已经没有那些大臣们在此,安静代替了尘嚣。玉帝正靠在玉椅上闭目养神,看样子很疲倦,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到来。 “父王!”我轻声喊道。 他眉毛微动,忽然一下子睁开眼睛,惊喜地看着我,“织云,你刚才叫我什么?” “父王!”我再次出声,你为了女儿操碎了心,叫您一声父王,也不足以报答您对我的恩情。 这样的称呼他或许等了很久,喜上眉梢,下巴的胡子也微微动着。“过来,小云儿,让为父好好看看。”他伸出手臂,呼唤着我。 我鼻尖一酸,忙低下头,抿嘴调整自己的心态,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走到他跟前,偎依在他身旁。 “小云儿,我的小云儿,你恼怒父王了吧!让你转入轮回,受那么多的苦!”玉帝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发,慈爱的问着。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传来刚刚在凌霄宝殿听到的吵闹之声,心里无限感慨,化作滴滴泪水,顺着脸颊地落在衣服上。玉帝的手迟疑了片刻,伸出另一只手将我的眼泪擦干,“看来我的小云儿真的怪着父王,也的确……”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而沉重地说道:“的确是为父不好啊!不能保护小云儿……” “不是的,父王!”我连忙坐正,望着他,觉得此时的他是那样的心力憔悴,心中不免又有些心疼,“父王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云儿心里知道。” 我的父亲,他的心里埋着多大的痛苦,我们都不知道。如果我今天没有那样机缘巧合的偷听,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只会一味地去责怪他残忍地将我和阎王分开。可是今天,我终于明白,他——疼爱着我的父亲,宁愿自己承受也决不会让我知道。他像众多父亲一样,疼爱着自己的孩子,甚至比别的父亲的爱还要多,还要深沉。 玉帝叹了口气,拍着我的头,没有再言语。 许久,他起身,缓缓踱步。我跟在他身后,寻思着怎样开口。 “小云儿想要到阎王那儿去了吧!”玉帝转身,望着我,道。 我抬头,正好看见他微笑的眼眸,眼角的皱纹依稀可见。我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不知道应该是说还是不说。 “你在天庭也呆上了十几天了,肯定也想着阎王。为父看你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让你再呆在这里,定难以再看到你的笑容。父王准你回去。如果哪天你想念父王,再来陪着我这老头子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看着他眼眸的深处,有着阵阵不舍。“父王!”我扑到他的怀里,泪水再次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抱着我好一会儿,扶正我,帮我擦去我的泪水,笑着说:“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再说了,如果阎王看见你红着眼睛回去,还会认为这里有人欺负你呢!你不知道,他那毛躁的脾气,几百年了都没改过来……” 听着他打趣地说着,我破涕为笑。这一哭一笑,把他逗得仰头哈哈大笑,只是,我看到了他仰头时挂在眼角的晶莹的泪珠。 “去给你母后请安道别吧!”玉帝搂着我一会儿,说:“父王还有事情,就不送了。等下我派人叫人送你回去。” 说着,他转身,面对着玉椅,望着出神。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有着千万句对不起,千万句感谢,都卡在喉咙,说不出来。我两腿跪下,重重地给他磕头。声声声响,代表着我说不出的话。 我没有用筋斗云到瑶池,依然靠着步行。望着这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现在生活了十几天的地方,我想把这些美好的景色努力容到我的脑海中。 来到瑶池,小仙告诉我王母在蟠桃园,并带我前往。走到蟠桃园,我瞧见王母正在命人摘蟠桃,装进篮子里。她见我来了,高兴地迎上来。我小跑跑到王母身边,挽着她的手,走向宫殿。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走着。 进入宫殿,王母吩咐小仙将蟠桃装好,放在桌子上。她慈爱的打量了我好一阵,笑着拍着我的手,说:“把这蟠桃带到地府给地藏菩萨。” “啊!?”我猛地抬头,对上她充满笑意的眸子。我的心被这温暖的亲情感动着,脱口而出:“母后!” “看着你能够叫我母后,我已经很高兴了。”王母摩挲着我的脸庞,“到了地府要好好照顾自己,母后不在你身边,你可不能胡闹任性啊!不过,母后还是很放心,阎王会好好待你的……” 我想要我自己微笑,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流下来。王母的语气也哽咽起来,揽我入怀。我靠在她肩上,抽泣着。 “好了,小云儿,回去吧!阎王肯定也特别想你。”王母扶起我,帮我擦干眼泪,自己也把眼泪擦干,笑着望着我。她止了另一篮蟠桃,说:“给地藏菩萨的你亲自提着,是九千年的蟠桃,说是母后的一点心意。这一篮蟠桃我要哮天犬帮你提过去,给白光他们。” 我点点头,站起身,像向玉帝行礼那样,我跪拜在地,给王母也磕了三个响头。王母忙扶起我,摸着我的额头,又流下了眼泪。 ********* 阳光明媚,莺歌燕舞,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天,到处春意昂然,生机勃勃。 我站在南天门,看着人间一派喜气洋洋,其乐融融,心里不住地叹气。如果我们生活在人间,真的不会活得这样辛苦。 二郎神手拿三尖两刃枪,看着我走近。哮天犬的速度挺快的,一眨眼工夫,已经从瑶池殿那边帮我提来了蟠桃。 “小织云,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小心。”二郎神眯着眼睛,微笑地望着我,春风吹拂着他额前随意留下的几缕黑发,越发显得他洒脱帅气。 我点点头,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帅哥哥,再见了!”最起码,在离别的时候,希望你们记住的是我的笑脸。 二郎神朗声笑着,声音穿透着九霄,“小不点儿,还是喜欢这样叫我。”说罢,给我招来一朵祥云,“去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我的心里说着,希望真的后会有期,二郎神! 26 回忆 来到地府,一切正常,森罗殿附近井然有序。大家都礼貌地和我打着招呼,对哮天犬似乎也不陌生。看着哮天犬变成人形,我还是觉得比起天庭,其他地方也许更适合他。他是否也会盼望着天天像我们一样直立行走呢? 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他,他沉思了片刻,说:“织云小姐,我本是一只狗,因为得以二郎真君不弃,助我修道,得以成仙。成人成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知道自己的职责,不僭越,不奢求,已是最好!” 我点点头,认同他的观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阎王不在森罗殿中,殿内空无一人。我想他应该是外出公干了,就要哮天犬把蟠桃放在森罗殿回去复命。我提着王母特意为地藏菩萨准备的蟠桃前往他的行宫——翠云宫。 一切依旧,地藏菩萨还是坐在那儿诵经念佛,见我来了也不睁眼。谛听趴在一旁呼呼大睡。我也坐在坐垫上,闭目沉思。我发觉,每次我来到地藏菩萨身边,我就会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很放松,不浮躁,能够静下心来想些事情。也许这就是佛的魅力所在吧! “织云回来了啊!”地藏菩萨的话又从我头上飘过。我睁眼一看,他正慈祥地看着我。“不过,小织云今天有心事。” 地藏菩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不安。的确,当本应该一直瞒着我的天大的秘密让我知道了之后,我不可能在像以前那样自在、快乐了。 “菩萨,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我轻声回答。当我想到那天的争吵,我的心又沉落到了谷底。 “知道了就不算秘密了。”地藏菩萨闭着眼睛,“事情总会有知道的一天,关键是看你怎样去看待和面对这件事情,然后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点点头,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菩萨,这是我母后命我带给您的蟠桃。”我起身,双手合十行礼,“织云就先行告退了。” 地藏菩萨微微点头,并不睁眼。我摸着谛听的毛,将蟠桃放好,转身离开。 ********* 森罗殿还是没人。我纳闷那些平时在这里工作的狱卒到哪里去了,催命判官也不见踪影。我折道转回了织云殿。 这里还是让我那么熟悉。只是,我想我不会在这里呆上多久了。我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夜明珠在白天也泛着淡淡的绿光,整个房内像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淡雅的轻纱。阎王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我轻手轻脚的走近,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我不由得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震惊情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帅哥,我都呆住了。可如今,这脸庞依旧帅气,只是憔悴了许多。嘴边的胡子七零八落地胡乱冒出来,看样子他有很长的时间不修边幅了。我用手轻轻碰触着这有些许打手的胡子,忍不住的伤感。 “织云……”像是感觉到了我的手,他抓住我的手呓语,放到嘴边亲吻着,眼睛还没有睁开。我微微叹气,坐在了他旁边。 似乎我这冰凉的手掌让他清醒不是梦境,他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真实地看到我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微笑着看着他,看着他黑黑的眸子中闪动着熠熠光彩。 “织云……”他又亲了我的手一下,大力地将我拉入他的怀中。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落到了他熟悉而温暖的胸膛之中。 “回来了!”他沙哑着说,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脖颈,亲吻着我的锁骨,久久不动。忽的,他将我扶正,仔细地看着我,摸着我的脸,说:“想我了吗?” 我点点头,泪水又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滑落下来。 “织云……”他吻着我眼睛,吻干我的泪水。顺着眼角一路轻轻地亲吻着我的脸颊、鼻子,最后落印到了我的双唇。他温热的舌头不断地在我口中缱绻缠绵,像要把我揉碎般,吻得我不能呼吸。 我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心里百感交集。 “我等你等了好久。小彩告诉我你要回来,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他轻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傻瓜!”我勾着他的脖子,摸着他嘴角的胡茬,“明知道会等很久还坐着等,就不怕累。” 他扣住我的手腕,放到嘴边亲吻着,“就想早点看到你。这么多天,我就感觉是漫长的几年。” 我轻笑着,“那是!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以前转世投胎的时候,你找了别的仙女,根本没有想我吗?” “才不是!不准乱说。”他咬着我的嘴唇,胡茬刺刺地扎着我的下巴,“以前我一样的可以看见你,只是你不知道。”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以前我留有一具仙身在此,他天天就望着我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真是难为他了。摸着他的脸庞,我心里的五味瓶翻滚着,心里的不舍化作我对他永远无止尽的爱。 也许你会伤心,也许你会绝望,但是,夜摩,原谅我没有和你商量,就私自做主作了决定。你曾说过,就算魂飞魄散,也会永远爱我。我也一样,就算哪天我不存活于这个世界,我也会永远深爱着你。我对你的爱,我的泪,是我对你最深最深的爱恋。 对不起,不能信守陪在你身边,让你伸手就能牵住我手的承诺。原谅我! “天庭好玩吗?”缠绵之后,阎王搂着我,问道。 我摇摇头,“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这里好,这里适合我。” 听我这样说,他搂我的手更紧了。“那你还一直呆在那里那么久!”他刮着我的鼻子,又好气又好笑,“我在这里想你都快想疯了。” “不过父王母后对我好啊,我想多陪陪他们。”我又想到了玉帝在灵霄殿喝止众仙争吵时维护我的话语,还有他仰头却藏不住的泪光。“夜摩,其实……其实父王对我很好的。” 阎王叹了口气,低声说:“他对你是好。可是,他似乎不太喜欢我,或者更喜欢摩昂太子。” “不是的。”我望着阎王的眼睛,里面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只要是我喜欢的,父王也喜欢。只是,他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怪他。” “我怎么会怪他呢!”阎王拍着我的肩膀,“只是觉得让你受苦了。” “比起你受的苦,我这苦算什么。我转入轮回什么记忆都没有了,你却独自在这里想着我,念着我,每年还要……”雪依在南天门说的话敲在了我的心上,锥心的痛苦,你是如何挺过了这么多年的。 “织云,因为爱着你,所以很多苦都不算苦了。如果我没有遇到过你,我不敢想象我的一生会是多么的没有光彩。”阎王吻着我的发梢,动情地说。而我的心,却在淌血。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真的请愿你从来都不曾认识我,都不曾喜欢我。 “夜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啊?”我岔开话题,笑着问道。不想再去多问这样的问题,我心里说着千万句对不起,却怕在他面前流露丝毫。我知道,到时候,心细如针的他,一定会质疑我的想法,会猜到我的决定。现在,我想多了解一些我们之间的事情。到时,我离去的时候也能带着和他所有的一切离开。 “第一次……”阎王眯着眼,沉浸在回忆中,“我与魔王大战,在天庭身负重伤。当时你穿着一身洁白地衣裙出现在我的眼前,鲜血染红了你的衣摆。你喂我饮血,带我到织云殿养伤。” “我也曾喂你饮血?”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相信自己也有这样的壮举。 阎王点点头,捏着我的脸颊,笑着说:“是的!那时我第一次受伤,也是我第一次饮血。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仙人的血是甜的。” “难道不是吗?你那次咬破手指喂我血的时候,你的血也是甜的。” 阎王将我挪动了一下位置,让我靠着他更亲密些,“我后来遇到月老,才知道,只有情人之间的血才是甜的。” 一个恍惚,我呆呆的靠着他。原来是这样…… 真是命中注定,只是等待着你的到来。 “所以,我的织云,你命中注定是属于我的。”阎王转身压我在身下,无数个细吻又落到我的脸上,身上。 ********* 看着阎王见我回来之后的欢欣雀跃,加上人更加的精神抖擞,我也不忍心就在这时候离开了。我每日都在内心里不断地祈求着佛祖,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多给我一点时间吧,我想多看看他微笑的模样,我想多陪着他走上一段路程,我想多抱着他感受深刻的爱。 阎王当时托孙悟空送给我的丝巾,我不知洒了多少眼泪在上面了。“与偕白头兮地老天荒。”亲爱的夜摩,如果我能陪着你白头偕老,地老天荒,那该多好! “怎么又哭了?”阎王从我身后轻轻拥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头发,问道。 “再看你给我的情诗呢!”我慌忙擦干眼泪,扯着一丝微笑。 “如果知道它会让你这样流泪,我就该忍住不写给你。”阎王笑嗔道,“可是看着你写给我的那张,我也很感动。” “不过……”阎王从我身后走到桌前,拉我坐到他身上,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自从你从天庭回来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你,阳光、自在。那才是你呢!织云。” 他的眼中有着担心,我的心落了一拍,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 我忙将头扭向一边,靠在他身上,“没什么!”想着这样说不能轻易打发他,又会让他担心,努力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好,打趣地说:“我在想,以前那么多次的轮回,你最喜欢哪一次的我呢?” 他拍着我的背脊,轻笑着,“我还第一次看到有人吃自己的醋。” “哪是!”听他这样说,我噘着嘴,气鼓鼓地看着他,“你倒是说说看。以前的我可不是现在的我。” 他眼角含笑,亲了我一下,说:“你每次到这里来都不一样。前一次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要保卫祖国,在这里都没呆上一天。” “这个我知道。”我红着脸,低头不敢看他。 “以前的你小家碧玉,没有现在这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阎王搂着我,盛满笑意的眸子里像有着千万颗星星点缀其中。见我不解,接着说道:“我猜想是和以前生活的环境有关吧。我没有消除你在人间的记忆,你在人间经历过几个朝代,封建传统制约着你,让你不能在这里随心所欲。” “那你喜不喜欢他们?” “那哪是他们,明明都是你。”阎王好笑地摇着头,“不过我还是喜欢这时候的你和原来我在天庭遇到的你。我说过,这一世的转世,你最像原来的自己。” “那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根本没有正眼瞧我,连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都没有,这也算喜欢啊!”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恨不得咬他一口。 “不是的,织云。”阎王抱着摇晃着我,“那时候的我很矛盾,不知道是该和你在一起还是远离你。看着你每次转入轮回时那么痛苦,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让你在这里平平静静的过完为数不多的几个月。可最终,我的理智还是被我的感情战胜了。” 我心满意足的微笑着,甜中带苦。 “不要再闷闷不乐地吃自己的醋了,我的王后。”阎王站起身,牵着我的手往外走,“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一路上,我们牵着手,安静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忘川河边。 王伯每天做着相同的工作,周而复始,不辞辛劳。见我们走近,朗声唱着: 牵手是个无价宝,牵手夫妻感情好。 早上出门牵牵手,神清气爽往前走。 晚上回家牵牵手,一天劳累无忧愁。 灯下夫妻常牵手,心心相印偕白头。 阎王听着,握着我的手更加紧了。我前后甩着他的手,微笑地看着他。 忘川河边郁郁葱葱,一片耀眼的翠绿。我惊喜地蹲下身,看着这蓬勃生长的彼岸花的叶子。想着花与叶的宿命,心里不由得又有一阵悲哀。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这是多么可悲可叹的事情啊! “这是你特意从天界要来的花。”阎王不知何时也蹲下身,看着这些碧绿小巧的叶子,说道。 “啊!”我再次表示了我的震惊,“我特意要来的?” “你第一次来地府,经过黄泉,觉得鬼魂走着这条路太过苍凉,便向花神所要花种,种在三途河边、忘川彼岸,作为鬼魂的接引之花。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够开在地狱。你在花神的解说下,选择了天降吉兆四花之一的摩诃曼珠沙华。因为‘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那为何花与叶生生错过,不能相见?” “这本是这种花的宿命,是对守护这花的花妖曼珠、叶妖沙华的惩罚。” 惩罚。我的出生是对谁的惩罚呢?我暗自神伤。 27 伤痛 数着日子一天天过,我自己都不知道过到了什么时候。阎王白天工作,晚上总是来陪我。我们一起数星星,赏月亮,说情话,小日子也过得挺滋润。对于我自己的决定,我总是优柔寡断,不想就这样离开。想着如果我哪天离去,阎王肯定会伤心,恼怒我的做法。我恨不得能学习一种最上乘的仙术,将我存在每个人脑海中的一切统统消失,就让这个世界不曾有过我。 晚上,我铺好床准备休息,阎王还坐在桌子旁。看他的神情,像在思考着什么,担心着什么。今天一整天,他都是这样魂不守舍。 “夜摩,你还不休息吗?”我摇着他的手臂,问道。 他摇摇头,站起身,“织云,我今天要很晚才休息,我和白光他们要商量点事情。”说罢,他拉我上床,帮我掖好被子,拍着我的头,笑着说,“乖啦!自己睡啊。”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他为了哄我睡觉,哼着小曲,轻轻拍打着我的手臂,哄着我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好美,我和他一起走在云端,欣赏着从天而降的片片云。我伸手接住,递给他,他微笑着用仙术将这云花变成了一个我一个他,我拿着“他”,他拿着“我”。我们手牵着手,小人儿也手牵着手…… 一觉醒来,阎王已经不在身边了。看着他这么忙,我也心疼他的身体。想着在他身边时日不多,我起身准备做点爱心早点给他吃。 说到在这仙界吃饭,还真是没有人间那样的美味,幸好还不是佛祖、菩萨,不然真是过于单调素淡。但是也还是太清淡,什么百花露,仙子草,神仙果,天天翻过来点过去的,吃几餐就觉得没意思。他们这些当惯神仙的,吃起来还真是习惯了。看着这些充饥的粮食,我真恨不得天天到人间去吃就好。不过,吃人间一食要三天才能消耗。看来这当神仙也是有约束的。 想着给阎王做点特别的。我将蟠桃捣碎,掺点百花露,做成一个一个心型,再将它们拼成一个桃心,点缀几颗樱桃。 简单的工序完成,我的特别的早餐也大功告成了。做完之后还是挺兴奋的,但是一想如果这是在人间,肯定会被笑掉大牙。人间的食物,才真是美味。想着,我又留了口水。 来到森罗殿,不见阎王,只见催命判官坐在那里审理案件,处理鬼魂。见我来了,忙下来迎接。 “崔叔叔,夜摩没在吗?”看他走近,我忙问道。 “王后,今天立夏,是王一年中唯一休息的一天。”催命判官恭敬地行礼,向我说道。 今天休息,他昨天怎么没告诉我?照理说,他应该更会陪着我啊?我脑子里冒着问号。“那崔叔叔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回王后的话,王这一天总会一个人独处,命人不可打扰。而且,小人也不知道王去了哪儿。” 我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回想起昨天他的不对劲和魂不守舍,我猜想不是好事。回到织云殿,我静静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内心的不安也随之扩大。 今日立夏,我记得催命判官说过。立夏,立夏,我反复念叨着。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惊吓得将早餐打翻在地——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是他受苦的日子。他对待工作很负责,不会选择一天休息,除非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想着我更心乱如麻,立刻使用意念,寻找他在什么地方。 找不到。不管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身在何处。我焦急地围着桌子不断打转,思绪更加混乱。这锥心之痛会是怎么一个难以让人承受的痛苦啊,以至于他一个人要独自面对,躲起来不让我知道。他昨天肯定没有睡觉,肯定在我睡着了之后就一个人离去了。 我心里祈祷着快快找到他,祈祷着他的痛苦不是我想象的那般难受。我需要找人帮我一起寻找他。 白无常!黑无常!对!他们应该知道一些。昨天阎王还说要与白无常商量什么的。 我马上用意念寻找他们,来到他们身边。可是,眼前的一切却让我震惊得心痛,说不出话来—— 原来黑白无常和阎王在一起。此时的阎王在一个光圈之中,痛苦的挣扎着,头冒冷汗,不断地抽搐,时而翻身,时而撕咬,时而低嚎。他的痛苦,比我想象的还要痛苦十倍。我听见他在呼唤着我的名字,一声一声。 “我在这里,夜摩!”我忙靠近他,泪水纷飞。耀眼的光圈挡住了我的去路,将我重重地弹回了原地。黑白无常忙跑过来,扶起我。 “织云,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白无常关切地左瞧瞧右瞧瞧,责怪我。 我祈求地望着他们,抓着白无常的手,带着哭腔,问道:“哥哥,我怎么才能进去?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进去?!” 白无常没有说话,撇过头去,不看我。我转向黑无常,抓着他,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黑翼哥哥,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进去?”可是黑无常也沉默不语。 我转身,趴在光圈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夜摩,夜摩!” “织云……”白无常回头扶着我,我不理他。他摇摇头,不住地叹气,“织云,这结界是王自己布下的,我们也进不去。” 夜摩自己?我趴在光圈上,看着他痛苦难受的样子,心痛不已,心急如焚。这样的痛苦,让我陪着你一起吧!我咬着嘴唇,哭着看着他。双唇被我咬破,腥甜的味道和着唾液充斥着我的味蕾。 忽然,结界散开,浑然不知的我扑的往前面一倒。等回过神来,我立刻冲到阎王身边,抱着他。他浑身颤抖,推开我,眼神迷茫,意识不清醒。 白无常拉住我,不让我再靠近了。“织云,王现在脑子里只有疼痛,你靠近他只会伤了你自己。” 我微微一笑,笑中带泪,把他的手甩开,“这样的苦本是我让他承受的,我必须陪着他一起。你们回去吧!” 白无常还想说什么,黑无常制止了他,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无力地放开我,与黑无常消失在我眼前。 待白无常一松手,我立刻冲上去,再一次抱住阎王,紧紧的,死命的,并不断地在他耳边轻呼着他的名字。一声,两声,三声…… 阎王下巴磕在我的肩头,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狠狠地咬了下去。一阵疼痛顺着神经末梢钻到了我的心,我咬着牙闭着眼坚持着。疼痛蔓延着,也不及我的心里苦。看着他这般模样,我的心像有人用刀子捅着般痛苦,一刀又一刀,不断地流着血。 或许这鲜红的血让他的意识稍微恢复,他靠在我身上,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织云……织云……” “我在这里,夜摩,我陪着你呢!”我轻轻拍着他的背,眼中蓄满泪水。我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自从遇到了他我总是喜欢哭泣——因为我爱你,爱得深沉。 艾青曾说过: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你爱得深沉。 今天我终于明白。这份爱,已经没入到骨髓,随着我的血液不管流淌到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放不下,割不断。 听着我说话,他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我的存在,一把推开我,独自躲在旮旯中,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他望着我,手却狠命地掐着自己,急切地对我说:“织云,你怎么在这里,快走!” 我走过去抓住他,摇摇头,泪水飞溅,带着哭腔对他说:“夜摩,让我陪着你吧!让我陪着你吧!”我哭得说话的声音都已经沙哑。 他想推开我,力气却根本使不出来。此时的他,力气都远不及我的一半。我心疼地抱着他,他却将两只手臂挡在胸前,仍旧和我保持着距离,而且在努力抗拒着我。 “夜摩……”我灼热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他的眼角湿润,表情万分狰狞,锥心的疼痛不能自抑。 “夜摩,如果能够承受你全部的疼痛,那该多好!那该多好!佛祖,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解除他的痛苦,要怎样!我情愿不当神仙啊,我不想看到他为我承受这些,我不想……”我抬头问苍天,真的好希望佛祖就能够听到我的呼唤,出现在我的面前。 阎王将自己的手臂伸到口中,狠狠地咬下去,闭着眼睛,陡起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我忙将他的手从他口中抽出,把自己的一只手臂放到他口里,另一只手舒展着他的额头、眉毛。他没料到我会这样做,头像后微仰,拒绝我这样做。可是,容不得他吐出,我硬是又将手臂放入他的口中,抱着他。“夜摩,要咬就咬我吧!咬我!”我在他耳边低吟。我知道,有东西被他咬着,他的痛苦会少一点。我只愿他的痛苦能减少到最低。 一阵疼痛又迅速蔓延到我整个身体的每个细胞,我身体一僵,闭眼咬牙。嘴唇上已明显感觉到有排排牙印。 阎王显然不想让我承受这个痛苦,他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推开,踉跄地后退几步,摆手示意不让我靠近。我进一步,他退一步,直到他无路可退。 “织云,不要过来。”他虚弱地对我说,痛苦的表情努力扯出一丝微笑,“不要过来,不要让我为你担心。我已经伤害你了……” 看着他比哭要难看许多的笑脸,我鼻尖再次泛酸,却只能这样看着他。我多想闭着眼睛不去看他,这样,就不会知道他的痛苦。可是,我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 眼见看到他又要将手放到口中,我快速地跑到他身边,抓着他已经有着多处牙印流着鲜血伤痕累累的手臂,亲吻着上面的伤口。他的手臂微微上抬,想要再次放入口中。我用力钳圈着他的手臂,环抱着他,吻上了他的双唇。 他冰凉的唇瓣开始有着温度,颤抖的身体也慢慢恢复平静,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搂着我的腰,深深地吻着我。看样子,这样子能够从很大程度上减少他的痛楚,我确定——因为,从我吻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身体就像火烧一般,心脏似乎被一种莫名而无形的力量分开,变成一瓣一瓣,又像是有人在我的心房中开山凿石,一敲一敲,钉在我的心上,一个又一个的窟窿。这样的苦,比撕心裂肺还要痛苦。我这时才明白,他所受到的锥心之痛是何等的厉害。 他想是感受到了我的痛苦,停止了亲吻,望着我,我的疼痛骤减,锥心之痛又环绕在他身上。这时的我,出奇的冷静,一把勾着他的脖子,容不得他有半点抗拒,又再次亲吻着他。 “织云……”他努力别开我的头。 “夜摩,让我爱你……我没事……”我呢喃着,缓缓舒展容颜,给他一个最美的笑靥,幸福的微笑着,更加勇敢而努力地吻着他。 四片唇瓣在厮磨,缱绻缠绵,容不下一时一刻的停顿。冰凉的地板上,有着两具火热而带着疼痛的身体,在房内不断翻滚着。眼角是幸福的眼泪,他有,我也有,流淌在我们的脸颊,滚烫又带着甜味……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们身体的疼痛慢慢减轻,直至没有,我们的亲吻才停止下来。 他压在我身上,吻干我的泪水,自己的泪水却留了下来,落在我的颈窝。他的头埋在我的肩胛,亲吻着,轻咬着,身体微微颤抖。我的肩头一片冰凉,大片湿湿的眼泪。 他再次抬头,深深地望着我,深邃的眼眸中溢满了痛苦和愧疚,温热的手指碰触着我的双唇,传来轻轻的疼痛。看着他的嘴唇,我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唇瓣已经像朵盛开的曼珠沙华,能找到一块没有受伤的地方就算不错了。这漫长的接吻,嘴唇已经受伤受到了“体无完肤”。 我捏着他的后腰,眨着眼睛望着他,回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深吸口气,再次吻上了这满目鲜红的属于我的“曼珠沙华”。他的动作轻柔,带着微微的叹息。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舌头已经不由自主地撬开了我牙齿,带着微微的腥甜。我的心像划过一阵电流,悸动着,酥酥麻麻。我环上他的脖颈,热情的回应着他的亲密。 “你不该来的,织云。”阎王将我搂在怀中,看着我白皙的肩头和手臂上的绯红的牙印,深深自责。“我竟然伤害了你。” “那我现在就报仇吧!”我举起他的手掌,让到嘴边咬着。 “织云……”他侧身,让我靠他更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属于他的熟悉的味道,我安然的闭着眼睛。静谧的织云殿,把我的心安放在一处温热的大海中,和他的心一起荡漾着。 就离开吧!已经喜欢上这个世界的小织云。离开吧!放夜摩自由,还他正常的生活吧!勇于舍弃也是一种爱。有舍才有得,只有舍弃这些,才能让阎王得到属于他原本的生活。 就离开吧!父母疼爱的小云儿。离开吧!远离这个世界,消失,让所有人都幸福吧!你是带着恶来到这个世界的,让恶早点消失吧!只有这样,仙界才会正常,才会太平! ********* 夜摩: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没有和你商量,原谅我不能再站在你转身就能牵到我手的地方陪着你……原谅我! 在天庭,我无意中知道我自己的身世命理——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因此,我已经不能留在这三界之内了。我本是带着邪恶而来,就让我将这份邪恶终止于这个世界,灰飞烟灭。不要找我,不要悲伤。在你记忆深处留着我和你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潇洒地生活下去。 帮我也对父王、母后、耀辉哥哥说声对不起,还有我在天山的哥哥姐姐们。请原谅也认同我自私而任性的选择。 夜摩,原谅我吧!不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微笑了。要答应我,不管我在你在你身边,你也要幸福的微笑,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望着你。我在你心底留了一滴眼泪,这是我对你最深沉的爱恋。就算我魂飞魄散,还有它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会寂寞。 夜摩,原谅我吧!这样,我才会安心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希望,若干年后,你能够忘记我,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你的日子还很悠长,你要好好过!我的爱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爱着你的织云 28 如来 带着满心的伤痛,我离开了地府。 原谅我,夜摩!此事,我别无选择。因为爱你,所以才选择离开;因为爱你,所以才想要你幸福;因为爱你,所以在此时才会感受到比锥心之痛还要痛苦万分的心痛。我的心就像掏空了一般,已经没有一点活力。 原本还想到我留恋万分的人间去看看我在人间的父母,转念一想,又作罢。他们现在应该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不知道,那个夏织云会不会忌恨我抢走了陪在他父母身边的25年呢?思忖许久,终究还是挡不住思念,去了那里。 恍惚之间,似乎这样的日子就在昨天,还萦绕在我的心怀。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夏织云已找到了一个帅得掉渣的男朋友,看着他望着夏织云的眼神,充满了怜爱和温柔,他应该对夏织云很好。父母还是老样子,眼角眉梢挡不住笑意。 看到这些,我也安心了。飞身到了断肠谷。我记得夜摩曾经说过,在这里可以粉身碎骨。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我是第一次来到断肠谷。不明白这样美丽的地方,为何叫着这样一个伤感的名字。淡雅的清香随风阵阵飘来,若有若无,时淡时浓,让人沉醉其中。这里应该是天界唯一没有神仙把守的地方,来了片刻,我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徜徉在满目繁花的小路上,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也许,这就是这个地方的魅力吧,在美丽的地方舒服地死去,不带伤感上路,陪伴的是花香和惬意。 山谷的尽头是悬崖峭壁,山峰突兀。放眼望去,在那峭壁边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那身黑衣,怎么那么像夜摩。 想到这里,我不免心虚,想要躲藏起来。可是,却见那个黑衣人双手抬平,身体前倾,眼看就要跳下了断肠谷。 不要! 本能的反应驱使我快速地跑到他跟前,想一把拉住他。虽然自己来这里也许是和他一样的目的,但是,我却不忍心看着别人在我眼前想不开,寻短见。 想着,我又加快了速度。二郎神传给我的小仙术此时起了作用,速度加快的同时,我的身体已经浮在了空中。眼看就要近了,他却已经往下跳。我飞身一跃,匍匐在地,却只抓住了他的一只脚,他整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我一只手根本握不住,只能将另外一只手合力死命的抓住,来不得半点马虎。我生怕我的手稍微放松一下,他就会掉下去。 “织云……”好熟悉的声音。我内心一惊,抬头一看,却见阎王仰头痛苦地望着我,眼中受伤的神情让我根本不敢多看一眼,眼中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狠心的织云,把你的手放开!”阎王冰冷的声音在谷中回荡,一声又一声,不停在山谷盘旋,直至消失。这声音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和我说话,我的心像是被箭刺穿了一般。他的身体比我要沉,我在地上拖着,半个身体也被拖到了谷中。 “放开我!”阎王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要更加急切,脚也开始踹动。 我使劲地抓住他,泪眼汪汪,一个劲地摇头,“夜摩,不要死,不要死。” “你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吗?我的生死就让我自己作主。”阎王就这样安静地倒立着,没有刚才的挣扎,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看着他这样决绝,我被无形的恐惧压得心脏都快要破裂。“夜摩,你不明白的,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你先上来,有话咱们好好说。如果你离开了,我会有多伤心啊!” “织云,我不喜欢你这样自私,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你放手,让我掉下去吧!”阎王的话中透出无限悲哀,更让我良心不安,“你只会考虑你自己,根本不想想我会不会难过。” “不要啊!夜摩!”我拽着他的脚,自己身体再次向前划去。我知道在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我们两人都掉下去,看着他根本没有上来的意思,我的心都凉了。我口中念着二郎神当日教给我的仙术,却根本使不上。 我的泪滴在手上,滴在他的身上,哭已经让我不断抽咽着。许久,阎王叫着我的名字,问道:“织云,如果我答应上去,你是否答应不再离开我?” “嗯!”我连忙答应下来。只要他没事,我到时候再寻个想法吧! “织云,这话可不能骗人啊。在断肠谷许下诺言,一方如果毁约,受惩罚的会是对方。”阎王的语气明显轻松许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啊!”我惊讶得看着他,“那……” “此誓约已经生效,不能反悔了。”阎王这是真正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传遍了山谷,折回了许多回声。满山谷都是他的欢欣雀跃。笑过之后,他柔柔的看着我,说:“把手松开吧!” “我答应你啊!真的答应!夜摩,我不离开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急切地说道。说实话,手上的力气已经不多,我只能抱着自己“决不能让他掉下去”的意念支撑着。若是他真的掉下去,我也不会苟活于这世上。 “放心,织云。你松手我就可以上来了。”见我还不相信,接着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这断肠谷通灵得很,誓约没有违背,决不会无辜地让人死去。你我相爱,现在也没有违背当年的誓言,它不会同意让我离开的。” 听他这样郑重地说,我才安心。心里还是打鼓一样,紧张得很,怯怯的把手松开。只见他身体快速的向下冲去。我惊觉上当了,泪水又涌了出来,内心的痛苦化作撕心裂肺的呼唤:“夜摩……夜摩……” 夜摩,你等着我,我就来陪你。 我没多想,站起身,纵身一跃。身子还没跳起来,就被人按住,然后跌进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这个怀抱让我温暖让我安心。 “织云……”他轻咬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呢喃呼唤。他抱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搂我更加紧密。 “夜摩……”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中全是伤心和关切的询问,让我却不敢直视。 不容我再说话,他狠狠地吻着我,带着探究和责怪,愤怒和不满,舌头撬开我的唇齿,只有着霸道的索取和占有,和原来的他截然不同。我心虚的不敢抗拒,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吻过后,他再次将我抱紧,手用力地钳着我,生怕我会离开。我紧紧地贴着他,肋骨生生作疼。“下次不能再这样离开我了,下次不能再这样任性了,下次不能再这样不告而别了……” 我就这样靠着他,心中的五味瓶不断翻涌着。苦是最多的,苦涩都已经弥漫到了我整个口腔。 他一把扶正我,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你再不会离开我了。”见我半会都没做声,他摇晃着我,“说!你不会再离开我!告诉我,织云。” 我别过头去,任泪水流淌,却不敢看他。他的担心,他的不确定,都让我内心难受。我此时却给不了他这个承诺。 他把手放在我胸前,感受着我的心跳,气愤至极,“我真恨不得看看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我垂目望着地面,低头不语。只听见他嘴里不断地嘟囔:“该死的耀辉,为什么封住你的心,让我不能知道!” 我抬头看着他,他竟然为了探究我内心真实的想法,甘愿做着我最不喜欢他做的事情,不怕我生气,只是想明白,想知道。 “夜摩……”我拉着他坐在崖边,脚在崖中荡来荡去,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让他真实地感觉到我的存在。 “夜摩,我告诉你。”我望着前方那一片平坦的峰面,心里却似汹涌澎湃的大海。“那天,你托大圣带话给我,我第二天就跑到灵霄殿去奏请父王,却听到他们在为我的事情议论。我那时候才知道佛祖在我出生的时候,说我命中定有劫数,只是其中的一句。还有一句……” 说到这里,我的心开始绞痛。我捂住胸口,久久不愿再开口。原来说出一个秘密也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情。 他一手握紧我的手,传给我阵阵力量。以后揽过我肩头,让我靠在他身上,轻轻拍着我,让我心情逐渐平复。 “佛祖说我:‘始于魔,终于魔。’好多神仙都在讨论该如何处置我,是继续留在仙界等待魔王的出现,还是让我从此消失,让魔王也随之消失……”我鼓起勇气说完,却不敢直视他,垂着眼睛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 “那你就自私地做了离开的决定?”他质问我,语气却是肯定。 我不敢说话,靠着他一动不动。他的手扣着我的肩膀,捏得我肩膀有点泛疼,我也不敢抬头望他。 “幼稚的织云,你只想着自己,根本没有想过我。”他冷哼一声,语气是出奇的绝望。“原来你说爱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是的!”听他这样说,我忙解释,惊慌地抬头看着他。他眉头紧锁,又回到了初识的时候。我伸手碰触着他的眉毛,他却扭开头,不再望我。 “夜摩……”我呜咽着,“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是我的宿命。” “可这也不是你选择离开的原因啊!”他痛苦的看着我,受伤的眼神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你说过,会站在我身边,在我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陪着我的。” 是啊!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也曾经肯定地认为要这样做。可是,现在,这件事情不仅仅是牵扯着我们两人,还有更多的人,甚至是整个三界。 我站起身,背对着他,“夜摩,我的生与死,关系到整个三界的安定,我不能这样自私。父王为了我已经承受了许多压力,我不能再给你们带来不便了。” 他也立刻起身,紧紧地从身后拥抱着我,头埋在我的脖颈,喃喃地说:“织云,不要离开我!逃避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我们还有很多办法可以想的。相信我!” 我内心不忍,说不上一句话可以反驳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脸颊的泪水已经冰凉,又留下了灼热的泪水。 “织云,如果你离开了,我也活不长了……”许久,一直没有出声的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我心里一惊,转身看着他,摸着他的脸庞,手不由自主地勾上了他的脖子。“别这样,夜摩。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我的那滴眼泪就是我,他会永远陪着你的。” 他严肃地看着我,万分痛楚透过他的眼睛映在我的瞳孔中,“织云,不可能的。你如果消失了,我根本无法存在。断肠谷是仙界最神圣最通透的地方,不管谁在这里许诺,都不能私自毁约。也许你不记得了,我们当年曾在这里许下诺言,生生世世,永不离弃。断肠谷作证,两人都不能食言。如果食言,另一方也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为何会这样?就算我死去,我也依然深爱着你,我也没有违背承诺。” “你私自选择离开,就是违背了在这里许下的诺言。”他摸着我的脸颊,有些无可奈何,“而且,今天就算你到这断肠谷来,也不会死去。因为,神仙是不可能随便做到死去的。你的哥哥们仙身都被破坏了,灵魂还在修炼,你也会如此。” “夜摩,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一下子觉得非常无助,我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来对抗我的命运,难道任由我变成一个魔,伤害别人。 他再次抱紧我,坚定地说:“织云,我会保护你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突然,别在头发上已变成一根玉白色发钗的织云棒自动从我头上移动,在空中飞舞,所到之处,留下淡淡的白云。玩够之后,它又安静的叉在了我头发上。几秒过后,空中出现了两个字:如来。 我们恍然大悟,相视一笑。既然命是佛祖如来所言,解决的办法他肯定也有。我们立刻飞到了灵山大雷音寺。 山上云蒸霞蔚,仙气袅袅,婀娜多姿。大雷音寺气派非凡,梵音唱响,余音环绕。许多行者身穿袈裟,一脸平静。一个看着眼熟的身影徐徐向我们走来。他慢慢走近,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小白龙摩列。 小白龙走近,向我和阎王双手合十,鞠躬行礼,我们也照例回礼。小白龙一脸祥和地看着我们,缓缓说道:“织云今日为什么事情来到灵山呢?” 来到这佛教圣地,我的心情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急切浮躁,微笑着说:“我们来拜见如来佛祖。” 小白龙摇摇头,叹息着,“没有佛祖的召见,任何人是见不到他的。而且,他此时正在静思打坐,不会见你们的。” 我一听,也不免泄气了。这该怎么办啊!佛祖会不会召见我们呢,那又会等到何年何月呢?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织云棒又调皮地蹦出来,在空中飞舞着。这次它没有变化出点点白云,而是好像在和我们说话,要我们跟着它走。 我和阎王相对望了一眼,跟着织云棒往前走去。它带着我们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间大房子前。 还没等我们说话,门自动打开了。空旷的房间中传来阵阵回旋之音:“织云来了吧!进来吧!”声音飘荡在房间里,传到了屋外。我暗暗惊奇他的声音如此浑厚具有穿透力。父王的声音好似传在九霄,都没有他如此的功力。 织云棒朝我们点点头,又乖乖地回到了我的头上。我和阎王走进房间,只见佛祖闭目坐在莲花之中。他大耳方面,体型稍胖,笑容常在。我望着他,从他清澈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有自己。 我跪拜再地,先行大礼,低声说道:“佛祖,织云有一事不明白,特来像佛祖请教。” 他仍旧是永远在笑的模样,悲悯世人的表情,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白色的莲花盛开得正艳。他再次开口,声音响彻灵山。“小织云,‘始于魔,终于魔’是属于你的宿命,也是属于你的劫数。你必须学会去面对、去承受。我们谁也不能帮你。” “佛祖,如果哪日我变成魔了,岂不会伤害更多的人?” “成不成魔不在你,而在于你身边的人。魔因你而起,也会因你而终。该来的终究回来,你只需等待,等待你涅磐之日。” “佛祖……”我参悟不透。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你可回了。再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要牢记。” 说完,他闭上眼睛,挥一挥衣袖。等我们再张开眼,我们已经在刚入大雷音寺的地方了。佛祖的话又在我耳边回响了一遍,语速缓慢,等我细细研读之后,我真正明白,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 等待吧!我不会让身边的人因为我而成魔的。不会! 29 喜讯 自从从大雷音寺回来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我的心态放宽,整个人也轻松很多,快快乐乐的和阎王在一起,如漆似胶。他是生怕我再次不告而别,一有时间就和我粘在一起,我总是笑他就不怕腻人,他倒说得好:想看两不厌,唯有我和你。估计,李白听到了也只有叹气的份了。不在一起的时候,就派着小彩全程跟踪,弄得小彩战战兢兢的,几次都和我说,千万不要独自跑丢,不然阎王发起火来很吓人。看着她说得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也只有唯命是从了。不然,小彩遭殃了,织虹姐姐肯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黑无常也不会原谅我的。 说到他们三个,我倒是很好奇这三人的天平竟然能够这样平稳。照理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但是万万不能牵扯到人的关系上。人的关系只能维持着一根线段两个端点,三角形是最不稳定的。织虹姐姐、黑无常、小彩却能将这样关系处理得很好。我也曾问过阎王,他说黑无常对姐姐是一片真心,小彩就像是小妹妹,善良、勇敢,而小彩毫无所求,只希望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我为他们三人折服。如果世人都懂得想开,那就少了很多痴男怨女。 只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面色潮红,体温一直很高,降也降不下来。我和阎王都很纳闷,神仙是不会生病的,而我也不像是发烧,除了体温偏高再无其他不良症状。这下可急坏了阎王。因为这时候也到了夏天,天气非常炎热,他怕是我的仙身还未真正达到仙人合一,我不太适应,引发了不良反应,还特意要白无常到南极仙翁那儿要来了千年寒冰,放在织云殿中。其实房里的气温一直以来都不算很高,这下放了寒冰,他都有点觉得冷,可是我的温度还是老样子,天天如此。 在房里休息了好一阵子,终是不见好转。而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去拜见孟婆,给她请安了。我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天,虽然身体仍旧发烫,我还是要小彩陪同我一起去了一趟奈何桥。 孟婆还是老样子,每天见着许许多多的没有意识的鬼魂,不急不慢地给他们每人一碗孟婆汤解渴。他总是面带着笑容,一脸慈祥的看着有去无回的他们,不恼不愠,就算他们中有人忘记了,她也笑盈盈的提醒着,亲自端上一碗递给他。 “婆婆。”我轻声呼唤。小彩连忙走上前,接过孟婆手中的汤勺,认真地做着孟婆的工作,细心地给每位鬼魂端上了一碗孟婆汤。孟婆看着小彩利落的手法,不住地点头,眼中满是笑意。 “织云来了啊!”她转身望着我,走上前来牵着我的手。不料刚碰到我的手就忙缩了回去。我也知道自己的体温过高,不好意思地将手收回,不安地背在身后。 她的表情瞬息万变,刚刚碰到的时候很惊讶,嘴角更有了笑意。这笑脸不同于她平时对于每个人的和蔼与慈祥,更多的是欣喜。可这喜悦还没几秒,她却蹙额,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我不解地望着她,心里泛着嘀咕:这体温偏好会不会不是好事情啊!难道我要成魔了?可是,如来佛祖明确告诉我我是不会成魔的。婆婆这样担心,又是所为何事呢? “织云这体温偏高有多长时间了?”孟婆拉我坐下,并不介意我的高温,握着我的手,亲切地问道,语气中有担心。 她的话拉回了心猿意马的我,我连忙望着她,答道:“就这阵子。” 她并不回话,低头想了一阵,才抬头看我,“织云,过几天,你要夜摩陪你回天庭一趟。” 听她的话,明显有事情,但是她却不明说给我听。这让我的心不由得又开始着急起来。“婆婆,我这是怎么了呢?会不会有很大的问题?” 她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道:“你放心,这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说不定还是好事情。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所以,你必须先要让玉帝知道。其他的事情,他会帮你解决好的。” 我还是一知半解,但是依照孟婆的习惯,不会说的话她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现在的她,显然不愿在对我多说,我也只能不再询问。但是,内心的疑问却总是盘旋在胸口,挥之不去。 晚上,阎王终于回来了。我一下午都坐在织云殿里想着孟婆的话,却总是想不通到底会是一个什么事情。看见阎王回来,我忙迎上去。 他试了试我的额头的温度,叹了口气,抱着我坐在他身上,拿了块冰握在手上,隔了一会儿放下,又将手放在了我的额头、脸上。他的手掌透着阵阵凉意,舒服极了。我笑着瞅着他,他却担忧地看着我,叹声道:“织云,这可怎么办啊!都好几天了,你的体温怎么还是降不下来。” “不用担心,我自己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只是体温偏高而已。婆婆说要我到天庭找父王,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我便把今天去孟婆那儿的情况说给他听。 阎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虽然这样说,但给我降温的工作却丝毫没有怠慢。 享受着他温柔体贴的照顾,我满心洋溢着幸福,心里不断的给自己安慰:织云,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阎王便驾着祥云来到了天庭。南天门上,二郎神正在闭目养神,哮天犬听见声音,警觉地汪汪大叫,把二郎神也吵醒了。 我摸着哮天犬的毛,还故意扯了几根,笑着抬头看着二郎神,说:“帅哥哥,吓唬你一次也挺难的呢!哮天犬这么快就暴露了我。” 二郎神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挂着笑容。哮天犬这下乖乖地蹲在我身边,舔着我的手,与我示好。 “小织云也有好长时间没来天庭了啊,后会有期的时间也不短。”他瞅着我,又看了看阎王,笑着戏谑道:“是不是夜摩这小子天天把你藏着掖着,不准你出来啊。” 还没等我开口,阎王倒是开口说话了,“二郎,上次见面多有得罪,还望你海涵。上次到天庭,织云承蒙你的关照,夜摩感激不尽。”说着,还抱拳谢过。 二郎神哈哈大笑,右手托着下巴,打量着他,一双眼睛充满了玩味,“你啊,就是改不了吃醋的毛病。把她看得这么紧干什么,还怕他跑掉啊。” 阎王摇了摇头,叹起气来,“我就是担心,你不知道……”听他这样说,我忙扯着他的衣袖,要他不要再说下去。 二郎神见我如此,笑意更大了,“瞧瞧织云,脸都红了。”可他似乎发现有点不对劲,忙又说道:“这脸红可红得过了头啊,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脸红呢?” “我也是正为此事来找玉帝的。她的脸红了好几天了,身子也跟着发热,用了很多办法,可体温怎么降都降不下来。”说道身体不适,阎王更是担心,语气充满了不安。 “哦?”二郎神伸出手来,试了一下我的额头,点点头,“确实不一般。不过,这也许是好事……” “此话怎讲?”阎王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忙询问。 二郎神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神秘地说道:“这我也没有多大把握。如果玉帝和我猜测得一样,他等会就会要你们去一趟月老宫。” 哮天犬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呆着,听到二郎神说我们会去月老宫,兴奋地大叫,像是在向我表示祝贺。 阎王听了,不敢置信,见二郎神充满笑意的眸子,高兴地大叫,将我抱起,转了好几圈,口里念念有词:“织云,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速度非常快,我哪受得了,忙捶着他,央求他放我下来。转了几圈,我的头都有点昏昏沉沉了。 “你瞧瞧……”二郎神轻声指责着阎王,用手在我头上转了几下,我的头晕现象马上有了好转。阎王这才反应过来,搂着我,忙说:“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我看着他的神情,确实是喜上眉梢。这到底是什么好事让他这样高兴,“我这身体发热和月老有什么关系?” 阎王张口就要告诉我,却被二郎神止住:“等禀明了玉帝,让玉帝看看,再告诉织云吧!反正是好消息。” 我噘着嘴不满的瞅着二郎神,佯装生气,说:“帅哥哥和夜摩站在一边,把我这妹妹丢在一边了吗?” “就冲着你还记得小时候对我的称呼,我怎么着也得站在你这一边啊!”二郎神笑言,“只是,我也是一知半解,还是等玉帝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吧!”说着,他没有再多说,笑着挥手让我们快去灵霄殿。 今天的灵霄殿没有众多仙女歌舞升平。玉帝高高在上,两边分别坐了一些老神仙打坐念禅。看着他们,我多了一份紧张,握着阎王的手微微出汗。他一下子感觉到了我细微的变化,深受擦干我的手,昂头带着我走进了殿内。 “夜摩参见玉帝。”阎王朗声说道,并牵着我一并跪下。 玉帝睁眼看见我,惊喜地向我招手,“织云快过来。”看样子,几个月不见,他挺想我的。 我忙走到他身边,向他请安。“父王万福。” 他伸手牵我起来,发现我的体温偏高,紧张地问:“这怎么回事?难道……” “奏请玉帝,织云这几日体温都偏高,不知道会不会是有喜了。还望玉帝恩准我们去一趟月老宫。”阎王抬头直视玉帝,所说的话看似平淡,但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玉帝一惊,脸色马上又变为喜悦,座下的神仙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惊讶地看着我,几秒之后又炸开锅,议论纷纷。 我真是呆住了,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要当妈妈了。我摸着我平坦的腹部,不相信在这里已经有了小生命。地下的争论声又将我拉回现实,甚至让我沮丧万分。他们肯定没有想到如今我会怀孕,而我肚中的小生命又会因为我承受些什么。我不敢多想。 阎王看到我脸色稍变,起身转向众神,朗声说道:“各位神仙,不必再议论了。织云的命运掌握在她自己手中,不需要各位费心。”他声音威严,不容辩驳。转面望着我时,眼神又多了一份温柔。 “织云,可否让老夫为你把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仙站起身,上前一步,对我说道。手中的拂尘随他一摆,顺从的呆在了一边。 玉帝拍了拍我的肩,对我点点头,说:“就让太上老君为你把把脉吧!” 我走到太上老君,他慈祥地看着我,让我心情也没有那样紧张了。我坐在坐垫上,向他伸出右手。太上老君捻着白胡须,闭着眼,静静地为我号脉,半晌才将手拿下。 “老君,怎样?”还没等太上老君睁眼,阎王迫不及待地问着。 他依然捋着胡子,看着阎王,笑骂道:“你小子要当父亲了,还是这样急躁。将来这孩子如果像你怎么办!” 阎王“呀”了一声,转身抱着我,大笑起来,“织云,听到没有,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他兴奋地叫嚷着,全然不顾在这殿上的其他神仙。 玉帝故意大声咳嗽几声,我更是尴尬无比,推着他要他放我下来。他照着做,手却还是紧紧地牵着我。 “只是这孩子……”一人站出来说着,欲言又止。听声音还挺熟悉的。我循声望去,原来是托塔李天王。 “李天王,我说过,织云的命运握在她自己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决定他的命运。如来佛祖都不行。”这次,阎王声色俱厉。 “阎王不必搬出佛祖,织云的命理众神仙都知道。如果真有了后代,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李天王也不服气,大声说道,义正言辞。 刚才把脉的太白金星站出来,说:“李天王,神仙之子必得到了佛祖的应允,月老的授权。如果真是怀孕了,也是佛祖的意思。”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多数人信服,纷纷点头。 “众卿家不必争论,神仙很少有后代,今日得知阎王有后,应该是件喜事。此事我会和佛祖商量,各位卿家放心。”玉帝微微皱眉,我心里却万分不安,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又给父王惹了麻烦,我真是一个祸害。他见我一脸愧疚,笑着望着我,对着阎王说:“阎王,你就带着织云到月老那儿确认吧!” “是!臣领命。”阎王带膝跪地,抱拳谢恩。 ********* 月老宫在天庭算是特别的,红线一大堆,连殿门外面都缠绕着,丝丝缠绵,纠缠不清。这感情,确实如同这线一样,一旦陷进去,难以找到出口,越绕只会越紧,越复杂。 “夜摩,你能找得到我们的红线吗?”看着这么多红线,我倒是好奇我和他的红线在哪里。 他轻拍着我的头,笑着看着我,说:“傻瓜,神仙没有红线牵连,相爱的缘分是天机。这些红线都是世间凡人的感情。” “那我们到月老宫找月老干什么?” “月老和红娘掌管着世人的感情,同时也管理着神仙的后代。如果神仙有了后代,他这里会先有记录。” 我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月老的职责了。现在,这月老迟迟不露面,倒是让我产生了新的好奇,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一个长满胡子的老顽童,或者是一个手拿笔写着姻缘簿的伤感老头,自己也尝尽了感情的甜和苦。 “何人在外?”殿内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月老,阎王夜摩求见。”阎王对着殿里高声说道。不一会儿,门自动打开,阎王牵着我走了进去。 殿内真如我所想一样,红线布满了整个房间。“小心!”刚才的男声又再次想起,我抬起的脚停在空中,不敢迈下,阎王顺势扶着我,不让我跌倒。我低头一看,脚下赫然地悬着一根细小的红线。我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再犯错误。 “月老,我们来此事想请您看看织云是否怀孕了。”阎王脚步停了下来,问道。 我抬头一看,哪里有什么老头,一个年轻的帅哥正坐在桌前悠闲的喝着茶。见阎王说到了我的名字,抬头看着我,立马露出了笑脸,起身嚷道:“啊呀,小织云来了啊!真是稀客啊。” “你是月老?”我疑惑的看着他,怎么看怎么也不觉得它会是月老。 没想到他点点头,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拜托你不要每次碰到我都会这样问我。上次是这样问,这次也是这样问。没新意!” 听他这样说,我真是瞠目结舌,这月老就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难怪世人的感情这样乱,说不定他都把他的工作当成好玩。 他也不介意我这般表情看着他,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坐下,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一小撮晶莹剔透的粉末,放在杯子里,冲了一杯水给我,“尝尝我这里上等的好茶。” “夜摩没有呢!”我提醒着月老。 他脸一红,讪讪地也倒了一杯,放在阎王的面前,又看着我,既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一听是好茶,就生怕落下他的那一份。你可知我这茶有多珍贵吗!” 我好笑地看着阎王,这月老真的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小气的小孩子。阎王一脸悠然自得,独自品着茶,又看着我,却也没有回答月老的话。 月老见我们都没正视他的问题,自言自语般,说:“我这茶可是仙界四大名茶之首的情人泪。天山雪、碧海心不能和我这茶比,连观音菩萨那儿的紫竹绿叶不敢和我这情人泪媲美。”他看着我,无比认真地说:“我这茶可甚少请人品尝。因为上次你来,我和你一见如故,才让你得以品味。你今天来,可是得寸进尺了哦!” 听他这样说,我有些迫不及待了。端着茶,小啜一口。甘甜中夹着淡淡的苦,苦之后又泛着阵阵酸,但是到最后,充溢在口中的只有甘甜,而且越来越甜。我笑着说:“真是好茶呢!爱情的芬芳竟显,悲伤酸楚一样不落。没有品尝过爱情的人不会尝到个中滋味。谢谢月少的款待。” 听我这样称呼他,他挺高兴的,呵呵地笑着,“还只有织云是我的知己啊。品茶能够和我志同道合,称呼也是我喜欢的。我年纪轻轻的,叫月老干什么。” 我听了好笑,这月老,整个就童心未泯。我真为在世间为感情的事情烦恼的凡人们汗颜。这月老让你们受苦了。 “你们今天怎么有兴致到我这里来。你可要知道,没有佛组和玉帝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能来的。”月老问道,望着我又一脸促狭的笑意,“不过,小织云倒是已经例外过了。放心,我不会去说的,不然少了你这个小孩子陪我,我也少了乐趣。” 这下轮到我汗颜了。阎王看着我摇摇头,我也耸耸肩,手一摊,这月老,任谁都拿他没辙。阎王郑重地对着月老说:“我们来这里,想请月老看看织云是否怀孕了。” 月老“哦”了一声,点点头,手一挥。一本天书立在他的面前,自动翻阅着。页数不断地翻着,终于在其中一页停下了。他念道:“织云在经历第25次轮回时,怀上阎王夜摩的孩子,男孩,未来……” 突然他戛然而止,望了望四周,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说:“差点泄露天机。”我忍俊不禁,真是被他折服。但想到他未说完的话,又开始担心,忙问:“月少,他……我的孩子不会是什么魔吧!” 他手中的笔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疼得闭着眼睛,阎王马上伸手帮我揉着。月老一本正经地望着我,说:“你这脑袋都想些什么,你怎么能说未来的太阳神是魔呢!”他说完,却发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忙捂着嘴巴不再言语。 听他这样说,我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阎王握着我的手,笑中泛着点点泪光。他心里的担心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我们都安心了。 月老见我们当着他的面脉脉含情,轻咳一声,将我们拉回现实。他笑着看着我们,打趣地说:“如果我也掌管神仙的姻缘,我一定要让你们之间的感情复杂一点,看看你们能不能也像现在这般恩爱。” 我们望着他,异口同声说道:“能!” 月老点点头,脸上满是笑意,“有情人会终成眷属!”不同于刚才的嬉笑,他的语气坚定。我也重重的点点头。 片刻之后,笑声从月老宫传开。 30 彼岸 好事真是传千里。刚回到地府没有多久,就有很多人来森罗殿祝贺,阎王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怀了孩子,他们比我还要高兴,看见我更是喜不自禁,嘘寒问暖的。一问小彩才知,原来神仙是很少有后代的,就算两个人在一起,也只局限过自己的二人世界,想要有个孩子只能顺其自然,等待佛祖有这个意愿。 对于他们的殷勤问候,我也开始安然接受,也不再理会那些反对的人的眼光,不去揣测他们的想法,只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准妈妈。只是,我弄不明白佛祖怎么会突然想到送个孩子给我,毕竟我现在是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不单单是因为还有许多世的轮回,而且还因为那“始于魔,终于魔”的宿命,多少让人觉得不妥。 整日呆在地府,我又开始有点想念人间的繁华。来到森罗殿,想要阎王陪我到人间去溜达溜达。 站在森罗殿外,就听见里面熟悉的笑声。阎王自从听到我怀孕的消息,天天都是乐呵呵的,就算是在办公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掩不住笑意。想到这里,我不禁莞尔一笑,如果孩子出生,他肯定会是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吧。孩子都还没有出世,就这么高兴了,如果真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婴孩,他岂不会天天粘着抱着。 “织云,今天怎么不在织云殿好好呆着?”刚刚跨进殿内,阎王眼尖看见我,忙迎上来,搂着我关切地问道。 我环视了一下殿内,还好都是熟人,我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亲昵,一一向催命判官、黑白无常问好。 “织云,还没恭喜你啊!”白无常走上前,向我表示祝贺。这几天,他一直在天山陪着哥哥清修,今天刚刚回来。他依旧是灿烂的笑容,眼睛明亮得好似天上璀璨的星星。 “谢谢哥哥。”我微笑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眼角一闪而过的苦涩。就那么一秒,再一看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 “今天你要工作到什么时候?”我抬头望着右侧的阎王,问道。他扶着我坐下,忙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到人间去玩玩。” 他沉思片刻,为难地说:“我今天和崔大人有事情,明天再抽空去吧。” 白无常见状,对阎王说道:“王,今日我和黑翼还要去收一个鬼魂,大概三个时辰之后。要不,我和黑翼陪王后去一趟吧!” 阎王点点头,看着他们,“也好!”转脸又看着我。我生怕他不同意,忙笑着点头同意。 看来看去,还是人间热闹啊!黑无常有事情没有同我们一起,我和白无常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络绎不绝的人群,自己也觉得朝气蓬勃。以后要多带着我儿子来人间进行胎教。说到这性别,我还真是郁闷,好想生个女儿,可是天不遂人愿,佛不遂仙愿啊! 我和白无常这次可是以凡人的身份呆在人间。看着身子底下黑乎乎的一团影子,我兴奋地挽着白无常的手,边走边说:“哥哥,你瞧,我们还有影子呢!” 白无常一僵,随即释然,和我一起徜徉在人行道上。来往的人们都看着我们,有些和我们一个方向的行人也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我好奇地看着我和白无常的打扮,实在找不出有哪个地方不对劲。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将身后的长发盘起,带着白无常送的玉簪。而白无常一身休闲,宽大的汗衫倒是显得他有点单薄。 白无常倒是不理会别人的观望,陪着我慢慢的走着。他像是有话对我说,但是刚到嘴边的话却又被他咽下去,欲言又止。 “哥哥有事吗?”我停下脚步,看着他,问道。 他牵着我默默地向前走着。许久,他叹了口气,说:“织云,你怎么会怀孕呢?” “哥哥不为我高兴?”我震惊地再次停下脚步,盯着他,问道。 他摇摇头,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来。他嘴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就像我刚才在地府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苦涩的神情。 “哥哥也觉得不是时候?”我再次追问。 “不是,织云。”他将我手再次放入他的臂弯中,像刚才那样,牵着我缓缓踱步,眼神瞟向远方。“织云不要乱想,我只是好奇。以前你和阎王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我没有料想到你会……” “我只知道‘有花折时直须折,莫到无花堪折枝’。夜摩和我之间有着太多的牵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不想他就这样等待下去。这对他,不公平。” “有花折时直须折,莫到无花堪折枝。”他低吟着,久久不语。我也沉默着,想着以后的路,也许就想我这脚底下走着的路一样,看不到尽头。 “织云……”声音刚响,一个身影翩然而至,忽地在我前面站立,拍着我的肩膀,高兴地叫道:“夏织云!” “夏织云?”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我疑惑地抬眼望着面前的这个叫我夏织云的人,自己却也激动的大嚷:“谢芸!” 之后,两个人在大街上兴奋地叫着对方的名字,蹦着跳着。谢芸是我读书时最好的朋友,毕业之后她就去了国外,我有好多年没有看见她了。 谢芸瞅着我身边的白无常,不怀好意地问:“男朋友?老公?” “啊?”我惊讶地看着白无常,他脸微微泛红,我自己也立刻清醒过来。我现在根本不是夏织云,更别提和原来的同学见面了。 白无常已经礼貌地打着招呼:“你好!谢小姐。” 谢芸看着我们,无比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好帅啊。什么时候结婚,记得要通知我。” 我尴尬的看着白无常,硬着头皮点点头。 谢芸八成是以为我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拉着我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说个不停。说她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说她刚刚回国,说她本想打电话和我联系,没想到碰到了。我安安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忐忑不安。白无常站在我身边,双手插在裤口袋中,望着远方,没有多言。 说了好一阵的话,白无常轻咳一声,弯腰对着谢芸说道:“谢小姐,我们还有事情,今天就不陪你了。”说罢,牵着我起身。 谢芸听了,点点头,粲然一笑,“那好,织云,我们过几天再联系。” 我担忧地望着白无常。白无常笑着对谢芸说:“你的东西掉了。” 谢芸低头一看,自己的包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她弯腰的一瞬间,白无常伸手在她头顶上一摸,牵着我向前走去。我转头一看,谢芸拾起包,拍着头,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样。 “别担心,我只是让她忘记了刚才的一幕。”白无常轻笑道,对着我眨着眼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和煦的他。 我长嘘了一口气,不安的心也随之放下。“谢谢!”谢谢你让我和我的好朋友快乐的聊天,让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他笑而不语,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织云,我觉得你更加适合人间,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快乐的微笑,不必去多想缠绕在你身上的那本不该属于你的命运。” 我一怔,望着他,他清澈的双眸是深不见底的池水,我内心泛着酸楚,嘴角还是露出了微笑,“地府也好呢,我喜欢和你们呆在一起。你们都会对我,不认识你们才是我亏了。” 他牵着我的手,默默地走着,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不知不觉一下午也过去了。我突然想起他还要去收鬼魂,忙提醒他,他却淡淡一笑,继续和我并肩走着。我竟从他的微笑中看到一丝依恋,他对于这样生活的依恋。也许白无常和我一样也向往人间平凡的生活吧,为自己的生活打拼,活得自在,活得洒落。 “织云,我过几天会要回天山去陪伴三王子。”他脚步没停,望着前方的路,划过一丝落寞和不舍,融入到夕阳西下之中。淡淡的夕阳在他身上撒下一层金色的光芒,将他晕染在其中。苍白的脸庞笼罩着淡淡的红晕,却因他抿紧的嘴唇而显得依旧不健康。 我的脚步却因此停下来,内心极不好受,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将手从他手掌中抽出,他却固执的将我手拉入他的臂弯,牵着我前行。 “再陪我走一会儿吧!走完这条路我们就回去了。”我听着他这话,似乎在和我道别一样,心里不允许自己多想,嘴里却已经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最后两个字,他艰难的从嘴里迸出来,说完嘴抿得更紧。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呢?你不喜欢地府了吗?”我问道。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我在这仙界的朋友并不多,真不知道白无常离开还会有谁能陪我说话,逗我欢笑。 “不是。织云,你不要多想。是我自己……”他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望着我数秒,拥着我入怀,“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靠在他的肩头,点点头。“如果你想我们了,可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他白皙的脸庞染着阵阵红晕,漆黑如星的眸子像是在大海中一般,似乎也点缀着点点泪花。他抚摸着我的脸颊,捏着我的下巴,笑着说:“我送给你的簪子你要记得常常带着。如果下次我来看你你没带,我可会生气的。” 我点点头,听着他离别的话语,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轻轻拂去我的泪水,低声说道:“如果哪天你不开心了,想要离开了,你就来天山找我。我带你离去。” 没等我细想,他亲了我脸颊一下,退后几步,眨着眼睛打趣地看着我,哈哈大笑,戏谑道:“你可不要太想我,王会吃醋的。” 被他这样说,我是啼笑皆非,刚才的阴霾随着他的笑声一扫而空。 “回去吧!王等急了。” 我们再一次走在了黄泉路上,第一次和黑白无常走进地府的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一样。黑无常已经在鬼门关等着我们。他还是那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无动于衷,不苟言笑的表情。见我们走近,他深深地看了白无常一眼,意味深长。白无常低着头,慢慢地走着。他微叹着气,跟在我身后。 一路上,我们三人都默默不语。白无常的速度我跟不上,看上去他走路慢悠悠的,可当我加快步子,他的速度好像也快了,刻意在和我保持距离。黑无常跟在我后面,好像就在身后,可我放慢步子,他也没有跟上来。气氛一下子让人觉得窒息。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大叫一声:“我要休息!” 一直低头的白无常听到,身子不转,向后退着步子,走到我身边。黑无常也赶上我,手一挥,路边出现了一座凉亭。 本来我的体温就一直偏高,加上被他们两人怪异的举动气得面色更加绯红。我指着他们,怒问道:“你们两人倒说说,怎么回事?” 白无常没料到我会问他话,以为我是口渴累着了,斟茶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愣地望着我。黑无常没有说话,笔直地坐着,端着茶喝起来。望着白无常的眼神中有着为他担心的痛苦。 我转脸也看着白无常,他讪讪的笑着,讷讷地说:“黑翼也知道我要到天山去了……” 我点点头,接过白无常手中的茶壶,替黑无常倒满,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黑翼哥哥不用难过,哥哥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 “王后,如果白光从此之后不回来了,你会怎么办?”黑无常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问道。 “那就去天山看他啊!”我回答得很干脆。 “王后……”黑无常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无常忙打断,拉着我的手,说:“织云可要说话算话。” 我重重地点点头,却见他乞求的看着黑无常,摇摇头。再一看黑无常,他别过头,不望我们。我疑惑地看着他们,看样子他们之间又有秘密。 白无常发现了我的观望,忙说:“织云别多想,黑翼是要我去给织虹问好呢!”听到织虹姐姐,黑无常又端着茶杯独自低头不语。我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姐姐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黑翼哥哥太可怜了。 喝完茶,白无常注意到了我的不满,陪在我身边和我说这笑话,黑无常也走在了我的身边。只是,我觉得他望着白无常有着难言的痛苦。 会不会是三哥哥他们有什么事?我胡乱猜想着,又觉得不像。如果有事情的话,夜摩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忘川河边,王伯的歌声由远及近。我快步上前,却惊喜地发现,前面铺着一条血红血红的地毯。再一细看,是摩诃曼珠沙华——彼岸花,它已经开花了。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让荒凉的黄泉成了火照之路。 我欢喜地奔上前,徜徉在这片花海之中。朵朵绽放的彼岸花娇艳,炫目,片片盛开的花瓣如火,如血,让人触目惊心。我倒在这片花海之中,闻着这花香,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清晰,直到我清楚地记起我的前世—— 那个在云端欢笑的女子,有着银铃般的笑声,娇艳的笑靥,还有,还有爱着那个人的一颗真心。 我是玉帝最疼爱的女儿,也是让他最恼怒的孩子。我违背了他的意愿,执着地要嫁与阎王为妻。他最终答应,却让我必须承受转世千年,轮回百世。他眼角的泪光,深深刺痛着我的心,却没能让我屈服。 我是地府中的王后,是阎王心爱的女子。我与他在天庭相爱,在断肠谷许下今生永不背弃,相知相守的盟誓,在奈何桥喝下孟婆汤的果断。他眼中的不舍,换来我决绝的背影。我纵身一跃,轮回之后往事不记,只留下他独自一人品尝着孤独和心痛。 我们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说过: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们说过: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 受责难又如何! 被贬入凡又如何! 经历千年情劫又如何! 只要在脑海中,在心底,有着他,爱着他,就行了!足够了! 其他一切,都如浮华云烟。 摩诃曼珠沙华——彼岸花,开到荼糜花事了,却开不尽相思千年的爱。 ——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我想起了当年在百花仙子那里求花时,她艰难开口,说道:“织云,佛祖曾说过,如果你来求花,命我将这摩诃曼珠沙华给你,他要我告诉你,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 我记得,我记得。这曼珠沙华是天降吉兆四花之一,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它,因为“见此花者,恶自去除。”而且,对于百花仙子的话,我当时干脆的回答:“就算花开到荼糜花事了,却开不尽我和夜摩相思千年的爱。就像花妖曼珠、叶妖沙华那样,就算受到责罚,也不曾后悔曾经相爱、相见。”转身,我背对着百花仙子,盈盈落泪,却坚定地说道:“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这话是我自己说的,“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是的。和阎王相爱,是自然而然,不会因为原本应该要怎样而背弃自己的内心,喜欢就是喜欢,我坚定自己的想法,照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去做,不去为着原因,不去求着结果。生与死,一切皆有定数,人生得意须尽欢,有缘在一起就快快乐乐地在一起,要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幸福,都璀璨。做着最真实的自己,活得真切,活得洒落。 妖红似血的彼岸花努力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我眼角含泪,望着头顶,想着阎王,他的一切都在我的魂牵梦绕中。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 无苦无悲无欲无求 曼珠沙华无茎无叶 花开无叶叶生无花 绚灿绯红是彼岸花 淡淡花香缠绵入骨 无路可逃甘愿沦陷 荼糜花事了只为相思 斗转星移间爱是唯一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王伯的歌声飘荡在忘川河边。我的泪飞撒在彼岸花瓣上。 爱是唯一! 31 祝贺 kk,织云梦中的那个男子就是织云在人间心中的那个人。我好像一直是这样陈述的。如果让你误会,我汗颜! 我也的确觉得,这部小说很多地方我写得比较粗糙。也许写完之后,我会利用我的课余时间再次进行修改,多加一点内容,丰富人物的性格等,让大家觉得生动。 今天大年初一,大家新年快乐啊~~ 多给我提提意见。拜谢了~~一路小跑,我飞奔到了森罗殿,殿内无人。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织云殿。气喘吁吁间,看到阎王正坐在桌旁等我回家,夜明珠泛着淡淡的光芒,是那样的温馨,我内心洋溢着满满的温暖和幸福。他看见我回来,张着手臂迎接我,我霁颜一笑,跑到他的怀中。他会心微笑,抱着我晕眩的转圈,整个织云殿,都洒落着我们的笑声。 “夜摩,我今天在望川河边看见彼岸花了。”躺在他的怀中,我轻身说道。只觉他身子一僵,却没说话。我接着说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 “怎样?”他担忧地看着我,生怕我受到丁点委屈和刺激,抚着我的额头,问:“没让你觉得不高兴吧?” 我知道他担心我承受不起白辉对我造成的伤害,那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梦魇。可是在可怕,那也只是一个梦,只是我幸福生活中的一点灰色。有这么多人疼爱我,有他爱我,我还有什么好害怕,还有什么觉得委屈的呢?我笑着摇摇头,握着他的手,深情地看着他,认真地说:“没有。我只觉得认识你喜欢你,我很幸福!” “真的?”他竟像个小孩子一样,企盼地看着我,眼神中夹杂着不确定。 我重重地点头,吻上了他的双唇。我知道,我们有着太多的障碍,我们有着太多的忧伤,我们有着太多的挣扎。可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坚定地在一起,跟着心的方向,不违背,寻找自己想要的幸福。耳边又响起了王伯在望川河中渡船所唱的歌: 荼糜花事了只为相思 斗转星移间爱是唯一的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是的,我们都是对方的唯一。 他温柔地回应着我,软玉温香,娇柔旖旎。唇齿间的芬芳和甜美,都留在爱的烙印中。 晚上,我们坐在织云殿的门槛上,透过那扇门,观望着美丽的月色。今天是个月圆之夜。月光如水,流泻在我们身上,也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薄如轻雾的银辉。星星在黑夜中闪耀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像小孩子水灵灵的眼睛。微风带着泥土的芬芳,花儿含着娇羞的媚笑,虫儿哼着动听的曲子,鸟儿跳着轻盈的舞蹈,一切都是那样的唯美和谐。我们相互偎依,安静地听得到对方平和轻微的呼吸。我的心充溢着满满的温暖,幸福感流泻于身体的每个细胞之中,流淌在骨髓的深处,从指尖汹涌而出。十指紧扣,我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他和我一样的激情和满足。 “过几天雪依会来看你。嫦娥阿姨不能亲自来,要雪依来代她看看你。”阎王抱我在他怀中,说道。听着他的口气,有丝紧张。 我点点头,心里却为雪依感到苦涩。也许这个世界真是残忍的,她对于阎王的一片真心却得不到等同的回报,还要带母之命来看望情敌。转念一想,我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不免自嘲一番。自己的事情都还得不到解决,还有时间为别人的事情操心。时间也过去大半年,我也没有再想过和阎王去与父王抗争,他在灵霄殿背对着我仰头长叹的背影总不由自主地萦绕在我心头,成为我心头的一根刺。我不想再去违背疼爱我的父王,再做一次背叛者。可是,我的孩子会在什么出世呢,而我又能陪在阎王身边、陪在我的孩子身边多久呢?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虽说一切顺其自然,可是看不到美好结局的故事,总让我心慌,胆战心惊。 细微的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他搂着我,忙问:“怎么?不想她来吗?” “不是。”我再次叹气,坦诚地说:“夜摩,我只是对未来没有把握,我不知道我能陪在你身边多久,能陪在孩子身边多久?” 这句话似乎触痛了他的心,也许他和我一样,担心着相同的问题。他抿着双唇,眺望远方,可良辰美景,没有一处落到他的眼睛中。我不想去违背父王的事情他也知道,他在两难之中,做不出任何一个决定。 “对了,哥哥说他准备去天山了。”我想起白天白无常和我说的话,心里阵阵泛酸。从没有想过身边的朋友会离去,总认为神仙是神通广大的,不会有愁苦,不会有悲伤。原来,都是假的。神仙的生活,不见得比凡人好过。我们有能力改变世界,却没能力改变自己,只能在无能为力之中苦苦徘徊观望。 阎王显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惊讶地看着我,“我没有听他说。他怎么突然想要去天山了?” “我不知道,他说要去陪耀光哥哥清修。也许哥哥们快要出来了。”想着小彩曾说过织虹姐姐就快要出来了,哥哥们应该也一样吧! 他点点头,沉思着,面色却十分苦恼,见我看着他,说道:“白光如果去了天山,他的工作就压在了黑翼一个人的身上,黑翼会比较辛苦。” 我垂目不语,“人道海水深,不及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岸。”如果织虹姐姐出来后,我会让黑无常多留点时间陪伴她,补上这几百年的相思。我低声说道:“夜摩,如果姐姐出来了,我们就换个黑白无常吧。” 阎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心里所想,我何尝也不这样认为呢?只是,身为神仙,也有神仙的无奈。尽忠和爱情,也不是那么完美的事情。” “那……那就放假,让黑无常好好休息几百年再来工作。”我脑袋转来转去,也只想到这样一个自认为最棒的答案。 阎王听了,好笑地瞅着我,问:“那他的工作谁来做啊?” “我啊!”我想都没想,张口说道,“我就和黑翼哥哥换个工作,他在天上可以天天陪着姐姐,我在地府也可以天天陪着你。” “小傻瓜,黑翼的工作很辛苦,你会吃不消的。更何况,你现在要生孩子,他也需要你的照顾。而且,轮回……”他没有说完,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听了,付之一笑,说:“不用担心,佛祖会有安排。而且,我还会回来,不是吗?”我笑在脸上,苦在心头。说来说去,我们又回到了问题的开始,还是孩子,还是轮回。最终,还是会要离开。 ********* 没过几天,雪依就来到了地府,带上了嫦娥阿姨亲手做的桂花糕。因为雪依和嫦娥不能见面,这桂花糕辗转几次,才到雪依手中。 我招呼她坐下,想着她应该天天喝着天山雪,于是沏了一壶阎王特意从孟婆那儿讨来的紫竹绿。这仙界,吃的食物真是让人乏味,只有茶是极品。想着也算幸运,四大名茶都品尝过。四大名茶各有各的特色,天山雪有少女的芬芳,碧海心有大海的宽广,紫竹绿有慈悲的胸怀,情人泪有爱情的悲喜。个人还是喜欢情人泪,懂得爱情,经历过爱情的人,才能品尝到那入骨的相思,心里泛着的阵阵甜蜜和温暖,偶尔的争吵得来的感情的淀积。 雪依环视着整个织云殿,微微赞叹的点头,嘴角划过似有若无的苦涩和自嘲,说道:“这织云殿和天庭的真是分毫不差,听说都出自夜摩的手笔。”我点点头,当着她的面却不好展颜欢笑。当年,夜摩为了让我在地府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让我因为太想家而整日闷闷不乐,命地府的官员随他一起到织云殿勘查,并在森罗殿的旁边亲自动手建造了织云殿,一砖一瓦都出自他的双手,没用过一点仙术。 “我很羡慕你,你很幸福。”雪依轻轻说道,苦笑还留在唇边,“同时也嫉妒。”她看着我,眼中的痛楚一览无余。我递给她一杯紫竹绿,坐下握着她的手,却无言以对。也许,握手是我能够做的最好的表示。 “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怀孕了,我嫉妒得发狂,恨恨地将今年已长出叶芽的天山雪全部拔掉。我知道,你喜欢喝我种的这茶叶,我呈上给玉帝和王母的,他们也都省着给你喝,夜摩亲自到我那里问我要,也是给你喝。”说着,她的眼中已经一片水雾,晶莹的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是那样的哀怨。“可是……可是我望着那一片光秃秃的白色,也只能无力的流泪。拔了这些叶芽,夜摩定是连天山都不会去了。我一年中眼巴巴等待的日子,也随着我的嫉妒,消失了……”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伏在桌上痛哭。肩膀上下颤动,让我的心也跟着一起觉得悲凉。 “对不起!”我讷讷开口,再无更多的话说出。这三个字,还不能表达我的歉意。感情没有谁对谁错,我们之间这三角关系,因为我和阎王这两个端点太牢固,更显她形单影只。 沉默了许久,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她哭完,眼睛已经肿得微红,话到嘴角,竟是讪笑,“你那么幸福,父亲疼母亲爱,还有夜摩真心的对待,摩昂太子疯狂的追求。我当时真希望你能够嫁给摩昂太子,可不遂我愿。”一声苦笑再次从她嘴边漾开,“我没有父亲,母亲也终生不得相见,可恨的是,我的母亲疼你更甚于疼我……” “怎么能这样说!”我打断她的话,说道:“嫦娥阿姨爱着你,疼惜你。因为不能和你见面,总托夜摩去见你,在玉帝面前也没少说过你的好话。她卑微地活着,孤寂凄凉,却因为你,嘴角才有着笑容。”往事一幕幕回想,嫦娥悲伤的眼神灼痛了我的心。天底下,只有父母,才最爱自己。来自真心的疼爱,不带任何功利。 “真的?”她仰脸看着我,眼角的泪光点点。我拍着她的手,点点头。她咬着嘴唇,有点不敢相信。 “是真的。”我肯定地说,“她的笑很美,却很少笑。可是,每次提到你,她会真心的微笑。你和她长得很像,知道我绝不会骗你。” “美又如何?美丽和幸福划不上等号。”她凄凉地望着我,摇摇头。 “雪依,不要自嘲,也不要妄自菲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握紧她的手,原本高于她的体温传入她的手中,想将这阵阵温度融化他心中的皑皑白雪。 她似笑非笑,定定地看着我,道:“你能说,这世界上还会出现一个夜摩吗?” 我哑口无言,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她微微一笑,却觉在隐隐哭泣,语气和她手一样冰凉。“我的命运就是这样,注定爱上一个我本不该去喜欢的人。别人都说我和那让我痛恨的父亲一样,喜欢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的确是这样!这就是我的命啊!”她脸色惨白,不见一丝红晕。说道“父亲”二字,更是咬牙切齿。 我微微感慨,却不知道该回上什么话。后羿,她的父亲,应该也是爱她的吧!我一直相信,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对于后羿,我也这样看待。 又是沉默,她却突然一改悲伤,擦干眼泪,努力微笑着,说:“你瞧我,不应该这样的。我特意来看夜摩的孩子的。”听她这样说,看样子还是对我心存芥蒂。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拿出桂花糕,又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小盒子,递到我手上,“这是今年最后的天山雪,明年也许没有了。你留着自己喝。” 手拿着她送的天山雪,我才真正理解何谓“千金重”。也许,在她心里并不喜欢我,甚至敌视我,但是,能够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赠予与我,不带任何偏心,只是因为我是她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她走后,我还一直在沉思,为何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是这样。我们同做着神仙,却有着不同的经历。渴望爱情,却不能心随所愿,也是一种无奈。她最后离去,对我说的话还留在我耳畔:“织云,你善良开朗,我并不讨厌你,怪只怪我们爱上了同一个人。事已如此,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织云,想什么这么出神?”一双手在我眼前晃动,声音听着也比较熟悉。抬头一看,原本坐着的我竟向后倒退几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他一把扶住我,嗔怪道:“都要当妈妈的人了,还是这样毛手毛脚。” “你……你怎么来了?”我看着他,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慌张问道。 “怎么?我不能来吗?我在西海龙宫听到你要当妈妈的好消息,特意跑来向你祝贺。”来人正是摩昂太子。他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嘴边挂着一丝讥嘲。 我点点头,却还是不敢看他,甩开他的手,径直坐到桌旁。 “你那嫦娥姑姑待你不错啊,特意做了桂花糕给你吃。”他冷笑道,拿起雪依给我的小盒子,我伸手想夺回来却已经晚了。他打开一看,嘴里啧啧称赞,再一看我,已经是一脸讽刺,“你这情敌送的东西有什么好的,不要也罢!”说完,他便把盒子往旁边一扔。 我刚开始看着他的确有点害怕,但是后来一想,这明明是地府,是我的地盘,怎么就让他反客为主了呢?想着,我的底气也足了很多。我怒视着他,念动咒语,将即将落地的盒子吸回手中。“摩昂太子未免欺人太甚。” “我说的是事实。”他满不在乎地一笑,转脸温柔地对着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放在桌上,“你如果喜欢喝茶,也应该喝碧海心。” “这碧海心还是摩昂太子自己留着喝吧。你多喝点,心也会像着大海一样宽广。”我忽而一笑,看着他说道。 多年前,他与夜摩打斗之后,忿忿不满,指责夜摩趁人之危。我向他解释他也不听,一时间心胸狭隘之极,趁我不备把我“请”到了西海,尽所能之极讨好我,我不答应不让我回家。我当时喝着碧海心,就说了这样的话。 “看样子,你的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了。几百年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肯定,“那你也应该记得,和你订亲的是我,你要嫁的人也是我,不是阎王那小子。” “你也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与夜摩是真心相爱,虽对不住你也无可奈何。如今,此话我再在你面前说,心亦是如此。”我恨下心,对他说道。 “不,你没有恢复记忆。如果恢复了,你怎么会对我如此绝情。那时候,你躲在帘子后面听我们说话,探出头来看着我。你的笑声我至今都记得。你也说过喜欢龙宫,喜欢水。你说过喜欢在大海中遨游,看着碧蓝的海水,心里很舒服……”他喃喃自语,沉浸在一个人的回忆中。我听了,终究也说不出一句话。的确如此,第一次见面,我躲在父王玉椅后面的卷帘中,惟妙惟肖的学着他们说话。摩昂一出声,我惊叹一个人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悄悄探出头张望,却看见他也正瞅着我上下打量。我们相视一笑,却像熟识很久的朋友一样。后来,因为小白龙摩列的关系,我常被敖闰叔叔接到西海龙宫去小住,他们兄弟仨带着我畅游西海,教我浮水,带我一起施雨。我们整日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可如今,物是人非。摩昂也不是以前的摩昂了,摩列也不是以前的摩列了。我们拥有着天底下最美好的回忆,也经历了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那些回忆是甜蜜的,也是痛苦的。 “摩昂,何必这样执著呢!”我叹然,却露不出一丝笑容,“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应该绕进死胡同之中。” “我执著?”他轻声冷笑,体温偏高的我还是打了个冷颤。“当年我初次见你,就已下定决心要娶你回家。我对你千般好万般好,却敌不过你和夜摩的几次见面。人的意识能够被神仙操控,但是神仙不行。我是执著,却也心甘情愿。” 我低头看着洁白的桌面,不敢言语。心甘情愿,我和阎王在一起,受再大再多的痛苦,不也一样心甘情愿。我没有能力去说服他,就像没有能力说服自己不爱阎王一样。 “织云,过不了多久,我会证明我有多爱你,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他语气坚定,起身离开。衣袍在转身间飞扬,我却再看不到一个飞扬洒脱的摩昂太子。 织云殿再次沉静下来。我坐在织云殿,想着这纷纷扰扰的生活,感觉我们就像梵天手中的各色棋子,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会怎样安置我们,他想要将我们摆放何处。 32 等待 白无常去天山也有几天了。没有他在地府,真是无聊极了。想着他温暖和煦的笑容,不知道他这一去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免有点失落。而且,白无常还是不辞而别的,一大早,谁也没通知,一个人就上路了。对他这样的行为,我是十分生气,向黑无常抱怨着,可是黑无常却说“不辞而别是最好的离别方式”之类的话,而且丝毫没有责怪白无常丢了一大堆的事情给他一个人做。 我一个人坐在织云殿发呆。地府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再加上大家各忙各的,而我只是闲人一个,更让我觉得发慌。看来,等我把这孩子生了,我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日子会越过越无聊。 “小姐,小姐……”小彩还没迈进大门,声音就从大老远传过来了。循声望去,她一脸绯红,气喘吁吁,但神采飞扬的神情,让我知道肯定有好事情。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什么事情都会挂在脸上。 我斟了杯茶给她,目示她坐下喝了茶再说话。她端起茶杯刚凑到嘴边又放下,拍了拍胸口缓着气,迫不及待地说:“小姐,织虹小姐马上要出关了!” “真的?!”我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她。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姐姐就要出来了,哥哥出关的日子也指日可待。到时候,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她重重地点着头,眼睛笑弯得像个月牙儿。“我向观自在菩萨许愿,他肯定听到了!”说完,她面向南边,庄重地合十鞠躬。拜完之后,她转脸看着我,眼角湿润,但喜悦已经跃上脸庞,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我兴奋地拉着她的手,两人兴高采烈的欢呼着。 晚上,阎王刚回到织云殿,我已经投到他的怀抱之中。“夜摩,姐姐要出来了!”想着姐姐就要出关,她和黑无常也可以在一起了,我真替他们高兴。 阎王圈着我,也是喜上眉梢。他吻着我的额角,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原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姐姐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关吗?”我环着他的脖子,问道。 他的细吻一直在我脸上没停,“两个星期之后。” “到时候一定要给黑翼哥哥放假啊!”我两手摆正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两个也有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了,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遵命,娘子!”他取笑似的瞅着我,捏着我的脸颊,“只是,这可让为夫头疼了,他们的工作谁来做呢!而且……” “我说了我来做,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噘着嘴看着他,不服气的眼神让他笑意更深。他摸着我的脸,横抱起我,笑着说道:“你呀!只关心别人,也不想想自己的事。”走到桌前,他抱我坐在他身上,摸着我平坦的小腹,说:“他有没有什么动静?” “我还正想问你呢!这神仙生孩子会不会像哪吒那样,是一个球啊!”其实,我也具体不知道自己怀孕多久了,也许两个月,也许三个月。如果从发热的时候算起,应该有三个月了。三个月没有什么变化也是正常的,说不定孩子还没有成形呢。 我的话倒让他为难了,他眉头一皱,说:“我不清楚。好像听说只有哪吒是从球里出来的。我明天去问问母亲。” 看他一脸认真,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我早已经问过小彩,也问过孟婆,神仙生孩子和凡人差不多,肚子会慢慢显形,而且不用担心流产。只是怀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会怀多久,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没个定数。 他瞧见我笑话他,一下子明白了,低头轻咬着我的耳垂,作为惩罚。平和的呼吸声轻吹着我的耳际,痒痒挠挠,原本咬着的耳垂却被他含在嘴里,沿着光洁的脖颈一路吻下,让我的心酥酥麻麻,好似阵阵电流传入心房。突然,肚子里感觉有东西踢动了一下,我惊喜地推开他,将手放在腹部,想真切地感受一下肚中孕育的小生命。 阎王开始有点疑惑,见我的动作也明白了几分,忙放我坐下,自己蹲下身子,耳朵紧贴着我的肚子,半晌未动。我们等了许久他也没有再动一下,我都不抱希望了,却不料肚中的孩子忽然又踢了一脚,方向正好是阎王听着的地方。他显然也感受到了,耳朵没移动位置,欣喜地抬眼看着我,一脸自豪。 “他在笑话你听错了地方。”我咯咯的笑着,看着他的样子,觉得等孩子出世之后,我肯定是照顾两个孩子,一个大一个小。 “这小家伙机灵得很,明知道我想和你亲热,却跑出来刹风景。今天我可只能搂着你睡了,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学坏。”他笑着瞅着我,却忍不住再次吻上我的双唇,轻柔缱绻,恋恋不舍。 我独自一人到外面散步,正好看见了休息的黑无常。 见到黑无常,真觉得他喜怒不形于色,这天大的好消息也没有让人觉得他有多么开心,但是黑亮的双眸不再暗淡无光,已经是最好的表示了。他看见我,微笑地点头问好,低头的一瞬,嘴角上扬的弧线清楚地印在我的眼眸之中。 也许,他只是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过多的表露自己的情绪,更或许,他那微笑的面容,只留给他最深爱的人面前展现。 我走进他,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黑翼哥哥,祝贺你。过不了多久,你就真是我姐夫了。” 听我这么说,黑无常面上含笑,原本握着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另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嘴角的笑容漾开,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笑容很美,好似清晨日出的那一刻,刹那温暖人心。 我知道他不能随便去天山,便低声说:“姐姐出关那日,我和夜摩会去天山,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谢谢王后。”他郑重地向我行礼道谢,我一闪身,忙扶住他的手,笑着说:“如果要谢,你以后就像哥哥那样叫我织云吧。” “黑翼不敢!”他抬头看着我,没有改口的意思。我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如果你生在人间,肯定是一个迂腐的老头。” 他沉思片刻,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我受不了这样的举动,忙说:“你若有话就直说,不必在我面前有所顾忌。” 他见我这样说,点点头,问:“我只是想问王后可想过白光?” “当然想。这次去天山,我正好还要找他算账,当日就那样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提起白无常,想到他的不告而别,多少有点失落。 他低头看着地面,轻声叹息,道:“王后到了天山不要去责怪他,他这样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我追问,脑子里也快速的胡思乱想,“哥哥们要他快快回去?” “王后不要太好奇,他有他的原因。王后心里想着他就够了。”黑无常并不多说,微微作揖,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离去,觉得他心里有许多的秘密不曾公开。 等待的日子真是漫长,扳着指头数,终于等到了姐姐出关的日子。 现在已经是秋天,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亦是外出旅游的好时间。我和阎王驾着祥云飞在云端,黑无常和小彩跟在身后,默不作声。我低头看着人间一片秋天的金黄,满心欢欣。看着在田间忙碌的农民,稻田好似翻滚的金色波浪,祈祷他们年年是个丰收年。阎王搂着我,迎着耳边呼啸的大风,说:“等会儿我们去人间走走。” 我望着他,对上的是一双黑亮的双眸,宠溺的眼神显溢出,我含笑地点点头。他总是那么的懂我,也如此纵容我,宠爱我。 天山还是终年积雪,茫茫一片白色,素净整洁。巍峨的山峰高耸如玉,像连接着天宫和人间的白玉梯子。哥哥姐姐修炼的石壁夹道中,已有几个人影,隔着老远向我们挥手。我想他们肯定也是一脸欣喜。果不其然,走进一看,耀辉哥哥身着华衣,灿笑地看着我,终忍不住向我伸出手臂。我飞奔过去,投入他的怀抱。好久没看见他,他依旧那样柔和的看着我,身上泛着的淡淡金光将周围也晕染了一层橘红。 “织云,高兴吧!织虹就要出来了。”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点点头,却觉有温热的水珠滴在我的脖子里,一滴,再一滴。 “哥哥……”我轻呼,如果没猜错,那是他的眼泪。 耀辉没有说话,头靠在我的肩上数秒,吸了吸鼻子,笑道:“你瞧我,呵呵,太高兴了。” 我看着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多年的等待,终于能够盼到这样令人振奋的喜讯,他内心的激动不是能用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我微笑地看着他,自己的鼻尖也微微泛酸。 望了一下周围,都是熟悉的人。二郎神、哮天犬,还有雪依。二郎神还是老样子,宽松的衣袍,随意飞扬的长发,额上的第三只眼赫然突兀。想着以前,我知道今天姐姐出关,也要靠着他这只天眼的帮助。他见我看见了他,笑着点点头问好,我走过去,向他郑重行礼,“今天又要有劳帅哥哥,织云谢过了。” 礼还没拜全,已被他拦住,他扶着我的手臂,狭长的眯眼满是笑意,“小织云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一旁的哮天犬一脸平静,笑着点点头。 “二郎是否还记得织云小时候的事情,为着这声称呼,你可没少费脑筋。”耀辉打趣地说道。 二郎神点点头,效益更浓,“你不觉得这称呼与我很相配?” “你们时不时来取笑我,小心我生气,把你们小时候的劣迹统统都说出来。”虽说是“威胁”,但我的话语中却没听到半点恼怒之意。 “你呀!”耀辉瞧着我的头,“我们要那么多小心干什么,倒是你要小心。” 二郎神嘴角漾起笑容,眼神也充满揶揄之味,指了指我身后,说:“你若不在你亲爱的夫君身边,小心他被别人抢走。” 我转身一看,雪依已经站在阎王的身边,仰头说着什么,阎王偶尔点点头。我又转过来看着二郎神,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的。如果他被别人抢走,我就去找别人算了。” 二郎神拿我没辙,笑着指着我,有些无可奈何。站在一旁的耀辉也面带微笑,道:“我等会儿就去告诉阎王。”二郎神也点点头,同意这种做法。 我噘着嘴,佯作认真状,道:“帅哥哥可是和我一边的哦,上次你已经帮过夜摩一回了,这次不行。哥哥就更加不行,胳膊肘不能往外拐。”话还没说完,我们都已经哈哈大笑。回头看着阎王,他的目光瞟向我这边,却也不能过来。看他的眼神,似乎对我们的说话很感兴趣,也盼望着我能够过去。我笑着瞅着他,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耀辉拉我到一边,轻声问道:“那日白无常与你说了什么?” 我疑惑的抬头看着他,见他一脸认真地盯着我,补充道:“就是他来天山的前几天,你们在人间的时候。” 我恍然大悟,却也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我,实话实说,“我们只是随便地聊聊天,他告诉我他要去天山陪着三哥哥。” “可是,我还看见他亲了你一下。” 这下说得我满脸通红,白无常那天确实亲了我脸颊一下。本来感觉没什么的,可是他这样一说,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忙说,“哥哥不要乱猜,我们没什么的。” 耀辉点点头,却也忧心,“我倒不担心你,可是我担心他。我只怕出现第二个白辉。” 他的话顿时让我觉得五雷轰顶,往日的点点滴滴盘旋在心头,竟成了一个可怕的梦魇,像魔一般让我挣脱不了。白无常说的话再次浮现在我的耳畔:“……想要离开了,你就来天山找我。我带你离去。” 可是,我相信他,他不是白辉,他绝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织云,若是他有什么异样,你可千万要告诉我,我决不容许他伤害你半分!” 我的心里乱如麻绳,不甘心地反驳,“是哥哥在胡思乱想,白光我就像你对我一样,他是代替三哥哥来照顾我的。他不会的……” 耀辉见我神色大变,忙抱着我,拍着我的背脊,柔声说道:“我相信,我相信。白马的事情已经过去,是哥哥乱想了。” “织云,怎么了?”阎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身边,见我异样,忙从耀辉身边拉回我靠在他身上。我刚才还有点瑟瑟发抖的身体靠着他也逐渐平静下来,只是不敢抬头,眼睛一直看着地面。阎王摸着我的脸颊,抱我更紧,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吸取着他熟悉的温暖,不敢再去多想。 “各位,时辰已到,我们去迎接织虹出来吧!”二郎神朗声说道,自己已先行走到织虹姐姐的石壁旁。我环视一圈,却发现黑无常和小彩站到了最后面。对面的石壁中,其他哥哥和他们的坐骑一一显现,许久没见的白无常憔悴地立在耀光哥哥的身后,一抹熟悉的白色深深刺入我眼帘,熟悉的身影略带着些许苍凉。我不敢多看,忙走到黑无常身边,抓着他的手走到人群的最前面,自己又站回到了阎王的身边,只是那抹白色,总在我眼前跳动,睁眼有,闭眼有。 前方微微泛着红光,石壁中的织虹慢慢现身,被红灿灿的光芒包裹着,像个熟睡的婴儿,眼睛虽闭着,但嘴角满足的微笑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只见红光越见越少,直至不见。黑无常一个健步,抱住了摇摇欲倒的姐姐。大家都围上去,耀辉扬手将阵阵金光输入织虹姐姐的体内。没过多久,姐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睁开了眼睛。我站在旁边,只见黑无常脸上的泪珠滴滴滴在织虹姐姐的脸上。 织虹姐姐躺在黑无常的怀中,努力地伸着手臂靠近黑无常的脸,擦去他的泪水,微微一笑,眼角的泪花也流淌下来。我们默默地站开,将时间留给他们两人。转身间,看见小彩已跪倒在地,双眼微红。 对面的哥哥们个个都喜笑颜开。耀辉走在我身边,高兴地对我说:“织云,哥哥弟弟们出来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 “真的吗?”我挽着他的手,兴奋地问道。他和煦的脸庞浮现耀眼的笑容,微微点头。我向石壁跑去,忍不住大嚷道:“太棒了!” 哥哥们见我过来,都围了上来。耀太哥哥看着我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小云儿,祝贺你。白光一来,就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我们了。哥哥们真为你高兴。” 我摸了摸肚子,这小家伙自从上次踢了一脚之后,生长的速度也加快了。鼓起的肚皮像是他在要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一样。他们都向我祝贺,连原来不常跟我来往的十哥哥耀物的坐骑也走过来向我道喜。我踮脚望去,白无常站在最后,白皙的脸庞此时较比原来更加煞白,更显得不自然,不健康。 “云儿,都快要做妈妈了,可千万不要再任性。”三哥哥耀光抚着我的脸庞,笑道:“如今,白光到我这里来继续修行,没人在旁边看管你,你可不能不听话,不然哥哥会担心的。” 我点点头,看着他身后躬身而站的白光,只觉得心痛。希望都是我们想错了,希望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他依然是我的哥哥,如三哥哥一样疼爱着我的哥哥。 “白光哥哥。”我哑声叫道,声音小得也许只有我自己能够听见。想着耀辉的话,我的内心止不住地恐慌。若是我和他其中一个稍稍多想,后果是无法预计的。耀辉疼惜我,断不会再让这世上出现第二个白辉。他若是知道当年白辉对我的所作所为,也许不仅仅是让白辉在寒水潭修行那么简单。 白无常好像听到了我的呼喊,抬眼看着我,又立刻缩回了目光。我心里的酸楚阵阵泛滥,像决堤的洪水汹涌的扑过来。我走在旁边,招手示意他也过来。他望了望耀光,耀光点点头同意了。他这才低头走了过来。 “哥哥最近可好?”看着他消瘦的面颊,我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 他点点头,却不敢抬头看我。我透着石壁,触上他放在石壁上的手,说:“哥哥要保重身体,织云还等着你回来呢!” “织云……我……”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卡在喉咙里,生生地咽了下去。他低头,喃喃自语:“对不起,我僭越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依旧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不管怎样,白光哥哥永远是织云的好哥哥,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见我这样说,他猛地抬头看着我,见我不是在开玩笑,抿嘴点点头,轻声说:“谢谢!”听他这样说,我却没有如是负重的感觉,心依旧沉沉的。 33 快乐 也许,感情的丝线,永远都是永无止尽的纠缠在一起,你缠着我,我却缠着他,然后在不明白的时候越绕越迷糊,等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大家身在迷宫,找不到出路。我、夜摩、雪依、摩昂、摩列、白辉,就是这样。如今,摩列已经走出这害人的泥沼,我们却依旧深陷其中,还多了一个白光。 收拾好心中的泪水和悲哀,我展露微笑,望着石壁中的白无常。我希望他能够摆脱出来。太多的喜与悲,对于现在的我,因为有夜摩在身边陪着,已不能也不愿拔出,可是他还有机会。走进去只会是死胡同,退一步反而是明媚的世界。 白无常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默默地退到一角。阎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我心里一惊,回头望着他,问:“你来了多久?” 他暖暖一笑,说道:“没来多久。你们说完话我才来。” 听着他这话,总感觉有此地无银的嫌疑,但是又不好问他。回过头再看白无常,他已经隐没在石壁中,影子也找不到了。我心里感到一阵苦涩,却也只能生生的咽下去。 “我的好娘子,为何这样愁眉苦脸呢?”阎王偏着头看着我,一脸深思。 “没什么……”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心慌乱无比,生怕他深究起来。阎王信任我,也信任白光,不然他不会让白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只是担心此事如果让耀辉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置。白辉的前车之鉴,我不希望白无常再去淌一趟这样的浑水。更何况,白光和白辉根本就是两码事。当年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织云,夜摩,我们到雪依那儿去休息一下,织虹要休息半个时辰才能回天庭。”耀辉的声音从阎王身后传来。我心里更是一惊,心怦怦地跳个不停,脸也开始有点烧。我今天肯定有点神经质。 “织云,你还好吧?”阎王紧张的搂着我,关切地问。 我心虚的点点头,提着脚步,跟在了耀辉他们的身后。我暗自庆幸,好在耀辉作为哥哥,此刻更加关心刚刚修成正果的织虹,不然,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雪之女王的宫殿——雪娥殿。纵观整座殿宇,主色调的白色,不同于我的如白云般的洁白透亮,带着微微被月光浸染着的一层微黄,交替着一层橙红,像十五的圆月,柔和温馨。 她因为思念母亲,所以才选择这月夜的色彩吧!万里雪飘的天山,只是她的寄居地,母亲的怀抱,才是她更加渴望拥有的。 我不禁叹然,有因有果,可是雪依和嫦娥阿姨又有什么罪责呢?为何要让他们去承受一部分后羿的惩罚。想着以前,心里也为九位哥哥愤愤不平,甚至于从不与雪依碰面,看到她喜欢阎王万分恼怒。可如今,这样的情绪全然消失,留下的,只有心中对于雪依的怜悯,也对曾经的自己深深自责。 迈进雪娥殿,扑面迎来阵阵清香。奇异的芬芳萦绕着整个房间,闻着让人神清气爽。黑无常小心翼翼地将织虹放在一张摇椅上,自己则守在一旁。他握着织虹的手,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可紧盯着的眼睛却将他的不放心完全暴露出来。织虹的脸上已经有了丝丝红晕,看样子正在恢复。 雪娥殿的小厮们给我们每人端来了一杯清水。雪依歉意地对我们笑笑,说:“招呼不周。大家到我这里来,本应该请大家喝天山雪,可惜现在已经都没有了。这杯清水,请大家不要介意。” 听雪依这样一说,我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她把她珍贵的天山雪悉数赠与我,也没到道破。她见我看着她,朝着我笑笑,示意我不必介怀。 二郎神爽朗大笑,说:“雪依这儿的清水,也是大有来头,怎会招呼不周呢!”耀辉点头称是,端起茶杯小抿一口,面露微笑。黑无常也正小意地喂了织虹几口。 我不明白这水的来历,一问他们,他们都哈哈地笑着。还是哮天犬最好,说:“雪之女王这清水是女王亲自从天山顶上采收的最干净的积雪,放在密封的容器中七七四十九天,并在容器的外面围着天山雪的种子,发酵而成。” 二郎神狭长的眼睛已笑眯成了一条缝,瞅着我,打趣地说:“那时候要你到这里来玩,你自己不来,当然不知道这水的来头啦!”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陈谷子烂皮的事情,现在想想,更加觉得自己小气。可是此时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讪讪地低头喝着水,不敢言语。一口清水入喉,顿觉满口的茶香,沁人心脾。这水仿佛长了脚似的,吞到肚中都感觉到他在流动,顺着血管流淌到身体的各个部位,更觉精神抖擞。我不禁望着他们,叹道:“好水!” 大家笑意更深,满屋的笑声映衬着每个人开心的笑脸。我看着,不觉痴了。这样的快乐,似乎寻找了很久。不仅是我在寻觅,我们每个人都在寻觅。其实,这样开心的时光,在哥哥们还没囚于天山修炼之前也有过。天河边,我们嬉戏玩耍着,肆意而快乐的笑声挥洒着我们愉快的时光。可是,那样一场空前的浩劫,让一切都变为虚无,快乐已经不复存在,悲伤代替了我们整个生活。 看着他们的笑脸,我的心被暖暖地包裹着。我举起杯,对着他们说:“为我们今天愉快的相逢举杯吧。我今天很快乐!”大家被我的举动感染着,都站起身来,端着茶杯,以水代酒,一饮而尽。举杯过后,大家相视而笑。我知道,我们的悲哀,都在这笑声中付之一空,迎接我们将会是美好的明天,快乐的明天,幸福的明天。 休憩片刻之后,织虹也已慢慢恢复了精神。耀辉带着织虹,和二郎神他们准备离开天山上天庭。看着黑无常一脸不舍,我忙拉着耀辉的胳膊,说:“哥哥,让姐姐留在地府陪我玩几天再回去吧!” 耀辉拍着我的头,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以为你那点心思瞒得住我吗?母后在我来时就说要我带你一起回去。你不说还好,我都忘了。这下,你就到天庭陪着织虹吧!” 我心里暗暗叫苦,阎王听了,也是万分紧张,忙说:“耀辉,这可使不得!” “织云你自己说说,你多久没有去看父王和母后了。”耀辉拉着急急想要离开他身边的我,“这可要不得啊!有了夫君就将父王忘记了。” “我和阎王还准备过几日就去看望他们二老的。”我委屈地说道,见他一脸不相信,忙说:“真的。”他肯定不能够理解我这受着煎熬的内心。日子天天这样过,离轮回之日是天天靠近。心里想着父王和母后,却也舍不得离开阎王一会。我是真恨不得来个□□术。 “这样吧!你今天和织虹都回去。过几日,等织虹身体恢复好了,就要她陪着你一起回地府。如此一来,你可以完成今年还有几天没有完成的工作,织虹也有足够的理由到地府去。”耀辉思忖半刻,说道。我也只有无奈地点点头,歉意地看着阎王。阎王朝我笑着点点头,轻动嘴唇,说这只有我听得清、听得懂的话:“过几天我去接你。” 黑无常望着织虹,一脸不舍。 说走就走。我们辞别雪依,各自回府。 一到南天门,哮天犬已经变成了原本的模样。广目天王已在南天门等候多时。他手持赤索,一身黑衣,风吹得呼呼作响。头戴冠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见我们一到,忙给耀辉请安。耀辉回礼之后,问:“广目天王有什么事情吗?” 广目天王满面春风,道:“玉帝知道织虹小姐今日出关,已在灵霄宝殿等待多时,特命老夫前来看看。”说罢,转身看着织虹,说:“恭喜织虹小姐。”织虹娉婷而立,盈盈一笑。广目天王看着身后的我,乐呵呵地说:“织云也来了啊!” 我蹦跳地跑到他身旁,摇头晃脑的围着他转了一圈,一手托着下巴,佯作不解的样子,说:“广目天王叔叔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织云觉得我应该变成什么样子呢?”广目天王一脸笑意,问道。 “这么多年了,您也应该与时俱进,换一身行头了。我觉得较浅的颜色更适合你。”我笑盈盈地瞅着他,说道。他听罢,笑得前仰后合,很久才止住笑意,看着我,又忍不住笑了,“小织云,你还是这么调皮啊!” 我撇嘴一笑,挽着他的手,撒娇地说:“叔叔哪天有空带我到处去玩玩啊。” “都要当妈妈的人了,还只记得天天玩。我猜啊,你肚子里的这个肯定也像你一样是个小祸害。”他取笑着说,瞅着我隆起的腹部,满是慈爱。这几百年以来,他就像长辈一样关心我、爱护我,很多事情庇护着我,同我的父王一样。 耀辉扶着织虹,也在一旁打趣的看着我,说:“织云,我们先去给父王和母后请安,到时候你再来和天王玩吧!” “对,对。”广目天王哈哈大笑,说:“你瞧我,把这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快走,玉帝和王母娘娘还在等着呢!” “织云。”站在一旁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二郎神叫住了我,笑着说:“哮天犬这几天都跟着你,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和他说,他会及时通知我的。” 我笑着点点头。也许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恢复了记忆,但是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暖人。我拍着哮天犬的背,说:“哮天,你去织云殿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 挥手和二郎神拜别,我们四人急急地赶到了灵霄殿。殿内的情景着实让我吃惊了一把。很多仙人聚集一堂,平时甚少见面的观自在菩萨也在其中。我减慢速度,收起脚步,根在了耀辉的身后。 “织虹拜见父王,拜见母后。”织虹双手合十,双腿跪拜,向玉帝和王母行了个大礼。 “织虹快快起来……”玉帝话还没有说完,王母已经急急起身,走下高堂,扶起了织虹,眼泪不觉已经落下,残留在眼角的泪花赫然醒目。她摩挲着织虹的脸庞,哭声更大了,声音也哽咽着,“让母后好好看看。” 侧目一看,织虹的眼眶也泛红,啜泣着。她靠在王母的肩上,身子瑟瑟颤抖。在场的仙人都面带微笑,齐声贺道:“恭喜玉帝,恭喜王母。”织虹擦干泪水,向他们一一行礼。我心里暗叹,织虹姐姐还是这样知书达理,虽然多年未见,却没有什么改变。 织虹被王母牵在身旁,坐在高堂之上。玉帝瞧见我来了,呵呵一笑,刚才藏匿在眼眶之中的泪水被他的笑声隐没消失,“织云怎么不向众位仙家行礼问安呢!” 我低头,嘴一撇,嘴上还是恭敬的向玉帝和王母行礼。起身转向两旁,各行一礼,并没有像织虹那样繁琐。 玉帝见我如此,依旧像以前一样,捋着胡子,无可奈何的看着我,“织云还是老样子啊。都要当妈妈了,也不给孩子树个榜样。”很多仙家也呵呵地笑着,抬头一看,他们神情复杂,眼神各有千秋。 我不喜欢来天庭,不单单是因为我不喜欢在这宫廷之中的繁文缛节,更是因为他们与我,处着一种复杂的感情。有一部分人是真心疼爱我,像父王那样疼爱我,如太上老君、敖闰叔叔、广目天王等;可有一部分却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因为那无法改变的宿命。如果我不是玉帝的孩子,他们肯定会巴不得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现在,有人护着我,不止玉帝和王母两人,他们明里也不敢对我如何,可他们心里对我的憎恨应该还是存在着的。威胁着他们的安全的人,他们怎么会喜欢呢? 想到这里,我不免自嘲一番,因为生得好命,所以才不至于沦落到悲惨的境地。我的孩子,可千万不要步我后尘。等我生完孩子,我就放在地府,不是特殊情况决不让他独自一人呆在这复杂的天庭之中。 耀辉寻着一个座位,牵着我坐了下来。接下来,又是千篇一律的仙女起舞。真不明白,父王为何喜欢看这些,这些仙人为何也会乐此不疲。肚中的孩子不经意间又踢了我一脚。我浮躁郁闷的心也随着他快乐起来。想着阎王,他此刻会在干什么呢?还记不记得答应我到人间一游?想到他,我沮丧地落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仙乐飘飘,仙女姐姐优美的舞姿此时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突然明白,心态才是一个人开心或者不开心的决定性因素。心情好,想着一切都好;反之,看着所有都觉得索然无味。 歌舞表演了很久,大家才散场。耀辉见我起身,拉住我,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送了织虹回宫再来接你。” 想着他太累,本不想他再过来。可看这他关切的眼神,也不好拂他的意,点点头。耀辉的确是个好哥哥,但是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因为太阳十子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他觉得他应该把其他哥哥的关爱毫不保留的给我们,甚至更多。所以,很多时候他是辛苦的。不想我们受到伤害,对于伤害过我的人,更是严厉地惩罚。白辉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本不应该让他承受的,他全盘埋在心间。他的苦,从不与我们说起,留给我们的只有微笑。这样的哥哥,让我心疼。 父王已陪着母后回到寝宫休息,灵霄殿也逐渐安静下来。我喜欢这样静谧的时候,我的心也随着喧嚣变为宁静而陈静下来。浮尘再轻于空气,也会有安静地落下的一刻。我的心,此时需要安静,在这纷纷扰扰的天庭之中。 “织云。”声音从前方响起,我睁开眼睛一看,是观音大士。我中规中矩地向他行礼,“观自在菩萨。”观音大士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了解众生疾苦。一双悲悯世人的眼睛流露出的除了慈悲只有慈悲。他对我好,但是不喜欢我不懂礼数。 他见我行礼,微微点头,说:“你过几天回地府代我问孟婆好。如果紫竹绿喝完了,就要她遣人来拿。”我点头答应。他停顿几秒,接着说:“另外,你告诉小彩,我的紫竹林暂时不缺人。如果她佛心已定,就要她去奈何桥给孟婆帮忙吧!” 小彩。那个可怜却勇敢的女孩。她说过要将功德赠予织虹姐姐,如果姐姐出来,她就去观音那儿。但是看样子,她与地府是结缘了。只是,即便这样,她与黑无常也只会是甚少见面。奈何桥是轮回之地,黑白无常是不能随意踏入。看样子,她与黑无常的缘分也只是如此了。姐姐与黑无常,经历这么多苦难,也是应该在一起了。 我摇摇头,我这心里到底怎么想呢?到底是更关心姐姐,还是更同情小彩呢?抬头一看,观音早已不在了。 34 幸福 取这个题目,因为我也想要幸福~~ 呵呵~~ 希望看着的每个人都能够幸福。“织云,看到父王和母后更加关心织虹,吃醋了吧!”和耀辉一起坐在马背上,耀辉冷不丁说了一句。 “哪有!”我嚷道,“哥哥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耀辉满脸堆着笑,说:“我看你在灵霄殿一点也不高兴呢!” 瞧他一脸笃定的样子,我不禁哈哈大笑。刚有的阴郁也随之消散。可笑过之后,心里还是止不住地下沉。以前,生活在天庭,大家把我保护得很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所以无忧无虑,觉得快乐。但是现在,看着众神的眼光,我还要思量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多了许多许多的顾虑。这些压力,就像大山一样压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 耀辉瞧见我不说话,说:“父王和母后等待了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过不了多久,其他哥哥也会修炼圆满。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家人团聚了!”他的话中透着无限的欣喜。我知道,他等待这一天也有很久了。想着他肩上的重担,我心里不免涩涩的。一时半会,两人坐在马上,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还没到织云殿,哮天犬已经“汪汪”的叫着迎接我回家了。我跳下马,挥手向耀辉道别。 “织云……”耀辉叫住我,似乎有话要说却难以说出口。我回过头,看着他颦着的眉头,心里划过一丝难过,却不敢表现出来,微微一笑,说:“哥哥有事吗?” “呃……”他搓着手掌,低头半秒,抬头看着我,说:“你现在有了孩子,可不要再贪玩了。多休息。” 我点点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总感觉他怪怪的。哮天犬“汪汪”的叫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但是似乎给了他勇气。他抓着我的肩头,盯着我,说:“其实这件事情本可以不告诉你。但是,我想还是和你说一声。关于白光……” 说到白光,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抓着他的手臂,忙问:“你想怎么样?”耀辉对我的关心,超过了一个限度,会让我害怕。诚然,白辉罪恶滔天,是应该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可是,如今的他,已变成那般模样,够了。而且,白光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想他就这样在别人眼中变成另一个白辉。因为他根本就不是。 “你放心!”耀辉说出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我的心放下了一半,但是抓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耀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他对你好,你也把他当成是哥哥一样。可是,我担心以前的事会重蹈覆辙。他成不成魔,对你,对我们大家,伤害都会很大。” 原来,他是知道我的宿命的。他担心“始于魔,终于魔”会再次应验,而我们,却经历不起再一次的战争。 可是,白光,不能这样做无辜的牺牲品。他疼爱我,关心我,我怎么能够让他离开我,遭受本不应该他承受的结果呢!我抓着耀辉的手,央求道:“哥哥不要伤害他。他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他,绝对相信。 耀辉叹了口气,沉默不语。我们坐在织云殿前坪的石桌旁,云花翻落,一片绯红。我望着耀辉,说道:“我知道哥哥关心我,爱护我。织云很感谢。白光对织云,就像哥哥对织云一样……” 耀辉冷哼一声,厉声说道:“织云,白光对你怎样,我心里清楚明了。绝不仅仅是你说的那样。” 我心里一惊,但为了救白光,我也冷静了很多,不理会他的话,“我知道你们都会误会,也许白光自己也误会了。我和他相处这么多年,我已经把他当成是哥哥了。而且他也明白他就是我的哥哥。而且,他并不像白辉那样。他知道自己开始胡思乱想,立刻飞到天山,与哥哥一起清修。试问,他这样,怎能和白辉相提并论呢!哥哥,你的决定,织云不阻止,也阻止不了。但是,织云希望哥哥能够三思而后行。如果伤害了白光,我心里绝对会不好受。” 耀辉点点头,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感谢他多年以来对你的照顾。但是,此事不得不防。当年,三哥对我的话,我铭记于心,不敢忘记。我就算自己受到伤害也不要你半分差池,任何闪失。我说了,要你放心。我只是要他以后在天山陪着三哥。三哥他们不出关,他不得任意出来,不然必受天谴。” 事情也只能如此了。白光陪着哥哥清修,对他也是一件好事。我缓缓点头,同意了。 耀辉抬头看着飘落着的云花,片片都像轻盈的舞者。他轻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本可以不让你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这件事情从别人口中告诉你,你会讨厌我,不理我。所以,今天还是让你知道……” 我听了,万般表情都化作微笑。我握着他的手,说:“我怎么会讨厌哥哥呢!十个哥哥中,你最疼我,有什么好事都不忘了叫上我一起,凡事也都护着我。织云都铭记于心!” 听我这样说,他的笑容才开始浮现在脸上,最后融入到眼眸之中。华衣的淡淡金晕给他镶上了一层柔亮的光芒。 再次来到织云殿,感觉是格外的亲切。上次来的时候,我的记忆没有恢复。如今,所有的往事都历历在目,织云殿的各个角落都留下了我的快乐。 坐在云树下,任片片飘落的云花花瓣洒落在四处。粉红色的花瓣像是浸染着最美的朝云,点缀着白色的宫殿。小时候,父王牵着我走在这条种满云树的小径,给我说故事,讲笑话。哥哥姐姐们来到这里,摘着云树百年才生一次的果子,吃得津津有味。也正是在这里,我遇到了这辈子最值得认识和喜爱的人——阎王夜摩。当时的他,身穿黑色战袍,衣摆被风吹得啪啪作响。桀骜不驯的眸子透着不羁,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我的那一秒,竟带着温柔。事后,我常常笑他当时给我下了蛊惑,让我就那样心甘情愿的跟随着他,直至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哮天犬安静地蹲在一旁。我拍着他的背脊,笑着说:“哮天,还记得那次你来找我,我在这里号啕大哭,把你吓着了吧!” 哮天犬“汪汪”的叫着,像是认同,只是我却听不懂。“谁规定你在天庭要变回原貌,连话都不能说。你叫着我可是完全听不懂啊!” “织云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一声笑意,抬头就看见二郎神狭长的眸子充满笑意。他口中念念有词,阵阵蝌蚪字符从他嘴里蹦出,却消失在我的心间。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变,暖暖地看着我,说:“这样,哮天说的话你就能够听得懂了。” “是的。”哮天犬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我一看他,他还是一只小狗。我呵呵的笑着,揪着他的耳朵,说:“感觉好怪哦。我还是喜欢听你‘汪汪’的叫。” 哮天犬听了,默不作声地走进了织云殿,看样子挺受打击的。我和二郎神站在云树下捧腹大笑,笑声响彻云霄。 半会儿,二郎神眯眼看着我,说:“夜摩要你明天去你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睁大眼睛听着,笑意浮现在脸上。他凑近我身边,满脸堆笑,说:“你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在哪里啊?” 我抿嘴而笑,摇摇头,说:“这可是秘密,不告诉你。” “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天要哮天跟着你,还怕不知道。再说了,如果不是我传话,你都不会想着去。”他撇撇嘴,转身说道。 “帅哥哥实在比我大一些,怎么感觉还像个小孩子呢!”我偷偷笑着,说:“明天我不要哮天陪着,我可是去约会呢!” 他笑意盎然,“那可不可。我让哮天犬跟着你也是他亲自嘱咐我的。” 二郎神,一直同哥哥们一样对我疼爱有加。九哥和十哥平日偶尔吃醋,他也会为我们调解。当年,因为耀阳哥哥不准我称呼二郎神为二哥哥,他便想尽办法要我称呼他为帅哥哥。小时候的我这样喊他一声,他便一脸得意地望着耀阳,像是示威一般。 以前的美好生活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说:“织云谢谢帅哥哥。” 他看我认真地行礼,倒是吓了一跳。我微笑地看着他,没有多说。他也许认为我行礼是为了谢谢他传话。其实,更多的是谢谢他对我的照顾。这么多年来,他是看着我长大,陪着我一起玩耍,他对我的庇护,对我兄弟姐妹的帮助,让我感激。甚至当年父王震怒,他也帮我求情。这感谢,也许单单的“谢谢”不足以表达完全,可是,千言万语也只汇成这简单的两个字。 “呃……”他瞧着我的肚子,粲然一笑,说:“要不,等你孩子出生,你要他先学着喊我‘舅舅’,如何?” “那怎么行!”我瞪着眼看着他,说:“第一声肯定要先喊夜摩做‘爸爸’啊!” 他原本强忍着笑意,见我一本正经,终是忍不住,拊掌大笑。瞧着他乐不可支的模样,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幸福,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因为想要幸福,所以努力去争取着。因为努力去争取着,所以幸福。就算荆棘密布,就算路途险恶,但是,寻觅而不放弃,所以最终得到。峰回路转中,有爱,有情,有幸福,有一切! 35 约会 想着阎王入眠,睡了一个好觉,酣甜的美梦中他总是陪伴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第二天一早起来,天刚蒙蒙亮。我精神抖擞,急急洗漱出门,正巧碰到了骑着白马工作的耀辉哥哥。 太阳神的工作也是挺辛苦的。想着这些,我摸着我肚中的孩子。如果像月老所言,我这孩子是未来的太阳神,接替耀辉的工作,肯定也是很辛苦的。昨天还想着不让他到天庭来。但是,命中注定的事情,看样子也难以更改。 耀辉见我急匆匆的样子,好奇地问:“织云一大早准备和哥哥一起去工作吗?” 工作,我也好久没有和哥哥们一起出门布云玩耍了,特别是耀辉哥哥。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感情也是最好最深。想着阎王也许还要有一会儿才会到,我点点头,跃上了马背。 人间,东边开始泛红,万物笼罩在一层火红之中。天边的朝霞面色红润,红扑扑的脸蛋张显着少女的娇羞,后面的朝阳喷薄欲出。随后,朝阳穿透朝霞冉冉升上天空,放射出万丈光芒,将人间的光明点亮,新的一天又朝气蓬勃的开始。天边的朝霞在阳光的辉映下,构成了一幅绮丽的织绵。清晨的露珠儿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菊花更加娇艳四射,绿树更加翠□□流。微风轻轻拂过早起的人们,舒展着人们的每一处神经。一切都是那样和谐唯美。 “织云,我今天很高兴!”耀辉开心地看着我,欢欣雀跃。我也很高兴,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迎着早晨的光明,看着人间的万物生机。流淌在心间的幸福与满足沿着血液遍布全身。 “你准备去哪里,我送你一程。”耀辉望着前方,却开始转动马头的方向。 “不去哪里呢!”我慌忙说道。不能确定耀辉如果知道阎王会来,会不会觉得不成体统。毕竟,没有玉帝的召见,不在天庭之中的神仙是不能随便来的。虽然那个地方特别,但是我依旧忐忑。 “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的。”他捏着我的鼻子,好笑的看着我,说,“父王允许你不用工作,你不必跟我一起了。不要我陪着也行,自己要小心。” 我兴奋得蹦下马,急得他直叫:“你小心一点。这么大的人了,也不顾及一下自己的孩子。”我吐了吐舌头,孟婆告诉我这孩子觉得不会流产,我也就从没担心过。挥手向耀辉告别,他又叫住我,低声说:“你自己小心,要他也要小心。这天庭,千万双眼睛盯着你们呢!” 我点点头,记在心里。脚已经控制不住飞快的跑着。不知道阎王在那里等了多久了。 断肠谷,多年以来都是这般模样。静谧中透着安详,美丽中透着姣妍。花儿遍地,山谷巍然屹立。这是我和阎王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在这里,我们许下了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诺言。生死相许,不离不弃。天地为证,山谷为鉴。这里是没有神仙把守的地方,也是天庭中特殊的一个地方。虽属于天庭,但不属于天庭管辖。所以,我们才会经常在这里约会。 举目望去,没有人影。一个转身,却已经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我静静地环着我,安静地靠在他怀中。我们只是这样偎依着,时间从身边流逝,丝毫不在意。 半晌之后,阎王牵着我走到断肠谷的崖边坐下。对面的石壁中隐隐若现我们当年在这里约会见面的情景。 “夜摩,我们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打算怎么过?”我靠在他身旁,问道。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熠熠发光。 “没有。”他沉默许久才说话。看来他还是不能坦然面对我终究要离去的命运。明年一过,我们又将会有26年见不着面。独自相思多年,才能换来26个月的相处。 “父王当初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惩罚呢?轮回百世,现在才过四分之一。以后的每一世的时间越来越长,想着也真是苦恼。” “我会陪着你的。你放心。”阎王用力地搂着我,坚定地说道。 我站起身,低头望着他,说:“你又不能陪着我一起转世。你天天陪着我的仙身,只可惜我在人间要做个老姑婆。”想着我也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来,“你想想,如果等到我第80世的时候,我苦等那么多年,都不能结婚生孩子,一个人孤独终老啊。要不我每一世都去当尼姑……”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他的吻霸道的堵住了,连呼吸都有困难。微咸的水珠划入我的口中,我的心一阵心酸。 “夜摩……”我轻呼,脸已经埋入他的胸间。怦怦的心跳声比平时略快,他抱着我的手也箍得紧紧的。“对不起,我不该多想的。我只是开个玩笑,不是认真的……”看来,我的话又伤害了他。 “不是,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他紧紧地搂着我,生怕我会离开他。不安的情绪萦绕着他整个身躯。“当初玉帝问我选择按年来轮回还是按本身寿命来轮回。我自私地想早点看见你,所以选择了前者。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痛苦,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原来是这样。我的手环上他的腰,说:“如果是我,我也这样选择!” 听我这样说,他激动地更加搂紧我,我们似乎都忘记了还有一分子的存在。肚中的胎儿仿佛在抗议把他闷坏了,猛地一踢。这一踢得力度可不小,痛得我捂着肚子半蹲在地。他也明显感觉到了我的不适,忙抱着我到旁边的凉亭中休息。 将我轻轻地放下之后,他轻柔地摸着我的肚皮,笑着说:“这小家伙怎么脾气这么大,活像了当年的耀辉。” “怎么这样说啊!”我嗔怪道:“幸好耀辉是我哥哥,你这样说也不怕别人乱想。” 他显然没有顾及这么多,哈哈的笑着,说:“因为他是耀辉的接班,我才这样说的,都是火一样的性子。你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耀辉的时候,他是不由分说打了我一顿。之后,他为了我不让我接近你,对我总是一脸严肃,有时候还火冒三丈。我还真怕我的这孩子像他舅舅一样。” “哥哥紧张我才那样的。没想到你倒是一个记仇的神仙啊!”我好笑地答道。当年见面的情景也着实好笑,如果不是他偷偷吻了正在休憩的我,又怎会出现那样尴尬的场面呢! 他听了,对着肚中的孩儿,说道:“到时候你跟着你舅舅去。我还要和你妈妈一起过二仙世界。”说罢,他深情地凝望着我,微笑从眼角溢满脸庞。 我知道,我们都不愿去想一年过去之后会怎样。心里渴望着时间就此停止。离别,我们能够承受多少次呢?可是,因为爱着对方,所以也心甘情愿受着这样相思的折磨。我们为着对方承受的痛苦,心里却甘之如饴。 想着一大早就出门,都没有告诉哮天犬。眼看天色已晚,如果再不回去,他肯定会担心的。到时候其他的神仙都知道我有这样没有规矩,又有得好受。 “你什么时候回去?”因为不能送我,阎王只能在断肠谷目送我离开。 “我等着姐姐一起。不知道姐姐要休息多久,我会尽快的。”我回转身,抱着他,依依不舍。在地府远比在天庭自在,我也盼望着能够早点回去。 “织虹过于注重礼法,这一时半会都不会离开。”他轻叹,“这阵子我都有事,不能再过来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地府等着你,你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离开他温暖熟悉的怀抱。突然想到了小彩,刚想告诉他观音的意思,但是想想多给小彩一点时间,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浅浅一笑,踮着脚尖,吻了他的双唇,微笑着向他告别。他的万分不舍都化作了最美的笑容,向我挥手告别。 36 灾难 通往织云殿的路上,已被云花层层覆盖。有着淡淡的红晕的花瓣在空中轻盈的舞蹈着。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粉红,竟不愿走过去。《红楼梦》中有黛玉葬花,明天,我要将这最美的花瓣收集在一起,洒向人间,让人间也开遍这云花,让天庭中最美的花儿在人间也展露娇艳的容颜。 我屏息凝神,浮在半空中,径直向织云殿飞去。哮天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汪汪”叫着跑出来迎接我。而殿前七零八落的云花被踩踏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我心里万分恼怒,不知是谁这样胆大妄为。哮天犬不能随意变幻成人,定是有谁前来,没留意脚底下这美丽的花瓣。 我冲进殿宇,仍旧没有看见哮天犬,殿内空无一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心里猜想他会不会到二郎神那儿去了,却瞥见桌上放着我原来送给哮天犬的那个用云花变出的“我”。心里闪过一丝惊慌,我急忙跑过去,看见娃娃的下面压着一张云花变成的纸。拿起一看,却让我呆坐在桌旁,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织云: 哮天犬已被我带到西海龙宫。若想要救他,你自己一人过来。切记一人。 摩昂 云花纸在空中兀自翻飞,我心乱如麻。又因为我,连累了身边的好朋友。为什么会这样!我痛苦地闭着眼睛,却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下嘴唇已被牙齿咬得出血,可我还只是咬着,似乎这样咬着我能够好受一点。 冲出织云殿,我朝着耀辉居住的东君殿所跑去。跑到半路上又折回跑向二郎神殿所那边。又觉得不好,最终在天河附近停下。我颓然地来到天河边,看着流淌的河水,回想着当年在这里的欢声笑语,心里堵得发慌。暮色渐浓,天河水中斑驳的倒影逐渐变为哮天犬的模样。当年,他跟随着二郎神和我们一起在天河嬉戏玩耍,全身湿透的他硬是要站在我身边将身上的水甩掉。水珠四射,溅得我一身的水花,引得哥哥们哈哈大笑。如今,他却身陷龙宫,生死…… 我不敢多想。现在的摩昂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以前的他是个温润儒雅的谦谦君子,总会在我身边呵护我。当年我下定决心要和阎王在一起,他规劝了我很久,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最终,他拗不过我,也给予了我们最真挚的祝福,甚至恳请父王不要惩罚我。可现在光景似乎与以前大不相同。我没有料想他会执迷其中。上次去西海龙宫的情景记忆犹新,现在要我一人到西海龙宫,我的确很害怕。 天庭已经一片安静。水声潺潺,萤火纷飞。好美的夜色。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会在此流连忘返。可现在……我起身,暗自给自己鼓劲,找来一朵祥云,飞往西海龙宫。 外面是一个漆黑的世界,月宫清冷而柔亮的光辉并没有照耀大地。我想,今天的嫦娥阿姨应该和吴刚叔叔一起喝酒谈笑,不用寂寥的俯视热闹的人间,独自悲伤。可爱而善良的小妖们都聚集一堂,开心的玩耍着。 一进西海,海底的水温立刻上升了几摄氏度。我的体温现在是越来越高。秋天的海水晚上本来就凉爽,这下因为我的进入,反倒感觉像是在夏天。 龙宫一如从前,只是门口的虾兵蟹将已经换了几次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年的他们,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不得而知。 门口的虾兵见我出现,警觉地拿起兵器朝向我。其中一个已经沉不住气,喝道:“来者何人?!” 我背手而立,海底的气流将我的裙摆轻轻浮动着美丽的曲线,他们的双眼中映着我一身白衣。我声音一沉,说道:“阎王王后织云,赴摩昂太子约。” 一个机灵的虾兵已经快速的跑向龙宫内堂。其他的兵将又各复其位,各尽其职。没过一分钟,刚才进去通报的虾兵仓皇而出,径直跑到我面前,单膝跪拜在地,低头急忙说道:“属下不知道是太子妃驾到,刚才有所怠慢,请太子妃恕罪。”其他的兵将听他这样说,也慌忙行礼跪拜,个别的甚至战战兢兢。刚才说话的又接着说:“太子说在西厢的织云阁等候太子妃。” 我听他这样说,万分气恼,可一想到哮天犬在他手中,一肚子的气只能憋着,发泄不出。我立刻飞奔到西厢。进去通报的虾兵刚准备带路,见我如此,也停下了脚步。 织云阁是当年我在这里小住几个月中,和摩昂太子、摩列三王子最喜欢的地方。我们三人一起在这里吃喝玩乐,比赛游戏,惬意舒服。当时,我在这里都乐不思蜀。父王派人前来接我几次,我都一拖再拖。 西厢所到之处,都布满了各色的珊瑚。这也是我和他们一起布置得。姹紫嫣红,光彩夺目。地下铺满了鹅卵石,是摩昂亲自做成的。因为当年我游玩时幻化成一条鱼,不小心被捕鱼的人打捞,奋力脱身之时,伤了脚。想要复原,必须每日走走石板地。我本想回天庭到织云殿修养,不料摩昂一宿未睡,帮我铺了这条道路。 现在想来,唏嘘不已。对摩昂,我欠他一份情,但是无法回报。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但有亏欠。我惟有深深祝福他,祝福他安好,祝福他幸福。 转眼间,我人已经身在织云阁。亭子四角卷曲上翘,像极了天空自由舒展调皮捣蛋的云儿,而亭中牌匾的三个字,是我和摩昂、末列一人一字。亭槛的对联也是出自我和摩昂的手笔。当时见此亭立于西厢,白绿搭配,生气盎然,却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觉得单调。于是,我们便做了一块牌匾,还提了一幅对联。上联是我写的:“亭东迤逦皆云漫”。摩昂不假思索,马上说:“厢西瑰宝为织怀”。摩列拍手叫好,忙写了上去。 这些回忆,都已经是珍藏在我心中最美最美的财富。时光流逝,我们也终将会老。但我相信我会永远将我们的这份友谊刻在心底。那曾经的美好,对于现在来说,弥足珍贵。 “织云来了啊!”摩昂一脸笑意,端起茶杯倒了一杯茶,示意我进亭坐下。他的笑脸,却是那样的萧索,化不开的情绪聚集一起,复杂难懂。 “摩昂太子,哮天犬在哪里?”我开门见山地问道。等下到哮天身边,我就马上带他离开。 “你来这里连喝一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他抬眼看着我,眼中竟有一丝乞求,见我默不作声,他接着说道:“我记得当时我们三人都喜欢这里。我俩还经常在这里喝茶聊天。” 当年! 我闭上眼睛,狠下心不去多想。很多事情的当年,和现在已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如今,哮天犬在他手上,生死未卜,让我担心。我深吸一口气,望着他,问:“摩昂,哮天在哪里?” “哮天犬在你心中难道比我还要重要?”他眼眸中的痛楚清晰可见,面目也没有刚才的温雅,“我心里又担心你来,又担心你不来。”他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想你来,就想多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一秒,可是,你来也是因为担心哮天犬那只狗。呵,我在你心里连一只狗都不如……” “摩昂,别这样,你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上前握上他的手臂,对着喃喃自语的他说道。他循声望着我,迷离的眼神让我觉得愧疚。他抓着我的手,按我坐下,盯着我,问道:“真的?” 我点点头,他的眼中竟然闪烁着点点泪光,久久地凝视着我,忽而一笑,眼中的泪光随着眼神突变瞬时消失,“可我不要只是你的朋友。你本就是西海龙王的太子妃,是我摩昂的太子妃,是我摩昂最爱的仙女。”他的手力度也逐渐加重,眼中的欲望让我心惊胆寒。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抱着我,不顾我的挣扎,耳旁是他沉重的呼吸声。 “摩昂,你是最疼爱织云的人,织云知道。”他疯狂的举动让我心惊,心里的害怕随着哆嗦的话语渲泄而出,“可是,我已经有夜摩了。我和夜摩是真心相爱的。当时,你也不是同意了我们在一起吗?还为我在父王面前求情,祝福我与夜摩白头到老。” 我的话让他顿时清醒。他推开我,痛苦地看着我,说:“我以为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我以为我可以洒脱的放手,可是事情原来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他的声音慢慢变得清冷,眼神也逐渐疏离,“你要经历轮回,承受那么多痛苦;我也根本不能释怀。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为何要把你让给夜摩,而你为何不能接受我,和我在一起呢?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就可以免受轮回之苦,快乐的生活。” “摩昂,我和夜摩在一起很快乐。轮回之苦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任何人强迫我。”我静静地看着他,真心地说。 “胡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我不会让你再去受这样的苦,我要你和我在一起。”说罢,他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织云阁。 我心里暗叫不妙。说着说着都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我急忙追出去,拦在他身前,直视着他,道:“把哮天犬带给我,我要带他回去。” 他冷笑一声,道:“看来,你关心他还是多过关心我。他根本没在我这里。” “不可能!”我愤怒地吼道:“你要对我怎样都行,不要伤害无辜。你把他带出来!” 他再次冷笑,自嘲甚过讽刺我,“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卑劣的人,你这么不相信我。我会对你怎样?我除了给你爱,难道还会有其他吗?” 我陡生疑惑,难道哮天犬真如他所说不在这里,那为何我当时找不到他呢?他会不会遭遇到其他事情。想到这里,我急冲冲地跑向正殿,准备到天庭寻找他。摩昂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你觉得我千辛万苦让你过来,会让你这么轻易离开吗?”我转头,看见他立在那儿,神情轻松,语气肯定。 “你想怎么样?”我问道。 “你放心。你只要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太子妃就可以了。”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在我眼中却是那样诡异得让人憎恨。 “如果我说不呢?”我扬头,并不畏惧于他。我想我的性格他应算是了解的。我可以左右我自己的思想,但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他神色稍闪一怔,说:“我说过,我不会放手的。”语气万分笃定。 “那就别怪我了。”我拔出发髻中的织云棒,幻化成平常最常用的长棍,挥手向他劈去。他身子一偏,轻巧地躲过了我的攻击,不觉失笑,“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多年来都还是没有变化。” 我愠怒,恼怒地再次挥棍,招式比前面更加凌厉。其实我也知道,我的这点功夫在他眼中是再熟悉不过。我对于耍枪弄剑向来没有兴趣,手中的招式多半都是他教会我的。 我一步步逼近他,他一步步退让,脚步已经回到了织云阁。看着这么久都没碰到他身上,我下狠心等他一不留神,反其道而行之,棍子已经打到了他的左肩。他呆立半秒,没料到我会来此一招。 我们以前对招的时候曾定下规定,我的织云棒如果点到他身上我就算赢。我收棍,浅浅一笑,说:“比试已过,我可以走了。”我的织云棒如果作为武器,点到对方身上哪个地方,那个部位就会麻痹五分钟。 走到正殿,刚要出门就被门口的守卫挡住。他们毕恭毕敬地对我行礼,说:“望太子妃恕罪,没有太子的口谕,您不得离开。” “我不是太子妃。”我愤怒地瞪着他们,强行想离开。 “太子妃……”虾兵显然很为难,眼睛瞟向身后,躬身齐喊:“太子……” 我转身一看,摩昂已经在我身后。他的眼神像是暴风雨中的大海,波涛汹涌,让人望而生畏。他挥手让手下退下,霎那间,殿内鸦雀无声。他微眯的眼睛暗示着危险的信号。我急于想逃,左手已经被他牢牢抓住。他俯下身子,脸与我越靠越近。我的腰一寸一寸向后弯曲,可由于身怀六甲,并不能像往常那样自由舒展。 “摩昂,若是敖闰叔叔知道你这样待我,肯定不会原谅你。”每次来这里,都没有看见西海龙王,他会不会已经在我轮回之时去了蓬莱仙岛。 “他此时闭关,根本不会知道。待他出来之时,你已经会是我的太子妃了。”他语气缓慢,氤氲着丝丝暧昧之意。抱着我的手更加紧。 我不敢再说话,瞪大眼睛看着他。向后仰的身子让我疲惫酸痛。他刚才被麻痹的左手已经扣在我脑后,视线也停留在我的头发上。“我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你的头发很长很柔顺,在海底很适合披着。”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也不征求我的同意,将织云棒我从发髻中抽出。我的发髻并没有松散,让他惊讶。他仔细一看,将我别在中间的那根玉簪抽出。 他盯着玉簪一会,问道:“我记得这时白光那小子送给你的。”虽是问我,可语气却十分肯定。话一说完,他将玉簪一扔,殿内传来清脆的响声。我瞥头一看,玉簪已经断成三截。 这跟玉簪是白光送给我的唯一的一份礼物,他就这样丢弃,损坏了它。我气恼至极,掐了他的手臂,在他手臂一松的瞬间,奋力地推开他,奔向那边,拾起玉簪,心痛不已。 “不就是一根玉簪!”摩昂冷笑,“白光那小子想要喜欢你还不够资格!” 我咬着嘴唇,愤恨地瞪着他。他站在我身边,没有一点歉意。我站起身,甩手就打了他巴掌。他的头顺着我的手掌一偏,等回过头来看着我时,已是气愤地盯着我,一言不发。我也扬头盯着他,毫不示弱。他右手抬起,我眼睛也没眨一下,照旧愤然盯着他,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他挥手,点住我的穴道,让我不能动弹。我猜不透他的做法,他却将我横抱起,走向西厢。 37 营救 西厢的一切我都了然于心。他没有在织云阁停留一秒,径直走向原来我小住多日时的厢房。厢房的格局和原来一模一样,多年来连细小的变化都没有。几案床沿都没有任何来自水底的灰尘——水渍和沙渍。这么多年来,应该有婢女经常打扫。 摩昂将我放于床上,自己就靠在床榻边,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掌冰凉,如同那日我在寒水潭中那般彻骨,我的体温因为他的冰冷也降低几度。我想甩开他的手,可是全身除了头能够随意晃动,身体的其他部位均不能动弹。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也一言不发,只是手指已顺着我的手臂,滑向我的脸庞。他冰凉的手指若有若无的停留在我的额角、眉头、眼睛、鼻梁、嘴唇……他手指的指腹尖透着阵阵凉意传递到我的神经末梢。最终,他的食指在我颦蹙的前额停了下来,顺着我的眉毛一次又一次的梳理,似乎想要疏散我的愁苦,嘴里还念念有词:“织云,不要蹙眉,我不喜欢你蹙眉。我想看到你最美的笑脸。” “如果你真心想要我快乐,就放我离开!”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我要说的话。内心的不安和害怕,与时俱增。多一秒,我的心会多一分不确定,多一份颤抖。 他闻言,脸凑到我面前,四目相对。“我说过不会让你走。就算得不到你的笑容,我也要你在我的身边。”他一声轻笑,眼角流露的悲伤和落寞全部洒落在我的眼眸之中,“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我待你不比阎王差,甚至比他更好。他让你尝尽轮回之苦,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我却不会让你这样。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成为全仙界最幸福的仙女。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织云,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畔,他的激动,他的伤悲,都从他原本清亮的眼睛映照在我的瞳孔中;我的惊慌,我的愧疚都折射在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我无言以对,他眼中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他伸手擦去,冰凉地触碰着我绯红的脸庞。他先是一惊,手掌却没有离开,摩挲着我滚烫的面颊,呢喃着:“你本来就是我摩昂的妃子,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低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一阵恐惧,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想张口骂他,却不料他的舌头趁虚而入,疯狂的掠夺。任我怎样拒绝与反抗,他依旧执着的索求着。屈辱的泪水早已顺着我的眼角流向鬓角,没入我的头发之中,挥洒在枕巾之上。心里的恐惧和厌恶全然袭来,几百年的不堪往事今天又再次重演,再次将我推向崩溃边缘。我的头不住地摇晃,牙齿趁机乱咬。顿时,舌尖敏感的味蕾已经嗅到了苦涩腥咸的味道。往事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痛苦地闭着眼睛,呢喃自语:“不要,不要……白辉,不要……求你不要这样……不要……” 摩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亲吻,他将我的头摆正定住,强迫我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睛全是探究,“织云,你刚才喊谁?白辉?他对你做过什么?” 听到这个可怕的名字,我又开始了摇晃,身体虽被封了穴道,但依旧掩饰不住瑟瑟发抖,痛苦地扭动着。他见我如此,解开我的穴道。我完全不顾还微带麻痹的四肢,一个骨碌,翻身躲在床角,蜷缩着身体,将自己抱作一团,浑身恐惧得停不住地颤抖。见他想要靠近,我拼命的摇头,泪水已经打湿了大片衣袖,抽噎着求他:“不要过来……不要……” “织云,我是摩昂……织云……”他轻声地说,慢慢地靠近我。 “放开她!”房间里传来第三人的声音,熟悉而严厉。顺着声音,白无常一身白衣,昂然立在门口。削瘦的脸庞不带一丝血色,明显比原来要憔悴许多。他愤怒的神情,使得头发不住地向外张扬。 “哥哥……”我的泪水纷飞,忙从床上起身,飞奔到他面前。摩昂站在床边,抬手想要制止我的行动。我害怕得腿脚一软,瘫坐在地。“哥哥……”我伸手寻求白无常的帮助。摩昂的手无力地放下,白无常也迈着大步过来接我。我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着白无常跑去。站在他身边,我恐惧万分的心才得以稍稍平静。 白无常将我搂入怀中,额前被摇乱的碎发已被他细心的梳理好挽在我的耳后。他凝视着我,关切地问:“没事吧,织云?” 他的问话让我再一次簌簌落泪,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带我回去!哥哥,我要回家。”我央求着。现在的我,只想快点见到阎王。只有在阎王身边,才能让我感到安全。 白无常点点头,揽着我向厢房外走去。摩昂见状,一个箭步,冲在前头,挡在了我们的面前。我吓得连连后退几小步,死命地抓着白无常的衣袖不肯松手。 摩昂并不在意我的反应,道:“这西海龙宫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他面目狰狞,面如美玉的君子已不复存在。 “摩昂太子不要欺人太甚!”白无常将我挡在身后,厉声回道。 “白光,这是我和织云之间的事,你还不够资格,轮不到你插手。而且,我记得你现在应该是在天山清修,不能随意出入。你来我这里,已经犯下天条!” 摩昂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顿时让我清醒过来。我朝向白无常,问:“哥哥怎么过来了?” “我送你的玉簪已经被我施以法术。我在天山感应到你有危险,于是过来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我许久未见的笑容,但是他眼眸深处的无奈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耀辉的话清晰地在耳旁响起。我担忧的看着他,问道:“哥哥为何要为织云冒这趟险,不值得的。” 他拍着我的手,宽慰地再次微笑,“你不必担心,我已恳求了三王子,也得到了他的同意,不会有事的。”说罢,他抓着我的手,右手向前一摊,手中立刻便出一把长剑。他指向摩昂,道:“我并不想向你动手,还请摩昂太子放我们离去。” 摩昂仰天大笑,凛然一正,凶狠地说:“你以为你动手就能打得过我吗?”他的右手一伸,变出他随身携带的最厉害的武器三棱锏,也指向白无常。 白无常朝我微微一笑,示意我站在一旁,剑已经在不经意间变幻出各种招式,招招凌厉,却是点到即止。摩昂也不甘示弱,轻松应对,招式出奇制胜,却凶狠毒辣,刺人要害。 摩昂的武艺本在白无常之上,十几个回合下来,白无常渐渐处于下风,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摩昂出手刺入白无常的右肩,可三棱锏出奇不意地从他头顶上快速滑过,白无常一个不留意,左肩已被刺到,殷红的鲜血霎时浸染了白衣,如同白衣上盛开着一朵妖艳绝美的莲花。花瓣在继续扩大,他们的打斗仍在继续,摩昂还是咄咄逼人。我立刻挥手招来被摩昂放在桌上的织云棒,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他们两个都没料到我的举动。趁着摩昂呆住的瞬间,我挥手用织云棒快速的击中他的四肢,带着白无常一路小跑,离开了西厢。身后,不能动弹的摩昂背对着我,狞笑着说:“织云,你还会回来的……要记住,要一个人来……” 他那诡异的狂笑声穿刺着我的耳膜。我顾不上那么多,牵着受伤的白无常出了龙宫。龙宫外的虾兵蟹将已经瘫倒在地,应该是白无常进来的时候和他们有过一番较量。 摩昂,若是敖闰叔叔出关,看到你如今这番模样,会怎样痛心啊! 38 伤悲 陆地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般美好。现在已是凌晨时分,启明星在微微亮的天空折射出金色的光芒。泥土的芬芳混合着清新的空气,让我精神为之一振。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身旁的白无常轻微的□□着。我低头一看,躺在地上的他,左胸都已被鲜血染红,血色暗红中透着鲜红,像极了盛开的血莲,世间最美的莲花,却也是最让我心痛的一朵莲花。触目惊心的红色,料想摩昂刚才下手很重。我想掀开白无常的衣领看看伤口,却被他制止。他右手握着我,拽着我坐下。他的眼睛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一样。眼底流动的温柔不住地蔓延着,蔓延到整个脸庞。 看着他的眼神,我莫名的一阵害怕,一阵心慌。似乎这一下,就是生离死别般。 忽然,他握着我的手一松,我警觉地看着他,生怕他有什么意外。他朝我暖暖一笑,眼中的万般情绪都化作了不舍。一个转身,他距离我已有了几步之遥。我想靠近他,却不料他大声喝止了我:“织云,站着别动,不要过来!” 我被他喝住,定在那里。天突然一白,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击中了仰脸微笑的白无常。我在毫不知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眼看着白无常的森森白骨暴露在电闪雷鸣之中。电闪雷鸣之后,是他煞白得不真实的脸。白衣和暗红,形成了强烈对比。我明白了为何会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这样的成语,也明白了,这就是白无常所受到的天谴。 我大步走过去,一把抱着他,看着他逐渐苍白的面容,心痛得难以自抑。他为了我,受到了这样的惩罚;让他担心,还害得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而我,又为他做了什么。我的泪如雨下,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织云,不要哭。我喜欢看到你的微笑。”白无常努力地伸出手,向抚去我的泪水。但是这似乎要消耗他所有的力气,甚至将所有力气都损耗完也不见得能够做得到。他撇着嘴,一丝嘲笑浮现在他脸上,手也慢慢地放下。眼帘微闭,眉头藏着他所有的痛苦。 我想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却无论如何都做到。我跪在地上,将他抱在我的腿上,将脸颊低下,更加贴近他,抓着他的手腕,用他的手掌擦去我的泪水。泪水擦去又流下,流下又擦去,反反复复。灼热的泪水,滚烫的脸颊,可他的手,却是冰凉得吓人。刚开始,他也努力帮我擦去泪水,可是慢慢的,手势越来越轻。我知道,他的真气消耗得越来越多。 我的心蓄满了悲凉。白无常微微抬眼,俊朗的眉目随着他的微笑舒展开来。“织云……”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是在呓语。我将头埋得更低,仔细听着他说话,“哥哥,我在呢!”我的声音带着颤音,因为害怕,连声音都随着身体一起颤抖着。 “要幸福啊!”他清亮的双眸中写满了对我的关爱,“跟着自己心的方向,要幸福啊……快乐地笑……” 我点点头,不断抽噎着。 “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快乐……”他咳嗽着,嘴角也溢出了鲜血。白中点缀着刺目的殷红。我伸手想要将它擦干净,心却不住的下沉。他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胡乱一擦,握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喜欢……喜欢看到你微笑……” “哥哥不会有事的。”我着急地嚷道,自己也知道是自欺欺人,“哥哥还要带着织云去人间玩的,哥哥还要看着织云的小孩的……”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他笑着摇摇头,可容颜却是那样惨淡。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快要闭上也许永远也不会睁开的眼睛,我抽出织云棒,将自己的手腕割出一道口子。手腕的主动脉立刻鲜血喷涌。我毫不保留地全部放入到他的嘴边。仙人的血液是万分金贵的,而且我是纯血统的仙人,我的血更是珍贵无比,凡人只要一滴酒能延年益寿,仙人饮之可以增强体质。 白无常嗅到了这腥咸的味道,鼓大眼睛看着我。已经被他吸收的血液助长了他的力量。他用力撕下袖口的棉布,挽在我的手腕之上,念动咒语让手腕不再流血。这样一动,又让他的真气耗损一半。连着几声咳嗽,嘴角的点点鲜血让我心被掏空一般。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织云,不要这样做。不值得的!” “你怎么知道不值得!那你冒死去救我,让我失去了这么好的哥哥,就值得吗?”我哭喊着。看着天边开始微微泛白,太阳似乎即将跳出水平线。我对着天边大喊耀辉的名字,声音歇斯底里。 “织云,不要劳烦四王子了。”白无常轻扯我的衣角,我顺势坐下,让他平躺在我腿上,努力让他保持最舒服的姿势。 “织云,陪我说说话吧!”他轻轻的一声叹息,声音虽轻,但是却重重的落在我的心上。 “哥哥,是织云不好,让你受苦了……织云从小就是一个祸害,带给了父王和母后数不清的麻烦,还让你受伤……”我轻颤的睫毛带着我哭不完的泪水,不停地在我的瞳孔中晃动。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织云不要自责。”他抬眼看着我,深深的瞳仁都是我的影子,“你要答应我,会开心地活着……” “哥哥……”我看着他,别过头去流着眼泪。面上的眼泪不及心里流淌的鲜血万分之一。 “答应我……”他不依不饶,拉着我的袖口,语气甚至带着哀求,“天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的笑容……” 天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的笑容…… 就这样一句话,让我的泪水决堤而出,所有要说的话都卡在喉咙中,硬生生地让我吞了下去。 “我喜欢看着你笑;喜欢和你一起走在大街上,手挽着手,虽然只是哥哥……”他看着我,眼中是少有的明亮飞扬,“你知道吗?上次和你在人间的时光,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听他那样说,我努力地微笑着,眼中的泪光在微笑中若隐若现。他见我如此,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上次去收鬼魂,听过一首歌,我非常喜欢。我唱给你听啊……” 我点点头,他凝视着我,轻轻地唱道:“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天晓得,既然说,你快乐于是我快乐……”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疼爱我的白光哥哥,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你走了,我在快乐你也看不到了啊!如果我每天都保持微笑,你能不能不离开我呢?我多么希望,那所谓的天谴是报应在我的身上。我本是不祥的人,可每次受伤的人都是身边最疼爱我的人,而我自己却毫发无伤。为什么! 我想笑,可是我笑不出来。流出的泪水是我心里流淌出的鲜血。伤悲,只会在最无助的时候让自己的心揪得疼,自己却无能为力。 哥哥,我能为你做什么?除了微笑,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织云,我要走了。你要记得,要微笑啊!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微笑的……”他的声音细如蚊蝇,可我却听得真真切切。天不知道从何时已经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逐渐变得倾盆瓢泼。老天知道我伤心,陪着我一起流泪吗?知道我伤心,为什么不能帮我留住我的哥哥。 “哥哥,我去地府等你。你等我,在忘川河边等我!”我摇晃着他的手臂,不想他就这样走了而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他欣慰地微笑,又略带稍许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地说:“没用的,织云。”他的目光停留在天空,却不望我,“我走后不会过黄泉,渡忘川,我会直接转入轮回,前世是什么,来生也是什么……你去了,我也已经转入轮回了……” 我呆住。我知道,对于这样的结局,我也回天乏术。只是,我的哥哥,我要怎么去找你,怎样才能找到你? “织云,来世我会记得你的。我不会喝孟婆汤,我会去找你的,你放心。”他再次将目光转向我,将我一点一点融化在他的视线之中。歌声轻轻地响起:“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天晓得,既然说,你快乐于是我快乐……” 我轻声和他一起合唱,眼见着他在我面前慢慢合上眼睛,声音轻得到没有,气息直至消失。我的脸上,已没有再流眼泪,只是怔怔看着他在我身上气绝身亡。 耀辉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边。一向爱干净不喜雨的他,此时屹立在雨中,任雨水淋湿他全身。见我呆立在那里抱着白光,他试探地喊着:“织云……” 我缓缓抬头,抬眼看着他。他的眼中布满痛楚。他弯腰想要将我拉开,我挥手打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别碰我,也别碰他!” “织云……”他痛苦地别过头,没有再说话。许久,他看着我,轻轻地说:“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在心里。” “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吗?”我的声音轻冷,低头不去看他。白无常最后的那抹微笑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讽道:“我为什么要哭,你不是想要我笑吗?你希望我快乐,我就快乐给你看!” “织云!”耀辉抓住我的肩头,强迫我看着他。他的头发被雨淋得湿透,一缕一缕的顺贴着额前,滴落着水珠。“你不要这样。这不是我所想要的!” “你为什么要给他定那样的规定,为什么要让他受到天谴,为什么看到他这样也不来救他,为什么?!”我大声地向他吼道。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对着耀辉说话,第一次如此这般的仇视着他。话说到最后,我的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你可知道,他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的,为了救我……” “对不起!我没有料想会这样,我只是害怕他会伤害你。我的确早就来了,可是我能够做什么,我根本无能为力!现在,我能够做的,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呆着,将这最后的时间留给他和你,让他走得没有遗憾!”他越说,也越难过。眼中的悲伤是那样明显。 我点头不语。看着他,我也明白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我需要发泄,需要将我这满腔的愤懑和愧疚爆发出来。对于白无常,我会一辈子深深自责。我不会原谅我自己,将他也推向了我的宿命之中。他完全可以避免,是我害了他。 大雨仍在继续,我的体温也在这大雨中降低了几度。我轻轻地将白无常放置在地上,伸手在土里不停的掏着刨着。被大雨打湿了的泥土松软泥泞。耀辉拉扯住我,我挥手一甩,继续刨土。耀辉明白了我的想法,从我身后扣住我的双臂,大声地说:“织云,没有用的。白光等下就会消失了。” 他的话让我清醒几分。回头一看,白无常的身形已经慢慢开始透明,瞬间灰飞烟灭。他刚才躺着的地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大雨冲刷了大地,一片光洁。 白光,我的哥哥,离开这个世界没留下任何一点东西,送给我作生日礼物的玉簪也已经断成了三截。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可是我知道,他最后离去,轻若尘土,留给别人的,除了徒劳的伤悲,还有善良和爱。 我仰头望着灰暗的天,不让眼泪决堤,嘴角露出微笑,轻轻地哼唱着:“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天晓得,既然说,你快乐于是我快乐……” 我的哥哥,我在微笑,你看到了吗? 我的哥哥,我想着你,你会知道吗? 我的哥哥,到了来世,你会找我吗? 我的哥哥…… “织云,要幸福啊!”耳畔响起他说的话,我呢喃着:“要幸福啊!哥哥,你也要幸福啊!来世,不要再遇见我,不要记得我,自己一个人开心快乐的过吧!” 39 辗转 雨一直下,瓢泼大雨打湿了整个世界。朦胧的雨雾笼罩着天地之间,我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那断成三截的玉簪。我的白光哥哥,等到明年我的生日,你可否还会送我这样的礼物呢?如果真有,我天天插在我的发髻之中,招摇过市,逢人就告诉,这是我最亲爱的哥哥送的,我非常喜欢。 一切都朦胧着,一切都模糊着,唯有白无常最后的那抹笑容永远保留在我的记忆中。我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心里却涩涩发苦…… 等我醒来,身体一片冰凉,头却重得抬不起,口干舌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我翻身起床,顾不上头晕沉沉,环视了一下房间,心莫名的放松,放松得想哭。 这里是织云殿,地府的织云殿。这里与天庭的织云殿不同的是那张通往任何地方的大门,还有那颗总是泛着清幽之光的夜明珠。我来到了地府,来到了阎王身边。只是,在这里,再不会有白无常了,再不会有关心我疼爱我的哥哥了。 “小姐……”小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连忙扶起坐在地上的我,拉我躺回床边,“小姐,地上太凉,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躺在洁白柔软的天鹅被上,揪着被角,闭上眼睛。 “织云,要幸福啊!”白无常的话在耳际响起,那张煞白的脸上最后的微笑,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的泪水顺着眼角垂直流到发梢里,面上却带着微笑。我的心在说:“哥哥,我在微笑,你看到了吗?”幻想着他就在一角,陪着我,看着我。 不出一分钟,阎王急冲冲地跑来。见我这般模样,一句话也没说,和衣侧卧在我身旁,将我拢入他怀中,轻轻地搂着我,沉默着。 还是那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感觉。我挪动身子,更加凑近他,强忍着许久的眼泪灼热的流泻在他的胸前,身体不能自已的颤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阎王轻轻拍打着我的手臂,轻微的叹息。 我只会躲在他怀中哭。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每当遇到挫折和困苦,我只会在他怀中流泪,自己却不能做什么。眼泪的宣泄,让我纠结在一团的心得到了稍许平静。我翕动嘴唇,哑声说道:“夜摩,哥哥他……”话没说完,我已泣不成声。 昨天的大雨肯定让我大病了一场。喉咙被灼热的气流烫着,不说话但是呼吸都觉得不舒服。而且,我已经不敢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晴天霹雳,森森白骨,妖娆血渍,还有最后的歌声和微笑,都让我不敢去回想。我就这样,牵连了白无常。感受着白无常的善良和疼爱,我却从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 “织云……”阎王轻轻呼唤着我。他的声音,是我疗伤最好的良药,一声一声,平复着我的心痛。隔了一阵,我已经停止了号啕大哭,开始小声的啜泣。他搂着我,缓缓说道:“织云,对不起!是我不好……”他伸手,用指背轻轻拭去我的眼泪,再次叹气,说:“我一直以为你在天庭好好的,如果不是耀辉把你送过来,我都不知道……” 他的眼中满是痛苦和自责,拉起我的手腕,眼底流露着担心和害怕。我垂眼看到被我割破的手腕已经被重新包扎好,洁白的透着淡淡花香的棉布是织银亲自动手的杰作。我蓦然想起白无常扯下衣袖的那块棉布,紧张地询问:“原来那块呢?”我怕阎王听不清楚,声音很大。这使得我喉咙剧烈的疼痛,声音沙哑。 “在这里。”阎王转身从旁边的小矮桌上拾起一块白布递给我。棉布已被洗干净,散发着淡淡的芍药香味。我攥着,指甲深深嵌入手掌之中,痛苦不堪。这芍药香味不是白无常的气息。我以后,连他的一丝气味都没有了。我伸手掏出怀中的那段成三截的玉簪,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包在一起,再次放入怀中。这是白无常最后仅存的物件,我一定好好保护。 阎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微的叹息。我靠在他的肩头,努力的微笑着。就算眼泪还在眼角,也努力的微笑着。这样做,白无常肯定会开心的。 “织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阎王抚着我的背脊,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内心深处的害怕呼之欲出。 我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只有他才能够给我最温暖的平静。“摩昂骗我说他抓走了哮天犬。我去西海,他却扣着我不准我走。哥哥为了救我……”我还是无法亲口说出我不愿承认的事实。这样的噩耗犹如万箭穿心,我根本无力抵抗。 我心里一惊,回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话,慌忙起身,“夜摩,我要去天庭一趟。我不能确定哮天犬是否真的安全。” 他听了,点点头,眼底黯然神伤,“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没有玉帝的旨意……”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这次微笑,是我今天最真实发自内心的微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 如果是耀辉此时在身边肯定会说:织云,这事情哥哥去办,你好好休息。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回答。此事本因我而起,若我不亲自确定哮天犬的安全,是不会安心的。而且,我虽然喜欢哭喜欢流泪,但是我不想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让别人替我一辈子挡住一切风浪。夜摩懂我,知道我心中的真实想法,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他决不会阻止。 “织云,我不是贪生怕死,不敢去承受玉帝的惩罚。只是……”他欲言又止,眼眸深处的痛楚那样灼人,仿佛可以把他的心他的身统统烧毁,“只是,当时我在玉帝面前曾发过誓,违背此誓约会伤害到你。” “我会安然无恙的。我再不会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我握着他的手,宽慰道。转身,不想让他看到我此时的面容。笑容在脸心里涩,嘴唇抿紧,万般情绪流淌在心底。 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也答应过哥哥,会开心地活着。活着,就是希望。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织云,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等你回来。”阎王的声音传来,字字落入我的心间。我点点头,出了地府。 昨日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元气大损,来到天庭,人已经喘着大气,疲惫不堪。今天的南天门,只有天兵天将的重兵把守,没有如愿看到二郎神。他们看见我,低头向我请安。 “二郎神君呢?”我拉住一旁的一名天兵问道。 “回小小姐的话,神君今日不知到哪里去了。他一大早匆匆安排我们把守天门,随后不知所踪。”天兵毕恭毕敬的回答,我听着陡生疑虑,不安随之扩大,急急跑向织云殿,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织云殿的云花还在不断盛开,不停飘洒。小径上堆满了厚厚一层淡粉色的花瓣,赏心悦目。可是,我已无暇留心观赏者如此美妙的风景,脚踩着这花瓣也顾不上会带给它们多大的污秽。脚步是沉重的,就算是飞奔,也不如以前轻快。我咬紧牙关,坚持着。 织云,不能让人再为了你步白无常的后尘。就算是天大的折磨与惩罚,也请冲着我一个人来。 织云殿内空无一人,云花变换而成的小人还安静地躺在桌上。只是上次的那张用云花变幻而成的淡粉色的纸已不知去向。殿内仿若从没有人来过,静谧的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我里里外外仔细找了个遍,但是一丁点哮天犬的痕迹都没有。我只好折道转会南天门等二郎神回来再询问。 南天门仍像往常那样庄严肃穆。守门的兵将也是轮流值班,换岗到其他地方去巡逻。我倚身站在石柱旁。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微风吹来,落日余辉并不应景,是那样萧索。 许久都没有等到二郎神,却等到了再一次的换班。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飘入我的耳中。 “听说哮天失踪了,神君正在四处寻找呢!” “就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昨天神君和耀辉殿下到西海摩昂太子那里也是无功而返。” “肯定凶多吉少……” 话声已经渐行渐弱,我的心已经不再平静。涟漪阵阵,汹涌澎湃。难怪摩昂太子那样诡异的肯定我会再去找他,原来他早有预谋,原来他说的都是骗我的,哮天肯定还在他的手上。 “织云,你还会回来的……要记住,要一个人来……”摩昂说的话,还有的诡异的笑声,萦绕在我的耳畔。 我隐没身子,从穿过站岗的兵将,不愿让他们发现,又向西海龙宫奔去。整个世界的一片落日橙红,悉数容不进我的眼中。此刻的我,担心比恐惧要多,仇恨比宽容要多。如果哮天也出了什么岔子,我会永远痛恨我自己。我已经让白无常白白为我牺牲,不能再重蹈覆辙。 40 孩子 幸亏隐没了身子。刚进西海,就碰到了频频蹙眉的耀辉和怒发冲冠的二郎神。我来不及减慢速度,只得急急地转身站在一簇大珊瑚后,并将旁边的海藻附在我的身上减弱我身上的气息。耀辉似乎有所觉察,疑惑地四处看了看,我吓得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他摇摇头,转身又跟上了二郎神。 我舒了口气,现身快速赶到西海龙宫的大门口。原想依旧隐身悄悄地去找哮天犬的下落,但是我在仙术和武功上都不是摩昂的对手。我怕摩昂发觉有人闯入,一个闪身伤了我。如今,我真的不能再意气用事,任意妄为了。肚里的孩子经不起我的折腾。 门口戒备森严,较之上次来这里又多了许多兵将的站岗放哨。我来到门口,他们一把拦住我。刚准备说话,却见上次去通报的小虾兵眼尖,瞅见我来了,连忙迎上来,谄媚地鞠躬行礼道:“太子妃驾到未能远迎,还望太子妃恕罪。” 看着他这副阿谀奉承的丑恶嘴脸,我扬手就甩给他一个耳光,力气大得让手腕微微作疼。我又想起了白无常,内心感到一阵凄然。小虾兵连连踉跄后退,翻了几个跟头,又慌慌张张地跑到我面前,垂头站立着。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嘴唇,一字一句从牙齿缝中迸出:“我要见摩昂,带路!” 小虾兵见我气势汹汹,连忙挥手让旁边站岗的兵将让路,兵将顺从地将武器放好。小虾兵满面堆着笑容,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我身上散发出的暴戾让他不敢靠近,总是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人还没有到正殿,就听见殿内劈劈啪啪的响声,想必是摔碎了杯子之类。摩昂在殿内暴躁地吼道:“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见吗?还进来干什么!” 小虾兵唯唯诺诺地小声说:“太子……”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却不敢接着说。我挥手让他退下,对着殿内大声说道:“摩昂,是我,织云。” 殿内忽然没有声音,摩昂顷刻间已站在我的身前。他久久地凝视着我,有点不敢相信,却又万分欣喜,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呢喃着:“织云,你终于来了。”他再次打量着我,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满心的快乐全都写在脸上,笑声在空旷的宫殿内回旋着,阵阵回音久久未散。 他的举动让我始料未及,我来不及细想下一步应该要怎样做,任由着他抱着。他牵着我的手向正殿走去。地上不知道有多少个玻璃碎片,到处都是。他手轻轻一扬,将这些碎片拢入到一堆,扶着我小心翼翼的坐好,吩咐小厮端来我平时最喜欢吃的海藻糕。西海盛产海藻,每片海藻绿如苍翠的青山,而且厨师的手艺也一级棒,我每次都吃得饱饱的,还要打包带走。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摩昂摩挲着我的手,柔声说道:“这里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会回来的。”他的眼睛如一弯清泉,定定的看着我。忽然,他握着我的手骤然一紧,眼神也变得凶狠,“耀辉还说你不回来,我偏不相信。”他的眼神继而变得迷离和不确定,“织云,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说……” 他眼中的黑瞳此时已变成了暗青色,让人心生害怕。我记得记忆中也有一个人的眼睛曾经是这样的颜色,但是却总是想不起来。我慌忙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指着他的眼睛,惊慌得说不出话来。他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黑色,纯净的黑色,仙人最纯正的血统拥有的瞳仁。我惊讶地怀疑是我眼花了,擦了擦眼睛再看,还是黑色。我紧张的一颗心平复下来,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偷偷瞄了几眼,幸好还是黑色。 “织云,你答应我,不要再在离开我了……”摩昂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再次询问我。说是询问,但是更多的是害怕。他看着我,却不敢一直盯着我看,生怕我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摩昂,别这样。”我还是狠下心看着他。手再一次被他握在手中,我没有抽出。“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祸害。我害得哥哥们被困天山,害得白辉失去了升仙的希望,害得摩列受了那么多苦,还让你们兄弟两人曾经反目成仇。如今,我还害死了白光哥哥,我不能再伤害你和夜摩了。”没说一个字,我都痛苦万分。如果不是身边有着阎王,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有着活下去的勇气。 “你在我身边就不会伤害我。”摩昂低着头喃喃的说,握着我的手也紧紧的。 “可是,我如果和你在一起,最受伤的是夜摩。” “所以你宁愿让我心痛也不愿让他心痛吗?”他抬头看着我,眼眸深处的痛楚刺痛着我的眼睛。 “不仅仅是这样,摩昂。”我摇摇头,“我和夜摩曾经在断肠谷许下誓言,谁也不能背弃。如果我背弃了我们之间的誓言,我会受到惩罚,他也会受到惩罚。” 摩昂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说:“如果你们不曾许下誓言,你可否愿意和我在一起?” “对不起!”我艰难开口,不敢再住视他。这三个字足以表达我的意思,如果不曾许下誓言,我和阎王也会在一起,因为我们深深相爱着。 摩昂闷声一笑,惨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就算你还要这样痛苦下去,你也心甘情愿吗?” “是的。”我坚定地说,毋庸置疑的肯定。 “所以你宁可我痛苦!”摩昂仰天狂笑,心里翻着的阵阵凄苦都毫不保留的停留在脸上。 “如果可以,我宁可我从来不曾来到这个世界。”看着他这般模样,我的心也不好受。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们会少了很多痛苦, “我不允许!”摩昂大声说道,“我决不允许这世界上没有你!你对我而言,是最珍贵的。”他的语气坚定,神情认真,似乎任何人都不能反驳他这个观点。 “摩昂,谢谢!”我反握着他的手,莞尔一笑。“我并不想伤害你,我……”我只是不能给予你想要的,我只能说对不起。 突然,我的体温蹭的一下升得好高,摩昂明显也感觉到了我的不适,紧张地看着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肚子已经开始阵痛。低头一看,肚面上闪着金黄色的光芒。 疼痛开始蔓延,我根本无力动弹。摩昂见状,忙将我抱入西厢,大声地呼喊着婢女伺候准备。他焦急地来回打着圈儿,手足无措。 我已疼痛难耐,仍咬着嘴唇不肯吭声。“摩昂……”我忍着痛楚,艰难吐字。我的声音已经暴露出我的害怕,轻轻的颤音根本不能完整地说上一句。 “织云,我在呢!你别怕,我会守着你的。”摩昂慌忙跑到我身边,抓着我的手。他的手此刻温暖无比,传给我阵阵力量。 “帮我捎个口信……给夜摩……好吗?……我想……我想我快要生了。”我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似乎已耗尽我所有的力气,诺大的房间里只听见我大大的喘气声,还有他重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我此时不应该去看他的表情,但是我想得到他的同意。这个时候,每当我害怕的时候,只有夜摩在我身边,我才不会胆怯退缩。我恳求地看着他,他的眼中蓄满伤心,却死死的盯着我。我的疼痛已经让我受不了,虽没有叫出声来,但是握着他的手却变成了掐着。牙关咬得咯咯直响,身上冷汗一阵阵袭来。 最终,摩昂转身向外喊道:“叫龟丞相过来。”他温柔地看着我,还是原来温润如玉的模样,“你放心,夜摩就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龟丞相火速赶来。见我头冒冷汗,面色潮红,肚子上金光闪闪,惊讶地问:“太子,织云小姐是不是要生产了?” 摩昂点点头,吩咐道:“你要海马一族火速送你前往地府请阎王过来一趟,说织云在这里。” 龟丞相见情形紧急,也不过多停留,转身就出去了。我感激地望着摩昂。海马一族是西海训练的精英队伍,速度之快有口皆碑。我脑海中一个身影一闪,“摩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摩昂拍着我的手,道:“我答应过自己,你如果来的话,哮天犬就会安然无恙。”见我不太相信,他右手向前一挥,眼前顿时出现哮天犬已出现在了二郎神身边。“你放心了吧!” “那为何……” “当时,我将哮天犬置放在用云花编织的小人里面,谁也找不到。现在,你来了,我也兑现我的诺言,放他出来。他当时的记忆已经被我抹去。” 我点点头,心也放了下来。肚中的孩子并没有因此停下乱踢的动作。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来了。我眼巴巴地看着门外,心里惦念着夜摩。小腹的阵痛已经让我开始胡思乱想,我很担心自己会因为难产而离开,我想在最后一刻能够看到他。“夜摩……” “织云……”摩昂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急,“你要忍着,他等会就来了。织云……”摩昂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我的名字。“织云,不要闭上眼睛,他等会就来了。织云……” 可是,疼痛让我几近昏厥。摩昂掐着我的虎口,扯着笑容望着我,说:“织云,我们说说话。就说我们小时候。”见我点头,他接着说道:“摩列也许从未曾告诉过你,我们兄弟三人有一次打赌,如果谁打赌输了,就要去父王那儿偷来父王最喜欢的美酒。每想到是我输了。我偷了那瓶美酒,特意留了小半瓶,准备你到时候来的时候和你把酒言欢。后来,这件事情被父王知道了,他竟说:‘若是要给织云,干什么用偷的方法,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可那美酒他明明珍贵得很……”他拍着我,“织云,别睡了,轮到你说了……” “织云!”熟悉的嗓音让我兴奋得睁开快要闭上的眼睛,阎王已经风尘仆仆地赶来,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子,头发湿嗒嗒的滴着水珠。 他看着我,含笑着说:“我一听你快要生了,抓着龟丞相就走,到西海都忘记用遁水术,弄得一身都是水。”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已经望着摩昂。 摩昂已经知趣地让开了位置,阎王快步走过来,抓着我的手,紧张地问:“你还好吧?”他的手跟着我也微微在颤抖。还没出几秒,他身上的水分已经被我身上散发的热气蒸干。 “痛!”我轻颤着,嘴唇已经被我咬得出血。他怜惜地轻触着我的双唇,竟不顾摩昂在场,低头吻上了我的唇瓣。丹红的鲜血和着他口齿中的的淡淡清香,透着阵阵腥甜。我的疼痛顿时消失,换而得之的是甜蜜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有着爱人在身边的快乐,还有着一家其乐融融的满足。我沉醉其中,久久回味。 “织云……”摩昂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俩停止了亲吻。我这才想起这是在西厢,而不是在地府。满脸通红,埋头于夜摩身后。阵痛已经全然消失,我好奇地探出头一看,肚面上已经没有了金黄的光晕,一个满身金光的小孩已经赫然出现在我肚子上。 我低声轻笑,这神仙生孩子就是这样简单啊!只是,这孩子为什么不哭不闹呢?我忙爬起来,阎王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我怀中。这小精灵瞅着我,咧嘴而笑。我提着的心再次放下,看着他的小脸蛋,粲然而笑。 抬眼一看,阎王面带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摩昂似笑非笑,只是看着我。我心一紧,眼神忙收回,看着孩子,心里却打翻着五味瓶。 “太子,阎王,织云小姐。”龟丞相不知何时又折回来了,看到孩子已经生产,不觉露出微笑,忙向我们作揖表示祝贺。阎王客套的回着礼,一脸微笑。 “太子,耀辉殿下前来说要带织云小姐回天庭。”龟丞相对着摩昂轻声说道。 “打发他走,说织云不在。”摩昂断然否决,语气严厉。 “太子,耀辉殿下是循着孩子而来。织云小姐在这里瞒都瞒不住。”龟丞相一脸严肃,说道:“如果有仙人出生,都必须到玉帝那儿入仙籍。而且,佛祖也会到灵霄殿,赐予白莲,讲述命理。” “摩昂,我会带织云前往。谢谢你这次对她的照顾,也谢谢你及时的通知。”阎王抱拳表示感谢。摩昂不屑一顾的撇过头,冷哼一声,“我这样做,不是要你的感谢。” 阎王也没有过多计较,扶我起身。孩子在我怀中安静地呆着,红彤彤的小脸像极了早晨初升的太阳。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转着,纯黑色的眼珠像极品黑宝石,亮亮晶晶的。小手拽着我的衣襟,生怕我摔着他。 摩昂站在我们前面,看着我,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天庭!” 41 成魔 刚出龙宫大门,耀辉紧张地迎上来。抬眼看见阎王,神色平静了许多。见我怀中抱着婴孩,更是转悲为喜,忙从我手中抢过孩子,喜滋滋地亲了几口。“织云,我觉得他和我很亲近。” 我回头望着阎王,笑而不答。这孩子肯定和他亲近,将来和他做的是一样的工作,都是润泽万物,照耀世人的太阳之神。耀辉将孩子擎得老高,孩子也咯咯直笑,一点儿也不胆怯。仙人的孩子出生过不了几个时辰就可以长成凡人一岁的模样,一年之后会拥有自己的记忆,但是得经历五百年才算是真正长大。 摩昂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见我们起身准备前往天庭,他也立刻跟了上来。耀辉见状,把孩子递给我,拦住他,问:“摩昂也去天庭吗?” 摩昂并不多言,点点头,脚步并没有停下。耀辉挡在他面前,让他不得前行。摩昂扬眉,不屑一顾地轻笑,说:“我上天庭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似乎玉帝没有这样的规定。” 耀辉肃容,盯着摩昂,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如果你对织云有什么伤害,我绝不会饶了你。” 我心里一阵难过,想起了白无常。他若没有离去,看到我的孩子,肯定也会高兴地咧嘴而笑。可是,他已经离去,真真切切地离开了我。 摩昂冷眼看着耀辉,转目瞟了几眼我和阎王,冷笑着道:“我决不会伤害织云,只是去索回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说罢,奋袂而去。 耀辉走上前来,安慰我道:“织云,别担心,有哥哥在!”他拍了拍阎王的胳膊,让他宽心,转身离开。目送着他沧桑的背影,只觉得他心事重重。 阎王扶住我的双肩,担忧转为坚定,“织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你要记住,你就站在我转身能够握住你手的地方陪着我,等着我。”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怀中的孩子黑亮的眼睛瞅着我们,也是面含笑容。他比刚才又重了一些,害得我两只手轮流交替抱着。此时,他的五官逐渐明朗,眉毛英挺,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像极了阎王,活脱脱一个阎王的翻版。小嘴儿像我,喜欢微微上扬。 阎王伸手抱过孩子,挥手招来一朵七彩祥云,牵着我直飞南天门。 南天门一派祥和,喜气洋洋。高而蓝的天,澄净如洗。我的孩子一到南天门,身上的金黄色光晕笼罩着全身,也将我的白衣映衬得一身华光。值班的天兵天将见我抱着孩子前来,一脸喜色,都围拢过来,逗着孩子,啧啧称奇。为首的天将拱手抱拳向阎王表示祝贺,惊叹道:“阎王的孩子真是神奇啊!我曾看过织银小姐的孩子,没见他身上闪耀着这光彩夺目的华光。” 广目天王站在天门之后,微笑地看着我。见我发现了他,微笑慢慢扩大,两撇胡子随着他的笑脸一动一动的,看得我抿嘴而笑。 我走上前给他请安。他笑呵呵的说:“小织云这个时候开始懂礼貌会不会太迟了?说不定这孩子在肚子里已经学到你的坏样子了。” 他的揶揄让我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广目叔叔为什么总是喜欢拿我取笑,下次碰到你不给你请安了。” 他听了,笑意更大,边笑边说:“那可不成,孩子再看着呢!学到了你的坏样子可怎么办!” 我佯装生气,别过头去不理他。阎王笑着说:“天王莫见怪!” 广目天王扬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将我目光转向他那边,说:“快进去吧!佛祖和玉帝还在等着呢!” 灵霄宝殿此时汇集了许多神仙,见我进来微微惊叹。佛祖和玉帝坐在高堂之上,耀辉和摩昂已经站在殿中多时。 阎王牵着我的手走入殿内。我规规矩矩的给佛祖请安。虽然手中抱着孩子,但是动作丝毫不敢怠慢。礼毕之后,阎王马上扶着我。佛祖还是原来那般,如水的目光总是那样悲天悯人。他微微一笑,嘴没动,声音已经绕梁徘徊:“织云,把你的孩子抱上来给我看看。” 我怔怔地站在那儿,久久回味着那迷人的微笑。佛祖的微笑,像亿万朵莲花同时绽放,如同他座下的莲花,洁白纯洁而矜贵,直直地将我的目光所定,想拔也拔不出来。在他的笑容之下,月华也会轻轻叹息,星星都会黯然失色。 “织云!”阎王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过神来,将孩子抱了上去。 此时,大殿中只听到轻微平和的呼吸声。佛祖杨手抚过孩子的脸庞,脸上的微笑依旧。层层光晕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显他的雍容神美。 “阎王织云之子为太阳神之接班人,接替耀辉,成人之后掌管天地之光明。”佛祖的话响彻三界。虽然我对于这个孩子的身世在月老那儿已经有所耳闻,但是亲耳听到佛祖的预言,内心也是激动万分。殿下一片哗然,议论之声不绝入耳。 佛祖转脸望着我,问:“织云,这孩子将是未来千年唯一的太阳神,我这儿有三个名字,你可以从中选择一个。他数太阳接班的‘阳’字辈。”他挥手,空中顿时出现“初阳”、“盛阳”、“骄阳”三组名字。 我一眼就相中了一个名字,回头看着阎王寻求他的意见。阎王点点头,嘴唇微动,声音轻轻传入我耳中,“我选择的肯定和你选的一样。” 我盈盈一笑,指了指其中一个,说:“我就选这个!” 三组名字中,第一眼就看中的,只有这个——骄阳。佛祖既然给我选择名字的权利,我决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佛祖脸上漾起的迷人微笑如清风般轻拂每个人的心间。他的目光最后锁定在骄阳——我亲爱的儿子脸上,醇厚的声音再次回响:“太阳之子骄阳,五百年后将接替现任太阳神,润泽万物,照耀世人,光热无限,心善仕顺。”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朵白莲,放在骄阳的胸口。白莲光芒四色,渐渐融入到骄阳心中。 殿堂下听到有人小声抽气的声音。我跪拜在地谢恩。骄阳的命理已经超乎我的意料之外,简直是好的没话说。而且,佛祖亲自赐予的白莲更是最深最珍的祝福和保佑。回头看着阎王,他也笑逐颜开。从佛祖手中接过孩子走到殿中,阎王已经迫不及待抱了过去。骄阳一脸粲笑,黑若星漆的眸子笑眯眯的,月牙儿般灿烂。胸口隐没的白莲隐隐若现。 “夜摩,抱上来给我看看。”玉帝坐在宝座上有点按耐不住,但似乎也不好起身下来从我们手中抱走,忙喊着阎王将孩子抱上去。阎王听到玉帝这样说,先是一怔,忽而变喜,忙将孩子抱上。玉帝——我的父王,从认识阎王那天起,从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只是称呼他的官衔。就算后来我和阎王在一起,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次,会不会是一种暗示。我心里也是一阵惊喜,瞟见耀辉一脸微笑地看着我,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骄阳在父王的怀中也不哭不闹,母后凑上去做着各种动作逗他,他伸出手想抓着母后的手,不料揪住了父王的胡子,使劲一拽。我一惊,底下可还坐着各路神仙,父王等下会怎样呢?我不得而知。瞟一眼底下的神仙,一些人面面相觑,另一些人倒是圆滑得多,低头仿佛没看见。我抬眼,察言观色,生怕等下父王发脾气,我已做好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孩子抱过来。 父王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霁颜悦色,柔声对母后说:“这小子和耀辉当年一样,也是看见我就揪着我的胡子。”母后掩嘴而笑,说:“我记得那时候陛下还说不留胡子呢!” 他们沉浸在回忆之中,我安静地退到阎王身边。他伸出手,从背后紧紧握住我的手,暖暖的感觉弥漫全身。这小屁孩,总让我为他担心,但似乎每次担心都是多余的。 我们还兀自沉浸在喜悦之中时,佛祖乘坐莲花,和众徒匆匆离去。如果不是印入骄阳胸前的白莲,似乎感受不到他曾经来过。 王母接过玉帝手中的孩子,亲昵地微笑逗乐。玉帝刚刚坐正,地下的神仙已经等待多时,齐声高贺:“恭喜玉帝,恭喜王母。” 玉帝朗声欢笑,王母和颜悦色,招手低头换来婢女吩咐几声,对点钟恭敬的仙人说道:“正好前几天6000年开花结果的蟠桃熟了,众卿家带几个回家尝尝鲜。” 又是一片谢恩的声音。我心里闪过不屑,更多的是鄙夷。这群老狐狸!他们中原来那样不喜欢我、反对我的神仙此时也已经低头哈腰着。当年那样厉正言辞,此时因为有这佛祖的亲自来临,也已经往事不再重提。不过,幸好骄阳不和我一样。但是…… 我的父王和母后在我出生之后承受了多大了压力和痛苦,可想而知。可是我,直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人子女,也许不知道不理解父母的苦心。只有当自己有了孩子,才能够真正了解。 抬头看着一脸喜色的父母,心里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这么多年,任性地活着,却忽视了它们的感受。只想过自己的快乐,却忽略了他们。 众仙领了蟠桃,各自谢恩散去。灵霄殿恢复了难得的宁静。空旷的宝殿只剩下摩昂。他似乎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眼神一直似有若无的看着我,或瞟过我,我也一直当作视而不见。直到现在,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眼中燃烧的熊熊火焰似乎都可以将我吞噬。我慌张地避开他的目光,脚已经开始游弋到阎王的身后,试图用阎王宽阔的身躯挡住。 “摩昂,你还有事吗?”玉帝坐在白玉雕刻的玉椅上,问道,声音庄严。 “摩昂今天来此,是想奏请玉帝同意将织云赐嫁于我,予为我的太子妃。”摩昂的话如一块大石落入水中,激起的浪花可想而知。 阎王率先说话,“摩昂太子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织云与我的事人尽皆知,何来再赐婚于你的道理。” “想必阎王是忘记了,玉帝从没有答应过你们两人的婚事,我为何不能请玉帝赐婚?”摩昂一声冷笑,一旁的耀辉已蹙眉深思。 玉帝轻咳两声,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他那儿。他看着摩昂,说:“摩昂,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你。” 摩昂听了,手已经紧握拳头,青筋尽暴,他咬着嘴唇,抬头直视着玉帝,忽然轻声冷笑,说:“为什么不能答应呢?我摩昂未娶,她织云未嫁,为什么不能答应?难道玉帝害怕我娶她回家不会疼爱她,让她受委屈?而且……”他将目光转到我和阎王身上,讥讽一笑,又道:“我更不会像有些人那样让织云受那么多苦。” 阎王握着我的手骤然变紧,眉头微动,身子都已经向前倾。我忙拉住他,怀中的骄阳小手在空中不断挥动着。“我有些抱不动了,你抱会儿吧!”阎王一见,停下了动作,连话也不多说,从我手中接过孩子。 “那就问问织云愿不愿意。”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耀辉高声说道。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望着我,摩昂的目光更是炽热如火。我闭上眼睛,平复紧张的心境,再睁眼,平静的看着他们,摇摇头。我鼓起勇气望着摩昂,说:“摩昂是知道我的答案的。” 摩昂眼中的痛楚清晰可见,我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激动,但仍旧不肯罢休,回望着玉帝,问道:“那玉帝的意思呢?” “我尊重织云的意见。” “玉帝忘了当年的约定吗?当年,你下旨让织云轮回千年之时,我曾为她求情。你亲口答应过我在她轮回之500年之时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而且会努力说服织云放弃轮回。”摩昂走到我身边,兴奋而热烈,“如今时间正好。织云,这是你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如果你选择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不用再经历那样的痛苦。”他的神情真诚,满腔的爱意宣泄而出,“我不会在意你和夜摩之间发生过什么,甚至不要求你来爱我。我爱你,我只要你能够在我身边。” 我看着父王,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摩昂说的约定确有其事。我歉意地望着摩昂,再次坚定地摇摇头,“谢谢摩昂太子的关心和爱护,轮回之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决不后悔,也不会半途而废。” “如果你是担心你们在断肠谷的誓约,玉帝肯定会想法改变。” “我这样的选择,只因为我爱阎王,阎王也爱我。”我回头看着阎王,他也深情的看着我,眉毛一扬,赞同我的回答。 “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摩昂面带沮丧,语气悲凉。 “抱歉!”我垂目。我只能这样说,这份爱,我给不起;这份情,我还不起。付出和回报,不可能是一样多的。亏欠和得到,也并不是此消彼长。“对不起”之类的话,也永远不能表达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愧疚,但是,说得也只能这么多。 “抱歉!”摩昂后退几步,冷笑道:“我拉下脸说这样的话,你回答我的也只是这样的话。我抱着那么大的希望,鼓起毕生的勇气,得到的远不是我想的。为何?”他凄然一笑,酸楚外溢,“我输了,我这辈子最大的赌注,就这样破灭了!”他不断后退,话说完,人已颓丧无比。 我呆呆地立在那儿,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我不想去想欠了谁多少感情该怎样去还,我不想去想这样的纠缠到何时才会是一个尽头,我不想去想我这样的一个坏人为何总是得到受伤的却总是别人。我只想茫然的看着世界,我只想任性的生活,我只想先追求自己的幸福…… 为何要有那么多痛苦,为何要将那本该让我承受的痛苦让别人去代替,为何…… 摩昂忽而一个箭步,站在我面前。伟岸的身躯已显沧桑,岁月不曾留给他任何痕迹,感情却让他身心俱损。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复杂,爱与痛如丝丝藤蔓般纠缠着,寂寥地落入他的眼眸深处。 “织云……”他呢喃自语,将我紧紧抱入怀中,“原谅我!” 我心一惊,他却将手一松,放我自由,转身离去。萧瑟的冬季,灵霄殿外的冷风灌入他的衣中,衣袂奋飞,张扬着他的浓浓的悲伤。青色——一直属于他的颜色,就这样转眼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的脑海中残留着的青色慢慢褪去,虽然想努力保留一点,却无能为力。 42 噩耗 带着孩子回到地府,首先还是礼貌的拜访了地藏菩萨。 谛听见我来了,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在我旁边吐着舌头,一双眼睛被我怀中的孩子吸引住,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骄阳似乎和他很投缘,兴奋得手舞足蹈的,看着他咯咯的笑,一双小手不断挥动着。 进入翠云宫,地藏菩萨端坐在垫上,祥和的微笑。见我怀中的孩儿,更是笑意盎然。其实印象中很少看到地藏菩萨这样微笑。虽然平时他慈眉善目,就像每天都挂着一张笑脸,但是他毕竟是得到的神仙佛祖,不闻人间烟火,不知仙界阑珊,普渡众生是他毕生追求的职责。这次,能够以一个普通的仙人看待神仙的后代,笑意连着心,满足与激动都表现在外。 我将孩子放入地藏菩萨怀中。他修长的手指抚着骄阳的轮廓,停留在他的嘴角,笑着瞅着我,说:“这孩子嘴巴像他的妈妈。名字取好了吗?” 我粲然而笑,阎王低声说:“如来佛祖给孩子赐名‘骄阳’。” 地藏菩萨将孩子高高抱起,高兴地说:“骄阳,骄若灿火,傲世胜阳。真是个好名字,以后肯定是天之骄子,明日朝阳。按照名字来看,这个孩子是太阳神的接班人吧?” 阎王微微颔首,骄傲之情写满脸上。瞧着他这般模样,我抿嘴而笑。 回到织云殿,哄着骄阳睡着,阎王迫不及待地抱着我在殿内转圈,转得我眼冒金星还不肯罢休。今天在灵霄殿,撇去摩昂的事情不去想,他得到的都是好消息。父王听到孩子的命理,本想将孩子留在天庭抚养,长大一点随着耀辉去历练。但是母后和耀辉站在我们这边,都不赞成。父王拗不过我们几个,只好同意我将孩子带到地府抚养,而且还允许我这些年都生活在地府照顾孩子。从他的话中,他是已经同意我和阎王在一起。 “织云,这孩子带给我们很多好运啊!” “嗯!他挺有福气的,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福气。”我笑着答道,“我想我们刚开始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应该让他叫‘福娃’。”想着北京奥运会的五个福娃,我就觉得好笑,不知道按类划分,我这小屁孩算是哪个? 阎王抱我在怀中,头埋在我的颈间。温热的呼吸轻抚着我的肌肤,痒痒麻麻的。我靠在他的肩头,问:“我选的这个名字,和你选择的是一样的吗?” 当初,我第一眼就看中“骄阳”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名字中的“骄”字,是“马”字旁。白无常,他原来是三哥哥的坐骑,是一匹血统纯正、英俊非凡的白马。三哥哥是为人热忱善良,白无常也有着三哥哥的许多优点,很讨仙人的喜欢。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却为我而去。我有着“伯仁为我而死”的悲叹,可却无力去改变任何一切。仙人也许可以改变凡人的生活或命运,但是自己和同类的命运,只能哀叹。 阎王听到我这样问,抬头深深地看着我,说:“织云,我明白你心中的想法。我想如果他知道你这样的决定,会很高兴。白光没带任何遗憾而去,你不要过于自责。要责怪,只能责怪我没能好好保护你……” “你别这样说,夜摩!”我紧紧地抱着他,“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我就会很开心了。你们都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那样,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不会的,织云。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就在你身边,永远陪在你身边。” “夜摩,我爱你!” “织云……”阎王一声轻叹,圈着我的手加重了力度。呼吸变得粗重,沿着我的颈窝,一路向上吻着,细细密密的温热潮湿,像是开满了的花朵。我的心,也漾起一朵朵花儿,开得璀璨娇美。 一大早醒来,阎王已经不在身旁,倒是把骄阳抱了过来。骄阳躲在我怀中,沉沉睡意。真不知道如果500年以后他开始接替耀辉工作的时候,还这么贪睡,人间可能都要晚几个小时才能见到太阳了。看着他熟睡的模样,我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吃过早点,将骄阳也喂得饱饱的,我带着他到了奈何桥。 奈何桥上始终都有着无数赶着投胎的生灵,他们拍着安静的队伍,等待着自己的下一世轮回。孟婆坐在桥边,悠闲地喝着茶,分配孟婆汤的工作已经交给了别人。那个女子看上去眼熟,长长的秀发披在后背,身影寂寞而孤单。走进一看,原来是小彩。 我弯身给孟婆请安,孟婆微笑着示意我坐下。小彩回头,一见是我,欣喜地喊道:“小姐!”但是她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又忙碌起来。 我将骄阳递给孟婆,歉意地说:“婆婆,对不起!昨天听门左说你去了紫竹林,我和阎王就回到织云殿了,今天才给您过来请安。” 孟婆扶起我,笑着看着怀中的孩子,说:“我也是今早才回来。昨日与观音参禅之时,他就告诉我今天会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看来,真如他说。” 我含笑。骄阳在孟婆的怀中咯咯地笑着,一双小手总是闲不下来。看着来而不往投胎的生灵,我蓦然白无常,心中一丝苦涩扩散开来。 “婆婆,白无常来过这里吗?”终是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白无常的情况。 孟婆头未抬,手一怔,接着又恢复原样,逗着骄阳。几秒之后,她停下动作,看着我,面色凝重,缓缓道来:“那日他来过。来的时候虽带着孱弱的身躯,但是精神奕奕。” “那他……”我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孟婆叹了口气,道:“他恳求我不要让他喝孟婆汤。可是……” 话语的转折,让我的心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喝孟婆汤进入轮回,在轮回之道上回历经千辛万苦,刀山火海。如果能忍受得了,才算是真正的转入轮回。”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白无常对我的承诺,又会让他遭受到这样的折磨。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让他安心离去。我垂下头,眼泪滴落在石桌上,小小的水珠在石桌上晕染开来,变成了一朵奇葩。 “织云,你毋须难过,毋须自责。值与不值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白无常要我转告你:他希望你快乐,只为自己快乐。” 耳畔传来白无常离别之时对我说的话,倔强而努力扬起嘴角,好似看到他就在我的旁边看着我。 日子还没过几天,哮天犬奉玉帝之命来到地府找我。 我仔细端详着他,发现他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应该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之类,而且如摩昂所说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哮天犬看着我,晶亮的眸子满是歉意,不要意思地挠挠头,说:“织云小姐,对不起啊!上次我一觉醒来,你就已经生了孩子了。神君狠狠地骂了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在西海生孩子呢?” “摩昂约我过去玩呢!”我笑着回道,“父王找我什么事情吗?” “玉帝说已寻好了最珍贵的宝物赠予骄阳,想请你去天庭领回。” 我心里暗暗偷笑,父王肯定是想我和骄阳了,才会想出这样的理由。我笑着随哮天犬一起上路。阎王带着骄阳前往日月寿星那儿参算万年,这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 父王的确是给我了一件宝物——灵光石——终年炽热发光的仙石。不过不是寻的,而是千年以前就已放在母后那儿了。这块仙石总会给予着光热,是他们两人的挚爱。 “父王……”我拿着沉甸甸的石头,撒娇地说:“父王舍得吗?” “我的宝贝孙子可比这块仙石珍贵。”父王捋着胡子,朗声笑道:“这块仙石吸取日月万物之精华已有万年,骄阳肯定会喜欢的。” “骄阳本身就已经是个火炉,这块石头还是留给你们二位吧!” 父王佯装生气,皱着眉头,说:“是心头宝才送给心头宝。收下!” “是心头宝才送给心头宝。”我心里默念着,当年他也将心爱的夜明珠送给我做嫁妆。今日,灵光石又赠予与我。我的心,满是感动。 “报告玉帝,西海龙王……” 外面的兵将还没来得及奏报,西海龙王敖闰已经匆匆奔向殿内,老泪纵横,焦急万分,“玉帝,请救救摩昂……” “龙王请起,此事细细道来。”玉帝颦眉,虽安慰着敖闰,但从他的侧脸,却能读出几分不安。我的紧张更是不在话下。敖闰一直以来都冷静自持闻名。当年哥哥们遇害之时,他带领众仙讨伐后羿,后将哥哥们的魂魄收于天山,都丝毫没看出半分慌张。而且,他现在应该还在闭关修炼,为何突然出关呢?如此着急,肯定事关重大。 “玉帝,老臣……摩昂……”他似乎乱了头绪,有点语无伦次。 “卿家慢慢说,摩昂到底怎么了?”父王耐着性子,和颜悦色。 “摩昂已经被魔王抓走……不对,魔王已经附身于摩昂身上……”说到这里,敖闰已经泣不成声。从没有见过敖闰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会掉泪。这次,事情真的是很严重。魔王又重新来袭,伤害的,竟然是摩昂。我听了,紧咬嘴唇,不敢置信。 “胡闹!”父王大喝,“没有仙人的允许,魔君怎么可能俯身……”他的眼神瞟向我,眼底的慌忙被窝收入眼底。我垂目,想着自己的命理——始于魔,终于魔。如今,魔王又开始肆意的扫荡,而我,又会是罪魁祸首。 “此事千真万确。”敖闰悲泣而语,“老臣也不知为何,闭关之时顿感不妙,临时出关就看见摩昂眼睛变成了青色,一切都不一样了。” “若真是那样,要二郎神先去打探魔王所在……”父王眼睛瞟过我,一字一字小心地说道。 “求玉帝开恩,不要伤害我儿!”父王的话还未说完,敖闰俯身跪拜,语气哀伤。眼睛划过我的一刹那,满是愁苦,平日宠爱我的眼眸中还有些许怨恨,我明白。 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呆呆的,敖闰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他与父王最后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43 寻找 “织云,回去吧!夜摩和孩子都还在等你呢!”玉帝走到我身边,摇醒呆立的我。他将灵光石放到我手中,拍着我的手背,转背看着玉椅,沉默着。 “父王,摩昂他……”我叫住父王,见他转身慈爱的看着我,似乎让我升腾了无数的勇气,对上他的目光,郑重地说:“我要救他!” “这件事情,就交给父王吧!你安心回到地府去。”玉帝蹙眉,略带不悦。 “父王,我知道我的命理。我上次到天庭听到众仙的议论就已经知道了。”见他震惊得不敢相信,我平息呼吸,说出那简单的六个字:“始于魔,终于魔。” “织云,这不是你的错,你毋须自责。”玉帝如黑宝石般的眼眸中全是愧疚,“如果要责怪,就应该怪父王和母后没能好好保护你。” “父王,您不能这样说。”我的眼中蓄满泪水,语气透着悲伤,“父王和母后对织云的爱,织云永远都报答不了,还只会给你们添乱。” “小云儿……”玉帝深深的一声叹息,全是无奈。 “父王,我要去救摩昂。我要改变这样的命运!”我擦干泪水,坚定地说。“我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因为我走上魔道。” “小云儿,摩昂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你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玉帝摇头,惆怅地仰望着灵霄殿的天顶,惋惜地说:“摩昂既然已经让魔君附身,就已经进了磨道,为时已晚了!我们现在要开始集合众仙的力量,想法应对妖魔。” “父王,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摩昂?”我伸手拉扯着玉帝的衣摆,央求道:“父王,你就让织云再任性一次吧!你告诉我啊!父王!” 玉帝摔过我的手,转背不理我。我并不气恼,更不气馁,又移到他的面前,企盼地拉着他的衣服,看着他。我猜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告诉我的。因为,我总是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罢休。父王是了解我的。 “别闹了!小云儿!”玉帝一声轻喝,面上已微微带着怒气。我一下子呆愣在那儿。记忆中,除了我和夜摩的事情曾经恼怒过他,让他生气,再没有第二件事情让他这样责骂我。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玉帝嘴角轻微扯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话,严肃的看着我几秒,转身走出了灵霄殿。 我目送着他的脚迈出殿门,我的心里泛着种种复杂的情感。沮丧、心慌、难过、害怕…… 拖着疲惫的身子,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地府。阎王见我精神恍惚,忙拉住我,关切地摸着我的额头,问:“织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悲伤的望着他,声音卡在喉咙中,硬是说不出来。我满目全是慌恐和哀伤,悉数落入他眼中,映在他黑亮的眼眸深处。 “织云,发生什么事情了?”阎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传给我阵阵温暖。可我还是觉得冷,如同身在冰窖之中。 “织云……”阎王将我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温柔地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摩昂他……他被魔王……附身了……都是我的错……”我断断续续的,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阎王的手骤然一紧,随即扶正我,定定地看着我,说:“织云,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这些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始于魔,终于魔。’却是我的宿命。”我悲凉地说道,“这是没法改变的。” “织云,这虽然是你的宿命,但是成不成魔的决定却不在你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如果信念不坚定,就会受到魔君的蛊惑。这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夜摩,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魔君?”我再次燃起新的希望。阎王当年和魔君交过手,应该知道魔君的所在。 “织云,你要干什么?”阎王紧张的问道。 “我要去救摩昂。一定要去!”我直直的与他对视。 “你可知道这样有多危险!魔君性情多变,我当年与他交手时,他暴戾残忍,我担心你去会受到伤害。如果你坚持要去,我陪你一起!”阎王看着我,眼中清楚地写满了担心。 “不管有多困难,我也要去试一试。”我伸手拿起他的手,和他的手十指紧握,“你公务繁多,本就应该呆在地府。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只是去看看,打探一下情况。下次你、耀辉、二郎,再叫上几个得力的干将,我们一起到那儿去救摩昂,好不好?” “不行!魔域危险重重,我怎么能够让你一个人身处险境。等我那天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找。” “夜摩,我只是去看看,去看看而已。”我央求道,“你要知道,如果我不去,我会一直不安心。而且,我想摩昂是不会伤害我的,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别担心。如果我找不到摩昂,我会回来的。”我微微一笑,说:“你也应该了解摩昂的脾气,他也许并不想见到你,我怕到时候适得其反。” 我的话让阎王陷入沉思。最终,他点头同意了我的想法,但担心的神情依旧。 ********* 冰雪皑皑的北国,有一座不被白雪覆盖的山。魔君就生活在这里。这座山上有一棵覆盖三千里的大梨树,树梢上生活着一只大老鼠。据说这只老鼠是魔君最喜爱的宠物。逢到每月初一,这只硕鼠就会长嗷一天,呼唤在三届的游魂妖魔赶回魔域,于第二□□圣魔君。而这一天,将是魔域开门的日子。如果没有及时赶回的妖魔,将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并驱逐出魔界,得不到魔君的庇护。因为老鼠的叫声凄厉得如同鬼哭,所以此山命名为鼠哭山。 今天正好是十二月初一,我听了阎王的介绍,火速前往鼠哭山。因为怕赶不上魔域开门的时间,我是铆足了仙力,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至。到了北国的时候,黄昏已经来临。 因为从没有来过北国,所以根本不知道鼠哭山在什么地方。我四处张望,什么人影都没有。看着日落苍山,我的心越来越急。太阳寂寥的洒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在白雪上晕染着淡淡的金色,整个视线范围之内都是一片金黄,没看到任何山峰,我从何去找鼠哭山呢?我站在那儿,急得直跺脚。 “王后来此有何要事?”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我转身一看,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妇站在我的面前。她明眸皓齿,风情万种,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十足的韵味。 “你是……”她的模样我有点印象,但是却想不起来曾在哪儿见过。 “王后贵人多忘事。一百年前,我曾到过地府。因为不愿意转世投胎,被扭送到阎王那儿。是您允许我选择自己的命运。”少妇缓缓到来,我的记忆之门也慢慢打开。 “我记得。”我点点头,多年以前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当时他就是这般模样。因为当时是在封建社会,她在人间饱受摧残和折磨,所以拒绝再次踏入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之中,甘愿做一世的孤魂野鬼。当时,催命判官非要她转入轮回,甚至动用了酷刑,但是她并没有屈服,决绝地坚持着。“不过,现在的人间一派祥和,我觉得你还可以去体验一下。” “现在还不算晚吗?当年,阎王亲口说过,一旦成为孤魂,就不可能回头。”少妇语气悲伤,眼中流露出对红尘的眷恋。“我经历了一百年,看着世人活得越来越自在潇洒,远比我那个时候幸福快乐,也真想再去当一回人。可是,回不去了!” “只要有心,就一定可以。当年你立场坚定不去轮回,不也一样成功了。这次,你仍然可以坚持。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上次多亏了王后帮我才让我的愿望得以实现,如今……”她叹了口气,垂目低看。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的眼睑,看不清楚她眼中的情绪。 我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说:“这次,我一样可以帮你!但是,命运在你自己手中,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中。” 她听我这样说,抬眼望着我。眼眸中波光流动,全是希望与企盼。我点点头,她眼中慢慢浮上一层水雾。“我幸好遇到了您。不然我差点就会转入魔道,万劫不复……”话还没有说完,她收起泪水,疑惑地望着我,问道:“王后为何到魔域来?”话语中带着强烈的不安。 “我来找魔君。”我淡淡一笑,“你知道鼠哭山在哪儿吗?” “王后脚下正是鼠哭山。”她说:“不过,王后为何要找魔君呢?听说没有人看见过魔君的真正面目。我来这里等待了二十年,都未曾见过魔君,也没有听谁说过见过魔君。” 听他这样说,我差点浇灭的希望又如星星之火开始燎原。原来我已经来到了魔域,更是到了鼠哭山。找不到,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你知道魔域的入口在哪里吗?” “朝着北边再行百里,就会看到千年的梨树,那儿就是魔域的入口。看时辰,快要关门了。”她指了指前方,说:“我劝王后不要轻易前去,魔君性子喜怒无常,很危险的。” 我作揖向她道谢,说:“谢谢你了,只是我非去不可。”她慌忙一闪,笑着说:“王后这不是折煞我吗?地府的人都说您是犟脾气,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我也不多劝您。只是您万事要小心。” 我点头,微微一笑,扯下头上的一根头发,施以仙术,递给她,说:“我这里还有点事情,不能陪你一起回地府,看着你转世。你拿着它去找黑无常,他见到我的头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他会帮你的。” 她点点头,接过我的头发,放入怀中。“王后一切小心。” 黑夜已经来临,万籁俱静,天气阴冷。我和她告别,启程前往千年梨树的魔域大门。 44 魔域 透着微弱的光亮,加上已经适应了黑暗,前方依稀可见大树斑驳的影子。微风起兮,摇摇曳曳。我的人还没有赶到树前,一阵比鬼哭狼嚎还要难听的声音传来,让我顿时停下了脚步。这声音,比地狱的冤鬼的哭喊喊冤声还要让人心惊胆颤。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再加上天气原本就寒冷,更加让我不由得打着冷颤。 细细想来,这哭声应该是那只硕鼠发出召唤妖魔的声音。想着自己来者的目的,我鼓起勇气向前迈去。偶尔会有一两个妖魔擦身而过,匆匆奔跑,似乎是怕时间来不及。看着他们惜时如金,我怕自己赶不到,也加快了速度。 真是一颗好大的梨树。这棵梨树浑身闪耀着幽幽的黄绿色的微光,像许多萤火虫点缀在它的枝叶上。树枝向外扩张着,枝枝蔓蔓有粗有细,像是要把整个苍穹吞噬在自己的范围之内。现在已是冬天,但是梨树上开着许多洁白的梨花,分外妖娆,让本来让人感觉霸道的树木有了女子般的妩媚。我一阵惊叹,脚步却没有放慢。瞅见梨树旁边的洞穴,兴奋得内心狂跳。 顾不上寻找硕鼠的踪影,想着它现在的叫嚷声此起彼伏,应该处于巅峰的兴奋期,不会那样轻易找到我。我口念咒语,隐没身子,随着旁边的一名小妖,低头奔向洞口。 我的脚步刚刚到达梨树,硕鼠的叫声戛然而止,四周死寂般沉默。没有了硕鼠撕心裂肺的叫声,我的心莫名往下一沉,脚步更加匆忙。 “这里的仙人请现身一叙。”阴阳怪气的声音滑过耳际,我循声望去,硕鼠高高站里在树枝上,背手望着我的方向。它的身形真是巨大,足以有一只普通的野猪那么大。我不确定它到底是否真的看到了我,还向往前迈,不料它的声音再次想起,“仙人请现身。我以礼相待,望请仙人自重。” 没想到魔君的宠物也有这么高的道行,着实让我有点心悸。但是我有点不甘心就此被它识别,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急于现身。盛开的梨花摇曳着,花瓣簌簌落下,树枝上的花朵所剩无几。有规律的在空中妖媚的舞蹈,幻化成我的名字。那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霎那间再次盛开着朵朵白花,争奇斗艳,竞吐芬芳。我一下子看呆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次可真正看到了梨花万千朵盛开的异景。 “织云小姐,现身吧!”硕鼠再次发话,肥胖的身躯在荧光之下更显臃肿,影子在树下若隐若现。我无奈现身,望着他。 硕鼠轻巧的跳下梨树,让我惊觉是否眼花。他如企鹅走路般,蹒跚地走到我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说:“大王没料到织云小姐会过来,还得容我进去禀报才能放行。望织云小姐见谅!” 它的态度让我生疑,毕竟仙魔不同道,如果挑起了战争更是势不两立,它本无须向我这般规矩的行礼。但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见到魔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偷偷摸摸向来不是我擅长的事情。如果见到魔君,我便开门见山要回摩昂。 半晌过去,硕鼠终于再次蹒跚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它再次行礼,阴柔地说道:“织云小姐,我家大王有请。”我点点头,朝洞穴走去。 “小姐请稍等!”硕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停下脚步。它慢慢踱步上前,手中已提着一个装满萤火虫的灯笼。它的脸被萤火虫黄绿色的光芒映照着,满脸堆满肥肉,一双鼠眼更加细小。“让奴婢为小姐掌灯,恭请小姐来到魔域宫殿。”不由分说,他率先走在了前面。 魔域宫殿我从未来过,不知道里面是否机关重重。我叹了口气,也只能随着它前往。 越到魔域宫殿,光线越亮。到了正殿,已经不用点灯了。硕鼠收起灯笼,欠身想要离开。 “那个……”我叫住它,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谢谢了!” “小姐不必谢奴婢。说到谢谢,应该是奴婢感谢小姐。”它阴森一笑,让我的汗毛倒竖。见我面露疑色,它干笑几声,“如果没有小姐,我家大王也不会这么快能够重生。你说,我俩谁对谁的恩情大一些,谁更应该多说几句谢谢?” 我哑然,无言以对。本想恨恨地瞪它几眼,但是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我,摩昂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般田地。 “子鼠,你断不可对我的恩人这般无礼。”一丝轻笑,些许戏谑,殿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望向正前方,殿中的魔君慢慢现身。我一直猜想着魔君的模样会是什么样,但是真正看到的一刹那,却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坐在殿堂宝座中的男子竟然和摩昂一般模样。 我一阵惊慌,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魔君阴柔地微笑,说:“织云小侄女,多年不见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我慌张的后退几步,对于这个声音的记忆全盘从海底涌出,喷薄而出。是他!真正的魔君。“你……”我张口却有点结巴,“你为何这般模样?为什么和摩昂长得一样?” 魔君不作声,右手轻轻敲着鲜红的宝座的扶手,左手修长的食指朝我勾摄着,青灰色的眼眸全都是蛊惑的微笑。我吓得踉跄后退,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朝他走去。站在我身旁许久的子鼠轻哼一声,像是嘲讽,朝魔君走去。他的脚步虽然依旧慢慢吞吞,但是身影比刚才要显得妖媚得多。它走到宝座跟前,温顺的蹲在魔君的左侧。 魔君眼中戏谑的笑意更浓,左手熟练优雅地轻拢着子鼠背上同样灰暗的毛,并不急于说话。 “我来此的的目的相信魔君也明了。我也开门见山不绕弯,请魔君将摩昂交与我,让我带回西海。” 魔君眉毛一挑,绝美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如今却被魔君作为喜爱的面具,或者已经沦为魔君的面具,我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他的右手依然有节奏的敲打着声响,嘴角好看的弧线变成坏笑,说:“织云可说笑了,据说摩昂当时想要娶你,是你自己硬生生将他推开。如今想要要回,恐怕很难啊!” “你如何得知?”我当即目瞪口呆,朝堂之上的事情,除了当时人,其他人一概不在啊! “不如你在这里呆上几天,我细细像你道来。”魔君的声音不似摩昂的声音,脑海中对于这个声音的抗拒从是在他发声的时候最为强烈。 “魔君为何要关押摩昂,你这样做会否欺人太甚。”我不安地蹙眉,用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你好歹也是魔君,这样做未免太过于小人。如果明着对抗,我们仙人不见得怕你。” 魔君嘴边的些许笑意更深,摆摆手,摇着头,无可奈何的望着我,说:“你总是这么天真,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太没有创意了。”他脸色一正,笑意全无,“我也不与你周旋了,我告诉你,我如今不仅是摩昂的长相,连身子也用着他的。所以,你要想从我这里要回摩昂,是断不可能的。” “为何?他与你无缘无仇……”我悲愤至极,声音却轻微呢喃。心中仅存的希望全部化为泡影。我一直不想承认魔君附身,但是事情毫不预计就这样来临,让我措手不及。 “没办法,我与你实在太有缘了。”魔君坏笑,“而且,我上他身可是他自己自愿的,你可怨不得我。”他的语气娇柔做作,全无一点阳刚之气。他竟然将仙界最正直的摩昂太子毁灭得一塌糊涂,还要诬陷他甘愿沦落。我气恼郁结,怒不可遏。 “你胡说!”我怒喝。换来的却是他无所谓的盎然笑意。 “梵天见证,我魔帝说话用得着胡诌吗?”他眉毛一挑,俊美的五官顿生邪媚。“我当年和摩昂达成协议,两人打赌,赢了的话,我消失三界之中;输了的话,他只能选择这样的结局。”他抱起子鼠,理顺他背上的毛,抬眼看着我瞠目结舌的表情,笑意越来越大,连身子也笑得抖动起来,接着说道:“说来也好笑啊,摩昂那小子喜欢你到了极致,却还不如我了解你。我当时可就告诉了他,这赌注他必输,可他却不相信。” “什么赌注?”依稀记得骄阳取名当日,朝堂之上,摩昂似乎说过输了之类的话,会不会和这赌注有关。 “我说了和你有缘,这赌注更是与你有关。当年我和摩昂打赌。他非断定你会回到他身边,我的想法恰好相反。如果他赢了,我终身消失,就此改变你的命理;如果我赢了,他的身躯便将奉献于我。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魔君轻笑着,怀中的子鼠蜷缩着,舔着他的手掌,呜呜地叫着,似乎在为他歌功颂德,标榜他的英明神武。 “不可能……”我不敢置信,摩昂为了我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牺牲如此之大。他知道我的命理,这样帮我。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他,误解了他。摩昂!我心里叹息道:这份情,我如何还得了啊! “事实已然如此,没什么不可能,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那你将摩昂的魂魄给我。”躯壳只是表面,没有就没有了,但是我决不能让摩昂的灵魂在这魔域中消殆。想着当年哪吒运用莲花做身,我也会想方设法帮助摩昂再次重生。 “小织云说笑了,我依赖于摩昂,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躯。他的灵魂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强大的灵力。”他轻拍着子鼠,子鼠纵身一跃,跳往殿下,慢悠悠的消失在黑暗之中。“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我也累了。看着我们有缘,我今天放过你,你速速离开吧!我不送了。” 眼看着他起身,想要转身侧道而行,我拔出织云棒,向前飞跃,毫不客气地将织云棒指着他,“我绝不会让摩昂断送在你的手中!” “天真的小织云,夜摩那死心眼的傻小子喜欢你我勉强理解,但是真不知道摩昂那聪明的帅小子喜欢你什么。”魔君语带嘲讽,还没靠近我,就已经三下五除二的将我的法术击溃,人已经站在我面前,将我的手反剪在我的背后。他怀怀一笑,手已经漫上我的脸摩挲着,“不过,如果只是当作暖床的工具,我倒是想要尝试一下。” 他的脸已经慢慢靠近,我的身体略微后仰,愤怒地瞋目望着他。他的身体奇怪得很,明明想要靠近,却感觉有另外一股力量控制着他的行动,让我不能为所欲为。 “别害怕,小美人。”魔君站正,顺手也将我拉正,手的力度却没有因此变小,“我答应过摩昂,不会对你动粗。”他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喷在我的脸上,眼中青绿色的光芒闪烁着,略带着惋惜,“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那小子。玉帝的女儿我还没有尝过鲜。” 我气得脸色绯红,死命的抗争着。魔君的脸色微变,暧昧的语气随之而出:“小乖乖,你可不能乱动,我虽然答应过摩昂,但是你若主动挑衅我,我控制不住可不能怪我。” “你无耻!”我咬着嘴唇,气结于心,却在不敢乱动。魔君的风流在三界是出了名的,想当年许多仙女被他指染,自觉无脸见人,横尸于三界。 “这就乖了啊!”魔君再次展露邪媚的微笑,说:“我还是很感念你让我获此重生,况且也答应过摩昂不伤害你,今日姑且放过你。”他轻声在我耳边吹气,笑言:“正所谓,没有你就没有我,我可是离不开你的。如果你哪日想到魔域陪伴我,我可以封你为后,做我最亲的枕边人。你考虑考虑!” 他话说完,紧抓我的手力度松懈,挥手在我身旁印上封印,让我动弹不得。我气恼的瞪着他,他手一挥,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顺着嗖嗖的凉风,控制不住地向外移动。不一会儿,人已经在前年梨树面前。天已大亮,洁白如雪的梨花在冬日的阳光下闪耀着白皙的光芒,凝洁如脂。我再去寻找洞穴,可眼前一片空旷,前方一座荒山,哪儿也见不着貌似洞穴的地方。 45 回府 我还在努力的睁眼寻找之中,已被一人紧紧地拽住,脚步根本挪动不了半分。我还没有转身,就已经嗅到了异常危险的怒气,满是怒气中却带着怜惜的疼爱和关怀。不用猜想也知道,天底下能够这般对待我的也只有耀辉哥哥了。 回转过身,他怒发冲冠,两腮都被气胀得鼓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震怒全部落入我的眼瞳深处。我心虚的低下头,脚不停地蹭着地面上的沙石,鞋子没脏半分,地面上却已经被我的脚“挖”出了一个大坑。 “如果今天不是我自己亲自巡视大地,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做出了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耀辉轻哼一声,话语从牙齿缝中艰难而愤怒地挤出。抓着我的右手更是大了一些力度,让我冷吸了一口凉风。 “哥哥,先放开我再说嘛!”我挤出笑容,向原来那样巴结的求饶,“我的手好疼。” “不让你记住,你下次指不定又会再犯。”耀辉呵斥道,怒气没有退减丝毫,手的力度也没有松懈。我瞪了他一眼,忍着疼痛,索性也随他。他见我如此,气得骂道:“今天和我一起去哥哥那里,让大哥收拾你!” “不要!”我慌忙答道,头埋得更低了,“哥哥,我知道错了!”十位哥哥中,我最敬重的就是大哥。父王和母后忙于公务,甚少有时间管我。大哥就像一位严父,他对我虽宠爱,但非常严格,若是忤逆了他,他发起脾气来处罚我会让我一辈子记得。如果这件事让大哥知道了,他肯定会严厉地训斥我。三哥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耀辉见我如此害怕,默不作声,将我的手放下,柔声问道:“织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你难道不知道很危险吗?”他话中的担心宣泄而出,好似一层光环,将我团团围住。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眸,黑亮的珠子流动着强烈的不安,似乎怕我就这样一去不返。看着他的眼神,我才开始后怕。当时鼓起勇气义无反顾地寻找魔君,根本没有想到事情办不办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有着初生牛犊的无限勇气。而现在,刚才在魔殿之中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不仅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今天是侥幸,得以生还,如果没有摩昂当时与魔君的约定,我今天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异状,会有什么下场,会横尸在哪个荒野。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现在知道怕了吧!”耀辉宠溺地敲打着我的头,还不忘强调:“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这件事情,我要狠狠地批评阎王。” 我心虚的“哦”了一声,点点头。耀辉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还没见过织云这般老实过。看来以后不老实的时候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拳头已经上了他身。他轻巧一躲,嘴还不老实,笑谑道:“你们家的那个夜摩反正是管不住你,我这做哥哥的就帮他忙,管管你这野丫头!” 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耀辉这样粲然欢笑了,我忽然觉得一个恍惚,竟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他。他见我如此,微笑地挥手打断了我脑海中错乱纷飞的思绪。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只见他的华衣流光溢彩,绚丽斑斓。我微微一笑,放眼看着广袤的苍穹。阳光肆意的洒在我们的身上,北国大地银装素裹,一片雪白,梨花开得满树灿烂,粉嫩的花蕊点缀其中,将世界装点得格外妖娆。微风轻吹着我们的衣角,嘶嘶作响。 我们都在静静的欣赏着大自然赋予我们的美丽,只闻耀辉大喝一声“谁”,身影已快步移向左边。几秒的功夫,他又凌波微步踱到了我的身旁。不过,此时他的手中,抓住了一个气喘吁吁的长发女子。这名女子低垂着头,一头乌黑的秀发凌乱的披洒在前额,挡住了她的容颜。 “大胆妖魔,说!你来此目的何在?”耀辉厉声斥问。 那名女子头也没抬,只是静静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片刻才说:“王后没事就好了!” 她的声音如此熟悉,看神色,我慌惊,忙要耀辉住手。我走过去,将她的头发理顺盘好,姣好的面容顿时让她不似一名妖精,只是苍白的脸庞在太阳神的强大灵力下更加没有血色。真的是她,昨日黄昏之时遇到的那个鬼魂。但为何耀辉说她是妖魔呢?难道他已成为妖魔中的一员了? 转念一想,我不免为自己的想法轻笑。如今,她是鬼魂还是妖魔已经不重要了。没入魔域的洞穴,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与魔界一刀两断。 “你还好吧?你怎么还没去地府?” 少妇淡淡一笑,说:“妾身一切都好,多谢王后挂心。我赶了一夜的路,想来看看王后一切可好。现在,已经安心了。” 耀辉听他这样一说,身上光芒骤减,与常人无异。少妇脸上有了些许红晕,神色也好了不少。 “我正要回地府,你和我一起上路吧!”我扶住她,提议道。 她凄恻一笑,幽幽地说:“妾身如今沾了一些魔道的气味,恐怕进入轮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你真心想要轮回,我可以帮你!”一旁的耀辉说道。祥和的神情有着君王的慈悲与大度。 少妇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感激地强行下跪磕头,说:“多谢太阳神王子,多谢王后!”一声一声,慢慢地竟然语带哭腔。 我蹲下制止了她的动作,耀辉手中七彩流云汇聚在手,光芒四溢,一层一圈的笼罩在少妇身上,口中念念有词:“愿以此功德,回向十法界。愿一切众生,皆生极乐国。”听着这话,我仿佛看到佛祖拈花自笑。 光彩慢慢消逝,少妇洗尽铅华,像一名新生的婴儿般纯净。她双手合十,向我们行礼。耀辉点点头,说:“我送你们回去。” 我想反对他的提议,他瞪了我一眼,说:“不准反驳,我可不相信你这调皮的小鬼。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父王母后想想;不为父王母后想想,你也应该为夜摩和骄阳想想……” 我无语。没想到,如今他就像当年那个啰嗦的金蝉子的转世三藏法师一样。看样子,我这耀辉哥哥真不该和三藏念佛参禅,如今,仙界又多了一个长舌男。如果耀辉知道我的想法,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肯定会抽我一顿。 我忙向耀辉作揖求饶,“哥哥饶了我吧!我请你和我一道去地府做客。” 少妇看着我们,咯咯地笑着。 转身的一刹那,千年梨树飘于我的眼前。梨花花瓣飘飘洒洒,与这一片皑皑的白雪幻化成最美的景色。我心里划过摩昂的身影,心又莫名的往下沉。 摩昂,要怎样才能救得了你?怎样才能让魔君从你身上消失?我该怎样做,才能帮到你? 无数的问话,我自问,却无法自答。想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能够抗衡魔君的十分之一,万分懊恼。当年不好好学,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因为带着一个魂魄,我只能像平时黑白无长收魂那样走黄泉之路,过鬼门关。耀辉是太阳之神,不能走这条晦涩的阴暗道路,我们只能在黄泉入口道别。 一路上,少妇话并不多,我问她答,而且答案简单明了。黄泉路上的荒凉并不能让她有所触动,她平静的目望前方。看着她澄澈的眼眸,我明白她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远离过去,走向明天,走向希望。 轻松过了鬼门关,很奇怪官卒没有对我身边的人进行盘查。正疑惑着,发现路边的官员都恭敬地垂目肃立着,这更让我觉得奇怪。我来地府从没有受过这般高等的待遇。一则我很少走这条路,再则在地府只有地藏菩萨和阎王能够让他们朝拜,连孟婆都不曾受过也不能受到这样的礼待。 安静的场面中传来一声闷闷的轻笑,极不和谐却让我倍感亲切。我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温柔而熟悉的深邃眼眸。他正昂扬地骑着他的坐骑——他很少骑的坐骑——黑神猫,笑意盎然的盯着我。黑神猫圆溜溜的眼珠也瞪得很大看着我。 “猫猫,好久不见!”我跑上前,亲昵地抚摸着黑神猫油亮的毛,笑着说。黑神猫叫嚷着,吐出舌头舔着我的手掌,亲密地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阎王轻咳,提醒着我。我忍住笑意,故意不去看他,仍旧和黑神猫说笑着。他最终忍不住,跳下来,拥我入怀。我忽然想起旁边还有许多官员,忙想推开他,却怎么推也推不动。四周还像刚才那样鸦雀无声。我用余光瞄了一眼周围,道路两旁的官员已经自觉“消失”了。我安心地靠在他怀中,不再挣扎。 “我很担心你!”阎王搂着我,吻着我的发梢,轻声说道,“刚才耀辉来过,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我才开始后怕……”话还没说完,搂着我的手力气更大了。 “我没事!只是摩昂他……”回忆之门再次被开启,就算是这艰涩得不想去想确事关重大的事情。 阎王听我这样说,含带悲伤,不再多言。无声胜有声,他这样的安慰,是他一贯的方式,也是我喜欢的方式。我不喜欢听别人用很多言语来安慰我,我只喜欢静静地将自己的心放松,然后静静地思考。 “我过几天去天庭,要二郎神君教我仙术和武艺。等我学成,一定将摩昂救回来。”我抬头,坚定地看着阎王,说道。但是内心的担心却大于自己的勇敢。我只怕还没等我救回摩昂,仙魔已经开战,到时候一场恶战不可能避免,谁死谁伤根本不得而知。 我不想我身边的人因为我这悲惨而压抑的宿命而受到伤害,可是我似乎却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我哀叹,却无能为力。 “她是……”阎王指了指我身后。我转身,才想起我这次带了一个魂魄回来。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阎王。阎王眉头紧锁,似乎有点为难。 我轻轻推着他,说:“我可是已经答应了她,让他转入轮回了啊!而且,耀辉哥哥也帮她褪去了魔气。” “我知道。”阎王朝我微微一笑,说:“你是王后,这样处理当然可以。只是……”他望向少妇,问道:“王后给过你一根头发,你可保管好了?” “回王的话,王后的头发正在妾身身上。”说罢,她抬起左手,往袖口中摸着。刚才还恭敬的神情,却在不断寻找未果的情况下越来越着急。到了后来,她更是惊慌地站起来四处寻找。 看着她这样,我也开始着急。仙人的物品都是具有法术的,就算是一个细微得难以寻找得到的头发。如果这头发被一心修佛的虔诚佛教徒拾得,能够助长他的修为,早日皈依我佛。反之,则会带来灾害。想到这里,我更是惊慌。如果是在魔域中丢失,被魔域中人献给了魔君,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魔君的法力强大,弄不好我都会被他控制。 “王后,对不起!”少妇嘤嘤的哭泣,因为害怕和后悔,声音颤抖,身子发抖。 瞧着她楚楚可怜的身影,我内心的焦急消失,愧疚地走到她身边,说:“没关系的。这并不是很大的事情。” “可是……”她在担心,我想以她在三界的这百年,她定是知道后果的。我只能求助地望着阎王。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们会解决的。”阎王说道,呼唤着牛头马面。牛头马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恭敬地作揖行礼。“王!王后!” “带她渡望川河,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转世为人。”阎王指着少妇,朗声对牛头马面简单的吩咐。 “王,王后,妾身……”少妇跪倒在地,哽咽道:“谢谢王和王后,妾身感激不尽!”她朝我们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跟着牛头马面走向望川河。 “织云……”阎王叹息,继而紧紧地抱着我,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伤害你!” 46 玉簪 “织云,织云……”摩昂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向我张开手臂,想要拥抱我。 “摩昂!”我看着眼前的他,却不敢向前。他进一步,我退一步。原本应该是黑亮的眼珠却闪着青色的火焰。我一惊,更是往后退步。他停下,深邃的眼眸中蓄满痛苦和悲哀。 “织云小美人……”阴柔的笑脸浮现在摩昂脸上,他向我招手,“来!过来,到我怀中来,我会好好疼你的……”我慌得使劲摇头,局促不安,“你不是摩昂,不是!你把摩昂还给我……” “好!”两个声音从一个身体中迸发出来。只见摩昂深深地看着我,手拿着他最得意的武器三棱锏,朝自己狠狠地刺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倒地。 “不!”我惊呼,奔上前去,他的身影随之消失。我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摩昂,摩昂……” “织云!”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声声呼唤着。我睁眼,看到的是一脸担心的阎王。他拭去我眼角、腮边的泪水,揽我入怀,问道:“织云,你做恶梦了?” 我松了口气,点点头,无声哭泣。只是梦境,梦境而已。 我起身洗漱,吃过早点,逗着云娘抱过来的骄阳,心情也随着骄阳的笑脸逐渐明朗起来。骄阳绯红的小脸蛋充满着健康的朝气,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直转,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小手扑腾着总想拽点什么。 站在一旁的云娘笑着说:“这孩子还是喜欢自己的妈妈,我抱着他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开心。”云娘是孟婆的婢女,阎王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听说我生了孩子,自己主动请缨来照顾骄阳。 “云娘,谢谢你!我最近恐怕没有什么时间照顾他,还得麻烦你一阵子。” “姑娘这是说什么话呢!这不是折煞老身吗?老身这身子骨还硬朗,会好好带着骄阳的。你放心!”云娘笑嗔道,从我手中接过孩子,心领神会的退出织云殿。 “下次要告诉云娘,怎么还称你姑娘,明明都做了妈妈了。她什么时候改口称呼你为王后啊!”阎王蹙额,不悦浮现在脸上。 “别人对我的称呼有那么重要吗?”我为他这孩子气的举动发笑,“而且你也知道,我并不在乎做什么王后,我只在乎做夜摩的妻子。” “我知道。”他握紧我的手,道:“我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最近的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是担心你会离开我,有点不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低头,讷讷地说:“我也希望我现在就像我们初识的时候无忧无虑,但是,现在不可能了。我给别人带来了灾难,我不可能像没事发生一样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为你解决呢?”阎王说,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压抑的怒气仍旧有着缕缕漂浮在空中,还带着一丝丝的悲哀。“我说过,你只要站在我身边,我能够伸手握得住你方向的地方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 “夜摩,你明明知道问题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这本是我自己惹出的祸……”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可以帮你解决,对吗?”怨怒爆发,阎王拍案而起,剑眉飞鬓,朗目怒瞪,张扬的显示着他的愤怒。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我发怒,我怔怔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要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另一种说法:“你会怎么解决?等魔君开始挑战天神,你和耀辉他们就武力解决?”没等他回话,我接着说道:“我不想那样,天神之战并不是我所希望的。原来的战役已经让我失去了九个哥哥,现在还牺牲了白光哥哥,如今我不想摩昂也受到伤害!不想太多的天神因为我而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更何况,摩昂是因为想要帮我,才弄得如今这样的地步。你怎么能忍心看着他死去?”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解决?魔君挑战之时,你一个人去应战?”阎王不觉嗤笑,“还是后悔没有答应摩昂和他在一起?” “我……”一时语塞,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怎样才能救回摩昂,而不让他人受到伤害?我似乎找不到一个好办法。听到后面一句,我气提上喉,咽不下去,瞪大眼睛震惊的望着他,我没有料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根本不能相信。 阎王自觉失言,低头抿紧嘴唇不语。他叹了口气,一把拉住我,紧紧地抱我在怀中,“对不起,织云,我不该那样说。我……” “我知道,夜摩。”我止住他要说的话,顺从地靠在他的肩上,安抚他受伤的情怀。 “以前,你无忧无虑,有什么事情都很依赖我,听从于我;可现在,你却要自己独自扛着你那所谓的害人的宿命,我很担心你,担心你会受到伤害,担心我会失去你……我甚至害怕你不再依赖于我……”阎王缓缓道来,丝丝缕缕的悲伤慢慢的溢出。 “现在什么时辰了?”靠在他怀中许久,我才想起昨天说过今天要去南天门找二郎神君学武。 “辰时,7点刚过。”阎王答道。 辰时。我心里默念。这个时辰是上午7时正至上午9时正,人间相传这个时候正是“群龙行雨”的时候,所以有辰龙之说。事实亦是如此。原本在这个时候,作为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应该跟随老龙王或者自己独自布施行雨,造福苍生。可如今,他却被魔君占用了身体,连灵魂都不得安宁。 我清点行装,朝阎王歉意一笑,“我白天去天庭,晚上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阎王怅然,看着我欲挽留却说不出口,最终点点头。他掐指算着,说:“明天再去吧!二郎今天不在天庭,他和哮天犬今天下界捉妖去了。” 我只好作罢,在阎王的提议下,随着他一起到森罗殿处理公务。 看着堆积如山的文折,我真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而在这里,又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只想沉溺其中不愿拔出。白无常常常会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变换着不同的花样和我一起玩乐,逗我开心。可如今,我却不再拥有这样的幸福了。一双手握得再紧,终究也握不住他人的生死。 我掏出怀中用白棉布包起的断成三截的玉簪,强忍着眼泪,努力地微笑着。白光哥哥,说过喜欢看到我微笑,就算在离开这个世界之时,也想要我快乐的微笑。 “臣黑无常(白无常)参见王。”两个男声,惊得我转悲为喜。白无常,我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我欢喜地望去,对上的却是一双陌生的眼睛。一身洁白的衣料,纤尘不染。他像白光哥哥一样面色白皙,但是却有着健康的绯红。可是,这明明是白光平时的工作服,为何他要穿上呢? “臣见过王后。”一旁的黑无常向我行礼。白衣少年听他这样说,微微一怔,随即也同他一样向我行礼问安:“臣白无常见过王后。”声音轻柔,毕恭毕敬。 我吓得后退几步,他自称白无常,可是白无常不是白光哥哥吗?他是白光哥哥的接班人吗?我疑惑的看着他,许多不解。 “织云,他是新任的白无常——白桦。”阎王轻声向我解释,黑无常也点点头。 “他也是一匹白马吗?”我问道。 “他前世是一颗白桦树。本来他可以修道成仙的,但是他在修炼时,人类摧毁了他原来生活的家园,变成茫茫沙漠,他也不幸遇难。正好我们这里缺个人手,所以要他来这里工作。”黑无常一反常态,娓娓道来。 其实照理说,他难得说上这么多话,我不应该扫他的兴,但是一听他说缺个人手,怒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白光哥哥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 一声问话,问得黑无常哑口无言,只是怔怔地望着我,一旁的白桦讪讪的低头。 “织云,不要胡闹了!”阎王小声喝道,话语中透着无尽的无可奈何。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扯出淡淡的笑容,赧然的对着他们低头,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黑无常走到我身边,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气。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中有着好友离去的痛苦。想着白光的惨死,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王后,这不是白光想看到的。你应该知道他希望你能够快乐。”黑无常轻声说道,递给我一块白手绢。 我抿着嘴唇,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心中握着的断了的玉簪刺得我微微泛疼。 “王后,白光走之前,曾来过我这里,说有样东西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你。”他退后一小步,与我保持着距离,声音已恢复到了清冷。 “什么东西?”我的心燃起希冀,迫切地想早点拿到。 “我记得白光生前曾送给你一根玉簪,可否容我看看。” 我将手中的白布摊开,断成三截的玉簪赫然呈现在大家的面前。黑无常从袖中拿出一锦盒,小心翼翼地取出盒中的小东西——真是小东西,细微得看不清楚是什么。等到黑无常将东西放到我手中的玉簪上,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一根鬃毛,纯白如雪,像白莲花一般纯洁,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黑无常口中念念有词,柔亮的白光照耀着手中的白布,玉簪笼罩在光晕之中。等待光芒逐渐消失,白色的鬃毛已经不见,而断成三截的玉簪已经不见,换而之的是一根如新的玉簪,和原来的那根一模一样,上等的羊脂白玉,握在手中微微泛凉。 我欣喜地看着黑无常,他微微一笑,退后几步,站在了新任白无常身边,对阎王说:“王,我们去工作了。” 阎王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却见我正兴奋得看着他。他会心一笑,走上前来,帮我将玉簪别于发髻之中,打量片刻,扬眉赞赏。 我的哥哥,我曾说过,如果我真的再次拥有这样珍贵的礼物,我天天插在我的发髻之中,招摇过市,逢人就告诉,这是我最亲爱的哥哥送的,我非常喜欢。 现在,我就履行我的承诺,天天带着,天天带着…… 只是,你能看得到吗? 如今,你现在在哪里呢?你说过你前世是什么,今生也是什么。那么你一定要做一匹快乐的马,幸福的生活着。 47 忘却 晚上,我抱着骄阳,乐滋滋地瞅着他微笑的脸庞。他真是一个开心果,不管谁看到他,他都总是笑脸相迎,人见人爱。地府的人都喜欢抱着他玩。我就是纳闷,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哭过。是不是神仙在没有记忆之前,是不懂得哭的。 “骄阳,骄阳。”阎王拿着织云棒变化着各种各样的图形吸引他的眼球,逗着他开心。他那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总是不断地向上伸着,努力想抓着什么,可怎么也抓不到。他不气馁,也不沮丧,咯咯的笑着,没想过要放弃,仍旧不知疲倦的挥动着小手。 瞧着他可爱的笑靥,我心里漾着的是一圈圈泛滥的母爱。这是我的孩子,我和夜摩的孩子。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不,从他从我肚中孕育开始,我就希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像人间的凡人一样,无忧无虑地过着自己属于自己的生活,走着自己选择的道路。而不像现在这样,走着是一条既定的道路。谁说神仙好当,都是假话。 我从来没把他想成是将来的太阳神的接班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我最最亲爱的孩子,想要一生一世呵护的孩子。我甚至想过要反抗,反抗着令人生厌的命运。就算让我都堕入轮回,变为平凡的世人,我也心甘情愿。 但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并不知道我的孩子到底会怎样去想,他的人生,就让他自己选择吧!而我,在这天庭之中,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放不下。 骄阳玩闹了一会儿,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阎王也一脸倦意,似乎昨晚没有睡好,今天特别嗜睡,一天都显得魂不守舍。想想也是,昨晚我做噩梦,多少让他担心了。 “夜摩,你早点休息。”我抚着他通红的眼睛,说道。 他执着我的手,放在嘴角。黑亮的眼睛满是柔情。“织云,如果我要求你不去天庭,你会答应吗?”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皱眉。他今天早上还答应得好好的,这下怎么就变卦了。 见我这样,他说道:“你要相信我,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的。你就不要去……” “夜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摇摇头,抽出他握在手心中的手,不觉有点失望,“以前你都会尊重我,同意我的决定。而且,你早上明明答应了我,为何这时要改变主意?” “临时抱佛脚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更何况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天庭。虽然说在天庭二郎他们会照顾你,但是同样会有许多你根本无法预计的危险。”他眼中蓄着的都是担心和不舍,捂住我正欲说话的嘴,不容我多说,望着我接着说道:“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魔君会在什么时候挑战天庭,我断不可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可是,如果我不去,我会一辈子都觉得内疚,抱憾终生。”我使劲地拿开他的手,大声说道:“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但是我尽力了,我做到问心无愧了。而且,我是真的想救摩昂,真的想救他……”我捂着脸小声抽泣。摩昂,那个当年带着我游玩西海,和我一起捉弄龟丞相,喜欢微笑地看着我说话,逗着我开心地摩昂哥哥,我不能就这样让他被魔君毁灭。 “那你就不担心我会因为你受到伤害而自责,抱憾终生吗?”阎王凄苦的说道,“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断不会原谅自己。”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他说这些话,而是因为我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了绝望的感觉。就算当年他深受重创,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他也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什么困难都压不倒他。可现在,在他心里,也有着害怕。 “你也要想想骄阳。”阎王幽幽的说,眼光柔柔地瞟向了睡在床上的骄阳。洁白的被子包裹着他,娇嫩的肌肤,微笑的脸庞。如阎王一般沉稳的神色,让我的心也渐渐融化。我心底中最温柔的地方,放着我对他的爱,永远的爱。 脑海中闪过摩昂和煦的微笑,想着他最后推开我离开灵霄殿的决绝,思绪又回到了现实的正中间。“夜摩,摩昂他……他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我喃喃开口,却不敢直视他。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狠心抛下我们两个?”他抓起我,逼着我望着他。他眼中全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咆哮道:“我说过我会想办法的。不是我一个人,耀辉、二郎他们都会帮我,甚至你父王也会帮我们的。” 我低头不语。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以耀辉和父王的态度,他们肯定赞成主战。他们绝对不允许仙人的身子被魔君占有,不管什么原因,这都是不允许和不道德的交易。 “织云,你想想白光,他就算死,也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幸福的生活。”阎王紧紧地搂着我,想要把我揉碎在他怀中,身体微微颤抖。 对!我的哥哥,他是说过,希望我多微笑,希望我会幸福。 可是,哥哥,这样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对发生在我身边关于着我的事情不闻不问,我就会幸福吗?如果真是那样,我在那时,会是什么?又会是什么样呢? 或许只是躯壳而已。 是不是躯壳也有幸福? 也许吧!忘却不开心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吧! 只是,我能够做到吗?追求那样的生活,了却余生。 我可以做到吗? “织云,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希望你能够再想想。”阎王紧紧地钳着我的身体,在我脖颈处重重的呼吸,语气几乎讨好。 “夜摩,你别这样。”我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刷刷的流下,顷刻间遍布整个脸颊。刚刚还灼热的泪水瞬时变为冰凉。我的心,也如深入到了冰中,寒彻无比。“我不想愧对我的心。” “那算了。你休息吧!”阎王松开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织云殿。 我的呼吸并没有因为脱离了他双手的钳制而感到顺畅,反而因为他的离去,气息不匀,条理不清。 事到如今,我们就是以这样的背影来对待对方吗?因为我们都坚持这自己的想法,而不得不让对方难过吗?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年,想换来而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不!夜摩! 我想喊他,要他停住脚步。我想冲上前去,紧紧地抱着他。 我的心跟随他一起,可我的脚却移不动步伐。我只是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独自啜泣。 应该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还没等我醒来,我就听见织云殿中通往人间的那张门被打开。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花儿的甜美顺着话香让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它的美丽,小鸟叽叽喳喳的唱着歌。 睁眼一看,骄阳在我怀中安静的睡着,不曾醒来。小嘴微微上扬,许是听了小鸟动听的歌声觉得十分高兴吧! “夜摩。”身边已经没有了阎王的陪伴,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织云,醒了吗?”阎王温柔地站在床榻边望着我,笑意蔓延全身。 “嗯!”我答道,看着他略低下身子,忙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了今早的清晨之吻。缱绻缠绵,丝丝芳香如花儿的清香。一吻过后,余香缭绕。 “睡得好吗?”阎王抱着我,让我靠在他的怀中,玩弄着我的长发,问道。 “嗯。”我点点头,微微皱眉,捶着脑袋,嘟喃着:“我今天似乎要做一件事情,可是我记不得了。” 他的手缠绕着我的头发,忽然一停,随即继续,“你记得是什么事情吗?” 我摇摇头,实话实说:“我只知道那件事情很重要。” “确实重要。”他笑着拍着我的脸,说:“快吃早点,等下我们就去。” 把骄阳交给云娘,我们轻装上阵,穿过织云殿,前往人间。 人间一篇繁荣的景象——不管我哪次到这里,都是如此。热闹太平,和谐幸福。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都彰显着蓬勃生机——即使是在这萧瑟的冬季。大地的寒冷并没有阻止人们外出工作或游玩,他们唱着小情歌,快乐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到人间游玩吗?”我不确定的看着阎王,问道。 “你真是个小迷糊。”阎王刮着我的鼻子,搂着我前行,对路上众人高频率的回头率忽略不计,视而不见。“上次我们在天山,我就曾经答应过你。后来就一直耽搁了。昨天你还一直吵着要来人间呢!” 我努力地回想着。确实如此,那日在天山就曾说过这事情。那时候是秋天,天高云淡,大雁南飞,大地层林尽染,叠翠流金,我当时就有要来人间的冲动,可因为到天庭去了之后就忘记这件事情了。如今到了冬季,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也一样让我着迷。 我们两人踩着咯吱咯吱响的雪地,看着路上行人欢快的堆着雪人,打着雪仗。我也跃跃欲试,想要加入他们的行列。 “织云,我们来堆雪人吧!”阎王停下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我问道。 我扬眉微笑,十分赞同他的提议。 我们找了一片未曾被人开采过的净土,回头看着自己一路而行的脚印,大脚印和小脚印并排走着,走向幸福,走向美满。我望着他,傻呵呵的笑着。 空旷的雪地上只有我们两人。我们对望了几秒,马上动手堆起雪人。趁他不注意,我偷偷地抓了一把雪放入到了他的衣领里面。他回头看着我龇牙咧嘴,毫不示弱的揪着我的衣服,不让我逃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冻得我直嚷嚷。堆雪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转变为雪仗中的你抢我夺,你强我弱。不用说,这弱者肯定是我。我发射的“炮弹”就像仙女散花一样,根本没有杀伤力,我进攻已经不抱希望,步步后退是我的真实写照。人我再怎么左躲右闪,还是不幸中弹无数。 “求饶!”我举起双手,看着迎面本想我的人,嚷道。 “败兵是不是就要听从胜利者的所有要求。”他一把抱着我,不怀好意的问道。 我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头还没有点完,他的吻已经上脸。冰冷的脸庞因为有着他双唇的青睐,温度慢慢升高。 “夜摩,有人看着……唔……”刚一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舌头已经轻巧地穿过我的齿间,在我口腔中游弋着。这个文不同于早晨的吻,更加迤逦,更加蚀骨,仿佛就要将我融化在他的整个身心之中,永远都不会离开他,永远都离不开他。 温热的身体,火热的心怀,滚烫的爱情。这就是我们吧! 一吻过后,阎王笑着看着我的眼睛,双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意,深不见底。 我轻捶着他的前胸,却依恋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你这样,就不怕别人看到?” “这怕什么,我们之间亲吻天经地义。”他漆黑的眸子中全是无辜,看来他笃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还堆不堆雪人?”他握着我冰冷的双手,呵着气,传给我真真温暖。 “当然!”我笑着滚起了雪球,“你堆我,我堆你。” 他点头,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小雪人相依相偎,置于雪地之中。我用织云棒惟妙惟肖的画出了我们的模样。此时,大雪纷纷落下,雪满长空,装点着我们的小雪人,更显俏皮。 “小织云,我爱你!”阎王蹲在小雪人旁边,说道。 “小夜摩,我爱你!”我也蹲在小雪人旁边,说道。 我们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在雪地中相互偎依,慢慢徜徉。暖意和幸福从心中随着血液蔓延到全身,遍布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通过我们相握着的手,传递给了对方。 我们在人间逗留了一天,尽情地玩耍着。回到织云殿,我已经精疲力尽。眼皮已经不听使唤,沉重的只想合眼。孟婆带着骄阳一起到紫竹林仙游。我只好靠在床边小憩,等待他回来。 “织云,我爱你!”阎王搂着我,让我的姿势更加舒服。 “我也爱你!”我呢喃着,眼睛睁不开,迷迷糊糊。 “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 管不了他说什么了,我已经靠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沉沉入睡。 48 离别 光阴似箭,时光荏苒。我看着三界冬去春来,夏至秋分,心里泛起的波澜绝不比大海惊涛拍岸逊色。时间从指缝中溜走,从身边擦身,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抓住他,挽留他——即使是神仙。 我、阎王、骄阳一家三口在这一年□□享天伦,其乐融融,度过了这么多年来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光。骄阳已从一个爱笑的小婴孩长成了有自己思维和记忆的小孩,并逐渐成熟。三界的神仙都十分喜欢他。每次带他到天庭都会有许多仙人争先恐后的抱着他或带着他玩,而他每次回家都会喜不自禁带来一大堆小玩意儿。天庭的神仙相比之我,他们是真心对待骄阳,就算是曾经不喜欢我的那些仙人,也从未带着有色眼镜将对待骄阳和我的感情混为一谈。而在地府,他可是标准的小王子,众星捧月般的将他高高举起,一声轻声的呵斥都没有。连平时庄严的地藏菩萨见到他也是笑脸相迎,对于他的调皮淘气也从不计较。 只是,只是我很多时候会不自主地涌现出悲哀。因为离别的即将到来。再还有大半年的时候我就开始,人前的快乐,独自一人的时候品味着幸福,心底慢慢涌出不舍与依恋。这次与原来的离别有很大的不同,而不同的原因只是因为有了骄阳。他是我的快乐,是我的太阳,是我生命中不能失去的一部分。很多时候,孩子也许不懂得父母的爱,只有等到自己为人父母,才能体会,才能理解。 而且,我有时候会莫名的阴郁,特别是在下雨的天气,坐在织云殿通往人间的门槛上,呆呆地望着有时细如牛毛的绵绵小雨,有时候狂风呼啸的大雨倾盆。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心里没有原因的惆怅。我无法解释自己这样的行为,问阎王他也只是叹气,却不肯再说,陪着我一起看着雨落和雨后的彩虹。 “妈妈,你瞧!好看吗?”骄阳刚进织云殿,就冲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展示他得来的小礼物——五彩的珊瑚石,在夜明珠发出的清幽的光亮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华光。他撒娇地赖着我,高高举起珊瑚石,蹭着我要我抱他。 “好看呢!”我依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抱着他坐在我腿上。才抱着他坐了一小会儿,腿已经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了,可他还左动右动对着光欣赏着珊瑚石。“骄阳,妈妈累了,自己去玩会儿啊!等会爸爸来了,又会批评你了。” 一听到“爸爸”这两个字,他极不情愿的自己跳下身,坐在椅子上。“妈妈,为什么爸爸每次都不喜欢我陪着你呢?他不喜欢我吧!” 我头痛了。我的小乖孩子,难道要我告诉你你那亲爱的爸爸是因为怕我太粘着你,在这短暂的时光中没有时间陪他而吃醋了吗?而且是和自己的孩子较劲。阎王很多时候看到我和骄阳玩得兴高采烈的而忽略他,多次抗议并且生气。我还从不知道,他占有欲还这么大。 “这又是谁送的呢?”我忙转移话题。 “这是西海的敖闰爷爷送我的,而且他要我问妈妈一句很奇怪的话。”骄阳如实回答,一双眼睛满是疑惑。 “什么话?” “他说要我问妈妈:‘真忘记了吗?’”骄阳一双眼睛黑如漆星,有着只属于小孩子的那份天真可爱。 “真忘记了吗?”我喃喃自语,忘记什么?我将什么遗忘了?他为何这样问? 是摩昂吗?我也的确很久很久没有遇见他了,也不曾去看他了。敖闰叔叔是在责怪我吗? 我没忘记。真的没有。 他陪我说笑,他陪我玩耍。在西海的织云阁,我们尽情挥墨,书写着青春的美好。在西海的碧水中,我们欢快的遨游,挥洒着快乐的畅妙。我们曾经那样无忧无虑。 他曾经送我一串红珊瑚,他曾经说过爱我,要帮助我结束这样的轮回。他曾经留给我一袭青衣的悲恻。这些,我都记得。 可是,我也只记得这些。可记忆中似乎不仅仅只有这些,似乎应该还有很多很多。只是我想不起,也不能想,因为再多想只会让我头痛,痛得让我无法思考。 不是我不想去看他,而是他也许不想见我吧!阎王告诉我摩昂那天离开灵霄殿,就去了西海清修,谁也不见。我那天伤害他那么深,他肯定也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摩昂,你在那里清修还好吗?我不能去看你了,因为我就快要转入下一世的轮回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后的大年初二,我就要离开了。因为推算到二月初二之前我会有大劫,地藏菩萨将我待在地府的时间缩短了一个月,命我待上两年就离去。时间一到,我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看不到你了。会有多久呢?这次是26年吧!等我回来,等你愿意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看你的。一定! “妈妈!”骄阳仰着小脸,拉着我的手抗议道,“你心不在焉噢!” “对不起!”我捏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引来了他更大的抗议,扯着我的手,“妈妈,说了不要捏我的脸。” 我呵呵笑着,“是怕到时候不帅了,仙女姐姐不和你玩了吗?” “才不是呢!”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你总是捏着我,到时候我没有爸爸长得帅,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我知道,你想把我送到玉帝爷爷那里……”话说到最后,他头埋得低低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的话让我哑口无言,甚至让我心痛无比。他是否感受到了淡淡离别的情怀,才会有这样的想法。父王的意思是等我转入轮回,就将孩子送到天庭。毕竟太阳神的接班人还是要学习很多。只是我不愿意他小小年纪就这样,我想要的只是让他拥有快乐的童年,想曾经的我一样无忧无虑。 “骄阳,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我抱着他,忽略他身体的越来越重,亲着他的脸颊,“在这个世界上,你不喜欢做的事情,不想去做的事情可以不做。你就是你,为你自己而活的骄阳。” “真的吗?”他的表情因为我的话而丰富起来,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嘴角上扬的弧度煞是好看。 我点点头,更得到了他欢欣雀跃的拊掌。 骄阳,你要快乐,要幸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仙人也是人,如果不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那或者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呢?所以,就算路有泥泞,就算有路有荆棘,你也要做你自己,做最真实的自己。 “骄阳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阎王跨门而入,从我怀中抱起他,高高擎起,仰头笑望着。放下后看着我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哀伤和离愁。 “妈妈说我可以不去天庭。”骄阳兴奋得嚷道,但少了在我怀中的放肆,只是乖乖地待在阎王的怀中。 “哦?”阎王眉毛一挑,朗星般的璀璨眼眸有了点点笑意,“妈妈又和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不喜欢的可以不做。”我平静地述说,眼睛却贪婪的盯着阎王,久久不愿离开。这一别,又有多年,多年之后,夜摩,你会有所改变吗?眼角会有皱纹了吗?心会越来越沧桑吗?会开始学会回忆,学会感慨吗? “你啊!骄阳迟早会变成第二个织云。”阎王刮着我的鼻子,手却停留在我的脸颊,目光锁定,不能移开。 “骄阳,你去孟婆奶奶那里去。”阎王命令道。每次到要赶走骄阳的时候,他的话语都像在发布施令,语气威严,不容辩驳。不然骄阳定是不依。 骄阳噘着嘴,不满地瞅着阎王,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妈妈,你刚才说过,不喜欢做的事情可以不做。我不想去奶奶那里,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骄阳!”阎王声音一扬,见我瞪着他,转而叹气,终究沉默,不再言语。 想着过不了几日,我就要离开他们两个,凄苦让心痛得无法自已。看着骄阳的小脸蛋,我狠下心来,决定告诉他离别的事情。 “骄阳,过几日妈妈就要离开这里,很多年都不能回来看你。”我看着他,看着她逐渐惊慌的双眸,心里漾起的除了伤痛,仍旧伤痛。 他懂得什么是离别吗?懂得离别的痛苦吗?懂得等待的艰辛吗?我情愿他不懂得,不经历这样的悲痛。曾经听过别人这样说:离别是为了下次重逢的喜悦。可我情愿不要这样的喜悦,我只想平平淡淡的守着自己的小幸福。 “为什么呢?”骄阳不解,疑惑地看着我。 “为了历练。”话说至此,眼泪终究忍不住,簌簌落下。 骄阳伸出温暖的小手擦去我的泪水,问:“那妈妈喜欢历练吗?” 喜欢吗?我怎么会喜欢。可是这却是没法选择的,我只能承受这样的痛苦,迎接下一次重逢,然后喜悦,然后幸福,然后悲伤。这样的循环,不得已,却似乎已是最好的。 见我不说话,骄阳自顾自地说:“妈妈肯定不喜欢,不然妈妈不会哭的。不喜欢你就不要去啊!我舍不得妈妈。”他抱着我的脖子,小脸蹭到我的怀里,不依不饶。 “骄阳,这是约定,是妈妈曾经定下的约定,不能违背的。”眼角瞟向了阎王,他侧过头去,留给我的是一抹痛楚。 骄阳似懂非懂,乖巧地为我拭泪,自己的眼眶微微泛红。半晌,他定声对我说:“妈妈,我和爸爸会等你回来的。” 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又决堤而出,泛滥成灾。“骄阳……” 等骄阳走后,织云殿一片寂静。我坐在大门的门坎上,望着点点星光,萤火虫流连飞舞,靠在阎王的肩膀,任哀伤弥漫。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轻念着,才明白任何事、景,都在亲身经历只是才会真正明白和懂得。离别的痛苦,最是哀伤,可谁也不能改变什么。 阎王握紧我的手,呢喃:“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我抬头一看,他的眼中盈盈泪光在月亮的清幽之光下晶莹剔透,让我不忍在多看一眼。 “夜摩,我爱你!很爱很爱!”我再次靠在他身旁,肝肠寸断。等我走上奈何桥,端起孟婆汤,我与你相依相偎的情景也只是奢望了。 也许对于世人而言,人的一生只是一场梦,酒醒之时踏上忘川之路,接着再举杯共饮孟婆之汤,前尘往事湮灭于尘世间,换来的也只是在一次的轮回循环。可对于仙人而言,一生就只是一生,喜怒哀乐在记忆中,挥之不去摸之不掉,远没有世人的畅快。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情愿做凡人,普通的凡人。 “织云,你这次可否不再喝孟婆之汤。”阎王轻拥着我,眼中有着希冀,也有着痛苦。 我摇摇头,凄苦一笑,“夜摩,让我干干净净的做个凡人吧!” “我只是不愿再看到你在喝下孟婆汤之时的痛苦。”他的痛苦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没有。”我淡然说道,“你可曾见过有谁喝下孟婆汤痛苦的,哪个灵魂不是轻松上路的。” “你骗不了我的。我了解你,你再怎么掩饰,眼底的痛苦却藏不住。”他扣住我的肩膀,凄然地看着我。 我一惊,却冷静地矢口否认:“没有,你不要乱想。我只是不愿离开你。” “织云……”他抱着我,给予我温暖,也吸取着我身体的温暖。一滴又一滴灼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脖颈,一阵凉风袭过,热气消散,化为冰凉。 夜摩,孟婆之汤我定是要喝,我情愿让自己痛苦,也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也不想自己忘记,到时候见到你还要等上彼岸花开。可是,情不为因果,感情的事又有谁对谁错呢!不管这样的痛苦你我承受多少,我们却总是想着对方能够少一点,哪怕少一点,也好! 于我而言,忘却也许是好事。忘却有你的记忆,独自潇洒的上路,可是你呢?我留给你的是徒劳的伤悲。只是伤悲,我竟找不到任何其它。 我会留给你我的躯壳,让你在想我的时候,能够对着那个我说说话,解解闷。对不起,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些,只能…… 此次一去,“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夜摩,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心痛也不愿意错过彼此,爱到世界全部消失也不愿意放弃情缘,爱到你我哪天消散也不愿意停止相爱。 夜摩,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夜摩,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夜摩,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我的泪,留在你的心底;你的爱,留在我的心间。 49 奈何 “啪!”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织云殿中。阎王挥手推掉放在桌上的水晶杯,任由它落在地上,分成无数细小的碎片。瓶中的桂花酿也所剩无几。而他人也已经醉了,双颊泛红,两眼充血,倒在桌上似是呢喃。我刚把骄阳送到孟婆那儿,小坐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他只是静静地侧脸卧在桌上,沉重的呼吸声混合着桂花酿浓烈的香味,夹杂着他嘴里的嘟囔。我走近,却惊讶地看见他微闭的眼睑下的泪光,长长而浓黑的睫毛也挂着点点泪珠。我百感交集,靠在他的怀中。 “织云,我爱你!”呢喃声再次想起。靠得这么近,我才听清楚,他在沉醉之时想的仍旧是我。我伸手触碰着他微皱的眉头,再一次习惯性的为他舒眉。 此次一去,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次一去,当你再次蹙眉时,谁再为你舒?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而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也逐渐减少。离别的迫在眉睫,在你我心中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26年的等待,我留给你的,只能是你在想我之时,喝一杯酒,为你解忧吧!只是,纵使你再怎么买醉,也有醒来的一刻。愁更愁,念更念,思念泛滥成灾,却终究得不到想要的温暖。 夜摩,对不起!我的愧疚随着眼泪一起宣泄。 无限遐思之时,我的手已经被人握住,凑近了他滚烫的脸颊旁和火热的唇瓣边。他汲取着我的热量,呼吸变为平缓。 “织云……”阎王呓语,沉睡于梦中。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接新年的到来。 可是,任别人再怎样兴高采烈,却敌不过我与阎王的黯然神伤。离别,就在眼前,我们谁也无法抓住谁。我们两人手握着手躺在洁白的床垫上,无语凝噎。 我仰头望着天顶,一片漆黑之中似乎有着点点顽皮眨眼的星光。前几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为了让我不再转入轮回,阎王已经快要逼近疯狂的边缘。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不管对谁都似乎憋了一肚子火,连骄阳有时候都不能幸免于难。 阎王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父王那儿,奏请玉帝,带着我一起到了天庭。 父王仍旧一脸和煦,只是眼眸中原本因有的光亮已经黯然失色,自责与难过胜过关爱和怜惜。母后见我,低头拭泪,许久都没有抬头。 “小云儿,快过来!”父王向我张开双臂,话语中透着沧桑。这一刻,我真觉得父王老了。 我奔上前,跑到他的怀中,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小云儿,是父王不好啊,没有保护好你……”父王一生叹息,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想到原来他牵着我的手漫步于云树之下,拨开云彩指给我看三界的美丽景色,将我高高擎起,无限宠爱于我,为我遮风挡雨。我轮回百世,历经千年,本是不得已的事情,他也将之揽在身上,深深自责。而我,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却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想过什么,原来还责怪过他,伤他的心,曾说过绝情的话。作为父亲,高高在上的玉帝倾其所有的关爱全都给予于我;作为儿女,我却从未报答过任何一丝一毫,不敬不孝。 “夜摩,你们此时奏请前来,所谓何事?”父王抚摸着我的头,声音低沉。 “启奏玉帝,我们此次前来……”他的眼睛瞟向了我,见我在紧张地望着他轻轻摇头,最终低头,接着说道:“是向玉帝道别。” 他没有抬头望着我,头埋得很低。即使如此,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眼底的那抹绝望。我的摇头,将他最终寄托的希望全部熄灭了。我知道他懂我。父王给我的爱,我无以为报;我对父王深深的愧疚,只能做到不再给他添上任何的麻烦,让他烦心了。 “夜摩,你也随织云叫我父王吧!”父王抬头,和煦的微笑,像是亿万朵花蕊齐吐芬芳,但却独独少了花中之王牡丹,眼中的寂寥想藏也藏不住。 “玉帝!”阎王一惊,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王,确定他不是在说笑,头再次垂下,恭敬地喊道:“父王!” “老夫知道你们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父王叹气,母后听了也蹙额担忧,“可是我也无能为力!”父王说到此,站起身来,仰头望着流光溢彩的灵霄殿天顶,伤感地说:“我虽然掌管三界,是众人之上的帝王,可是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仙人。当年不能为妹妹求得更多,如今连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好好保护,让她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父王……”我和阎王同时出声,他的双眼中全是难过。我走到父王身边,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身边,“父王,你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织云应该经历的历练,织云无悔无怨。我和夜摩的时间还有很长,我们会幸福的。” 父王牵着我的走到阎王身边,低声对阎王说:“此时对于织云而言,轮回是最好的事。”阎王听了,沉思一会儿,点头赞同。 我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父王将我的手郑重的放在阎王的手心中,说:“夜摩,你要原谅我当年那样对你……” 阎王紧紧握着我的手,朗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父王不必耿耿于怀。”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听到他久违的释然的声音。 父王点点头,“如今,我把小云儿交给你。多年之后,她得以回来,我再为你们俩人举行婚礼,公告三界。到时候,我欢迎你常到天庭来做客。”父王的话,应该是我们这么多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他亲口的允诺,包括同意阎王自由出入天庭,是我离别之时最好的礼物。 “谢谢父王。”我盈盈落泪,泪湿衣襟。 “织云,织云殿永远为你留着,旁边的宫殿我会叫人打理,作为骄阳的寝宫。你取个名字吧!”一直沉默不语的母后说道。她的眼中流露出的全是不舍。 “等骄阳长大了,要他自己取名吧!”我扑进母后的怀中,霸占着她毫不保留赐予我的温暖。 想起答应过骄阳的事情,我忙对父王说:“父王,骄阳还小,我不想勉强他任何一件事情。如果他不想来天庭,定请父王不要难为他。” 父王听了,点点头,说:“我原是怕夜摩会触景生情,更何况,我们老两口也希望多看看他,怕夜摩到时候不带他过来。” 我和阎王两两相觑,讪讪地不知该说什么。父王多年以来让儿女承欢膝下,尽享天伦的愿望到何时才能够实现呢? 离别的愁绪仍在心间,挥散不去。想着那时与父王和母后分别之时他们的眼神,心就觉得痛得窒息。 “织云,我不想你进入轮回。”阎王伸长手臂,腾出舒服的一块地方让我躺下,修长的食指划过我脸颊的轮廓,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我也不想,只是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我闭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泣,却仍然可以感觉到睫毛的颤动。 “这一次,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再喝孟婆汤。”阎王的手指停留在我的唇边,轻声问道。 “夜摩,我说过,你让我干干净净做个凡人吧!如果我带着对你的爱在人间那么多年,想你也会想得疯掉。” “你骗人!”他大声说道,惊醒了一直闭眼不敢看他的我。他的脸和我靠得很近,呼吸声清晰可闻。微微皱起的眉头,满是心疼的眼眸,其中却看不到任何一丝责备。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出上了他的眉,顽固地一次又一次的舒展,直到他额头变为平坦,剑眉自然伸展。 他握着我的手,痛心地说:“我才知道,你每次喝下那粘稠的孟婆汤只是为了不让我每月承受锥心之痛。可是,我情愿承受那样的痛苦,也不想失去这样的你。” “你如何知道的?”我大惊,我心底最大的唯一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还是让他知道了。这是当年白辉得知我为了阎王甘愿堕入轮回,嫉妒至极之时混合了魔王的血下的血咒——月圆之夜,阎王必受锥心之痛,直至月圆消失。而这诅咒,除非以魔王的血作为引子,否则无法消失。他在寒水潭中轻描淡写的对我说出这个诅咒,当时狰狞的笑脸,我还记忆犹新。此事只有我和白辉知道,阎王如何得知? “你不要管我如何得知,你只要答应我不再喝下孟婆汤。”阎王定定地望着我,非等到我的同意不可。 “夜摩,不要这样。其实是我不想带着这些记忆投胎转世为人。我这次要在人间生活26年,我就要带着对你的爱独自生活这么多年,我不想自己那样痛苦。”我认真地说,不容许他质疑我的想法。 “可是,我不想失去现在的你。每一世,你都有所不同,唯有这一世才最像我爱的织云。我可以答应你常去看你,但是我不允许这样的你离开我。”他坚定地说,眼中满是触手可及的伤痛。 “你如何常去看我?你事情那么多,而且神仙是不能够在凡人面前现身的。”我触摸着他的脸,他却拿起我的手,贴入他的脸颊边。 “这样的事情我又不是没做过?”他眉毛一扬,对于神仙的那些规定表示出不屑。 “你做过?”我好奇,突然一下恍然大悟,“原来我那么多年看到的人,都是你!” 我梦中的男子,我当年心中心心念念想要与他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的人,竟然是我一直喜欢的阎王。那么多年以来的深夜,在我开心时,他会陪着我开心;在我沮丧时,他会鼓励我勇敢……我没有想到,他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气得捶他的胸膛,向着当时我还苦恼对不起梦中的那个他。 “你又没有问过我。”他一脸无辜,将我抱紧。 我推开他,转身背对着,故意不去理他。 “织云,不管我吃多少苦我都愿意承受,但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你。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喝孟婆汤。” 绕来绕去,我们又绕回了这个问题。他的话确实有他的道理,有他的担心。如果我喝下孟婆之汤,连我自己也无法确保下一次来到这地府之时时如今的我。“夜摩……” “答应我,织云。”阎王伸出双手,将我搂入他的怀中。他似乎害怕听见不想听到的答案,只是紧紧地搂着我,双眼微闭,呼吸急促。 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我心痛得难以自抑。很多人比喻爱情像水晶,纯净透明。其实,我觉得,更多的时候,爱情就是玻璃,轻轻一击,就能够让对方的心破碎。 如果我一旦喝下孟婆之汤,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就算我以后恢复记忆,仍然会有所改变。我和阎王之间的感情,坚如磐石,却又如同玻璃一般,害怕痛心破碎。 但是,我却不想看到他痛苦,不想在没有我陪伴的情况下,一个人痛苦。我情愿分担他的痛苦,也不愿他一个人舔舐自己的伤口等待我的到来。 我仰头吻上了他唇,让这一世最后一次爱留给他最迤逦缠绵的销魂。 50 伤怀 大年初二,睁眼的那一刻,殿外传来了“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的打更声。五更天,凌晨三点已到。 侧身一看,阎王睁着眼静静地看着我。他早已醒来,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印在他黑亮的眼瞳之中却是那样凄然。“怎么不叫醒我呢?” “我喜欢看着你沉睡的样子。我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他低沉的答道,失落溢于言表,伸手触摸着我的发梢,眼中布满血丝。 “你一直没睡吗?” 他点点头,吻着我的额头,拉我入怀中,“我怕记不住你的样子。” 闷声听着他的心跳声,我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胸膛。亲爱的夜摩,此次一别,何时再聚?你的怀抱那样的温柔,我舍不得离开,怎么办?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又年年知为谁生? 挣脱他的怀抱,突然觉得异常寒冷。两个人,不在一起汲取温暖,定会寒冷彻骨吧。 “夜摩,施法让我离开仙身吧!”我抬头微笑,眼泪在眼眶中旋转。 “织云……”阎王紧紧地抱住我,紧到让我不能呼吸。 “夜摩,时候不早了。”我狠心的提醒,怕自己最终都不愿迈出脚步,踏上奈何桥。 阎王闻言,放开了我。我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着这百年以来,从我们相识到相爱的时光,嘴角漾起微笑。 火焰从我的脚底,漫过全身。此时的我,仿佛身在火山口,眼看着岩浆汹涌喷出,移不动脚步,任由着熊熊火焰燃烧着我,炙烤着我。我的身体在灼热燃放,血液沸腾,心里只有着万分疼痛。 可是,我不能表现出半分,我只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保持着微笑。我想留给阎王的,是最美丽的时刻。我想他每次看到我的身躯时,也能够微笑。 半个时辰的煎熬,让我终于结束了这痛苦的历程。我起身坐起,已经轻飘飘的只剩魂魄。微笑的我,仍旧平躺在床上,面若桃花,幸福微笑。 “没事吧?”阎王扶住虚弱的我,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努力支起身子站直。“夜摩,我们走吧!” 我转入轮回不能超过寅时,即早晨5点,不然又会给阎王带来不便。 奈何桥边奈何人。 大家都在奈何桥边等着我。黑无常依旧冷峻肃容,眼中却流露出惋惜之情。新来的白无常虽与我不是很熟,也来为我送行,对我充满了同情。想必我这转入轮回之事,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不过也不奇怪,只要是地府之神鬼,都知道他们有个怪异的王后,待不了多久就要转入轮回。而阎王,只能等待下一次的重逢。 王伯瞧见我来了,取下蓑帽,弯腰朝我行了个大礼,我瞧见慌忙躲避,扶起他,道:“王伯,万万使不得。您可是长辈。” “王后,老朽恭送你。这次你过了奈何桥,我们也要多年以后才能相见。”王伯的话中透着伤感,“到时候,还不知道老朽有没有机会为王后划桨渡河。” 我听阎王说过蓬莱仙岛的尊者已经向王伯发出邀请。大雷音寺为得道的佛者居住,蓬莱仙岛则居住着颐享天年的神仙。当神仙在职达到一定年限,一旦蓬莱仙岛的尊者发出邀请,便可卸任,居住于仙岛之上,安度晚年,同人间的退休一样。但蓬莱仙岛只能是尊者发出邀请才能前往,连父王没接到请柬都不能前去。 “没关系的,到时候我去找你玩。”我微微一笑,对王伯说。王伯听了,诧异地看着我,忽而一笑,说:“王后还是性情中人啊!那我就在仙岛等待王后的到来。” 我走进黑白无常,扬眉笑道:“黑翼哥哥,可要好好疼爱姐姐,不然织云一定不饶你哦!”黑无常听了,点点头,神色暗淡,不多言语。 “王后,祝你一路顺风。”白桦——这新上任的白无常有点不安却万份真诚地对我说道。看着他白皙的脸庞,我又想起了白光哥哥。此时的他,会在哪里呢? 我将伤感收起,对他说:“白无常不必拘束,你就像原来的白光哥哥一样,直接称呼我为织云吧!” 他听了,脸一红,局促不安,慌忙摇头。“使不得的,王后。” 我微微一笑,戏谑道:“我这以后还要麻烦你和黑翼哥哥接我回来呢!如今先和你处好关系,你以后好罩着我啊!” 我的话使得他抿嘴而笑,但萦绕在他眼中淡淡的伤感却藏不起来。我忽然有点感动。我与白桦并没有多少交情,见面也只是点头问好。现在,我的离去,他随着我的朋友们一样伤感,看来他是把我当朋友的。 踏上奈何桥,一步三回头。 大伙都站在桥边看我离开。每走一步,离他们越远,伤心更甚。阎王轻搂着我,脚步也显得万分沉重,许久才迈出一步。 走在奈何桥上,我想起了第一次轮回走过奈何桥时的情景。那时侯,人家称这桥为“忘川桥”。因为这是忘川河的源头。但更多原因,是因为过了这桥,人们便将喝下掺了忘川河水的孟婆之汤,忘却前世,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而我在当时,踏上“忘川桥”,看着阎王一脸的凄苦,不觉难过,却也无可奈何,说道:“无可奈何将离别,满愁离绪奈何天。”阎王听了,万分伤感,于是将这桥改名为“奈何桥”。 孟婆已经坐在桌边,见我而来并不抬头。小彩跪拜在地,肩膀抖动得厉害。我扶起小彩,擦去她的泪水,却无言以对。 云娘走过来,轻声问道:“姑娘,要不要带骄阳过来?” 我点点头,眼泪宣泄而出。骄阳,我的孩子,我最珍爱的宝贝。在妈妈离去之前,再看看你吧!妈妈很自私,明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但却忍不住不看你。 “妈妈。”骄阳飞奔而来,眼看就要冲到我怀里,阎王忙拉住他,止住了他的脚步。他疑惑地看着我,很快发现了异样,“妈妈,你的身子怎么这样?” “骄阳,”我搂着他,努力微笑着,“妈妈要去历练了。你说过要和爸爸等妈妈回来,那可一定要听爸爸的话,不要让爸爸生气哦!” “我会的,妈妈放心。”骄阳脆声答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 “好!我会听话,快快长大。”我挥手要云娘带走骄阳,掩面而泣。阎王搂着我,不住地叹气。 “时辰已到,织云,去吧!”孟婆低声说道,宣布这最残忍的时刻的到来。 我走过奈何桥,看着前方的六道轮回。我走到金桥边,低声问道:“婆婆,白光哥哥就是进入这道轮回吧。”金桥是六道轮回中的第一道,给在世时修炼过仙法、道法、佛法,积有大量功德的人通过,以升仙或成道。白光哥哥前世是神仙,来世也会成为神仙,应该是走的这道。 我望着孟婆,她点点头。我的心在听到这样的答案之时,却痛得像震碎的花瓣。虽然金桥是六道轮回中最尊贵最显赫的一道,但是进这一道,必须要喝孟婆之汤,不然必定受到刀山火海的折磨。他选择不喝孟婆汤,所承受的痛苦必是万分。 “织云,你这一世还是过玉桥。”孟婆淡然说道,说完便不再看我。 我点点头,回身走到孟婆旁边,对孟婆说:“烦请婆婆赐予织云孟婆汤。” “织云,你为何……”阎王惊声问道,不敢置信。 “夜摩,原谅我,我不想你在这20多年中受到那样的折磨。”我望着他,痛苦却坚定。 “夜摩,算了,随她去吧!”孟婆制止了正欲说话的阎王,慈爱而怜惜地看着我,递给我一碗孟婆汤。 奈何桥上奈何人,奈何今生人已分。 孟婆之水已沸腾,举杯之时泪涔涔。 奈何桥上断肠魂,泪水涟涟肚里吞。 爱在心中将永存,却不带入下一轮。 这诗句带着我千万的浓情和悲伤,飘于这空气中,这地府中。 我将孟婆汤放置一旁,双膝跪拜在地,两手平放在地上,头垂叩于两掌中间,向孟婆行了个大礼。“婆婆,织云此去,遥望漫长,还请婆婆照顾好骄阳。他日织云回来,定叩谢您的大恩。” 孟婆扶起我,擦去我腮边的泪水,笑道:“织云见外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安心去,安心回。”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愧疚地说道:“婆婆,对不起!我是个不称职的媳妇。” 孟婆摇摇头,微笑着,“是非与得失,自有人判断,你毋须如此菲薄。” 我回头望着站在我身后的阎王,又一阵感伤,“婆婆,夜摩他也拜托你了。” 孟婆拍着我的手,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桌边,低头搅动着那黑乎乎的孟婆汤,不再多言,甚至于不再多看我一眼。 我回转身子,静静而又近乎贪婪的看着阎王。他那飞扬的剑眉,他的黑若漆星的眼睛,还有挺直而好看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我都想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最终,留在我心灵深处的,是他颀长的身躯矗立在奈何桥边,一脸哀伤。 我们是糖,甜到哀伤。 我走上前,踮起脚尖,吻上他薄而冰冷的唇瓣。四片唇瓣迸射的火花,顿时让刚刚还冰凉的世界变为灼热,温热的感觉流淌在我的心间。 奈何桥上奈何人,奈何桥下不了生。 我与阎王保持着一段距离,微笑的看着他,端起那粘稠的孟婆汤,毅然决然地仰头喝下。 孟婆之汤,忘情之水,往事如烟俱忘却。 夜摩,再见吧!26年之后再见! 我踏上通往六道轮回的道路,路边郁郁葱葱的新芽代表着新生。每天永远都有着新的生命的诞生。新,永远代表希望。 玉桥边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儿等着我。清纯的少女,带着青春的气息。她是我这一世和我一起转世投胎的魂魄。只是,为何她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世了呢?她的父母有多难过啊!看着她安静的站在那儿,我转身问阎王:“夜摩,她这一世可会长命?” 阎王点点头,悲伤的望着我,说:“她前世因救一小孩儿丧生,这一世踏上玉桥,定会富贵荣华。” 听到阎王这样说,我安心了。玉桥是六道轮回中的第三道桥,给在世积聚了功德的人经过,转世为有权贵之人,享富贵荣华。 “织云,你……一路走好……”阎王的话中含带着无穷无尽的悲伤。猛然间,我想起地藏菩萨曾说过的话:“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爱别离,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最终化作一行清泪,悲伤无尽。 爱到天荒地老,需要多勇敢。 爱到长相厮守,需要多幸运。 如果真能那样,有又多幸福啊! 在这世间上,不了的永远是爱情。而我们的爱,海枯石烂之时也必定依旧。 “爱别离,伤离别,终是苦,皆成空。不如放下,不如放下。”早已遁入空门,皈依我佛的西海龙王二王子摩宇原来曾对我说过,告诫我妄不可轻易动心。 但是无爱,却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啊!自从我遇到阎王,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嘉措仙人在世为人之时,宁愿做芸芸众生的一个凡人,也不愿当万人敬仰的转世活佛。升入天庭之后,他也宁可只当仙人,面对佛祖的盛情邀请也枉然置之。 爱,无怨,无悔! 因为,一世中,永不停歇的是爱! 51 峰回 一步三回头,也终究是要走的。 我站在玉桥边,牵着少女的手,准备纵身跳入这仙雾缭绕的未知世界。未来的世界,似乎都充满了好奇,还有害怕。 每一次转入轮回,我都会害怕,害怕自己回不去,找不到阎王。知道自己给他带来了许多的痛苦,每年的锥心之痛不能陪在他身边,我的心里,凄苦万分。 大慈大悲的观自在菩萨,就让我轮回世人间的每年立夏之日,承受刺骨之痛吧!不能在阎王身边与他共同分担,就让我在人世间也承受如他一般的痛苦,想着他,念着他,永世不忘! 闭眼,我走上玉桥,不顾这桥只有半截的危险,垂直坠入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忽略在那断桥边呼喊着我名字的撕心裂肺,忽略我心碎如花落的感受,既然选择,不再回头。 凉风习习,吹飞了我的衣摆,吹乱着我的长发。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阎王的影像,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我带着微笑离开这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中,以浑然不知的第一声啼哭开始我的新生。只是,这一世,我还叫织云吗?记得每一世,我的爸爸妈妈都说我出生那天,阳光明媚,云卷风舒,天边的云彩变化多端,可爱至极。今天,天上接替我工作的小仙女会不会也依然如此呢? “织云……织云……” 我疑惑了。周围没有哭声,没有欣喜声。我一出生就取好了名字吗?人类现在可以照b超来鉴定性别,早早取名了吗? 努力睁开眼,周围刺眼的光芒刺激着我的眼球,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微眯着眼,瞧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美丽,周围云蒸霞蔚,点点绿意探出头来,预示着朝气与希望。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黑亮的眼眸竟是那样的熟悉。我一惊,难道我这次轮回,前生的记忆没有被抹去吗? 慌忙睁眼,看到的真是那双熟悉的眼睛,还有那张魂牵梦绕的留在我记忆深处的熟悉的脸庞——夜摩,又真实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这才明白,我还在地府,还在奈何桥处。 “我为何……”我不解,躺在阎王的怀中,寻找要与我一起转世的那个女孩,却见一名女子跪在我面前,头埋得低低的,长长的秀发挡住了她的容颜。 “是她把你拉扯上来的。”阎王轻声说道。 “回王后的话,是妾身把您从轮回中拉回。”那名女子仍旧低着头,声音似曾熟悉。 “为何?”我身体虚弱得很。我现在只是一缕灵魂,加上从玉桥边逆行而回,定折损了许多真气。 “王后,妾身不想看到王后这般痛苦。”她缓缓抬头,却让我万分惊讶。 “你……”我伸手指向她,忙问:“你为何还在此处?为何不去轮回?”她正是我在鼠哭山遇到的想要重新投胎为人的那名少妇。 阎王应该也认出了她,喝斥道:“大胆游魂,王后给了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为何还在此处执迷不悟,任意妄为!” “请王、王后息怒。”少妇缓缓道来,并没有因为阎王的震怒而惊慌失措,“妾身百年之前曾有幸遇到王后,得以让我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命运。如今,王后更是不惜让阎王为难,再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感激不尽。”说道这里,少妇语带哽咽。 “这百年来,我看尽了三界的繁华苍凉。在妖魔之中混荡过多年,更是明白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是何等的珍贵。王后能够让妾身选择自己的命运,为何不能抓住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他的话犹如千堆石投入大海,正经了在场的所有人。凉凉的抽气声声声传入我的耳中。在三界,她也真算是一个真性情、敢说敢为的一分子了。 只是她不明白,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最惬意最想得到的生活,但是必须是在身边的人都幸福的前提下。我虽想,但是力不从心。 “你不会明白的。”我朝向她微微一笑,“如今,我能够为你做的,是再给你一次机会。过了这次机会,你就真的只能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了。” “妾身在玉桥边等待王后一年多,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平静的叙述,眼眸中一片笃定。“妾身感激王后,就算自己遭受最重最恶的惩罚,妾身也希望王后能够幸福。” 我和阎王相视一望,都震惊于她的执念。 “在妖界,人们谈论最多的仙人就是王后。不是因为王后是阎王的妻子,众人之上受人尊敬,而是因为您和阎王的爱情。他们中,有说王后傻的,也有理解王后的。”她停顿了一下,望着我,接着说道:“妾身有幸见过王后,见过王对王后的宠爱,见过王后对王的眷念,妾身认为王后是幸福的。妾身希望王后能够继续幸福下去,永远幸福下去。” “你不必多说了。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这件事情,还是让我自己选择吧。” “王后,妾身愿意代替王后转世轮回,就算轮回之中艰难险阻,也决不放弃。”她匍匐在地,真切的恳求道。 “你这又是何苦!”我叹息,靠在阎王身上,却觉比刚才要虚弱更多。“你去追求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吧!” “王后,妾身真心希望您能够幸福。真的!”她抬头,眼中竟泛着泪光。 “这是我所要受的劫难,你想要帮我也只是徒劳。” “万事由心生,一切皆有可能!” 我望着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算每次转世都过着凄苦的生活,你也愿意?”慈悲的声音响起,周遭顿时一片安静。 “观自在菩萨!”我抬眼,循着声音望去,人世间敬仰的观世音菩萨,那个有着三界最慈悲的仁心的菩萨,总是一脸圣洁的微笑,像是花开得灿烂娇艳的菩萨,真的在我眼前。 观自在菩萨端坐在莲花台上,周身佛光普照,数百道五彩斑斓的光芒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洁白的莲花底身,更显他清俊飘逸的身形,朴素大方。我挣扎着从阎王怀中起身,恭敬而规矩的拜见了他。 “织云不必多礼!”菩萨飘忽而清雅的声音再次响起,转目望着毕恭毕敬跪拜在地的少妇,说道:“就算你每次转世都过凄苦的生活,你愿意吗?” “愿意!” “就算不能够再转世,只能做游荡于三界的灵魂,你愿意吗?” “愿意!” “就算——”菩萨的声音高扬起来,笑容却依旧不变,“让你生生世世从竹桥经过,轮回百世,你愿意吗?” 少妇震惊地抬头,数秒过后,坚定地点点头,吐字清楚:“我愿意!” “菩萨,万万不可!”我惊呼,跪拜在地,“请菩萨大发慈悲,不与她计较。这劫难是织云所必受的历练。织云愿受,无怨无悔。” 或许她执意想向我报恩,才答得如此轻快。她也许不知道,这竹桥是六道轮回中最末也是最低等最恶劣的轮回之道。给伤天害理、恶贯满盈的人经过,分作四种形式投身:一为胎,如牛、狗、猪等;二为卵,如蛇、鸡等;三为虱,即鱼、蟹、虾等;四为化,如蚊、乌蝇、蚂蚁等。而且经历的时间最长,其中投身为胎者,死后很快可以轮回为人;投身为卵者,需经历数次才能成人;投身为虱者,要经过多次轮回始能做人。不过,还是投身为化者最惨,因为本身要化身百万只蚊,再分成三魂七魄,待它们全部死光,经历多番轮回,才能正式转世做人。 “王后,妾身知道竹桥所代表的轮回之道,妾身甘愿为您如此,无怨无悔。”她倔强而坚强地望着我,说道。她抬头,虔诚却又坚定地对菩萨说道:“如果菩萨真能让王后解除轮回之苦,就算刀山火海,就算万劫不复,妾身也在所不辞。” “菩萨!万万不可!”我直起身子,喊道。观自在菩萨在天界以不按章理出牌而闻名,我生怕他等下就同意了那名少妇的想法,而让无辜的人为我牺牲。 “织云想不想听一个故事?”菩萨微笑,底座上含苞待放的莲花也随之盛开,洁白而灿烂。 “当你还小的时候,你和你的父王正在云树下谈笑。你看到凤凰山有一颗饱受风雨胁迫的野蔷薇对着天界祈祷,能够做一个普通的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自己而生活。” 记忆之门被开启,记忆深处,似乎有那样的一个景象:父王牵着我的手,拉我坐在云树下,看着广袤的大地,说着有趣的故事。 “昨日因缘,今日因果。”菩萨微笑着接着说道,声音平缓,指着跪拜在地的少妇,“那日的野蔷薇就是她。” “是的,王后。当日的野蔷薇正是妾身。”少妇抬头,轻声说道。 “那又如何?我们也只一面之缘。”我诧异,这又有何因果之说。 “你已经忘记,但是她却不会忘记。”菩萨说道,望着少妇,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圣洁的光辉照亮了少妇的脸庞,少妇面露淡淡的微笑,幸福地回忆着:“那日,正当我在祈祷之时,天上飘来一片弹粉色的花瓣,并赐予我力量。几日之后,黑白无常过来,将我带入地府,让我梦想成真,转世成为一名凡人。” 我恍然大悟,阎王也了然,笑着望着我。 “当日她曾许诺如果得以知道是哪位神仙帮助,定要报答这份恩情。”菩萨走下莲花台,站在我们身边,慈眉善目,一脸祥和。 “那她又如何得知我正是她的恩人呢?” “天上的云花只有玉帝最疼爱的小仙女织云小姐才有。”少妇恭敬答道,“我在三界百年之时,曾与魔道中人相处过一段日子,他们告诉了我许多事情。那时候,我就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呃……蔷薇……”我一时叫不出她的名字,只得以她前世的形象代替,“这本是举手之劳,你不必为了它而放弃了自己的生活。” “王后,情缘易断,恩情难还。当年白素贞报恩甘愿舍弃千年修行,我为王后所作之事,算不了什么。” “你……”我还想规劝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菩萨笑着按住我的手,传给我阵阵力量,说:“织云,善恶总有报,因果从不虚。她既执意如此,你让她去,了却她一生的夙愿吧!” “可是菩萨……”竹桥不应该是她该受的轮回,它应该有属于她的人生。 “你放心,就凭她一番执念想要报恩,断不会走上竹桥。”世间一切,菩萨看的最为通透,“还剩下的75次轮回之中,她代你受之。石桥与木桥轮回,不是因为她前世的功过,而是因为你的业障。” “菩萨,不可!”我摇头,石桥还好,投身平民百姓,享小康之福。可是木桥,却是投身贫穷、病苦、孤寡的下等人。 “妾身谢过观音菩萨大恩。”蔷薇慌忙谢恩,喜极而泣。 “织云,随她去吧!与她与你都是一件好事。自古以来,恩情难还。多年以后,就算事过境迁,她仍旧是要还的,何苦让她等待呢?而且,你能保证以后她答谢你的恩情之时,会比现在要好得多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菩萨对着蔷薇挥舞杨枝,在她身上洒下甘露,说道:“‘布施行善积功德,因果丝毫终不爽。’你切记。万事由心生,一切皆有可能。” 蔷薇抬头,却见菩萨面带微笑,佛光照耀着她的脸,清秀沉静。她点点头,起身走到孟婆那儿,端起孟婆汤喝下,走上了孟婆制定给她的石桥。 “菩萨,织云她也喝下了孟婆汤。”阎王担心地说,抱起渐渐虚弱的我。 菩萨执枝微笑,向我身上撒下滴滴甘露,径直走到孟婆那里,端起一杯清茶,与孟婆聊起天来。 我顿觉神清气爽,惊喜地看着阎王。他也兴奋得紧紧地搂着我。 “你还得去一趟东海龙王那儿求得仙丹。”菩萨不望我们,啜饮一口茶水,说道。 阎王点点头,扶我站起,招手挥来黑无常,说道:“黑翼,麻烦你照顾好织云,我速去速回。” “菩萨为何不送佛送到西呢?既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还在乎一颗仙丹吗?”孟婆悠然自得,忽然开口。刚准备迈步的阎王停下脚步,等待菩萨的回答。 “孟娘还是这样不饶人啊!”菩萨笑道,“也罢,拿去吧!”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倒出一颗白色的丹药,像是白色巧克力。 “要不是看着小云儿长大,在我面前这么规矩,我还真舍不得呢!”他递给阎王,阎王作揖谢过,喂我服下,担心地看着我。 “夜摩不必担心,我这仙丹比东海龙王好上千百倍,不会出现那样痛苦的异常状况。” 阎王惊讶地看着观自在菩萨,语气略带愤怒:“菩萨小气得很啊!我原到紫竹林向您求药,您一口回绝,说世间只有东海龙王那里有,没想到是骗人的。” “夜摩,不得无理。”孟婆轻声呵斥,我也忙拉住他的手,制止他再说。 “得人恩果千年报。夜摩可不能这样谢过你的恩人。更何况,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织云回到真身之中,莫浪费了我的一颗宝贵的仙丹。” 菩萨的话提醒了阎王,他忙抱起我,飞速奔向织云殿,留下了菩萨和孟婆的笑声和轻言。 52 惊醒 一切感觉似乎都变得美好起来。我不用轮回,安心做着阎王心爱的妻子,还有着可爱的骄阳陪伴在身旁。而且,最振奋人心的是父王下旨二月初一阎王的生日的时候,为我们举行婚礼,那样的话,我就真正嫁与阎王,有着父王母后的祝福,安心的与他在一起了。 可这一切又似乎来得太虚幻,像是易碎的梦幻一般,还没等我好好回味,我的美梦也走到了尽头。 我就这样躺在洁白的由我自己亲手做成的白云床垫上,不顾殿外阎王的呼喊,痛苦地闭上眼睛,却心又不甘自己这样沉沦。眼睛忽睁忽闭,心里的煎熬没人能够体会。 对待所有事情的记忆,在昨天戛然而止,又像是突然开始。 ********* 这几天,我们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等待着二月初一的到来。我们一家三口齐乐融融,真正过着神仙眷侣的幸福生活。 晚间,我带着骄阳和阎王坐在奈何桥边,谈天说地,看着小彩忙碌着,惬意无比。小彩跟着孟婆一起参佛,竟舍弃仙家红尘。真正做了一名佛者。看着现在的她有着所有佛者一般祥和高雅的微笑,我尊重她的选择。 “孟婆奶奶,你说玉帝爷爷小时候真的很调皮吗?”骄阳眨着黑亮的眼睛,认真地问着孟婆。不是因为骄阳和孟婆呆在一起时间比较长,我还没有像最近这样了解孟婆。 孟婆的脾气比较怪癖。虽然她是我的婆婆,但是我也不了解她。她不喜欢多说话,也不喜欢会客。在骄阳出生之前,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星期,每次都是请安问好之类,再无其它。我一直认为,她的佛友应该就只有观自在菩萨一人,因为时常看到或听说他到紫竹林与观自在菩萨参禅悟道。直到这几次因为骄阳的缘故,和孟婆一起聊天,我才知道她和父王自小就是好朋友,与二郎神君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亲姑姑更是关系非浅。后来,她遇到夜摩的父亲,我从未看见过的公公,也就是前一任阎王,便到了地府,做了世人敬仰的孟婆。 “是的,和小骄阳一样。”孟婆笑意盈盈,额前的皱纹因为微笑略比刚才要深了几分。她捏着骄阳的鼻子,接着说道:“你知道你的玉帝爷爷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妈妈吗?就是因为她也像你的玉帝爷爷。” 骄阳似懂非懂,我却赧然,我这母亲的形象,在骄阳面前再怎样树立都高大不起来了。但是,听了孟婆的话,我有所顿悟,对父王有了更深的了解。父王同我一样,或者说,我同父王一样,都是性情中人,都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个普通的仙人。我们血管中流着相同的血液,但是因为他自幼被定为玉帝,居于庙堂之高,有着许多不能够随心所欲的时候。或许,他在看我的时候,也许能找到他年轻时候的影子吧! “妈妈小时候也调皮吗?”骄阳仰头望着我,我更是觉得无地自容。阎王听了骄阳的问话,抿嘴嗤嗤地笑着,最终没忍住,变为哈哈大笑。 “王,黑翼有重要事情禀报。”奈何桥边,黑无常单膝跪地,凛然肃容。看着他,我的心里划过一丝疼痛,别过头,不敢去看他。每次我看到黑无常,我都会从心里涌出愧疚,久久不能平复。阎王深知我的痛苦,加上黑翼哥哥与织虹姐姐本久聚少离过,已经在寻找合适者来接替他的工作。 如果那样,地府里的黑白无常,真的不再是我认识并陪伴我那么多年的两个了。 “说!”阎王简单明了的下达了命令,却见黑无常面带难色,迟迟不肯开口。我疑惑,回头却看到他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在望着我。我慌忙撇过头去,却忍不住转头。 阎王蹙额,起身扶起黑无常,说道:“我们去森罗殿。” 我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黑无常不到事情万难到难以解决的时候,是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的。可刚才,我明明看到他看我的时候有着担心。是什么事情,又会牵扯到我,而且是在我大喜的日子快要来临的时候呢? “黑翼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呢?说不定小织云想要知道呢?”邪媚的声音顿时在空中响起,低沉缓慢。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似曾相识,像在几百年前,记忆中曾出现过这个声音。我身子不觉一震,轻微的颤抖起来。 阎王警觉地奔到我的身边,挡在我的前面,怒斥道:“魔君这样耍小伎俩,未免有损形象。再说织云与你无缘无仇,你不应该如此出现在这里。如果要算前债,应该到战池一决高下。” 阎王的话让我更加害怕。魔君,那个曾经血溅天庭,残害我无数仙友的魔鬼,真的出现在这里了吗?我靠在阎王怀里,瑟瑟发抖。回头看着骄阳,他已不见了踪影。我更加手足无措,紧张地望着阎王,却不敢出声。因为我躲避在阎王的怀中,黑无常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让我的心里有了一层防护屏障。 阎王拍着我的手臂,宽慰着我,轻声地告诉我骄阳已经让孟婆带走。我这才安心下来。 可是,我不敢让魔君看到我。他是我的仇人,可是我却万分害怕他。他间接的害得疼爱我的哥哥们被困天山,至今没能让父王和母后展颜欢笑。而且,多年前因他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在他出现时总会让我的心里赫然流血。我想要忘记那段屈辱的历史,却发现只有有他出现,一切都是徒劳。 一笔勾消,这样的好事情,我却根本做不到。我作为索取者,有这样的想法,本已经是最窝囊的。可是,奈何他非要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加上那“始于魔,终于魔”的宿命,终是我不能忘却的桎梏。 “小织云,你躲起来我也找得到你。”一声戏谑,带着几分慵懒的笑声,一个身影飘在我的面前,凌驾于黑无常之上。 我吓得不断后退,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酷似摩昂的脸,除了那双眼睛是青色之外,和摩昂没有什么区别。 “你为何……”我惊讶得张口说话,却说不出来。头剧烈的疼痛,往事如放电影般一幕幕出现在我的面前。 “真忘记了吗?”西海龙王敖闰要骄阳带话给我,又在我脑海中盘旋。原来,是我真的忘记了,忘记了要去救摩昂,忘记了摩昂还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受着魔君煎熬。 “摩昂……”我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弥散着邪媚的味道,想着当面摩昂正气凛然的追杀魔道坏人,可如今,却让我难过得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如果摩昂知道自己此时这般模样,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可惜我不是摩昂。”魔王坏笑,阴柔的声线回荡在地府的上空。 我垂目,痛苦的咬着嘴唇,心仿似千万只小虫在爬在咬般难受。我知道他不是摩昂,我知道!当我在魔君的府邸第一次见到魔君之时,我就已经知道,摩昂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被这可恶的魔君占有。我只是,还存在着一丝幻想,幻想摩昂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在我的身边,而非站在仙人的对立面。 “魔君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阎王拥着我退后几步,黑无常也立刻站在了我们的前面,白无常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 “哈哈!”魔君大笑,浮在半空中,手指轻轻滑动,挑眉,展露出妖媚的微笑,说道:“非也!非也!如若我咄咄逼人,我可就不是一人前来,你这破落不堪的地府,早就会被我夷为平地。” 阎王抓住我的手臂的手更紧,笑道:“如果魔君对上次之战耿耿于怀,我们可以到战池一决胜负。” “非也!非也!我今日前来可不是来下战书的。只是单纯的来会会故友,看看我的恩人小织云。”魔君站立于地面之上,灰色的衣袍在他站立之时顿时飘动,妖娆的舞蹈。 我惊诧不已,却也恼怒。对于魔王的重生,也许真的是因我而为,但是我也并不像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却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理所应当。我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竟是那样熟悉。记忆中,摩昂就是那样,总是对我微笑着,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作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是那样望着我,像耀辉哥哥看着我一样,宠溺着我,疼爱着我。 我知道,这一刻,是摩昂,不是魔君。他眼中的感情是不会骗人的,我知道。 我眼中涌出泪水,却努力回给了他一个微笑,淡淡的笑容也许很牵强。 我明显感觉到对面的摩昂已经收到了我的回应,再一次微笑,点点头,闭上了眼。几秒之后,出现在我明面前的仍旧是魔君。清冷的青色眼眸,找不到摩昂昔日的痕迹。 “今日,我的事情已经完成。夜摩你小子就等着受死吧!”魔君再次飘起,留下话,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我,却还在苏醒…… 对于这混沌不堪的世界,我选择的真的是遗忘吗? 忘却,于我而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夜摩,我最爱的人,我的夫君,你也真的是这样觉得,我应该在你的庇佑下生活,只存在于有你我的世界中,才能找到幸福? 而摩昂,你回来就是为了来看看我的吗? 白光哥哥,你当时甘愿违背承诺,逆天而行救下我,就是想让我开心的生活。可是,我这样真的开心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想看到我幸福,我却还是如此痛苦? “可是,你痛苦了,他们也会跟着痛苦。你为何不选择快乐呢?”清冽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像是在呢喃细语,倾诉着他心中所想。 “谁!?”我慌忙坐起,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我蓦然觉得害怕。照理说,地府一直以来都是安全的,我的织云殿被阎王布置的结界也从未让无关的敌人闯入进来过。而且,现在阎王还在殿外,央求着我开门,从没有离开过。如果有人来了,警觉的他肯定会发现。 “织云小姐不必惊慌,我只是一件灵物,受命保护着你。”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左顾右盼,却还是一无所获。 “小姐不用费力寻找。小物只知道很多人都想看到你的笑容,想看到你开心。不管谁做过什么,选择怎样的方式,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真心的微笑。”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说过,就算离开,也说过想要看到我的笑容。 我的哥哥,不是亲哥哥却甚亲哥哥的白光,带着三哥哥对我的关爱,并将自己最真挚的感情赠予于我,就只是希望看到我的笑容。 是啊!为何不选择快乐呢? 是我自己太苛求了。阎王让我忘却,也只是希望看到我快乐,看到我的笑容。 是我自己太苛求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起身走到织云殿门口,开门却见阎王一脸憔悴,黑亮的眼睛中没有了耀眼而明亮的光芒。只几个时辰的光景,他就这般折磨自己。我在他心中,占据着何等的分量啊!我不免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悔和自责。 “织云,原谅我!”阎王抱着我,身体不留一丝缝隙,紧到我都快忘了要呼吸。 “夜摩,对不起!”我靠在他的肩膀,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却灼热无比。“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我还是那样任性。” “织云……”阎王温柔地吻去我的泪水,再次紧拥着我。“我爱你,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你。我会永远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眼帘一阖,泪水宣泄而出。 53 托梦 我发现《心经》真的能够帮助人平复心境。我念《心经》之时,心无旁骛,感觉超然。 王菲曾经唱过粤语版的,齐豫有首国语版的,曲调也不同,但是两首感觉都不错。大家有空可以听听。当日,魔君撂下话就飘忽离去,来无影去无踪。阎王没把它放在心上,我却整天心神不宁,害怕等到哪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魔君突然来袭。我并不担心阎王在武艺上会输给魔君。当年一战,阎王与魔君势均力敌;这几百年来,阎王对于自己的武艺从未松懈过,今日如若一战,相信阎王也是游刃有余。只是,我害怕在那个时候,我和骄阳会成为阎王的负累。因为我一直懒惰,不愿学习仙术和武艺,整天耍的都是三角猫的功夫;而骄阳还是一个小孩子,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果到时候,阎王因为顾及我们而分心,顾此失彼而受到伤害,那该如何是好? 而且,我心中,也担心摩昂——就算现在,很多人都把它当成了魔君,当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可是,他依然是摩昂。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仙人为了维护所谓的仙界统治,而伤害摩昂。 阎王依然在忙碌着,有着数不清的公务等着他处理,还有我们的婚礼。他不让我插手这些事情,怕我太辛苦,累坏了刚刚恢复的身体。我整日带着骄阳,听着他咯咯的笑声,心中的母爱泛起的涟漪让我感慨。孩子,永远是父母心中的最爱。当日,父王赠予我夜明珠,赠予骄阳灵光石时,曾说过的那句话总让我感叹唏嘘——“是心头宝才送给心头宝。”我真的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别的哥哥姐姐都不在父母身前长大成人,只有我有着这样的运气和幸福。父王和母后将满腔疼爱都送给了我一个人,可是我只知道惹他们不高兴,让他们担心。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骄阳一手拉着我的手,另一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问道。 我拉住他的手,笑着说:“我在想怎样会让骄阳更高兴。” “妈妈让骄阳在你身边,骄阳就会很高兴。”骄阳小嘴一噘,说道。 “哦?”我好奇地瞅着他,问:“你怎么知道妈妈不会把你留在身边呢?” “爸爸和妈妈前几天说话的时候,我就站在外面听到了。你们想把我送到玉帝爷爷那里去。” 这是事实,我前几天和阎王还在为此事烦恼。魔君如果来袭击,肯定会先来对付阎王。我不能担保自己能够保护好骄阳,所以想把他送到耀辉哥哥那里。但是阎王却不肯。他认为我在杞人忧天,坚决要让骄阳呆在我们身边。 “骄阳不想去就不去。”我拍着他的手,让他安心。 “骄阳就想待在妈妈身边,哪儿也不去。”骄阳撒娇的蹭到我身上,说道。 “骄阳,这种想法可不好噢!总有一天你会长大,要离开妈妈独立生活。”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变成“妈妈boy”。 骄阳重重地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有自己的使命,我会努力的。”他仰起头,看着我,“可我现在就想多陪着妈妈。” “不想陪陪我吗?”阎王笑着走进来,摸着骄阳的头,问道。 “想呢!”骄阳立刻扑到阎王怀中,逗得两人都哈哈大笑。自从我成功得以解除劫难,阎王就由“严父”变为了“慈父”,而骄阳就真的是众人之上的小宝贝了。 “我想慢点长大,多陪着爸爸妈妈。”骄阳看着我们,认真地说。 “那里什么时候算是长大呢?”阎王对他这小大人的形象忍俊不禁。 “500年后我就会长大,到时候我有我的使命和责任。” 我又惊又喜。我从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这些,不想他有着太多的包袱,更不愿他做着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可是,照现在来看,他早早地明了了自己的责任,似乎对于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反对。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别人为你的安排?”阎王担忧地问道。 “爸爸,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骄阳似乎在这一下,长大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时光流逝,就这样从我们身边流淌过去。暂时忘却了有着那么多的烦恼,留下的只是无尽的爱与美好。幸福的时光流淌,甜蜜得像是在身上洒了糖一般。 可是,感觉幸福,终究要在平安和身边的人都绝的满足与快乐的时候。摩昂的远离,敖闰叔叔的不快乐,始终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我不敢碰倒他,怕他用那哀怨的眼睛望着我,总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心生愧疚。可是,他却主动派人来找我,要我去一趟西海龙宫。 阎王十分担心,怕敖闰为难于我。可是我知道,他只在心里怨恨我,责怪我,但是决不会伤害我,因为他同我的父王一样,看着我长大,疼惜我,不比别人差。当日摩列纵火烧了夜明珠,差一点连累我,是他带着摩列到天庭接受惩罚。别人都说他狠心无情,说他是为了攀龙附凤。可是,我多想为他平反,他不是那样的人,真的不是!他只是为了保护我,只是想让我一直快乐幸福下去。 我想,他是知道我的命理的,所以一味的袒护我,不想让那些不喜欢我的仙人抓到把柄,而让我受到伤害。 西海龙宫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水声潺潺,所到之处,都能够泛起圈圈涟漪荡漾开去。虾兵蟹将还是像原来那样把守宫门,井然有序。只是,站岗的兵将又换了一拨,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班了。只是,这里已经没有摩昂的身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感慨,伤感非常。 我一身白衣,任海底水的浮力将我的衣袂纷飞,对这站岗的兵将说道:“织云求见敖闰龙王。” 兵将听到我的介绍,自动让我一道,恭敬地说:“小姐,龙王在正殿等候多时!” 我飞奔前去,看到龙王肚子坐在殿内细品着茶水,旁边的座位上,也照以前一样放着一杯。就这样近距离放置,触目所及,会是满心的疼痛。摩昂,他最骄傲的儿子,就这样离开了这里,远离的仙界。 “敖闰叔叔。”我轻声呼唤,见他回过神来望着我,忙低头行礼,讷讷充满愧疚地说:“对不起!” 重重的一声叹息,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扶起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又径直坐到正座。 我抬头看着他,满脸的憔悴道不尽沧桑,满脸的沧桑道不尽凄苦。 “我叫你来,是因为摩昂托梦给我。”他对上我的眼睛,复杂的看着我。他想像原来那样慈爱的看着我,却狠心地将我推到心门之外,不想再接纳我。 “摩昂他说什么?”我呼地站起身来,急急走到他面前,问道。 “看着你还是这样关心摩昂,我的心里也好受许多。”他幽幽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叹息,在倾诉。 也不顾我急切想知道下文,他眼睛瞟向远方,兀自沉浸在他的回忆之中:“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我们都知道了你的命理。我也为人父,知道玉帝急切想护你周全的那颗心。也许你不知道,我年轻时曾暗恋过你的母亲,看到她为你担心,我就曾暗暗下过决心,一定要保护你,像你的父亲那样保护你,疼爱你。” “也许这都是宿命。我三个儿子,个个为你神魂颠倒,还差点为你反目成仇。”见我一脸惊讶,他点点头,“摩宇当年也曾喜欢过你。他顿悟得早,所以能够抽身而退。” 摩宇也……我不相信,当年他还劝我能够皈依我佛,妄不可轻易动心。 不理会我的惊诧,敖闰接着说:“本来这话我不应该说出来的,只是,事到如今,憋在我心中让我太痛苦了。如果当年你能够嫁给我家摩列或者摩昂,摩宇的事情我就会变为一世的秘密,带到蓬莱仙岛,永久不为人所知。摩宇当年是因为不忍看到兄弟三人痛苦,率先舍弃红尘,并承受了一部分摩列的罪责。不然,火烧夜明珠这等大事,加上其他仙人的扇风点火,是大不赦的死罪。就算观自在菩萨有心,也无心能够护摩列周全。”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腿脚发软,踉跄仓皇。原来自那件事情之后,我甚少看到摩宇。摩宇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惩罚?听着敖闰叔叔的口气,肯定不会比摩列轻。 “如今,我将这事情说出,只是想让织云知道,我儿为织云所作之事都为了爱。也请织云看在我儿这多年对你的关爱的份上,定要护我摩昂周全。”他悲伧起身,想要给我行礼,我慌忙拉住他,跪拜在他面前。 “敖闰叔叔不要这样。就算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我也定会不让任何人伤害摩昂。从小,叔叔待我好,我铭记于心,莫不敢忘。摩昂也待我如妹妹般……” “织云说错了。”敖闰打断我的话,说:“摩昂待你视若珍宝,比自己还要珍贵。” 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哗哗落下,哽咽道:“对!摩昂对我视若珍宝,百般疼爱,生怕我受了委屈,我今生都无以回报他,我定会拼我所有,找回原来的摩昂……” “我也是过来人,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你与阎王相爱,我真心祝福你们。可是,摩昂真心对你,虽得不到你,却不是有心伤害你。他执念太深,只是想看到你幸福。如果他知道你现在不用再转入轮回,或许已经后悔遁入魔道。” 我点头。只是敖闰叔叔不知道,摩昂执念于此,并不单单想让我不再入轮回,而是想改变我的命理,让那可恶的“始于魔,终于魔”就此消失,让我终生快乐幸福。只是,他没有料想会将自己搭进去,不得回头。 “织云,我喜欢你,并真心希望你能够成为我龙宫的太子妃,等摩昂接我龙宫,你为王后,与摩昂幸福生活。到那时,我也能安心地到蓬莱仙岛,颐享天年。怪只怪我西海龙宫没有这等福气和造化……”他的叹息,声声重重,敲打着我。 “敖闰叔叔别这样说,是织云没有这福气……”我抽咽着,眼泪始终没有能够停止,伏在地上给他磕头。 “摩昂的事情我就拜托你了。”他扶起我,擦去我的泪水。眼中的萧索蓄满眼底。“摩昂托梦于我,要我原谅他。他没做过父亲,不知道天底下又会有哪个父亲会责怪自己的孩子。错已酿成,早日回头才是良策。” 我看着他,慈爱而深沉的父爱,是天地下的大爱。 “他还说要你有空代他去看看白辉。”他望着我,停顿了一下,说:“我前几天去看过白辉,说起你,他就泪水潸潸而下,想必对于以前的事情后悔不已。” 我低头不语。白辉对我所做之事,是万万不可原谅的。那样的苦难,让我纠缠其中,很久都没有从这阴霾中走出。让我在当时总认为是幸福的时候总在怀疑一切虚空,只是黄粱一梦。如果没有遇到阎王,我想我一被子都走不出这可怕的梦魇中。 “织云,爱人都没有错,错只错在用错了方法。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心里未必好受。” 我默然。这心结,不是这一下就能够解开的。 54 贺礼 回到地府还没有多久,就听到地府的官员议论纷纷,据说魔君下了战书给阎王,定于二月初一在战池决一胜负。我没有在织云殿找到阎王,料想他应该在森罗殿处理事务,遂决定等他回来之后再问他。 坐在织云殿通往人间大门的门槛上,看着日暮苍山,火红的火烧云晕染着整个世界,像是要燃烧自己所有的光和热,绽放全部的美丽一般,将水天相接的一片变为妖娆动人的深红。看不到耀辉哥哥骑白马的身影,只有一片红光,像是多年前那战火纷飞的时候。 多年前…… 那时多么遥远的时候了。一直幸福生活的仙人,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遭到袭击;一直祥和宁静的天庭,谁也没有料到会遭到劫难。可是,一场浩劫,就是那样,在毫无预知的情况下,突然来袭,带走了我的哥哥们,带走了我们的快乐,带走了我们一直和平安康的生活。 一场战役,打得那样艰难辛苦。我们失去了许多,换来了如同原来那样宁静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平静了,大家都满足了。我们也都忘记了曾经。 天庭还是天庭,我们还是我们。 只是,失去的,却永远失去了。父王失去了疼爱的孩儿们,我失去了让我依赖让我依靠的哥哥们。这样的血海深仇,我们怎么能够忘记。如今,魔王再世,我能袖手旁观,或者坐以待毙吗? 绝对不行! 而且,想着他占着摩昂的身子,邪恶的微笑,阴柔的说话,我就怒火焚烧。摩昂是天界英勇的仙人,骁勇善战,更是龙族中不可多得的佼佼者,文武双全,俊美阳刚。怎能够让他如此亵渎? 我定要救出摩昂,就算要倾我所有,我也要救出他。这,不仅仅是为了疼爱我多年敖闰叔叔,更是为了摩昂,为了我自己! “在想什么呢?”阎王不知什么时候走近,轻拥着我,吻着我的发梢问道。 “夜摩,你有信心赢吗?”我轻声问道。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要相信他,而不应该这样问他。可是,我有我的顾虑。 “没问题!”阎王轻笑道,一脸的阳光灿烂,意气风发。对于挑战,他一直都是自信满满,而且事实证明,确实是战无不胜的。 “可是……”我靠在他怀中,蹭着他,想吸取更多的温暖。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托起我的下巴,凝视着我,久久而温情。漆黑的眼眸中流淌的全是似水般的柔情,层层向外荡去,然后又圈圈收起回来。细细密密的网把眼底的我圈住,逃脱不了,也心甘情愿沦陷。 他温热而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双唇,滑过我绯红的脸颊和光洁的脖颈。忽然他低头,吻上我的唇瓣,轻轻揉蹭着,像在细细品味着甜美的食物,迟迟不肯离去。温热而湿润的舌尖挑逗着我的唇齿之间,让我的心悸动得不停荡漾。这缱绻的缠绵,让我仿佛漂浮在云端,又像是沉醉于甘醇的美酒中。 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怦怦的心跳,我的脸,我的心,足似喝下了一大坛的上等女儿红。琥珀色的酒水在杯中荡漾,我的心,在这片琥珀色中摇曳。 “织云……”阎王闷声喊道,全然没有了以往一吻过后的欣喜与满足。 “嗯?”我仰头,却望见他眼眸深处的隐忍和担心。我莫名的害怕起来。 “我一定会取胜,也会拼尽全力,护摩昂周全!”他定定地望着我,语气肯定。 “夜摩……”我呜咽着,再次投入他温暖的怀抱。在这世界上,他是最懂我的。知我所知,想我所想。 眼看时间迫近,阎王却没有丝毫动静。每天除了忙于自己的公务,就筹备着我们的婚礼。我知道,这个关乎确定我们关系的婚礼他一直觉得很紧要,也等待了百年。他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予我最好最难忘的记忆。 我也在寻觅着该送什么给他作为定情之物。其实我大可不必准备,因为父王当年已送我世间罕有的夜明珠作为我的嫁妆,这已经足够。只是,我想要送给他一份特别的也能够让他随身携带永久保留的物品,就像当年他送我出世便有的戒指一样。可寻来寻去,却找不到合适的。 耀辉哥哥和二郎神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贺礼,打发哮天犬叫我上天庭。哮天犬见到我也神秘兮兮,不肯透漏半分。这让我心里的好奇猫又蹦了出来,马上起身前往。 天庭一如从前,仙雾霭霭,祥和宁静。我能够理解这万年以来世间的生物都向往天界的想法。因为天界在所有人的眼中,是最纯洁、最静谧的一个地方。在这里,似乎找不到烦恼的踪迹。可是,殊不知这里也有着斗争,也有着阴暗。仙人更不用说,心中的苦和面上的乐并不是成正比的。 见过父王和母后,闲聊一阵之后,我就前往当年我们最喜欢玩耍的地方——天河。天河的水清澈纯净,天河的美景迷人沉醉。多年来,这里留下了我们太多了快乐。 哮天犬欢快的奔跑在前面,“汪汪”直叫,告诉我二郎神和耀辉哥哥就在前面。想着以前,我变慢速度,等到哮天犬跑到前面,确定他看不到我时,我运用幻术变成了一只白色鸟,飞到天空,轻展着翅膀,停留在天河边的天树上。 长长的竹藤椅上,两个身体颀长,面若美玉般的男子坐在那里,品茗闲聊,石桌上,仙雾直往上冒,放着我最喜欢的云花糕。在仙雾的缭绕下,云花糕散发的香味飘散着,直扑我的鼻子,让我在高高的天树上都使劲咽着口水,扑棱着翅膀又飞下了一点点。 “你说那鬼丫头怎么还不来?”耀辉有节奏地敲着石桌,问着二郎神。 “那怎么知道?也许到织云殿去了。”二郎神双手交叉在胸前,仰头闭目养神。可眼睛似乎又微微打开,看到了我。我吓得忙转身躲到树后。 “要不我们把这云花糕都吃了吧!”耀辉轻笑,手拨弄着装着云花糕的碟子。 “这是个好主意!”二郎神坐正,说道,“不如我到天树上找几个果子下来,我俩解解馋。”说着,他已经伸出了右手。右手不断变长,冲入天树的树枝处。 听他这样说,我懊恼极了。我已经够小心翼翼了,屏息凝视着却还是被他们发现。我呆在那里不动,等着他把我擒到。 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动静。而那只长长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原来的长度。二郎神笑言道:“耀辉,我才想起,我这天眼昨日熬夜,今天得休息,采果子的事还是免了算了。” “也好!”耀辉点点头,拿起一块云花糕,环视着,“听说今年的云花糕特别好吃,张婆婆好像改良了云花糕的方子,味道可比以前更好了。” 我的口水忍不住已经往下滴了。我一个箭步俯身冲下,根本不管自己还没有变回原来的模样。人还没有到他们的面前,小小的鸟身已经被耀辉握在手中。 “哪儿来的白色鸟啊!唱首歌给大爷们听听!”耀辉瞅着我,大大的脸摆在我的眼前,眼睛鼓得溜圆。 二郎神闷声轻笑,肩膀微微抖动。“耀辉还是不要和她闹了,万一她没有吃到云花糕,等会又会怪我们了。” 耀辉闻言,松开了手。可左手食指上戴着的扳指却夹住了我的头发,疼得我牙痒痒地想叫。我这支白色鸟身上细细的毛发已经让他揪下了一根,离开了我的身体就变为了长长的黑发,飘飘然往下落。等耀辉发现想要接住的时候,那根头发已经没入天界的地面,坠入到人界。 “对不起!”耀辉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伸手帮我揉着扯疼的头皮。 我嗔了他一眼,噘着嘴不理他,坐到他们的中间。 “织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二郎神悠闲的喝了口茶,瞟了我一眼问道。 哼!他每次在我生气的时候都喜欢这样说。这样,不管我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都不好意思再发作。我瞪眼看着他,嘴巴噘得更高。 “你还这样子看着我的话,我就告诉骄阳,看看他这妈妈都做了什么好榜样?”他不客气地回敬了我一个瞪眼,说道。 “就是!都当妈妈的人了,还这样!”耀辉忙着附和,马上接着说道。 “我要告诉父王说你欺负我!”我对着耀辉说道,心里却享受着这样恬静而闲适的时光。 耀辉眼中的光芒骤然一收,低头掩饰着,讷讷地说:“这话听着好耳熟好温馨。云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 对!真的很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玩闹过了,我也很久没有拿出父王在耀辉面前撒娇了,他更是很久没叫我云儿。 见他如此,我呆呆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开口。 数秒过后,二郎神轻咳着,沏了杯茶给我,递给我一块云花糕,微笑地瞅着我,说:“你再来晚点,耀辉可要把它全吃掉了。”说道耀辉的名字时,他更是加重了语气。 耀辉抬头,恢复了刚才的欣喜与兴奋,嚷道:“对!织云快吃!我特意要张婆婆做给你吃的。”他努力隐藏着刚才停留在他脑海中的不快与哀伤。 “哥哥也吃!”我拿了块放在他手中,自己手中的却觉得千金重。一时间,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语。天河的水永不停歇的哗哗的流着,在阳光的照射和耀辉身上华衣射出的光芒的折射下,波光粼粼,潋滟溢彩。 “耀辉不是说要送给织云贺礼吗?”二郎神微眯着眼睛,握着我的右手,将手心朝上。自己伸出右手,将一个小小的物品放到了我的手心中。等他的手掌离开,一块晶莹剔透的心型水晶出现在我眼前。耀辉的华衣让水晶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我抬头看着二郎神,他微微收敛了笑意,说:“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水晶石,价值并不大,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喜欢。许多人向往水晶般的爱情——晶莹剔透没有一点瑕疵。更多人拥有的却是玻璃般的爱情——同样透明但容易破碎。你也夜摩经历了许多,我相信你们的感情堪比钻石坚硬,堪比美玉般无瑕。我希望你们的爱情能够像水晶般透明,并且永久牵着彼此的手,幸福的走下去。” 我笑着收下,揣入怀中,“谢谢帅哥哥的贺礼!” 二郎神笑着摆摆手,独自拿着一块云花糕品尝着。 耀辉拉着我,望着我,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当年以为父王断不会在此时同意你们的婚事,也就一直没有准备。上次的女儿红就当我提早送你的贺礼。500年后,我还有一份大礼送给你,到时候希望你会开心。” 见他这样说,我真想问问是什么样的大礼物,值得让我等待500年。这漫长的时间,我可会心心念念的想着这份厚礼。但是他一脸严肃,让我又不敢贸贸然去问他,只好点点头。 他握住我的手,将一样小东西放在我手中,“这是我上次去人间看着别人编织着这个,觉得挺好玩的,自己便编了一个送给你。” 我一看,原来是彩带编织的同心结。我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耀辉最不喜欢这些玩意儿,特别是要动手做的,更是碰都不会碰。这下,他亲自动手编织了一个,真让人感动。 “在人间,床头的同心结,总是恩爱情深的证物。结婚时,这东西更是不能少。相信夜摩也应该准备了这些。这个是我自己亲手编的,小巧便于携带,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幸福。” “哥哥放心,织云会幸福的!”我笑着将将这同心结系到织云棒上,又施法将织云棒变为簪子插在头上。小小同心结五彩缤纷,成了我发髻中点缀的亮点。 “我可是在上面施了仙术的。如果夜摩欺负你,或者你不开心,他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耀辉笑呵呵的说,眼中全是宠溺和疼惜。 “好!”我点点头,靠他在他身上,咧嘴而笑。 耀辉哥哥,总认为肩负着其他哥哥的使命,努力做到最好。对三哥哥的愧疚,更让他对我无比宠爱,生怕我受一丁点委屈。他总是担心没有照顾好我,日后无颜面对三哥哥。 其实,他对我已经够好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是三哥哥在的时候还是三哥哥闭关之后,他对我的疼爱只增无减。我不想他担负着这些,辛苦的过日子。我也想他快乐,真正的快乐,属于他的快乐。随行洒脱,悠闲自在。 只是,我没有信心能够回到从前。从前,离我们太遥远了,让我们以至于忘记了从前是怎样的情景。朝前走,努力让他丢下这些包袱,轻松的生活。这是我惟愿的。 佛祖,你要让我的四哥哥快乐! 梵天,如果你能够听到我的心声,就让我的四哥哥快乐吧! 55 挟持 因为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我才这么努力~~呵呵~~ 02你说太爱我了,我可是太爱你们了。 因为有着你们的鼓励和支持,留言给我,让我有了动力。 如果没有你们留言,我真的不会这样用功~~呵呵~~ 我会加油的! 呵呵~~出了天庭,还没有等我回到地府,人的躯体已经受不住控制飞往了不知名的地方。我凝神思考,暗叫不妙。现在我的身体和灵魂不能够合一,只可能与我那根掉落到人界的头发有关。仙人的身体发肤都十分金贵,就连一片小小的指甲都能够让普通的凡人助长法力,更不用说得道的凡间佛者和妖魔中人。 还没等我回过神,人已经到了一座山峰之上,只见两个面目狰狞的怪人正在抢夺我的那根头发。青色的眼球可以判断他们是妖非人。其中一妖身体肥胖,大大的耳朵遮着自己的头部,像两片大扇子。他的面像突兀,鼻孔朝天,嘴角边长长的獠牙让人觉得万分恐怖。另一个妖面色稍稍柔和,头上的两只触角却让人觉得恶心。他的身体也微微臃肿,像是中年发福的体形。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没等我抬头望着他们,他们已经停止了争吵,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就说这句咒语能够带回这头发的主人。”长着獠牙的妖怪对着对方,阴阳怪气地叫道,语气骄横。 “如果我们多从他身上吸取一点仙气,肯定会得道成魔。”触角怪蹲在我面前,瞅着我,仰脸对着獠牙怪说。 我心里不禁冷笑起来。开始不知道是何方妖魔驱使着我,现在看来这也不过只是两个道行还不够深只是意外之中学会了控制仙物咒语而已的两个小妖。我的功夫在仙界虽然只是济济无名,但对付他们两个应该还是绰绰有余。不过看着他们目露凶光,想着他们也非善男信女,还是要小心为妙。 眼看着触角怪的手就要伸到我面前,我轻笑一声,在我身上布施了一层结界。他的手离我的脸越来越近,突然大叫一声,瘫坐于地。伸出的手没有收回,惊诧地指着我。 我起身拍去我裙摆上的灰尘,望着他们,说:“把头发还给我!” 獠牙怪听我这样说,忙将手中握着的头发收放到怀中,伸出右手,变出自己的随身武器,向我挥来。我轻巧地移动身子,躲开了他的进攻,挥出织云棒劈向他的身体。我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他躲闪不及,被我点中,四肢顿时麻痹不能动弹。 我走近他,从他怀中掏出那根细如蚕丝的黑发,运用法术,将头发紧握于手中。片刻之后,这根头发变为细细的碎末,一阵风吹来,与世间的粉尘合二为一。獠牙怪见此,一声大喝:“蜘蛛精,你还等什么,还不快上!” 我转身望着蜘蛛精。不说他的名字还真想不起来他是什么妖怪,但是一说他是蜘蛛精,看看它的触角和身形,确实有点像。我不由得在猜想那个獠牙怪会使什么妖怪。 蜘蛛精站在我的前方,口中吐出白丝向我飞来。我挥动织云棒,灵活的闪开,并将蜘蛛丝打断。可蜘蛛精一下子变出八只手臂,在我面前不断舞动。肚脐眼撑开,也源源不断的吐出白丝。这招式让我目不暇接,抵挡不住他的多支手臂的进攻。几分钟一过,我就被他吐出的蜘蛛丝紧紧缠住。粘稠的蜘蛛丝富有弹性,也十分恶心。白色的粘液越缠越紧,随着阵阵恶臭,让我头晕目眩。 蜘蛛精怪笑着靠近我,得意地对着獠牙怪说:“瞧见了吧!野猪,还是我厉害!” “罗嗦什么,还不快动手!那根头发都被她抢走了。”野猪精愤愤地嚷叫道,也走近我。 “你要小心她的结界,火烧般疼痛得厉害。”蜘蛛精小心地提醒,“等我这蜘蛛丝的毒液浸入到他身体,我们再行动。” 有毒!这下可容不得我再多想,迅速将还能动弹的手腕转动,把织云棒变为最为锐利的刀刃,朝身上的蜘蛛丝挥去。蜘蛛丝遇刀而断,我轻巧地跳到远离他们几步之遥,喝道:“大胆妖魔,不要得寸进尺!” 野猪精和蜘蛛精呆站在原地。蜘蛛精不可置信的摇头:“我这蜘蛛丝可是修炼了五百年的世间少有坚韧的蜘蛛丝,没想到你竟可以这样轻易剪断。” 五百年的小妖当然不知我这仙物的厉害。我这织云棒自我出生之日就有,能变幻出各种我想要的物品帮助我化险为夷。它的法力比我更甚,就算一千年的蜘蛛丝,他也能轻易剪断。 野猪精一阵大笑,对蜘蛛精说:“小弟,这小妞可不是一般的货色。我们合力将她捉拿,定能助长功力。她那仙物也定能帮助我们当上魔王。”话刚说完,他已摆出了架势,面目凶狠,手中的兵器寒光闪闪。蜘蛛精听了,也集中精力,靠近我,想将我围住,不得脱身。 我冷哼道:“区区小妖,口气倒是不小。只是你们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我默念着仙咒,为自己密密地布上一层结界,将织云棒变为长长的细棍。 野猪精不肯示弱,低头弓身,右脚在地上刨着,鼻中喷出的气流逐渐加大。忽然,他猛地起身,向我冲来。我闪身躲开,手中的细棍打到他快速的身体上,停留在他的尾部。这次,我将织云棒的麻痹威力加大到半个小时都不能动弹。只见他停留在原地,想动却动不了。他甩头,愤怒地望着我,却也不可奈何。 蜘蛛精见状,连连后退。在气势上,他没有野猪精那样凶猛,见野猪精那样了,加上我断了他引以为傲的蜘蛛丝,心里的底气也没有开始那么足。 我将织云棒变小,插于发髻之中,说道:“修炼不是夺人之物,害人为主。今日之事,我姑且饶过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姑娘高姓大名,是否和孙大圣有姻联。”野猪精盯着我变幻织云棒,问道。 想到那有着俊美脸庞却总是要往自己脸上贴猴毛的孙悟空,心里微笑着开了花。我点头,说:“他是我叔叔。” “小妖不知是大圣爷的至亲,还望小姐恕罪。”野猪精闻言,忙说。如果不是被我点中了,麻痹了双脚,他肯定想要给我磕头请罪,因为蜘蛛精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看样子和孙悟空攀亲戚还真是攀对了。看着他们这样害怕,我也明白了一两分。孙悟空是仙界的斗战胜佛,家喻户晓。在成佛之前,他虽有着仙人的模样,但是那双证明仙人血统的眼眸却将他生生挡在门外。他的眼瞳不同于仙人的黑亮,也不同于妖魔的青绿。他特有的琥珀色的瞳孔,还有那与之相匹配的琥珀色的长睫毛,让他归于三界之外。仙人畏惧他是因为他战无不胜,妖魔听到他的名字更是闻风丧胆。但是,更多的妖魔是尊敬他,敬畏他,因为他书写了一段妖魔成佛的传奇,一段谁也不能超越的传奇。 “起来吧!”我说道,“半个小时之后,你就能自由行动。希望你们能改过自新,早日成佛。” “谁说他是孙大圣的至亲啦!”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顶响起,曝露了我真是的身份,“他是玉帝最疼爱的女儿,是地府的王后。和孙大圣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野猪精和蜘蛛精惊讶的抬头看着我,不敢置信。我恼怒地顺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发现后面突然出现了上次到魔域时遇到的那只大老鼠——子鼠。他悠闲地剔着牙,细细的眼睛微微抬起,玩世不恭。他对着我,说道:“我说得对不对?织云小姐。” 我不理他,想趁着他不注意快点走掉。我不知道他的法力高还是低,但是他是魔君身边的大红“妖”,法力不容小觑。我不敢贸然行事。 “织云小姐!”他看似慢慢地踱步,身子却已经到我身旁,扣住我的肩膀,冷讽道:“我们魔君可是十分想念织云小姐啊!” 我心里一阵惊慌。他能够如此轻易地破掉我的结界靠近我,而且抓住我肩膀的手的长指甲掐得我微微泛疼。我低头一看,肩膀已经露出点点殷红,点缀在白色的衣服上,赫然醒目。 “小姐随我到魔王宫走一趟吧!”子鼠扣着我的手丝毫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力度反而更大了。我身子略低,努力甩开他的魔掌,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抽出织云棒,对抗着他。 “小姐不是我的对手,何必螳臂当车。”他轻笑几声,对着一旁的野猪精和蜘蛛精喝道:“如今,你们身在魔域,如此对待魔王的客人,该当何罪!” 野猪精和蜘蛛精闻言,忙跪拜,眼睛却瞟向我,盯着我的织云棒。 子鼠喝道:“量你们不知,恕你们罪过。速速离开!” 野猪精和蜘蛛精忙磕头谢恩,消失在我们面前。 子鼠轻笑着,身子慢慢靠近我,挥手在我面前扬了几下。薄薄的雾在我的面前弥漫,悠悠飘散开去。我只觉一阵晕眩,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56 战争 最近好累,而我总是一拖再拖,不好意思。我也在万分汗颜中~~~~~呵呵~~谢谢写大家给我的鼓励和支持,留言给我哦~~嘻嘻~~“织云小姐,要醒来了。贪睡不好哦!”迷糊中,冰凉的水滴划过我的脸颊,怪异的声音让我忽然以下清醒。我瞪大眼睛看着周围,可周围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有一双幽暗的青色珠子一闪一闪地在晃动。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一双眼睛,而且是子鼠的眼睛。 我稍稍坐正,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想要大范围的移动根本是徒劳。子鼠的声音再次在黑暗的地方响起:“织云小姐,这里感觉如何?” 他的话刚刚说完,眼前投来一缕亮光。子鼠硕大而肥胖的身躯出现在我的眼前。不同于第一次遇见我的温顺,他恶狠狠地揪着我的头发,冷笑道:“织云小姐休怪我无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半歪着头,头皮被他扯得疼痛。我斜着眼睛瞄着他,平静地说:“你觉得你有这本事吗?我的法术也许的确不如你厉害,但是要想杀我,你也不见得有那么大的能力。” “这点我自然知道。”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在我面前扬了扬,笑道:“这可是我收藏了许久的断魂丹。三界之类的任何生灵只要吃下这颗丹药,必定七窍流血,筋脉尽断而死。魂魄离体,消失三界。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惊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断魂丹的来历。这丹药世间仅有三颗,而三界中,却只有魔君拥有。佛家有云:上天有好生之德。故佛门弟子是绝对不会讲这样狠毒的物品占为己有,用以私用。而佛祖更是慈悲为怀,也从未拿过这东西害人。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东西会被他拿到,看来他在魔君面前还不是一般的人物。 “怕了吧!”他得意洋洋的望着我,倒出一颗,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张开嘴巴,死命且凶狠的将断魂丹放入我的口中,又捂住我的嘴巴,不准我吐出。 我忿忿地瞪着他,将断魂丹藏于舌头之下,并不挣扎。他见我如此,松开了他那只捂住我嘴的手。 “我与你无缘无仇,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哼!”刚刚站起的他又转而蹲在我的面前,托着我的下巴,嘴角扬起一抹怪异的微笑,说:“如果没有你,魔王早已带领众弟兄大开杀戒,天庭也定已血流成河。今天,我替天行道,为我魔界众兄弟助威。今日是你消失于三界之日,也是我们魔王踏平三界之时!” “呵呵……”我一阵轻笑,笑到看到他脸色微变才停下,朗声说道:“就算我消失,你魔界众人也不可能得逞。我们天界有最骁勇善战的战神,定能所向披靡。魔君想要统治三界,简直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那就拭目以待。”他仰头狂笑着,忽而低头凑到我的面前,说:“只是——你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了。” “谁说她看不到!”威严的声音在子鼠身后响起,子鼠的笑声戛然而止,微张的嘴巴来不及合拢,保持着那样的动作,惊愕至极。 我循声眺望,摩昂——不,魔君巍然屹立在子鼠身后,满脸怒气。而他的身后,耀辉、阎王和二郎神站立一排。 “子鼠,你竟然擅自作主,太过分了!”魔君右手一扬,子鼠飞身而起,撞到黑黑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垂直掉落下来。魔君踱步朝我走来,轻轻解开系在我手腕上的藤绳。 我甩了几下手臂,舒活舒活筋骨,也顾不上魔君会对我如何,只想快速跑到阎王身边。他来了,我也安心许多。我知道,不管我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一定会保护我。 久坐使得我的腿脚无力。我苦笑,只希望魔君不要抓着我当人质就好了。我努力站直身体,向前奔跑,却不料身体一个趔趄,向前倾倒,扑到在地。 “织云……”对面的三人齐喊,语气急速。我抬头看着他们。阎王担心的神情让我心痛。他的眉毛纠结在眉心处,着急地向我跑来。此时,魔君也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一手抓着我的手,另一手挥动着,在我与阎王面前布下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将阎王和我分成了两个不能逾越的世界。天界与魔界所布下的结界不同。法力高强的结界,不是同一派别,是根本无法破除。阎王面对魔君所下的结界,也无能为力。 魔君扣住我的手腕,为我把脉。忽然激动地问道:“你吃了些什么?” “大王,我喂她吃下了断肠丹。”子鼠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笑声肆意。在场的人冷抽一口气。 看着阎王担心地盯着我,吐出藏在舌头下的丹药,对他眨眼一笑。阎王这才转悲为喜。可是,子鼠说的话还是将我们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悬崖——“这断肠丹入口便慢慢化开,她中毒已有一段时间,回天乏力了。” 阎王听了,拍打着结界,怒斥道:“魔君,不要在与你的同僚惺惺作态,演这样一出戏。你我之战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魔君听了子鼠的话,早已怒不可遏。他不理会阎王的话,走到子鼠面前,喝道:“子鼠,你擅作主张,已是死罪,还做了这大不逆的罪行,更是罪加一等。你不要仗着我宠爱你,以为我不会惩罚你,就无法无天,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大王明鉴,我子鼠可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才这样做。昔日我与众弟兄等待多年,就为了等待你重生,带领我们杀向天庭,位列三界之首。可是,你却优柔寡断,一拖再拖。以前,你因为她还未进入轮回迟迟不下决定。如今,她已经不可能转入轮回,那你还等什么!今日,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为何不将这天界最厉害的战神消灭,直指天庭,取得胜利!” “小鬼说错了,天界还有你孙爷爷这伟大的无人能比的斗战胜佛。”慵懒的声音响起,光鲜亮丽的孙悟空出现在我们面前。四周随着他的到来亮堂起来。他转动着脑袋,不以为然地望着我们。手轻轻抬起,我与阎王面前的那层结界轻而易举的消散开去。 阎王忙奔向我,抱起我飞快地退到耀辉身边,关切地问:“织云,你没事吧?”耀辉也满是担心,握着我的手,自己的手却在轻微地颤抖。我摇摇头,不想让他们担心。只是,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断肠丹不比一般的□□,世间少有不说,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解毒。 “小织云怎么了?”孙悟空眼帘挑动,望着我问道,琥珀色的眼眸在金色的光环下像两簇跳动的幽幽火焰。 “大圣,织云中了断肠丹的毒。”阎王悲恸不已,话语已经泄露了他的不安和恐惧。 “哦?”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淡然自若的神情,瞟向魔君,道:“是你下的毒?” 魔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直直地站在那里,望着我们,聚焦之处却在阎王怀中的我。那双熟悉的眼睛没有了以往的黑亮,暗淡无光的青色中却有着担心—— 我不明白,此时的魔君,是真正的魔君还是关爱我的摩昂。那双青色的眼睛昭示天下,他已经只是魔君,和摩昂没有关系了。可是,这被天界众仙人评为史上最毫无任何感情的魔君,生性残忍万分连蝼蚁都不会放过的魔君,为什么会有着这样的眼神。他看着我,似是看我,又像是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一般。 “大圣爷怪错人了。我们伟大的魔君还不至于这样卑劣,或者说对着织云有着怜悯。这毒是我子鼠所下。”子鼠虚弱地靠在墙边,冷笑着说道,点点微弱的光亮照出他惨烈的面容和诡异的笑容。 孙悟空轻笑,说:“你竟这样对我小侄女,看来留你在这三界已经没有意义了。”话刚说完,孙悟空身形未动半分,子鼠却已经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大王,兄弟们还在等着您统领三界,不要为这一个女子阻碍了您的大计……”子鼠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气绝身亡。魔君还是站在那里,巍然不动。子鼠的离去,对他没带来任何困扰和不适不舍,我还是确信了仙人们对他的评价——他的确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魔王。他能够将最宝贵的断肠丹送给子鼠,默认了他为所欲为,这足以证明他对子鼠的宠爱非一般能及,但是子鼠的死,却丝毫没有触动他一分。 “我们走吧!”二郎神淡淡地说,提醒着我们,自己已率先转身。 阎王刚准备转身,忽然一阵疾风吹来,带着细小的砂砾,吹乱了我额前的碎发,让我睁不开眼。我的一只手被突如其来的外力牵制,冰凉的手掌伏上了我手腕。待我睁开眼,发现我已经悬于空中,阎王和魔君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谁也不肯罢手。而我,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动弹不得,却也不能置身之外。 手臂传来阵阵疼痛,阎王更是恼怒,手掌一劈,射出一道寒光,直至魔君。魔君侧身一闪,也回以同样的招式,速度不减,威力不弱。耀辉和二郎神见状,同时发力,魔君飞身而起,飘于空中,躲过他们的招式,抓住我的手却没有减少力度,仍然紧紧握着。几声巨响,魔君身后的墙壁应声而倒。 我悬于我空中,身子像是要断裂成两截一般,疼痛不止。也许那断肠丹的毒性开始慢慢侵入我的血液和肌肤,我更是不能凭借自己的法力对抗着来自外界的压力,身体虚弱得只能借助他们才得以飘于空中。 魔君眼中光芒一闪,一手已经指向我,说道:“夜摩你小子再不放手,休怪我对她不客气!”说罢,握着我的那只手更是加重了力度。我咬牙痛苦地望着阎王,可怜兮兮,不知道该怎么办。 阎王似乎也一筹莫展。如果一对一作战,他绝对会拼尽全力。可现在,我这让他担心的人质让他,让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望着我,不舍却也不甘。 “还不放手吗?”魔君扬声说道,已经将我的手转动了一下,手劲大得出奇,最终强忍不住,哼哼唧唧的□□起来,牙齿咬着嘴唇已经疼痛得出血。阎王见状,抓我的手骤然失去了力气。 魔君加大力度,一把挣过我。我的手挣脱出阎王的大手,自己也毫无力气,直直下坠。魔君手力一收,将我纳入他怀中。他的手圈着我的细腰,而我的脚刚好踮在他的脚上。这具胸膛没有阎王那般温暖。虽然有着心跳,可怦怦的声音是那么的单一和冰凉,毫无生气。 “织云……”阎王叫道,想要跑过来,似乎被谁挡住,停下了脚步。 我偏头,想看看阎王到底怎么了,却不曾想到魔君自己移动了身体。阎王被孙悟空拦着,他望着我,焦急万分。魔君轻笑,扣住我的下颚,低头将他冰凉的双唇覆在我咬得出血的唇瓣上。我一惊,奋力挣扎,对上他笑弯的眼睛,心乱如麻。他为何会这样,为何要这样? 魔君左手轻轻抬起,抓住我软绵绵且无力的双手,放于他的胸前,双唇顺着我的脸颊,移到我的耳旁,轻咬着我的耳垂,我浑身一颤,冰冷的身体让我清醒地意识到身旁的人并非阎王,不停地晃动着脑袋。而阎王正拍打着结界,求着孙悟空破除结界。但是时间滑过,阎王还没有到我身边来救我。 “你要乖点,不然我做出些什么都是你自找的。”清冷而阴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你把我想象成摩昂就好,我现在就是摩昂。” 我被他的话唬得不敢再动,愣愣的看着他。他将脸凑到我面前,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样就乖啦!”他的头在一次低下,又覆上了我的双唇。这次和刚才不同,完全不理会我的挣扎和抗拒,时而轻柔时而霸道,似乎要汲取着我口中全部的芬芳和温热。他的舌头不客气地撬开我的牙齿,咬着我的舌尖。一阵腥咸和苦涩的味道充溢着我的口腔,味蕾全部弥漫着这样的味道。 我死命的抗拒,眼泪宣泄而出。想着阎王就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屈辱和委屈如暴风雨中的大海,波浪拍打着岩石,不断涌来,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这玉帝的女儿也不过如此。”魔君冷笑道,舔着嘴唇,离开我的唇瓣,骤然松手。我没料到他会如此,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半身疼痛得不能动弹。 阎王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灼热的泪水滴落在我的颈窝。我羞愧得不敢睁眼,泪水停不了的从眼中涌出。 “你们慢慢叙旧,说说情话。我就先告辞了。夜摩万不可忘记二月初一的战事。”魔君的声音响起,可我已经不敢再去看他,看刚才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不发生这样的事情,会有多好!如果硬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我心中的一个秘密,又该有多少!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成为我们之间难以抹平的一道疤痕。多年前,白辉的事情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久久不能挥去。阎王费尽艰难,才让我重展笑靥,让我将那难以启齿的伤痛埋于心底。如今,多双眼睛朝向我,将一切了然于心,我还和脸面面对他们,面对阎王呢? 这会是永远的噩梦,挥之不去,忘之不掉。就像白马的事情一样,虽然埋于心底,但如果哪一日破土掀起,我的生活注定不得安宁。我已经努力学会忘记,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折磨我,让我如此痛苦,也让我身边的人如此痛苦。就因为我真的只是一个祸害吗?如果那样,生我何用呢?早知道会如此,父王当时就该让我灭亡,那样的话,世间也就不会有魔君,人们更能安居乐业,幸福长久! 57 拯救 “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妙。”二郎神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淡淡的回音萦绕在耳。阎王听闻,将我抱起,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魔域。 外面的世界光芒刺眼,让我一下接受不了。微微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阎王怜惜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眸,我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凉风习习,吹在我身上,冷得我直打哆嗦。阎王再次将我搂紧,我躲在他怀中,不敢正视他,小声抽咽着。 “织云,和我回天庭吧!”耀辉走过来,轻声问道。 回天庭。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也许,在人间这样的亲吻算不了什么,可是在仙界,魔君的行为让我已经无脸面对阎王。看着他,我深感愧疚,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如果这件事情只让他一人知晓,或许我还有勇气。可是,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而且,断肠丹的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让我毒发身亡。我不忍心看到阎王悲伤的目视我离去。我在阎王怀中挣扎着,想要起身站立。他却压着我的手脚,不让我动。对着耀辉大声喝道:“耀辉,你什么意思!织云是我夜摩的妻子,回天庭不用你作主决定。” 耀辉听罢,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到地上。几声巨响轰隆响起,巨石化作细小的石块乱飞,四周烟雾弥漫。 “哥哥……”我喊道,他的手鲜血直流,他也毫不在意。我看得却痛心入骨。 “夜摩,对不起!”耀辉万分歉意,竟对阎王作揖赔罪,“如果我不让织云上天庭,或者不那样粗心弄伤她的头发,这事情就不会发生。如今,事以至此,我除了抱歉,再给不了你什么。如果你心中有恨,就冲我一个人而来。而我无论如何都要将织云带回天庭。” “你以为我在意这些吗?”阎王冷笑道,“如果是那样,四王子殿下未免太小看我了。当年你那好坐骑白辉对织云比这还要甚百倍,我一样陪着她不离不弃……” “你说什么?”耀辉一把揪着阎王,我也清醒得惊慌地捂住阎王的口,阎王也发觉自己失言,讪讪而停。 “你再说一遍,白辉曾经对织云怎样?”耀辉怒吼道。 伤疤再次揭开,那个缠绕着我多年的噩梦像一张巨网,将我围绕在其中,挣脱不了。我吓得紧闭眼睛,身体冷得发颤,自然地勾着阎王的脖子,想要吸取更多的温暖。 阎王伸出右手,变出一件披风,将我围住,心疼地责备道:“耀辉,你吓着织云了。” “织云,你告诉我,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辉对你做过什么?”耀辉的声音减小,紧张地问。 我闭眼任由着眼泪流出,不敢发出任何声响。阎王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耀辉,这事情已经过去,你不必再问。我要带着织云回家了。” “织云,是哥哥不好!”耀辉语带哽咽,“我答应了三哥好好照顾你,可是还是没能实现我的诺言。” 几声闷响,二郎神和阎王惊呼:“耀辉!”我忙睁眼一看,耀辉颓然的软膝在地,不顾早已流血的手掌,狠命的锤打着地面。乱石纷飞,惊溅四方。 我心疼不已,忙从阎王怀中挣脱,挣扎着起身,奔向耀辉那儿,抓住他的手,拍去那些沾在他鲜血模糊的手背上的细碎砂石,泪如雨下,哭着说:“哥哥别这样,织云就只剩下你一个哥哥了,你对织云的好,织云记在心里,三哥哥不会怪你的,绝对不会!你这样做,织云会很心痛。” “织云……”耀辉抬头,眼中全是泪花,“对不起,我没尽到做哥哥的职责,让你受了那么大的苦痛还不知道,对不起!” “哥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都忘记了,你不必耿耿于怀。我现在很开心,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让我们都忘了吧!”话说至此,我已泣不成声。 阎王走过来,蹲在我们身边,轻声说:“耀辉,织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软弱,你不必为她担心。”我连忙点头,泪水滴落在耀辉开裂的鲜红的手背上,氤氲开来,与他的鲜血和为一体,像一朵摇曳的莲花。红莲花开,事情自解。 二郎神靠近我们,拍着耀辉的肩膀,沉重的说道:“当务之急,是想如何为织云解毒。” “此毒已解,众神安心。”都让我们遗忘的孙悟空突然蹦来,轻松地说道。 阎王一把拦住他,不让他靠近我,冷冷地说:“此事不劳大圣爷费心!” “我说小夜摩,怎么说话的?对你大圣叔叔这种语气。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大圣来了,你们还能这么轻松地离开魔域吗?”孙悟空大声嚷道,琥珀色的眼眸流光转动。 “我只知道织云所受之苦都怪大圣不出手相救。”阎王站起身,怒对着他,黑亮的眼瞳盛满怒气,忿詈道:“刚才你明明可以阻止魔君的行为,可你置之不理,让织云蒙受这样的侮辱!”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生气呢!”孙悟空不以为然地轻笑,“你自己都说不介意了,还为何这样生气呢?难不成你只是口里说不介意,心里介怀得很?” 阎王气结,手指着他,却不肯再多说一句。我心里为他委屈,起身站到他身边,平静地望着孙悟空说:“大圣息怒,夜摩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怕我难过。自古以来,仙魔殊途,是不能有任何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而且,魔君所做之事本不是我自愿,我心里接受不了……” 原来,最终是我不能介怀。话没说完,我已经没有勇气和底气再继续。孙悟空身为修道成佛之人,不明白当年金蝉子为何西去取经还会偶尔眷恋红尘,看着娇羞的少女会脸红,望着漂亮的村妇会忍不住多瞟几眼。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他都会哇哇大叫,又怎么会明白我的想法呢?心中已有爱人,又怎能容忍别人对于自己身体的侮辱呢?而且,这还不仅仅是当着所爱之人的面前,还有其他的眼睛盯着看到了这一切。试问这样的羞辱,谁又能释然呢?不要说我们矫情,只有经历了感情的人,才有这深深的忧虑和顾忌。耀辉虽然还没有所爱之人,却也明白我们。 孙悟空蹦过来,朝我额头一个爆栗,笑道:“所以说这世间惟有感情最磨人最缠人。你们想多了。魔君所做之事虽有悖常理,也是一片好心逼不得已。”见我们一脸诧异,他并没有急于解释,望着阎王,说道:“夜摩,本大圣姑且看在织云的份上,今天的事情不与你计较。下次万不可对我这般态度。我可是很记仇的。” 阎王听了孙悟空的话,觉得他话中有话,忙赔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孙悟空清了清嗓子,望着我,说道:“断肠丹的毒性强大,世间只有魔君才有能力解毒。我不明白魔君为什么会如此爽快地救你,但你中的毒必须要他将你舌尖咬破,吸出毒液,才能保你性命。如若不然,你定必死无疑。而他救了你,要闭关修炼三天才能恢复功力。” 为何会这样?难道是摩昂?我记得,当时魔君说要我把他想象成摩昂,难道是摩昂又救了我一次?我悲恸不已,摩昂,你一次又一次的帮我,让我如何报答?我欠着你的情,而你会不会因此欠着魔君的情,到时候万劫不复,晚节不保。 “你说如果我当时不拦着你任由你冲过去,或者将结界打开让你救回织云,你就能救回她这条性命?”孙悟空望着阎王,不同于一贯的慵懒,认真地说。 “谢大圣明示。夜摩错怪您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吧!”阎王作揖赔罪。耀辉听了孙悟空的解释,喜出望外,红了的眼眶有了淡淡的喜悦,握着我的手激动而兴奋。 “织云对于魔君行为也不要过于在意介怀,他只是为了救你,不为其他。”孙悟空说道,见我点点头,笑意浮现在脸上,对这阎王摆摆手,笑言:“不必谢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可要好好谢织云。织云待我好,总会留着最好的蟠桃给我,我可是铭记于心的。” “谢娘子!”阎王转身对我作揖,我抿嘴而笑,阴霾被这清风一扫而空,飞速消散。 “今日之事,多亏了大圣叔叔,大圣叔叔怎么过来了?”我问,疑惑重重。 “你那织云棒与我这金箍棒十分投缘啊!”孙悟空恢复了常有的漫不经心,挑眉笑道:“那野猪精和蜘蛛精拿不准那只老鼠的话,赶忙跑到花果山向我禀告了此事。我不就马上过来凑热闹。” “想我美猴王玉树临风,妖魔鬼怪都恭敬顺从我,才让我将你这小命救回。”孙悟空跳到我面前,咂着嘴巴,说:“我可有想念王母娘娘的蟠桃了。” “母后一定会将9000年的上等蟠桃赠予大圣,感谢大圣对织云的恩情。”耀辉恭声接话道,却不料孙悟空并不领情,对这耀辉龇牙啐道:“你小子以为我是为了那蟠桃才来救织云的吗?小织云人好又可爱,我大圣喜欢她才赶来。如果你遇难,我理都懒理得。哼!” “大圣叔叔,我那织云殿随时欢迎你来。”我拉着他的手,忙说。如果耀辉和孙悟空对峙起来,那可就真的难办了。 不料耀辉一笑,弯腰鞠躬,道:“大圣爷大人大量,饶恕小侄吧!” 难得看到耀辉这般,我们几人都霁颜欢笑。 “耀辉殿下,二郎神君,阎王,大圣爷,织云小姐。”我们五人的名字一一道来,托塔李天王李靖恭敬地站在我们面前。正当我们刚刚远离尴尬,轻松地说笑着的时候,他驾着祥云,急急赶来。 “李天王有何事,速速报来。”耀辉背手而立,以恢复以往的冷峻形象,淡然问道。身上的华衣发出柔和的金光,让他整个人好似身在七彩仙雾之中。 “殿下,恕臣斗胆,身在寒水潭中的白辉几次托梦于我,要我带织云小姐去见他一次。”李天王俯身行礼,抬眼望着我,想听到我的答复。 “我还正准备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耀辉愤言,衣袍随着他的身体激动得微微抖动。 我靠在阎王怀中,无可奈何。看来,该来的都凑到一堆来了。 “殿下,白辉似乎有急事要找织云小姐,还往织云小姐能够前往西海赴约。”李天王身形微怔,转瞬恢复,再次对我作揖,恳求道。当年白辉在天庭作为耀辉的坐骑,和李天王关系甚好。而李天王迂腐,死心眼,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肯定会尽力完成好。 我料定白辉确实有事找我,为此还郑重拜托了李天王。摩昂也托敖闰叔叔要我去看看白辉。就为了摩昂,我想我也应该去一趟。我点头,说:“好!我随你去!” “织云!”阎王和耀辉轻喝,制止我。阎王更是抓紧我的手臂,像是在警告我不准前往。 “摩昂曾经也拜托敖闰叔叔要我去看看他。现在,就算是帮摩昂完成这个心愿,我也要去。”我平静地对这他们说。当年彼岸花开,我忆起所有的事情,白辉的事最终在我整个人生中也只是淡淡地一笔黑色,我又何必执著于那些已经放开的阴影之中呢?有执念,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如果我还未这样的事情不开心,阎王会不快乐,耀辉也会不快乐。 而且,敖闰叔叔那天对我说的话又回响在我脑海中,现在想来,不无道理——“爱人都没有错,错只错在用错了方法。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心里未必好受。” 白辉现在想见我是想赎罪还是其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见他以后,我就要照着自己的路,勇敢而快乐的生活下去。 是时候忘记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58 法宝 喜欢冒泡泡的各位... 西海如旧,只是缺少了生气,多了一位沧桑的暮老者。敖闰叔叔的三个孩子,龙族最优秀的继承人,两个皈依我佛,最得意的摩昂如今却也……敖闰叔叔晚景凄凉,都是我造成的。可我除了愧疚,却再也说不出其他。 “织云来了吗?”我人还没有踏入正殿,也没有通报,敖闰就已经察觉,轻声说道。 “敖闰叔叔,是织云。”我回道。耀辉和阎王也立刻行礼问安。二郎神已回天庭当值,孙悟空也回到了花果山。 “你们都来了啊!”敖闰轻言,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传来,让我的心莫名的疼痛起来。天底下的父母,期待着儿女承欢膝下,共享天伦。这样简单的原望却难以实现。 敖闰望着我,微笑着,像父亲般温柔,说:“连我西海的水纹都认识织云了。织云前来,他们变化出来的图案都曼妙轻盈许多。” “敖闰叔叔,我来看白辉的。”我弯腰屈膝,如实禀告。 “好!”敖闰点点头,眼中泛着泪光,说:“谢谢你,织云。我也能完成摩昂的心愿了。” “敖闰叔叔,对不起!”我低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去吧!白辉也等你多时了。”敖闰挥挥手,见阎王和耀辉一同和我前往,语气骤然变得严厉,“耀辉殿下和阎王还请留步,白辉说了只见织云一人。” “这……”阎王停下脚步,指着我,却说不出话。耀辉已经火冒三丈,喝道:“敖闰叔叔,我尊称你为叔叔,也请你不要让小侄为难。” “我儿托梦给我并没有说要殿下前往,而且白辉也明确表示只见织云一人。”敖闰并不示弱,扬头说道。这时的他,才像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龙王,统领龙宫、龙族的尊贵领导者。 “你……”耀辉气结,奋袂而起,就要往寒水潭走。我一把拉住他,说:“哥哥,织云一个人前去就可以了。你和夜摩都不要担心,敖闰叔叔不会伤害于我,相信白辉也不会。” 我投给阎王一个安心的微笑,阎王理解地拉住耀辉,低声说:“我们就在外面等织云吧!你送给织云的同心结灵性得很,会照顾她的。”耀辉这才作罢,闷闷地坐下,一言不发。 寒水潭,在西海龙宫的寒冰室中。得名缘由此处放置了天地间天然而成的最冰凉刺骨的寒冰石。一般仙人在这里最多只能待上一个时辰,不然会自行冰冷而僵。超过三个时辰,就得前往火焰山,炙烤三天才能复原。白马在这里已经待上了将近500年。虽然说有观自在菩萨给他的护体金丹,得以将寒气逼退一半,但是这样的煎熬也不是常人能够承载和忍受的。我不知道这几百年以来,他是如何过来的,但是上次看到他时,他比以前明显消瘦许多。 此次一见,更让我吃惊。瘦骨嶙峋的他,面目犁黑,枯槁骨立。原本鲜白如雪的鬃毛已经不如从前光鲜亮丽,取而代之的如已经枯萎的草木,黯淡无光。微微闭着的眼睛似乎在沉睡,一双站立的腿脚没有年轻的活力,仿佛一碰就会让他跪倒在地。他已经老了,被这寒水潭、被他所应该受到的惩罚折磨得老了。如果,当年他不是那样执著,以至于迷失了心智,他现在应该正视风华正茂的好时年,跟着耀辉哥哥润泽万物,照耀世人。可惜,如果只是如果。 白辉发现有人进入,微微睁眼,一见是我,惊喜万分。原本淡然无彩的眼眸射出淡黑的光彩,微微泛红。隔着粗粗的玄铁栏杆,他努力地探着头出来,生怕我不会靠近。 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走到他面前,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像以前那般,摸了摸他的头发。可是我的心里在不停地挣扎,泛着涩涩的苦。这在以前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如今做起来,却觉得万分艰难。 一颗泪珠滴落在我放在他脸颊的手上。温热的泪花,激动地在我的手掌中流淌。接着,一滴,又一滴。我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他圆如珍珠的眼眶中不停涌出泪水,悔恨和感激交织在一起。 白辉,如果知道今日如此,你还会执著于莫须有的感情,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吗? 他定定地望着我,似是有话要说。我点点头,摸了一下他的口,允许他说话。 “织云小姐,对不起!”白辉眼中的泪水随着他的悔过宣泄而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我知道曾经犯下了弥天大罪,伤害了你。如今,您能原谅我是您的大度,我万分感谢您。我以我的余生向您赎罪,也祈愿您永远幸福。” 一切都不一样了。真的。事情发生了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像我,不可能在那样亲昵地摸着他的鬃毛,骑在他的马背上,在天庭自由穿梭,任性娇纵;而他,也不可能像原来那样,以我的朋友自居,同我共欢笑,共度美好时光。 时间,永远是残忍的。留给我们的,是最真实最理性的生活。生活中,有欢笑,有泪水,有坦顺,有坎坷,有美好,有荆棘,有着属于我们的一切。它永远让这些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我选择沉默,低头不语。 “今日,我找织云小姐过来,主要是为了摩昂太子的事情。”白辉缓缓开口,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魔君离开摩昂太子。” “什么办法?”我惊讶地问道。佛祖保佑,希望这个办法是我能够做到的。 “我曾与魔君狼狈为奸,伤害也杀害了许多仙人,与子鼠交情不错。他曾经告诉过我,魔君在世最怕两样东西,一样东西是女娲娘娘补天时曾遗落下的光石,还有太阳神接班人的眼泪。” “光石?眼泪?”我疑惑不解,女娲娘娘补天是一万年前的事情,别说我,就连父王都与她没有仙缘,从未曾见过她的真身。母后身为她的侄女,见面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如今,女娲娘娘已经仙游,我们到哪里去寻那光石呢?而眼泪,是耀辉的眼泪还是骄阳的?照理说,耀辉已经是太阳神了,而骄阳是太阳神的接班人。可是,自出生起,骄阳就从未哭过,更别提眼泪。 “据说当年女娲娘娘补天,遗落两块石头,一块大的,吸取日月精华,生出了石猴孙大圣;另一块较小,终年发光炽热。我曾经寻访过光石,也拜托摩昂太子去寻找。我们得出的最终的结论是,光石应该是玉帝和王母最喜欢的灵光石。” 灵光石——骄阳出生后,父王送给骄阳的礼物。看样子,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了,只要想办法让骄阳哭出几滴眼泪就行。 “如果拿出这两样东西,魔君就会消失吗?” 白辉摇摇头,说:“这两样东西只会让魔君害怕靠近,但是不会伤害到魔君。想要魔君消失,还得有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样是现任太阳神的一块玉石,另一样是附身之人也就是摩昂太子在为仙人之时的鲜血十滴。” 我倒吸一口凉气。耀辉哥哥的玉石还好,摩昂为仙人之时的鲜血我如何得到啊!摩昂此时已经被魔君控制,连魔君的鲜血都得不到,更何况是他为仙人之时的鲜血。 看样子,这消灭魔君的事情,任重道远。 “小姐不必担心,这两样东西如果不出意外,都应该在小姐手中。”白辉轻声说,见我望着他,接着说道:“摩昂太子答应与魔君打赌之时,就曾经想过万一将来输了该如何处置,便早早准备了鲜血,再将鲜血用上等的珊瑚包裹,做成了珊瑚手链。听说这手链他已经送给了小姐。” 我点头,生日之时,他送给我的那串红珊瑚应该就是白马口中所说的那串,红得艳丽,像极了彼岸时分盛开的如血如火的曼珠沙华。原来,使用他正统的鲜血包裹制作而成。而摩昂,那时候是否就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也要让我摆脱宿命的纠缠? 摩昂!想到他的名字,我心里会深深地叹息,还有自责。 “那玉石……”记忆中,耀辉不曾送过玉石给我。 白辉自嘲般苦笑一声,说:“当年四王子念我听话,关爱小姐,曾送过我一块玉石,我将我的鬃毛剪下一撮,制成了一个玉佩,送给了小姐。我——辜负了四王子,辜负了小姐。” 那块玉佩我也记得。几经辗转,最终还是到了我的手上。可是,这块玉佩连同摩昂送我的珊瑚珠,因为种种原因,我没带在身上,根本不记得放在哪里去了。 “如果集齐这四样东西,魔君是不是就可以消失?” “可以!”白辉肯定。 “那……魔君消失了,摩昂会不会有事?”如果摩昂因此受到牵连,这样的办法可不是万全之策。 白辉停顿了几秒,坚定地说:“小姐,消灭魔君也是摩昂太子的心愿。还望小姐速速找齐物品,消灭魔君。如果时间隔得太长,太阳神接班人的眼泪就会失去仙力。” “摩昂会不会有事?”我拍打着玄铁栏杆,怒问道。如果失去摩昂,我情愿再想其他的办法救出摩昂。 “此事我并不知情。”白辉低头,说:“一切事情自有因果得失。计较与不计较在乎当时的人的想法。摩昂太子最希望的还是魔君消失,小姐能够幸福。‘三世因果说不尽,皇天不亏善心人。’我相信,上天会厚待摩昂太子的一片苦心。” 白辉说的那两样关键性的法宝,让我一筹莫展。当时并不知道这礼物这等重要,而且那时候心烦意乱,心生恐惧,便将那两样礼物搁置,到后来竟不知所踪。阎王陪着我在织云殿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沮丧万分,心里万分着急。 “你好好想想,不要着急。”阎王宽慰我,顺手倒了杯茶给我。翠绿的天山雪在杯中旋转,像是在不停地跳着妖娆的舞蹈。如春天新芽般的颜色,将杯中的水印染得煞是美丽。 望着这纯净而柔和的绿,我的心也慢慢的沉静下来,闭目养神,口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渡一切苦厄…… 这世间上,慈悲的是佛者,邪恶的是妖魔。可是,真正慈悲的是观自在菩萨,而真正邪恶的是心中的恶魔。 观自在菩萨,请你保佑摩昂能够平安回来! 默念《心经》数遍,我的心也澄澈许多,细细回想往事,努力回忆玉佩和红珊瑚的踪迹。仙人在世,最宝贵的是自己的身体发肤和灵魂,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不会有太多。每个仙人也会有自己的法器,随身携带,能够变幻出没,方便实用。而礼物之类的小物件,相比之下就很少,也微不足道。除了那次生日之时他们送我的几件小礼物,属于我的奇珍异宝真的很少。而白辉和摩昂送我的礼物,在当时心里害怕,总想在心里甩掉个什么包袱似的,就将它丢置一边,不曾再想起要收好。如今想来,还真是后悔。 不是后悔这个东西对我现在而言有多重要,而是后悔对摩昂付出太少。他对我的情谊虽然让我压抑,让我害怕,可是,我的确辜负了他对我一片深深的爱。 活在这世间,给不起的是爱,受不起的是爱,还不起的还是爱。 自从小彩到了奈何桥,帮助孟婆熬制忘川之水——孟婆汤,孟婆对小彩称赞有加,自己的事情也少了许多,也就有更多的时间逗孙子。而骄阳一直有孟婆带着,我也省了不少心。他也特别懂事,不来烦我。可是,似乎让他哭有些为难。每天看到他都是一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偶尔少年老成,一本正经,但是不曾烦恼。我尝试着告诉他,要他流眼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他不为所感。想到摩昂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东西都没有集齐,我难过得当着骄阳的面落泪,阎王在一旁也是暗自神伤,默不作声。可是骄阳只是走过来擦干我的泪水,安慰我。他看到我哭,心里难过,表现在面上,可是自己却流不出泪水。 而我,只能哀叹,凡事不能勉强。 来到奈何桥边,给孟婆请安,孟婆和骄阳却都不在。小彩见我来了,热情地招呼我,还给我沏了一壶上等的好茶——紫竹绿。 “孟婆看到紫竹绿不多了,就准备去观音大士那儿取点回来。而骄阳也嚷着要去,孟婆拗不过他,就带着骄阳去了。”小彩微笑着看着我,说道。骄阳出生之后,地府的人都要称他为“骄阳太子”,我坚决不同意,甚至动怒,他们才得以改口。不过改口也进行了一段时间才收到成效。骄阳,我只希望他是一个平凡的人,过着自己想要的快乐的生活,而不是众星捧月,骄蛮强横。 我点点头,示意她坐下,也给小彩倒了一杯紫竹绿。 小彩见状,忙摆手,“小姐,使不得的。者紫竹绿是孟婆特意到观音大士那儿为小姐请回来的,金贵得很,小姐多喝几杯。” “喝茶在乎的是感觉,而不是多少。”我望着小彩,道:“这仙界的四大名茶我都有幸一一品尝过,每一次喝下的感觉都不曾相同。我请你喝茶,是因为我与你多日不见,想与你喝茶叙旧,闲聊而已。我只在乎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不是在乎茶叶的好坏。” “小姐清减了不少。”小彩放下信中的顾虑,端起了茶杯,眼睛却一直望着我,说出了她似乎埋在了心底里的话。我低头不语。 “人生八苦,我自觉得‘放不下’最苦。往前一步既然已经是悬崖峭壁,死路一条,小姐为何不能放下心中的烦恼之事,开心过下去呢?” 我抬头,回给她一个微笑,摇摇头,说:“只有绝望才会让人放下。我觉得每件事情总有希望,有希望,我就一定会坚持下去。白辉说过,‘三世因果说不尽,皇天不亏善心人。’我也相信上天会善待摩昂的。” “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够幸福,摩昂太子也肯定这样想。只是,摩昂太子如今已经被魔君控制,生死难料,还望小姐能够放下。”小彩担忧地望着我,眼中写满了担心。 “我只是想尽我最大的能力,解救摩昂出来。也许不一定成功,但是只要努力总还是有希望。”我坚定地说,脑海中却灵光一闪,抓着小彩的手,急急问道:“小彩,我原来的那串红珊瑚,你记得我放在哪里了吗?” 小彩一脸茫然望着我,我再接再厉:“我生日的时候,摩昂送过我一串红珊瑚。你记得我放在哪里了吗?” 听我这样说,小彩的眼中才开始变得通明,接着的动作让我万分激动——她点点头,说:“小姐那次到天庭之后,带回来一块玉佩,要我连同摩昂太子送的红珊瑚收起来。” “收到哪里了?”我震惊的站起身,抓着她的手,拽着她一同起身,急忙问道。 “我当时收在桌上的锦蓝小盒中,可是小姐说不想看到,于是我布下了一层结界,让人视而不见。” 我记忆的闸门终于打开,水流湍急而出。的确如此,当时我心烦意乱,怕看到这两样东西心情不好,想着眼不见为净,就要小彩收好。 还好,幸好我当时没有要他丢掉。 事情,终于有了峰回路转的时候了。 我急忙跑到织云殿。小彩的道行没有我高,她布下的结界,我轻而易举的就破掉了。锦蓝小盒子赫然出现在桌子上。这个盒子有着天的颜色,纯净的蓝,让人心旷神怡。想着就摩昂的希望增大了许多,我的心,像千万朵鲜花绽放,璀璨娇艳。 盒子里,就只有那串红珊瑚和那块玉佩,而这两样东西却能够帮助我救出摩昂。红珊瑚在夜明珠清幽的光芒下,熠熠生辉。我数了一下,一共有12粒红珊瑚,其中10粒红珊瑚在夜明珠光的辉映下,珠心更显殷红,像嗜血的彼岸花,冷冽妖娆。我捧着这两样宝物,潸潸落泪。 摩昂,这一世我给不了你爱情,但是我一定倾尽我所有的能力,帮助你回到我们身边。 祈愿佛祖保佑,能够让我们都幸福! 祈愿! 59 成败 最近遇到了一些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面对感情的无所适从,害怕无疾而终……这样的想法,让我心乱,思绪也随之呆滞... 不管怎样,我会努力爬阿爬,爬...爬... 不管怎样,祝大家幸福!没等到让骄阳哭出泪水,二月初一已经悄然来到。 我带着骄阳,一起陪同阎王来到战池。万千年来,战池除了留下仙魔之血,土壤慢慢变为淡淡的红色,居中的池水也逐渐带着点点红晕,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池边的血花终日开到荼糜,终年不变色。这块土地,嗜血如命,不管是仙是魔,它都来者不拒。它如果嗅到一丁点的血的味道,立刻会让伤口扩大,增大吸力,最大饱和地汲取血液,点缀自己的领地。它如一朵奇葩开在三界,无人能够控制它。因为它的奇异,仙人或者妖魔下战帖比武,都会选择这里。 看着靠着我的骄阳,我的心里五味瓶翻滚。今日从太阳升起,他就一直粘着我,哄都哄不走。我走到哪里,他的小手就牵到哪里。他这反常的举动,让我反而担心今天的比试。不是不信任阎王,而是相信骄阳作为太阳神接班人的敏锐的预知能力。我曾听耀辉说过,太阳神接班人处在接班人之位之时,会有异于常人的第七感。这第七感并非能够预知未来之事具体的走向,而是心里的一种感觉,快乐或者悲伤,喜悦或者忧愁。但是这种本领一旦到了接位会自行消失,一切要凭借自己的感官来判断和体验。而骄阳平时并不会太腻着我,今天的不正常让我担心阎王的安全。 “夜摩倒是挺准时啊!”魔君的声音从高处飘来,人也随后立于我们面前,嘴角漾起一丝诡异而阴柔的笑容。见到骄阳之时,魔君神情一怔,呆呆地看着。 “叔叔,你好!”骄阳粲然一笑,礼貌地与魔君打招呼。 “呃,好!”魔君定是没料到骄阳会与他招呼,呆滞数秒,继而简短而礼貌性的回复了一句。他后退一步,神色恢复正常,望着阎王,冷笑道:“你带着他们来,想让他们看到你输的惨样吗?” “你我之战谁输谁赢还不知道,魔君这样下结论,未免太早。”阎王上前几步,昂首说道。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魔君扬眉笑言,似乎志在必得。 “我俩比试之前,魔君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阎王朗声说道,双手负于身后,笔直的身躯伟岸颀长。 “夜摩什么时候这么婆妈,怕输也不能这样拖延时间。”魔君轻笑,摩昂俊美的面庞微微一笑,神情让我觉得是那般亲切。曾几何时,摩昂总是微笑着对着我说话,递给我海藻糕。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还能不能享有。 “魔君不必用激将法。如果此次比试,魔君输了,还望魔君能够还回摩昂的自由。” “哈哈……”魔君大笑,笑得肩膀微微颤抖,眼睛都眯成了细缝,“你小子是痴了还是傻了,摩昂可是你的情敌,就回他你就不怕对你造成威胁。我可告诉你,他对你的王后还没有死心哦!”还没等阎王开口说话,他脸色一变,正言道:“如果你觉得你有那本事打赢我,再向本王提出这样的要求!” 说时迟那时快,魔君手轻轻向上一扬,阎王警觉地抱着我和骄阳向边上侧身一闪。轰隆声顿入耳中,如晴天霹雳。坚硬的岩石四分五裂,碎石纷飞,让我躲闪不及,身子不觉颤抖了一下。 “没事吧?”阎王带我到一边,关切地问。 我回以微笑,再看看镇定的骄阳,点点头。他这才放心,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会小心的。”说罢,他转身飞向魔君。黑色的战袍呼呼作响,身影渐行渐远。 举目远望,两人飞于天空,时而冲上云霄,时而俯身垂落。论身手,两人不分上下。一时间,四周只有此起彼伏的激烈打斗,飞沙走石,乱石击飞,所袭之处,一片狼藉。平坦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大坑,随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填平。我心里暗暗吃惊,战池之地的法力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黑影渐渐逼近,阎王和魔君的面目逐渐清晰。魔君右手一劈,强光逼眼。阎王轻巧地侧身闪过,回身一掌,魔君立刻后退一偏,躲过此次进攻,同时也毫不示弱,双手合力,青光笔直向前,气势汹汹。阎王再次躲过,眼神瞟过我这边,身子向远处一跃。魔君似乎想起了什么,偏头瞅着我和骄阳,身子向远处移动了方向,左手却在毫无预知的情况下发出功力,向我袭来。我只觉强风阵阵,碎石飞扬,慌忙拉着骄阳向左边退后几步。 “魔君不要欺人太甚!”阎王飞过来,当在我们前面,怒吼道。 “这是你带他们来的后果!”魔君冷笑道,“你我之战牵扯到其他人,怨不得我。”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又是我惹出来的祸。阎王当时也说过不要我过来,但是想到此次比试之后,魔君一旦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到,还不住趁着这次机会,消灭魔君救回摩昂。阎王也没有过多勉强,带着我一起。而且骄阳也粘着我非要一同前往,于是我们一家三口,都来到了这里。 我拉着阎王的衣袖,轻声说:“你别管我们,全力以赴。只有你胜利了,我们才更有希望救回摩昂。”骄阳也脆声说道:“爸爸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阎王听了点点头,再次转入到战局之中,他的招式更加凌厉,每招每式都击中要害,却不至于伤害魔君性命。阎王猛烈的攻势骤然加大,让魔君始料未及,脚步开始凌乱,刚开始的实力平均变为了步步后退,魔君有点慌张,也有点力不从心。而阎王更显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将魔君逼退数步之远。我暗暗为阎王喝彩。 “魔君,战意已尽,胜负已定。如今你可否答应我之前的条件?”阎王停下攻击,朗声问道。 “夜摩未免太小看我魔王了。”魔君轻笑,冷声说道:“我魔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近日战后,我还要血溅天庭,做三界的霸主。你认为我会答应你那好笑的要求吗?” “魔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若能够潜心修佛,定能早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何苦要这样折腾呢!”阎王叹息,我也点点头。以魔君的资质,所需时间并不要太多。 “你小子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自己是谁,竟这般教育我。我告诉你,我要杀遍天界所有的神仙,让众神唯我独尊!摩昂的身子,我可不会轻易放手,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让我心情陡然变得糟糕。虽然今天将所有的法宝都带来了,准备随时消灭魔君,但是我还是没有把握能够做到不伤害摩昂,而魔君这番话更让我泄气。 “那魔君休怪我不客气了。”阎王话音刚落,已飞身向前扑去,刺眼的寒光快速的飞向魔君,魔君顿时飞身而起,黑色的衣袂奋飞,在空中如仙鹤展翅,悬于空中。他没有像阎王进攻,反而朝向我和骄阳射来漫天飞撒的银针,数量之多让我措手不及,控制不住。我转身用身子挡住骄阳,抱着他向旁边飞奔,但是还是不幸中了数针。银针刺到我身上,立刻融入到身体中,让我感到钻心的疼痛,脚步没走稳,一个趔趄,膝盖已经磕到了地上。细小的伤口慢慢涔出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裙。数秒之后,伤口在强势的外力下徐徐扩大伤口,鲜血如珍珠般涌出,使用任何仙术都无济于事。鲜血滴落在淡红的土壤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这片土地太久没有喝到鲜血,才会这么贪婪这么迅速。 “妈妈……”骄阳担心地喊道。他蹲在我的身边,压着我的伤口,着急不已。 “织云……”阎王也快速飞奔而来,心疼不已。他愤怒的转向魔君,忿詈道:“魔君欺人太甚!此次比试只是我俩的切磋较量,不应该牵扯到第三个人。” 魔君耸耸肩膀,不以为然的笑着,面目狰狞。“我魔王不须遵守什么规则,我是王,我就是规则。而且——此次比试,并非与你切磋较量这般简单,我要消灭你,迈向我踏入天庭的第一步。”他冷笑着,大吼一声:“夜摩受死吧!” 说罢,青绿幽暗的寒光袭来,我只觉寒气逼人,却硬生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逃跑或者飞起,都已经无济于事,我们如同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已经举起屠刀的屠夫劈向我们。阎王飞速挡在我的前面,我只觉视线渐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量,我快速将骄阳置于他的怀中,反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织云,你……”阎王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强烈的疼痛感遍及我的全身。我的身子靠在他的背上,鲜血浸入他黑色的战袍,融入得不见踪影。 “织云……”阎王抱着我,语言哽咽,身子颤抖的厉害。他轻轻擦去我嘴角的血迹,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没事。”我努力微笑,感觉到鲜血还在不停的顺着嘴角流出,力气似乎都全部耗尽,说起话来异常辛苦。“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救回摩昂……” “织云……”阎王搂着我,哭出声来。 “妈妈……”骄阳扑入我怀中,紧张不安。我用力拉起他,却觉得全身都不在我的控制之中。骄阳抬头看着我,清澈的眸子蓄满了悲伤,微红的眼眶涌出数滴珍珠般的泪花,晶莹剔透。我心里一惊,转惊为喜,伸手接住他的泪珠儿,却见泪珠儿滴落在我的手上,变成了纯白无暇的珍珠。 “夜摩……”我叫着阎王,伸手将这泪珠儿放入他的手中,“夜摩,摩昂……就靠你了……”说着,我将随身携带的红珊瑚、玉石,还有那珍贵无比的灵光石交给阎王。做完这些,我已经再使不出任何力气了。 阎王轻轻将我放在地上,却担心战池过度的吸取我的血液,导致我精气耗尽,抽出我的织云棒,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将血液滴落在颜色渐渐变为深红的土壤里。我感觉我的血液奇迹般的止住了,可是我却担心他的生命安危。我盯着魔君,却被他的神情疑惑震惊。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没有了暴戾,没有了嚣张,眼底有着莫名的情绪在流淌,如涓涓细流,从他的心底流出,通过他的眼神流露出来。我不懂,这不是摩昂,他还是魔君,为何会这样?像上次在魔域他望着我的时候一样,让人困惑。 阎王高高举起灵光石,灵光石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苍穹,白昼般刺目。余培与之感应,自己飞了起来,立于灵光石旁,将灵光石的光折射在魔君身上。刺眼的光芒将魔君全身照得透亮,他恐惧地将黑色战袍遮挡住自己的脸,但是因为黑色最吸光,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全身冒着青色的热气。 我突然想起白马曾经提醒过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阎王的话——红珊瑚必须配合着魔君的血才能发挥作用。我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侧身躺在地上干着急。骄阳蹲在我的身边,焦急地问:“妈妈,你想说什么?” 可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说话,不端喘着气,无能为力。看样子只能祈愿佛祖显灵,红珊瑚能够感应到自己主人。 “小姐,此事交给我吧!”清冽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艰难地移动身子,却看不到任何身影。只是这声音,却有些熟悉。 “小姐不必寻找,小物是您插在头发上的玉簪。主人白光嘱咐过我要我保护您。黑无常大人也曾施法嘱咐过我。只怪小物无能,不能护您周全。” 白光哥哥,那记忆中脸色略显苍白,但总是给我阳光般的笑脸的白光哥哥。原来,他从不曾离开过我。不管我在哪里,他总是这么的牵挂着我。我幸福地微笑着,我知道,白光哥哥能够看到。 玉簪自行离开我的发髻,朝我点点头,如离弦的箭般币值冲向魔君。他曝露在外的手臂被玉簪划出了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向了手腕处,滴落在土壤中。红珊瑚立刻感应到了,挣脱出阎王的手,飘于空中,睁开绳子,一字排开。其中两颗垂直坠入地上,另外十颗逐渐在强光下融化。骄阳的眼泪也浮于空中,与聚在一起的摩昂的血液融为一颗殷红的圆珠,直射魔君的眉心。 “不!”我心里惊呼,想抓住什么,心痛不已。这一射,魔君定会消失了,可是摩昂却还是生死未卜。我努力地向前爬着,想近距离的知道摩昂的情况。 “妈妈……”骄阳惊呼,阎王也回身发现了我在缓慢移动,跑到我身边,抱起我,心疼地责怪:“织云,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又不甘心的瞅着摩昂的方向。阎王了然,抱着我大步流星的走到距魔君身边数步之遥。此时的魔君,额头眉心处印着一个通红的印记,人已经虚弱无比,和我一样。他看见我们靠近,凄然一笑,眼睛却望着蓝天,无限悲哀。青色的眼眸逐渐变为黑色,我看着欣喜若狂。 看着他的眼帘慢慢阖上,我的欣喜又变为了担忧。我翕动嘴唇,努力发出微弱的声音呼唤着他。 他的眼睛骤然睁开,看着我,黑眸中蹿动着青色的火焰,凶神恶煞地盯着我,恶狠狠地说:“她不曾让我得到任何东西,我也断不会让她的女儿得到想要的。摩昂必死无疑,你们等着给他收尸吧!”他狂笑着,嘴角溢出黑血,眼神却渐渐柔和,望着我,从怀中掏出一粒金色的丹药,轻轻一弹,神奇的钻入我的五官之中。我顿觉神清气爽。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看着摩昂痛苦地死去。”他大笑,眼中笑出泪水,眼睛微闭,叹然轻声说道:“你虽从没为我伤心,可是我还是不想看到你伤心。朵儿……” 朵儿?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这罪恶滔天的魔君,难道和我的母后有着牵连吗?他之前说道“她的女儿”就让我怀疑,这一声昵称让我肯定了我的想法。母后的小名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听过父王叫过她一声。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摩昂的眼睛再次睁开,轻声喊道:“织云……” 是摩昂,是摩昂的声音。我欣喜地望着他,他也柔柔地看着我,满足之情溢于言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摇摇头,说:“你回来就好!” “只怕这也只是奢望。”摩昂苦笑,“能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幸福,我也就知足了。我做了许多错事,还希望你能原谅我。” “摩昂,你别这么说。”我心中划过酸楚,拍着阎王的手,示意他放我下来。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腿脚不能完全上力,只能慢慢地踱到摩昂身边。我抓着他的手,说:“你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这么多年来,我让你操心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努力地好起来,我还准备到西海去做客呢!” “织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我让魔君附身,本已违背天条,天理不容,必遭天谴。而今能够让我在最后时刻见到你已是佛祖最大的慈悲,我感激不尽。”他声音渐渐变小,眼皮沉重得像是需要万分用力才能睁开。 “不!摩昂,你不要离开我。”我哭喊着,惊恐至极。白无常惨死在我的眼前的一幕赫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承受不起身边的人再次离我而去。 “织云,不要难过……”摩昂轻声说道,“不要为着我难道,不值得……我只是想看到你幸福……夜摩待你很好,你每天都要幸福……” 听着他艰难的说话,我痛不欲生,泪如泉涌,却只会哭喊着叫他的名字,“摩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60 因果 谢谢大家的留言。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佛祖!”阎王惊讶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抬头一看,落日余辉正撒落于地,云蒸霞蔚却显落寞寂寥。如来佛祖正坐在莲花上,微笑地看着我们。他永远是那副悲悯世人的神情,波光流动中闪烁着是无限的慈悲。白色的莲花纯洁干净,像是无瑕的羊脂白玉,通明透亮。 看着佛祖,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跪倒在地,一步一移的爬到佛祖跟前,呼喊道:“佛祖,求求你救救摩昂!求求你……” “织云。”佛祖醇厚的声音回响在战池,“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能寂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乐。” “不!”我挺直腰杆,直视着佛祖,眼泪却流满脸颊,“摩昂虽有错,但罪不至死,还望佛祖能网开一面,救救摩昂!” “他的错不至死,那谁的错又至死呢?魔君吗?或者你的母亲?亦或者是你自己?” “佛祖!”阎王惊呼,摩昂更是挣扎着爬起,匍匐跪拜,说道:“佛祖,此事是摩昂的错,摩昂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我们有何错非得致死,摩昂有何?我有何?我的母亲又有何?魔君亦又有何?”我抬头,无所畏惧的盯着佛祖,质问道,“我们只是陷于情爱之中,错至极而死吗?如果这也因错非得选择死亡,那世间各个都是错人,都活不长久。” “先撇开你母后与魔君的恩怨不谈,如果当时你不任性的躲在卷帘之后偷听摩昂说话,不任性的学着你的父王说话,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或者当时你能够坚定自己的想法,不在摩昂和摩列兄弟之间周旋,结果也许也不一样;更或者当时你若不违背你父亲的意愿,一切的痛苦都可能得以解脱,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如果当时你断了情爱之欲,结局全然不同。这样看来,你还敢说你还没有错吗?”佛祖的声音变得清冷,脸上虽挂着慈悲的微笑,却泛着冷意。 “佛祖明鉴,织云从未在我兄弟之间周旋。是因为我们都喜欢织云,想得到,才导致了一切苦果。织云单纯可爱,对于此事完全不知情。”摩昂急忙大声辩解,原本虚弱的身体更因为消耗了元气,脸色更显苍白。 我直视着佛祖,道:“佛祖是佛陀转世,七情六欲,五蕴皆空。当然不会明白我们的爱。人生在世,最珍贵的是爱。如果没有爱,我想我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一出生就会被弃于荒野,自生自灭,或者干脆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正是因为有着这么多人的关爱,我才得以长大成人。”我据理力争,“诚然,我的确有错,错在任性自私。可是,我自认这样的过错不应致死,摩昂也更不应遭受天谴。” “小织云还是先听我说个故事吧!”佛祖漾起高雅的微笑,说道:“一切因缘生,一切因缘灭。小织云听完这个故事,再回答我的问题。” “三千年之前,有一少年与一女子倾心相爱,但是同时也有一金姓男子深爱着这一女子。后来,因为金姓男子母亲受难,他立誓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便遁入佛门,皈依卧佛。”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阎王和摩昂更是惊诧无比。这样熟悉的一句话,我们自小就学过。这句话收录于《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是佛门孝经。他发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就因为他曾说过这样的话,也一直秉行这样的为人处世,所以他虽已是得道佛祖,我们还是尊称他为“地藏菩萨”。 我口念道:“十方诸佛慈哀愍我,听我为母所发广大誓愿。若得我母永离三途及斯下贱,乃至女人之身永劫不受者。愿我自今日后,对清净莲华目如来像前,却后百千万亿劫中,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誓愿救拔,令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等,如是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原来地藏菩萨也经历过一场恋爱,他深爱的女子会是何人呢? “料想小织云猜到了金姓男子为何人。”佛祖道:“那对倾心相许的恋人就是你的父母,玉帝张有仁和王母王朵瑶。” “啊!”我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故事,地藏菩萨与母后……或者说,地藏菩萨曾经喜欢过母后?佛祖说这样的故事所意为何呢? “玉帝和王母成婚之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恩爱美满。玉帝为王母修建了瑶池宫,见王母喜欢蟠桃,还特意建造了蟠桃园。”佛祖并不理会我们的惊讶,继续说道:“守园的青无惧因为感念王母的仁慈和善良,逐渐被她吸引,深深着迷。他也想像玉帝一样永远拥有她守护她,心中的执念是他偏离的正道,入魔成妖,只待有朝一日能够踏平天庭,做三界的霸主。” 青无惧就是魔君?因为母后走入魔道? “那这与织云又有什么关系?”阎王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了对佛祖的不满,“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不应该牵扯到我们。” “非也!”佛祖微笑,如莲花绽开,迷人高雅。“青无惧投入魔道之时正是织云出生之日。” 我了然,我的宿命“始于魔,终于魔”原来是这样由来的。 “我的故事说完了,小织云可有话说?” 我点点头,道:“执著是个陷阱,人执著于什么,就被什么所困。” 佛祖赞许的点点头,道:“小织云已经顿悟,那就不应该执著于生灭。摩昂由他自己的归属,你强求不得。” 顿悟。对!我已经顿悟。可是,理解是一回事,真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接受的。我绝不能接受摩昂就这样离开我。如果要论对错,他有错,可谁又无错呢?如果在我们认识之时,我能够坚定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念想,他或许就不会如今天这般执迷,也早已成婚,享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了。 “如果我们为了自己的快乐而去伤害了也在追求快乐的别的生命,将来必不得安乐。佛祖,如今,我不得安乐。” “织云,你无须这般自责。我爱着你,虽有得不到的痛苦,有握不住的凄凉,但是从未后悔过。这份爱,我痛并快乐着,甘之如饴。”摩昂低声说着,眼中流动着的潋滟波光全是温柔。 “‘从爱欲生忧,从爱欲生怖;离爱欲无忧,何处有恐怖?’魔宇最早顿悟,收获最多。我今日说起地藏菩萨的往事,也是告诫你们这个道理。人生在世,有很多无奈,如果执著于且不能断除对这些事物的喜爱贪求,就不能断除痛苦。”如来佛祖低沉的声音,如警世钟声,在茫茫世间敲响。 “魔君已除,天下安定。黄昏已到,你们回地府完婚吧!”佛祖执起右手,挥手向我们抛来两样东西。我伸手接住,含苞待放的红色的莲花安静的躺在我的手心中,阎王手中也有一朵白色莲花。“感念你们灭魔有功,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莲花是佛者尊崇的圣洁之花,高贵典雅。古人云: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白莲花开,代表希望和新生,如白色般纯洁无瑕;红莲花开,代表重生和原谅,如红色般祥和温暖。而莲花的高贵在于只有修成正果的佛祖才能馈赠。得莲花者,福禄无边,颐享天年,一生无忧。佛祖此次的馈赠,应该是预示着我和阎王能够平安的度过一生吧! 同时,自古以来,若同时拥有白莲和红莲,便可向佛祖寻求一个希望。我激动万分,跪拜在地,说:“佛祖,织云愿以红莲和白莲交换,换取摩昂的性命无忧。” “织云可要想清楚,而且你确定夜摩也同意将白莲交出吗?”佛祖高高在上,微笑地俯瞰着我。 “佛祖,夜摩愿意!”阎王陪着我跪拜,说道,没有半分犹豫。 “此事你们要想清楚,你们拥有莲花,前景一片光明。但是莲花一旦付出,不可轻易再得到。” “织云不必为了我这样做,只要你幸福,一切都已足够。”摩昂爬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定定地望着我,真诚地说。 我不理会他的恳求,虔诚地望着佛祖,坚定无惧,“佛祖,织云这决定无怨无悔。” “摩昂所犯之过并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化解,我只能保证将他魂魄收于灵山之中修炼。如果你想要救回他的性命和仙身,必须回到千年之前,自出生之时重新生活,再经历一次选择,扭转这样的局面。” “这……”我不由得为难,就算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也一样是选择夜摩。如果选择一样,谈何扭转这样的局面呢? “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佛祖像是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微笑着说道:“你可以选择不去,让摩昂的魂魄待于灵山。你放心,我会善待他的魂魄。” 没有躯壳的摩昂就不是摩昂了。我突然想起了敖闰叔叔,若摩昂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他将孤苦无依,终老一生。他待我如亲生女儿般,对我疼爱有加,我断不能伤他老人家的心。只是……我望着阎王,他的眼中流露出痛苦,让我不忍。我不敢再去看他。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一世都不会安宁,都会活在痛苦之中。可是,我这样的选择,却给阎王带来了莫大的痛苦和悲哀。 “织云,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阎王轻声说道。我震惊地抬头,对上他饱含理解的眼神。 我心微微颤动,咬牙回答道:“佛祖,我愿意!”阎王握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织云,不值得!”摩昂沉沉说道,握着我的手也抖动着。 “只是,我此次重回千年之前,不管结局如何都能够救回摩昂的性命吗?”我问道,希望佛祖能够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们最大的敌人便是我们自己,我们遭遇的不好后果通常都是自己的错误造成的。‘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能战胜自己身心的是最勇敢的斗士。”佛祖说道,“我并不能保证你所说的,但是如果你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切皆可改变。” 我闻言,豁然开朗,只要断了魔君的重生,摩昂就有希望了。看着在一旁沉沉睡去的骄阳,还有悲痛万分的阎王,我的心里像是划出了千万条口子,流着鲜血。“对不起!” “你重生,我们必定和你一起。我相信,不管结局怎样,你选择的依然是我。”阎王微笑,将我的头发绾入脑后,盘成一个发髻,温柔地将玉簪插入发髻之中,吻着我的额头。 此刻,云淡风轻。 我回以灿烂的微笑,点点头,望着佛祖,坚定地说:“那就请佛祖让我们回到千年之前吧!”我相信,即使爱穿越了千年也不会改变,因为血液里永远会流淌着他的灵魂,永不会忘记。 “佛祖还要继续逗着这群重情重义的晚辈吗?”清雅的声音响起,是观自在菩萨。 “观自在有所不知,这小织云没大没小,刚才对我太没有礼貌,这只是小小的惩罚。”佛祖微笑,望着同样端坐在莲花台的观自在菩萨。 “那小织云还不像佛祖赔罪,并谢过佛祖。”观自在菩萨周身佛光万丈,身影清逸,笑容慈悲。见我呆呆跪着,笑着执起杨柳枝,道:“红莲花开,万物皆平;白莲花开,万事皆顺。” 我低头一看,我和阎王手中的莲花均已开花,飞向摩昂。数秒之后,他爬起身子,跪拜在地,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谢如来佛祖!谢观音大士!” 我瞪大双眼,看着瞬息万变的事情,惊诧不已。刚开始似乎都让佛祖爱莫能助的事情,突然一下峰回路转,水到渠成了。 “织云还不谢恩吗?”观自在菩萨笑着用杨柳枝打着我的头,佯装生气,问道。 “谢如来佛祖!谢观自在菩萨!”我激动得磕头谢恩,抓住阎王的手,惊喜之情全写在脸上。阎王也高兴得笑眯了眼。 “摩昂,此事已过,但是你所受到的责罚还是在所难免。你需在西海潜行修行五百年,同时感化白辉,让他走入正道,好再世投胎,造福三界。”佛祖俯瞰芸芸众生,说道。 “摩昂铭记佛祖教诲。愿以此功德,回向十法界。愿一切众生,皆生极乐国。”摩昂行礼跪拜。“今日是夜摩和织云百年好合之日,还望佛祖慈悲,准我喝杯他们的喜酒,祝福他们。” “时辰已到,夜摩和织云回地府接受众仙祝福吧!”佛祖点点头,微笑地看着我们,与观自在菩萨一同消失在我们眼前。 ********* 五百年后 今日是骄阳行成人礼的大日子。我和阎王带着骄阳赶往天庭。这五百年来,我们虽然没有佛祖的红莲白莲的庇护,一家人也其乐融融,安然舒泰。骄阳渐渐长大,整个就和阎王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像极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自然向上翘着,气宇轩昂中不失俏皮。 天庭五百年来都是老样子,二郎神微眯着眼笑看着我们的到来,哮天犬不住的吠叫,尾巴止不住地摇摆欢迎着我们。 “骄阳见过二郎舅舅,舅舅好!”骄阳礼貌的行礼问好,二郎神点点头算是回答,一脸神秘的看着我,促狭地笑着,说:“我有好消息,你可购买?” 我不禁为他的孩子气感到好笑。许久未见,他还是童心未泯,只有处理大事之时才显果断勇敢的男子气概。我点点头,歪着头,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地府中的那颗夜明珠!”他说,全无半点戏弄之意。三界之中的各路神仙都知道夜明珠是父王送给我的礼物,珍贵得很,今天他提到这样的要求是为何呢? “那就要看你的消息够不够购买我的夜明珠了。” “当然够得上。”他笃定,小声说道:“这个消息你听了肯定会兴奋,到时候别反悔就是了。” “快说!”瞧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迫不及待的询问。我猜想这肯定是个好消息。 “你的哥哥们均以出关,此时正在赶往天庭的路上……” “真的?”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连忙确认。我的哥哥们都出关了,太好了!这下,我们真算是一家人团圆圆满了。 他微笑着点点头,笑中带着喜悦,带着欢欣。我知道,他是万分高兴的,和我一样,激动高兴,掩饰不住。因为我们曾一起长大,拥有着无比快乐的童年,也拥有着痛苦不堪的往昔记忆。我们都在等待我们与哥哥们重逢的一天,等待了千年。 “我明日就派人将夜明珠送过来。” “没有舍不得吗?”他笑着揶揄。 “我的哥哥们可比世间的一切珍宝都要珍贵。”我笑言,“我不在此多逗留,我要到灵霄殿等候他们的到来。” 父王母后正坐在灵霄殿,神色中掩饰不了激动,微微颤抖的肩膀,喜不自禁的眉梢,一切都透着笑意。耀辉背手而立,见我来了,霁颜欢笑。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望着他,望着他。满足而兴奋。他亦是如此。 我的四哥哥,终于可以将肩上背负着的重任卸下一半,安然舒心而洒脱的生活。他的责任有人可以为他分担,他的快乐有人愿意和他分享。千年之后,他终于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游走于三界俯视众生芸芸。 等待了一个时辰,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父王、母后,儿臣回来了!” 我循声回望,大哥耀太率领九个哥哥排成三列,恭敬地跪拜在殿门之外。天山的清修洗净了他们的华贵,但洗不去他们与我们之间的血脉相连的亲情。多年的修炼折去了他们的浮华,但是折不去他们与生俱来的大气与高雅。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是他们,我们依然是我们。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千年之前,快乐而祥和。 “快快起来!”父王和母后终究忍不住老泪纵横,忙从玉座上起身,飞奔上前,扶起他们,眼泪更加肆意。 “儿臣们让父王母后操心了!”大哥哥语带哽咽,强忍着哭意,努力微笑着,说道。而父王和母后什么话都说不出,只一味的摇头。 “哥哥!”我和耀辉、阎王迎上去。大家相互望着,唏嘘不已。三哥哥更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温暖,暖到了我的心底。骄阳也不认生,脆声而有礼貌的打着招呼。 亲人见面,泪光闪烁。因为有爱,因为有情,心里微微泛着离别多年的淡淡痛苦,同时夹带着重逢之时的浓浓喜悦。 骄阳的成人礼就在这一派祥和喜悦之中举行。 今日前来参加成人礼的有许多人,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三界稳定,双喜临门,大家见面打招呼都分外亲切。 “骄阳,今日是你成人之时。从今日起,你将在天界随同太阳神耀辉巡视人间百年,随后即其宝位,造福苍生!”父王正坐在殿中,声音响彻九霄。 “骄阳谢玉帝爷爷恩典。”骄阳面含微笑,气宇轩昂。 “耀辉,这百年你要好好带好骄阳。百年之后,即接玉帝宝座。”父王捋着胡须,笑脸中全是满足。“你这百年还要多费神,找一个称心如意的王后,母仪三界。” 耀辉领旨谢恩,脸带着淡淡的绯红。四哥哥的爱情,会在什么时候不期而遇呢? 父王转目看着骄阳,说:“骄阳,你现在去天庭马厩寻一匹自己喜欢的马匹作为自己的坐骑,巡视三界。” 父王的话,让我的心揪了一下。九位哥哥出关,他们的坐骑都随之一起在南天门候命,但唯独缺白光。白光哥哥,他还好吗?是否幸福快乐的生活着,自由洒脱,随心所欲? “云儿,白光有自己的选择,他从未后悔过,你无须自责。”三哥哥耀光走到我跟前,轻声说道,见我不确定,他接着说道:“他离开天山之时,背影决绝而勇敢。我了解他,他为爱而作出决定,不曾后悔。多年过去了,如果你还不能走出这片沼泽,只怕不开心的会是他。” 白光哥哥,就算离去之时,也希望我微笑,也希望我幸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想他,很想他。时常回想着有他陪伴着的时光,是那样的美好惬意。一切幸福的时光,都存在美妙的记忆中,像一杯老酒,越酿越醇,让人沉醉。 脑后发髻中的玉簪不停晃动着,骄阳的声音随之响起——“妈妈,你瞧我的坐骑!” 一匹白马在金色的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地踱着步子走过来,安静的平视着我。他的鬃毛白得胜雪,如无暇的翡翠,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暖,又是那样的熟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却像是望了多年,沧海桑田也不曾让他的眼光远离。 这熟悉的眼神,不是白光哥哥,又会是谁?——而且,他右前腿有一处两寸宽的胎印,比其他的部位颜色偏深。 我解开绑在我右手上的那块白光离去之前留下的唯一的衣布,激动而蹒跚地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将这块白布系在他的腿部,大小刚好。 这一刻,阳光明媚,万物皆暖。 “哥哥!”我哭喊着,一把抱住白马的脖子,任眼泪肆意宣泄。真的是我的哥哥,我的白光哥哥,终于实现了他多年前的诺言,回来找我了。 他圆如珍珠的眼睛也泛红,滴出泪水,无言地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 “妈妈,你喜欢我选的坐骑吗?”骄阳问道,一双眼睛像是洞悉了一切,“我去马厩,就觉得这匹马十分亲切。” 我破涕而笑,摸着白光哥哥的头,点点头。 阎王微笑着看着一切,眼如星星般璀璨。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 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 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 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世间的一切,轮回的新生,都因为世间因缘所得。前世因缘,今生来付;今生因缘,来世再报!因为有爱,有情,才会有着牵绊缠绵的情缘。人与人的相遇,都是因为前世回眸的一瞥,深情的凝望。 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愿以此功德,回向十法界。愿一切众生,皆生极乐国。 而我和阎王,飞于三界,祝福世间一切有情有义,有爱有缘的人,共识一轮明月,倾诉彼此心声。 祈愿,祈愿世间的一切,幸福美满! 61 未妨惆怅是清狂-白光番外 在此,我不由得想到了02(好久没有看到02了哦) 他对我里面的一些情节猜想得很准,如小白最终的归宿~~呵呵 心心相惜~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元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李商隐《无题》 “三哥,今天你带我去巡视,好吗?”一名白衣少女撒娇地挽着太阳神耀光殿下,娇滴滴的问道。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毋庸置疑的肯定,声音如出谷黄莺,让人沉醉欢喜得不可回驳。 “好!”耀光殿下不假思索的回答,满是宠溺地揉着少女的一头秀发,面带微笑。“不过,今天可不许偷跑到人间去玩。” 少女只是一味地笑着,声音清脆,像一阵微风拂过金色的阳光洒满着的湖面,波光粼粼,潋滟娇柔。 “听到没有,云儿,如果你在私自跑到人间去,我可不敢再带你出去玩了。”耀光殿下停下脚步,难得正言道。 “好!我绝对不在私自跑到人间去了。如果要去,也拉着三哥一起去。”少女仰着头,眉黛轻颦,却全是笑意。耀光殿下的华衣流光溢彩,少女杏腮淡抹,层层光辉晕染开来,煞是美丽。 “你呀!”耀光殿下伸出手指撮着她的脑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吧!” “白光哥哥,你好啊!”少女走到我面前,伸出软软的柔荑,摸着我背上的鬃毛,笑着和我打招呼。每一次,她都是这样有礼貌。礼貌中带着兴奋。 不知为什么,这500年的等待,我的脑海中全是这幅曼妙的图画。犹记她兴奋的眼眸泛着光亮,明朗的笑靥如花般娇艳。 我是太阳神第三子耀光殿下的坐骑白光,修炼千年得以位列仙班,与其他的白马一样,幸运地随着太阳神照耀万物。 白衣少女是三王子的小妹妹织云,掌管天上的云彩。芙蓉如面柳如眉,楚腰纤细掌中轻。她不施粉黛,姣好的面庞总是素面朝天,却是天然的红润,健康而精神。她很爱笑,时常绝美的笑靥还没看到,明快的笑声已经传来。 她是天庭的异类,很多仙人都这样说,喜欢她的和不喜欢她的都这样认为。我亦然。 自小,织云就与她的姐姐们不同。她不像织银小姐自小生活在银河,掌管银河之水;也不似织虹小姐从小在文殊菩萨那里长大,与父母彬彬有礼。她自幼幸运的随着玉帝和王母长大,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任性,玉帝和王母也奈何不了她,只会尽可能的迁就她,她可以躲在玉帝的宝座后面偷听众仙家的谈话,也会当着众仙人在玉帝面前撒娇,全然不顾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娇纵,总喜欢粘着自己的十个哥哥,哥哥们一个不留神招惹到她,她定会跑到玉帝那里告状,然后一脸得意地瞧着哥哥们的惨样,嘟着小嘴,看似无辜。 可就算这样,十王子们对她仍旧疼爱有加,从不大声呵斥,随她任性妄为。也许他们自小就只有这样一个妹妹待在身边吧! 她也会拿捏分寸。她只在玉帝王母面前撒娇,她只在十位哥哥面前真心欢笑。因为天庭的神仙中,又喜欢她的,也有不喜欢她的。而我们十匹白马,也亦是如此。十王子的坐骑白物就不太喜欢她,说她娇纵任性,不懂礼数。而四王子的坐骑白辉和她的关系甚好,总是为她辩护。 其实,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还没有长大。乖戾中带着不羁,张扬中带着洒脱。 我并不讨厌她。她很有礼貌,见到我们也是诚心地与我们打招呼,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不会因为她受宠爱而趾高气扬,飞扬跋扈。很多时候,她很乖巧地坐在我的背上,叽叽喳喳的与三王子谈笑。时而冒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念头,让人无可奈何,却也快乐。 听着她叫着我“白光哥哥”,我总是为她心疼,心疼这样的一个小妹妹。面对众神仙的不同态度,她是观察到了的。她并没有张扬爆发,只是默默地承受。她更加得粘着这些能够给予她避风港湾的有着高贵血统的亲人。她本是拥有着高贵的血统,却还要看着别人的脸色,揣测着别人的心思,才能安然处之。她不擅长撒谎,不擅长做戏。她的快乐就是快乐,不快乐就是不快乐。 我甚至认为,她是不适合生活在天庭的。因为只要离开了玉帝和太阳神的庇护,她就如同一株没有生气的花朵,花瓣凋零,花蕊失色。 我知道,织云如果不在天庭生活,有一个地方应该很适合她。那个地方就是西海龙宫。 织云自小与西海龙宫的三王子敖摩列定亲。敖闰龙王带他如亲生女儿般,据说她出生后不久,龙王不顾龙王妃的反对,向玉帝提议结为亲家,对她也是百般疼爱。也曾因为她传过一些流言蜚语,可是敖闰龙王对此置之不理,依然我行我素,每隔十年必派人前来接她过去小住。 敖摩列龙王子我见过,总是亲自来接她到西海龙宫。玉树临风,潇洒自若,王者之气表露无疑。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宠溺,像三王子一样,给予她很多快乐。每次从龙宫回来,三王子必定在南天门等候满载而归的她。而她的身后,也一定跟着龙王子。有时候是摩列,有时候是他们兄弟三人一起。 她每次归来,明显地开心多了。那是从心底里盛开的花蕊齐吐芬芳。 成长的时光短暂而漫长。时光荏苒,织云在500年后长大成人,玉帝便欢欣鼓舞的准备将织云嫁与摩列,迎来天庭中最喜庆的婚宴。也许久于安乐,我们在天庭中度过着快乐的时光,却不知厄运已经到来。 满天的华光照耀着天山,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我们来这里比赛,却迎来了自己的噩耗。后羿的金箭染红了太阳神的华衣,天地间顿然失色,全部浸染在一片红海中,像是红色的火焰,不断蔓延着整个天庭。太阳神还没有弄清出什么事情,已经只能惊慌失措地受着那支刺目惊心的箭。三王子身中一箭,却冷静地保护这正在他身边的四王子。我立在他身边,只听见他最后微弱的声音:“耀辉,你要好好疼爱云儿,不要让她被宿命所累。” 除了四王子得以生还,其他九位太阳神因为仙身遭到了破坏,只能在天山闭关修炼。织云来了,已经全无以前的飞扬,取而代之的却是红肿的眼睛,憔悴的神情。她的悲伧,她的痛苦,悉数随着她的泪水宣泄而出。那一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就那样碎了。我不忍看到她悲伤的哭泣,像是千万条虫子在爬,蚀骨般的疼痛。 织云时常过来,一个人来的时候郁郁寡欢;四王子陪着她来的时候他总是展颜欢笑。可是,我却在他的眼中看不到她平日的灵气。三王子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总是默默叹气。我总是想起他最后对四王子说的话:“耀辉,你要好好疼爱云儿,不要让她被宿命所累。” 织云的宿命,会是什么?让三王子如此挂心,如此不安? 太阳神的离去对天庭是一场浩劫,魔王的突然来袭更是让仙人雪上加霜。据说织云也牵连其中,深受其害。我不敢相信,伤害她的人是深深喜欢着她的白辉。 白辉喜欢织云,我们白马都知道。他时常对我们夸耀,天上的朝霞和晚霞,都是织云看着他,害羞的微笑。他总是陪伴着四王子,带着织云一起出去游乐玩耍。 因为我们的离去,天庭中只剩下他一匹白马。织云为了怕四王子触景伤情,便改口称呼四王子为耀辉哥哥,白辉也改叫白马。这是疗伤的一种方式,慢慢淡忘伤痛,迎接新的生活。 我不明白,为什么白辉会那样大逆不道,做出这样的事情。也许他有他的原因,可是我不能接受织云被他虏走的事实。 这次的战役,我们未能参加,很多事情不得而知。据说阎王和摩昂太子平定魔王有功。 自这以后,陪伴着织云来看三王子他们的,变成了阎王。第一次见他,我的心中竟有一种自卑感,自卑到不敢直视他。气宇轩昂的阎王,伟岸的身躯总是拥着娇小的织云,得体自然。织云脸上的红晕始终未消。这是的她,少了一份清涩,多了一份稳重。不管何时,总是微笑着。 我暗自喜极而泣。她找到了幸福,找到了能够让她相依相偎的港湾。 我肯定,不然她不会如此沉静闲适。我相信,就算再大的风雨,她自己也能够走过去。有着身边的这个人陪伴,她已经变得勇敢。 可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摩昂也喜欢织云,并救织云有功。玉帝送上最珍贵的夜明珠,允许了织云与摩昂的婚事。没想到她驳斥了这门婚事,并表明了自己的心。玉帝震怒,她也没有丝毫退让。玉帝罚她轮回百世,转世千年,她竟没有反对,欣然接受这样的惩罚。 三王子担心她,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好派我前去地府,也好有个照应。临走之前,三王子担心的眼神,不住的叹息,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激荡在我的心底。 我发誓:愿以此生所有,保护织云,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地府正凑巧缺少人手,我变成为了地府的高官,凡人害怕的白无常。黑无常恰巧是即将成为却无缘成为织云姐夫的黑翼。他刚毅的面庞总有着深深的化不开的愁云。 这爱情,灼伤了许多人啊! 500年来,我时常见到她,时常想念她。见到的时间是短暂的,想念的时间是长久的。我去人间捉鬼魂,会忙里偷闲到她生活的地方看看她。慢慢的,这样的事情做得越来越勤,看望的时间也越来越久,近乎贪婪。黑翼看着我的时候会莫名的忧郁,让我愁苦不堪。 我总是对自己说:白光,你要让这个妹妹快乐幸福啊! 这一世,她又回来了。这一世,最像她。我在人间看望她的时候就这样认为。这样的想法不仅是我这样认为,很多人都这样认为。包括王,织云最爱的人。 第一次在她面前现身,她害怕地误以为自己已经死掉。黑翼说他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古灵精怪的脑袋里竟然想着要去恋爱。我不禁想到她走上奈何桥端起孟婆汤时的决绝背影。我不免气恼,她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丝毫留恋,留恋阎王,留恋我们。 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凡人的父母,还有她现在占据的身体。当初她不同意以自己的仙身进入轮回,情愿忍受万般痛苦,也是善良地不想凡人面对生老病死的伤心。 善良如她。我的心,被她温暖着。他总是这样善良,当年我们受到王子们责罚时,她也为我们说好话,为我们开脱。看到凡人痛苦,她总会进自己可能帮助他们。 她的这次到来,让我欢喜让我忧。 我只想看到他的笑脸,永远开怀的笑脸。我不知道,她两年之后再次转入轮回,会是何等的痛苦。这一次,如果她不想再承受任何痛苦,我愿意,尽可能、尽一切的保护她,让她笑靥如花,永不凋谢。 三王子的话让我惊醒。如果我僭越了,白辉对她造成的伤害会不会让她也害怕我。我虽然不知道白辉曾对她做过什么,但是他听到白辉的一切,都会如受伤的小鹿,惊慌失措。于是,我决定回到天山。 可是做出决定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一直拖着,偶尔回到天山陪着三王子,却忍不住再次回到地府。时间直到拖到我听到她怀孕的消息。我震惊无比,竟没有一丝喜悦。我不明白我为何这样,心中闪动着的只是嫉妒,想要发疯般。我为自己的想法害怕,魔障轻易产生,却不易消除。 我怕自己伤害到她,最终决定天山。走之前,我陪着她人间一游。 她挽着我的手是那样的自然,坚持地称呼我为“哥哥”。我心里泛着苦涩。哥哥,也许这已经是最好的满足了。如果我再多想,那就是我自己不自量力的奢求了。 “有花折时直须折,莫到无花堪折枝。”她这样说道,我久久沉思。 我自私的放纵自己,做了一回她在人间朋友面前的丈夫;亲吻着她的脸颊,微微发烫的脸颊,光滑细嫩的肌肤,是那样的可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说,如果我不回来,她回去天山看我。我知道,他说道做到。 回到天山,四王子像是知道了什么,担心不已。他凌厉的眼眸扫过我,让我一震。他竟然想要除去我,灰飞烟灭。虽然这样的想法,他也许只是一刹那的念头,但是我感觉到了。 最终,我得到的是陪着三王子清修,三王子不出,我也必不得出。不然必遭天谴。 可是,我最终没忍住。织云有危险,我断不可置之不理。因为我说过,我会永远保护她。 三王子规劝我,可是我心意已决。我不能肯定她是否安全,与其坐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到他那里看看。天谴算什么,我只要她开心。 只有梵天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她的笑容,那样明媚如春光,那样朝气如新生。 救出她,她却深深自责。担心,流泪,痛苦,不安,悉数写在她的脸上。 她竟然割破自己的手腕,将最珍贵的拥有者高贵的血统的鲜血赐予于我。我心里感动,也暗暗骂她傻气。为什么要为我这样不值得的人牺牲这样金贵的血液呢?可是,她却大声地哭喊道:“你怎么知道不值得!” 有她这样的一句话,我死而无憾了。 可是,我还是想在看到她,看到她纯真甜美的笑容。于是,我暗下决心,不喝孟婆汤,再去找她。 孟婆不赞同我这样做。她告诉我不喝孟婆汤经历轮回,必先遭受刀山火海的折磨,如果得以生还,才能进入轮回。 想到她的笑脸,我同意了。 刀山火海比不上见不到她的痛苦。所以,我情愿刀山火海,也不想以后都见不到她。 当我轮回转入到天庭的马厩中,四王子就亲自来过。他细细打量着我,眼中有着愧疚,也有着欣慰。我走到他身边,无言地蹭着他,要他不要介怀。他是疼爱织云才会那样规定我不能出山。如今他寻到我,也是希望能够让织云再次欢笑起来吧! 我在天庭的马厩中学习各种本领,准备有朝一日能够再次见到她。我知道,我还有一次机会,我要好好把握! 这样的机会,能够再次见到织云的机会,抓在我的手中。 不如我所料,太阳神接班人骄阳成人之时来选定坐骑。他未穿华衣,身体自然发光,着实让我惊讶。我看着他,心怀激荡。他的那张小嘴像极了他的母亲,灵气狡黠,不认输地微微上扬。 我等到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骄阳走到我的面前,定定地瞅着我,摸着我的鬃毛,像是多年的朋友。我与他从未谋面,他的眼中却有着我熟悉的光芒。他牵着我走到灵霄宝殿,我看到了我期待已久的人—— 她依然没变,岁月的流逝不曾给她留下任何痕迹。白色的衣裙,淡淡的绯红点缀。她发髻中,一直带着我送她的发簪。我就这样看着她,看着我心心念念了500年的她。 她走过来,将那块我为她裹伤的白布至于我的前腿,更加确定了是我,涌出泪水,还像以前那样,鼻子微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望着我,努力地微笑。 织云,我回来了,我实现了对你的承诺。 这辈子,我只要看到你真心的微笑,一切都已经足够。 因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62 一寸相思一寸灰-摩昂番外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商隐《无题》 西海的织云阁,是我最喜欢待着的地方。我常常在这里,想着她,念着她。以至于多年养成了一个习惯,看到亭台楼阁,就想改造成织云阁的模样。 这次,菩萨要我清修,我心念着恳求能够让我在西海清修,到那时,我就在这西厢,在这织云阁中,待上500年。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不会厌倦,才会心静。 因为这里,承载了我太多美好的回忆。 我和织云的缘分,是梵天早已注定的。就算是得到这样的一个结局,我也从未曾后悔认识她,喜欢她。我只后悔,用错了爱的方式,伤害了她。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天庭的灵霄宝殿。那时,我刚满500岁,长大成人,第一次随父王施雨,第一次上天庭汇报工作。玉帝听完之后顺便问了我几个问题,我据实回答,得到了玉帝的赞赏与嘉奖。突然,我听到灵霄殿中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声音在学着我们说话。我循声望去,从玉帝宝座后的卷帘中,看到了一个小脑袋悄悄探出头来,眨巴着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我。发现我也看着她,调皮一笑,快速的缩了回去。我以为她害羞或者害怕了,毕竟这是在灵霄殿——南天门的正殿,万仙人之上的玉帝的宝殿。可不料,帘子后面却传来了咯咯的笑声,清脆可人,俏皮活泼。 我一下子看呆了。这样的仙女,三界中能够找到第二个是万难了。他的那双大眼睛,调皮地眨着,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以为玉帝会大发雷霆,还着实为她担心,想着等下找个什么法子为她开脱,却不想玉帝当着众大臣的面,只是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其他的仙人似乎都司空见惯。 回家的路上,我询问父王。父王也是一脸微笑,告诉我,她叫织云,是玉帝和王母最小的女儿,是三界中最调皮的仙女。 织云,我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定是掌管云彩的仙女。 那年,她快要满200岁了。 我从二郎和耀光口中,听到了她许多许多的事情。她调皮,什么样的花招都想得出来,可是就算她捉弄了他们,他们也都欢欣的接受。她活泼,太阳神经过的时候,总能够听到他银铃般的笑声,像是优美的乐章。她精怪,天空中的云彩总是变化多端,千姿百态,神秘莫测,这些都是她的杰作,看得赏心悦目。 我开始喜欢每日落日余辉只时,等待她经过天山,看她挥挥衣袖,勾起一片云彩。 我开始喜欢搜集关于她的所有,与别人闲聊时会旁敲侧击的了解有关于她的一切。 我知道,正月初二,是她的生日。我想在她生日之时,送上我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她喜欢白色,云朵的洁白,浮云般轻盈。我跑到银河,恳求织银用我寻找到的最轻柔的云彩为她做了一件衣裙,周边镶嵌着西海的碧绿之色。碧海青天,云卷风舒,何等美好啊! 可是,我却在生日之时,听到了一个我最不喜欢的消息—— 我的父王再次恳请与玉帝联姻,可是他却说要玉帝将织云许配给我的三弟摩列。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浇灭了我所有的念想。我曾幻想了多次的我的织云,将来要成为我西海的太子妃的我的织云,会要成为我的弟妹吗?为什么会这样?只因为她与摩列年纪相仿?可是,就算要我等300年,等到她长大成人,我愿意啊!真的愿意! 我已经为了她,推掉了父王为我许下的几次婚姻。即便那些女子比织云更加风情万种,或者更加亮丽动人,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只是喜欢她。 我一个人颓然地离开了瑶池殿,忽视宫殿里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独自走到了她的宫殿前。漫天飞舞的云花不断的飘洒,我的心随着它们一起下沉。我将我准备了很久的礼物埋于云树之下,到人间买醉。 第一次喝酒,喝的是女儿红,喝得酩酊大醉。据闻女儿红是人间的凡人在女儿出生之时酿造,出嫁之时打开来喝。我喝着这酒,心里泛着阵阵苦涩。如果织云真嫁给了摩列,我会痛不欲生啊!天天看见,只能天天想念,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我要感谢玉帝没有这么快答应这门婚事。听父王说,玉帝只是同意织云同摩列先做做好朋友。我认同,心底感谢他,更是崇拜他。他是真心疼爱织云的,才会对她终生的幸福把关严守,如此负责。 父王每隔十年必要接织云过来小住一段时日。那时候,很多人也说父王攀龙附凤,喜好巴结。可是,我知道父王不是这样的人。父王很疼爱织云,疼爱到母妃为此醋意大发,到了蓬莱仙岛之时都在气恼。父王把织云当作自己的女儿般疼爱,不管何时都袒护这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织云来西海,我特意命人收拾好西厢。她欣然接受,微笑地谢谢我:“谢谢摩昂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和我说话,声音悦耳,流淌在我的心间。 不知道她是不是认定了和摩列的关系还是他们真的年纪相仿说起话来不拘束,她在摩列面前很自然的欢笑,却在我和摩宇面前小心翼翼。看着她,我心里微微泛疼。我的织云,我想要保护的织云,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我并没有退缩放弃,而是更加对她好,精心为她准备他喜欢吃的海藻糕,带她畅游西海观望碧水蓝天。并请耀光在她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她的心门终于打开,我们四人在西海度过了许多快乐而美好的时光。她每次离去之后,我们兄弟三人谈论的都是她,眼巴巴地巴望着她的下次到来。 一次原来开心的谈笑,我们兄弟三人第一次争吵,主角就是为了她。摩列肯定织云会是他疼爱的妻子,而我和摩宇也同时表达了自己的内心真实感情。三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之后,摩宇沉默了许多,甚少与我们待在一起。 我为她,亲自修葺了一座亭阁,亭子四角卷曲上翘,像极了天空自由舒展调皮捣蛋的云儿。白绿搭配是我特意也是最杰出的佳作。我和摩列在此迎接她的再次到来。她来了,把酒言欢之时,我们三人找来牌匾,为亭阁取名“织云阁”,三人一人一字,欢畅无比。她提议写对联,当场说道“亭东迤逦皆云漫”,我不假思索,信手拈来“厢西瑰宝为织怀”。这是我爱的表白。天底下任何瑰宝,都不敌她的微笑。 300年的等待,是漫长的。我终于等到她长大成人。 她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我的心里,慢慢洋溢着对她满腔的爱。 玉帝做主将她嫁给摩列,而非我。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心如同震碎般,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整个人万念俱灰。摩宇要我抽身离开,可是我已经身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我闭关修炼,苦苦思索了七七四十九天,做出了决定。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意这门婚礼,但是摩列会好好疼爱她,我就站在她身边保护她吧! 还没有迎来她的婚礼,她就被白马掳走。我循着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了她,却见白马颓废的坐在一边,另一边是惊恐万分的她,头发凌乱,眼神涣散。她不停的呼喊着一个名字,一个我从未从她口中听过但是认识的人的名字——夜摩! 夜摩,新一任的阎王。天界骁勇善战的战神之一,二郎神的结拜兄弟,我的好朋友。 她为何,不停喊着这个名字? 我开始担心,未免夜长梦多,魔君一除,事情一过,我就向玉帝表明自己的心迹,并奏请玉帝将织云赐予我为我西海的太子妃。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成败就此一搏。玉帝念我救织云有功,欣然同意。但是没有想到,织云却坚定的反对,明确告诉我,告诉朝臣,她喜欢的是阎王——我的担心,变为现实。 摩列沉不住气火烧夜明珠,摩宇皈依佛门,父王伤心不已,而我坚持此生只娶织云。父王帮着我,可织云却坚持不松口。玉帝震怒,罚她轮回百世。她想也没有想就同意了,我的心,碎了! 这不是我要看到等到的结果。她应该是属于我摩昂的啊! 她说过她喜欢西海,在水里遨游很舒服。 她说过她喜欢和我在一起,她和我在一起很自在。 我喜欢听着她脆脆地叫我摩昂,一声两声…… 我喜欢看到她的笑容,伴着欢快的笑声,那是属于她的真实的快乐。 我想要她成为三界中最幸福的仙女,可是似乎这样的幸福,她并不希望我给予于她。 她喜欢阎王,愿意为他轮回百世,转世千年。如此决绝而坚定。 如果,如果这时她的选择,我尊重,并真心希望她幸福。 轮回真的是她想要追求的幸福吗?为何我看不到,感受不到? 我在西厢摸着我与她写的对联,心酸心痛。500年间,他轮回25次,待在地府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只看到她悲痛的离去,离去。 亭东迤逦皆云漫,厢西瑰宝为织怀。 我的织云,怎样才能让你快乐呢? 我想起无意中听到父王说的话,织云的宿命竟是那般让人怜惜。“始于魔,终于魔”。难怪很多仙人不喜欢她,难怪她首先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什么这样的宿命要让她背负,她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仙女。玉帝会否也是因为如此,才这样责罚她? 不会的!我断定!玉帝疼爱她比谁都多,怎会这样做?如果我去求玉帝,让他撤去旨意,让织云与我在一起,织云说不定可以免受这样的痛苦,绽放最美的笑容。 魔君悄然而来,灵魂飘荡于空中。上次的战役,他的金身已被我们消灭。他邪媚的微笑,竟笃定织云不会离开阎王。我想到织云的宿命,与魔君打赌,希望借着这次赌注,魔君能够消失于三界,让织云的宿命改变。 滴血为誓:我若能够让织云回到我的身边,魔君消失;如若不能,身体、灵魂都将归其所有。 梵天,帮帮我,帮帮织云吧! 我会好好疼她,爱她,让她最三界最幸福的仙女! 是梵天不眷顾我还是不疼惜织云。我多次暗示,多次企求,她却依然坚定的守候在阎王的身边,就算痛苦也无半点怨言。灵霄殿上,她的拒绝将我仅存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我输了,非但没有帮到她,也许会让她更加痛苦。 从此之后,我的身子不再是我的身子,我的灵魂也不再是我的灵魂。但是,我的心,依然是我的心,挨着她的一颗心,永远不变不悔的深爱着她的心。 知道她为了我,不顾个人安危,只身来到魔域。可是我还是不免为她气恼,难道她就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真是一个笨蛋!十足的小笨蛋! 我与魔君约定,不管他怎样对待仙人,但是不允许他伤害织云。如果要与天界为敌,定要等她转入轮回之后。我不想,不想她在心目中留下这样一个可恨可恶的形象。 为此,我特意去了一趟地府,却看到她得以解脱,不用再遭受到那样的痛苦。她的脸上又重新洋溢起迷人的微笑。 可是,我,却再无面目见她。 等我再次苏醒,看到了泪流满面、身体虚弱的她。魔君已除,天下安定。我知道,我的时日也走到了尽头。能够让我在最后的时刻在见她一面,我感激佛祖对我的恩赐。 织云,对不起!伤害了你! 织云,无论如何,你都要幸福! 她真的是一个笨蛋,十足的笨蛋。 可是,为何我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充溢在心底的时满腔的爱意和柔柔的感动? 她竟然将佛祖赐予给她的红莲白莲转赠于我,让我得以保住性命免遭天谴。她难道不知道,如果她拥有了红莲白莲,她以后的生活将会一帆风顺,平坦宽阔吗?可是,她却说她无怨无悔。澄澈的双眸,黑亮的眼睛,全是坚定。 而且,她竟然笨到要为我这样的人放弃如今幸福的生活,重新回到千年之前。这样不值得的事情,她也愿意。 阎王也同意了,他也同意了!这下,我终于明白,什么样的爱才算是真正的爱。陪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关爱着她,认同她的想法,支持她的行动,目的只是为了看到她真心甜美的笑容。 阎王的确值得她去爱,因为懂她,爱她,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 这一辈子,漫漫长长。也许我会孤独终老,了此残生。可是织云,我不曾后悔认识你,爱上你。 63 此情可待成追忆-魔君番外 爬...... 我这乌龟又回来了 大家要求的番外我一定会写完的。 老实说,白马的番外,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写。 汗!我这乌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华。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无题》 我叫青无惧,当世魔君。 我原是天庭把守蟠桃园的一名小仙。真是一名小仙,卑微到要看来往于此的其他所谓高贵仙人的脸色。 蟠桃园,是王母娘娘最钟爱的园林。她在此种了最喜爱的蟠桃树。蟠桃树的种子分为三个等级:3000年、6000年、9000年。9000年的蟠桃种子由王母娘娘亲自施肥种植,不出百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所结的果实色泽鲜艳,味道甜美。这种蟠桃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增长修为。而其他的蟠桃是由王母亲自挑选的仙女进行种植,虽然比不上王母亲自动手种植的,但是功效是一样的。 王母母仪三界,乐善好施。蟠桃成熟之时,她总会开个蟠桃大会,召集众多仙人一起品尝着美味佳肴。蟠桃每隔百年成熟,但是种植的时日不同,所以一般每隔几年,仙界的仙人都会高兴地来此赴约,乐此不彼。 但是仍然会有贪婪的仙人不满足于此,他们对于蟠桃的欲望似乎不断扩大,都想尽方法要更多的蟠桃。他们会趁人不备进园内偷蟠桃——我都耻于这种做法,但是不明白他们这些所谓有着高贵血统的仙人,为何能够容忍自己这般作践自己。 最后,我总结出四个字来形容他们——道貌岸然。 我在这蟠桃园,一过就是700年。看尽沧桑,明白也唾弃这样的生存法则——我卑微弱小,就只能眼看着他们进园偷食蟠桃,然后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喜笑颜开的走出园林。 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王母是否知情。我想她应该也察觉到了一些,以她那样聪明锐利的眼睛,怎不会知道这些蟠桃日渐减少呢?可是她选择保持了沉默。 虽然王母从未责怪过我如此“纵容”他们的行为,但是我痛恨自己和他们走上了同一条同流合污的黑暗道路。我为王母如此放纵他们生气,孰不知这样的不闻不问只会让这群道貌岸然的仙家变本加厉。而我作为守园的小仙,能够做到的是尽可能保护那9000年的由王母亲自种的蟠桃,以免这些蟠桃也遭到魔手。 如果不是这次不打紧的挨打,我想我永远都不曾知道,原来在这三界,会有如此心地善良的女子。她让我心动,亦让我心痛。我明白了她,却永远也不明白她——如此矛盾。 那原本是一个阴沉昏暗的日子,当值的太阳神不巧生病,天地顿时失去光色。其他的太阳神只能发出微弱的光亮,借以照亮三界。 可恶的道貌岸然的仙人又过来偷食鲜桃,趁我不注意,溜进了我把守了多年从未失手的种植了9000年蟠桃的园子里。 我怒不可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园内,制止他们的行为。他们横眉冷对,厉声指责我还不够资格。我心里苦笑,的确,我还不够资格。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园人,还不及他们高贵。可是,我只是想要做好我自己的本分,尽自己的能力做一名合格的小仙。 他们的手伸向了那娇嫩欲滴已经成熟的蟠桃。这些蟠桃,使王母准备款待佛祖的,他们是知道的,竟也敢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手指一弹,射出两枚银针,再次制止了他们的行为,并明确告诉他们这些蟠桃万万动不得。 为首的仙人恶狠狠的走到我的面前,扇了我两个耳光,目露凶光,几近咬牙切齿,再次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我心底不服输的个性强烈的喷薄而出,向后一退,再次射出两枚银针,打退了其中一个仙人准备再次下手的魔爪。而我,迎来了一顿毒打。四打一,加上我的道行不高,仙术不深,只能任由他们将我按倒在地,拳打脚踢。 “何人在此扰乱仙界安宁?”清雅的女声从我头顶响起,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跪拜行礼。我俯卧在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向这仙界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王母表示敬意行礼问安。但这声音在我耳畔萦绕着,婉转悠扬,似是最轻柔的佛音,回响在这蟠桃园;又像是最细的棉针,轻触着我心中柔软的地方。 “王母,是这守园的青无惧要摘下您亲手种下的9000年的蟠桃,正巧被我们发现。”一个仙人颠倒是非黑白,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所谓的刚才发生的事情。 “哦?”王母声音扬了上去,人已经蹲在了我的身旁,“是这样的吗?青无惧。”她的声音又回到了刚才的柔和,丝毫没有半分责备,我甚至从她的问话中嗅到了点点疼惜。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她同菩萨一样慈悲。 我努力仰头看着她。简单的白衣映衬着她姣美的面容,春山眉黛,杏腮微红,明眸皓齿,清雅脱俗。这一刻,她不仅仅是王母,更是我青无惧此生见到的最美的女子,更如菩萨一般慈悲温暖人心。 我不是没有见过她,而是见过多次。这700年间,她经常来到这蟠桃园。可为何,这一刻,我会觉得她是如此美丽动人,撩动我心呢?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怀有孩子,母性的光辉让他如此迷人呢?我不得而知,只能用这这个理由来搪塞自己的念想。 我想摇头,我想告诉她真相,我不想她误会我,我这一辈子,都是忠于于她,忠于与她的蟠桃园的。可是,我开不了口,身体的疼痛,嘴角只能以抽搐来回答她的问题。 “就算是他所为,也错不至极要被你们毒打到这份上!”王母轻声叹息,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严厉。 “王母明鉴……”四个仙人都屈膝行礼,齐声说道。 “再则,我这王母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知情。我放任你们这样做,却没有给你们动手打人的权利!”她的话语更加凌厉,眼睛却一直看着我,伸出手,隔空传给我阵阵力量与温暖。 “王母……”四人再次出声,却开始语塞,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而我,已经能够坐起身,自己调理呼吸。 “今日之事,我不想再提,你们四个速速回府面壁思过九九八十一天,修炼期间不能妄自走动。另外,免除百年参加蟠桃大会的权利。” “王母为着这小仙处罚我们兄弟几个,未免太过了。”为首的仙人抬眼说道,却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 “你摸一摸自己的心,然后再来问这个问题。今日之事,烟消云散,你们且去闭关修炼,万不可轻举妄动。如若不然,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王母直起身子,眼睛瞟向远处的蟠桃树,不再看着我们。她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的满足洋溢在外。 美到极至…… 至此,我就记住了她,不为她是这三届的王母,只为她是我青无惧喜欢的女人。 我更加尽心尽力的守护着这园林,等待她的到来。可每次,我等到了她,却总是见到他与玉帝一起,两人恩爱如新婚夫妇。有时候,还有她那十个孩子——世间光荣的太阳十子,照耀世人,给予三界最强的光和热。他们这十个孩子,均已长大成人,个个清俊,却难掩调皮的个性。 她从不恼怒孩子们的调皮,总是和玉帝微笑的看着她,雍容华贵,满足骄傲。我每次看到她这般满足的微笑,心里会开始卑微嫉妒。至极之时会忍不住咬自己的手臂,却不敌嫉妒之虫在我身上咬噬我每一个血管。 我要向她表白,告诉她我爱她。 我要带她隐居,远离这纷扰的世界,让我的世界只有她,她的世界只有我。 可是,为什么她要拒绝,这样绝情的拒绝我,让我措手不及。 我是那样爱她,爱到了血液,爱到了骨髓,爱到了心灵深处。 蟠桃树下,我望着她纯澈的眼眸,想这样望到她的心底。嘴里已经不死心的再次询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玉帝!”这是她的回答,干脆有力。至今想起,都会灼烧我的心。 “可是我爱你啊!” “可惜我不爱你!”她没有半点松口,亮晶的眸子一如开始般的干净透明。 我不甘心!如果我是那统治三界的君主,她定会欢欣的投入我的怀抱,娇羞的依偎着我,面含桃花,满脸幸福。 我要让她过这样的生活,有着我陪伴的生活! 不仅是王母,更是我青无惧最疼爱的朵儿。 多少个夜晚,我在这蚀骨的爱情的折磨下,变得越来越不像我,变得越来越变本加厉,直至看到她在蟠桃园与玉帝亲吻,生下他们最疼爱的仙女——织云。 那样的幸福,只能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才能拥有! 朵儿,我定会让你过上这样的生活。一定! 到那时候,我要用最温柔的声音呼唤你的名字——朵儿,一遍又一遍。让她为我生儿育女,幸福微笑。 朵儿,你要等我…… 既不能成为现任中最高的统治者,我只能转道成魔。魔王,虽被万人所不齿,但是我只要拥有她,只要她!所以,我心甘情愿。 我心甘情愿坠入魔道,心甘情愿与这些妖魔为伍,甚至双手沾满鲜血取得这磨道至高无山的魔王宝座。我满腔的爱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汹涌,更加不可收拾。 朵儿,等到我血溅天庭,就是我迎娶你进门的日子! 我总喜欢偷偷地跑上天庭看看她。她肯定认不出我了。这多年的征战,我已经伤痕累累,换了一副皮囊。回魔域的路上,我会抓住几个小仙女,问问她的近况。随后,将这小仙送给跟随我一起前往的妖魔。我断不可将她们在送回,以免让她有任何为难。 仙界开始传言,这些仙女士被我指染的。我听着,心里觉得好笑。我的爱,怎能这样轻易付出,付之于行动。我要留给我的朵儿的。 后羿射杀了太阳神,让十子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我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又高兴。那玉帝,会是何等悲哀啊!从没看见过他蹙眉,这下可会让他多年见不到笑容啊! 真是一个好消息。可是,为什么在夜晚时分想起她,我会涌出悲凉呢?她现在可好?会否流泪,会否心碎。 不过,没关系。等到我统治三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到时候,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母亲。 趁着天界大乱,我联系到唯一的太阳之子的坐骑白辉,带领妖魔杀上了天庭。天庭的一切都如原来那般熟悉。我首先飞奔到那几个披着羊皮实则是凶狠的狼的伪君子仙人那儿,举起屠刀消灭了他们。看着他们惊恐的眼神,我的心里,漾起了大片鲜红的花朵,诡异而奇妙。心底的仇恨,畅快淋漓的彰显出来。 不过,我的确得承认,仙界中人,人才济济。二郎神、阎王、摩昂,三人都是不好对付的角儿。他们武艺超凡,如果能被我魔道所用,我魔王统治三界的日子指日可待。 我对付的是地府的霸主——新一任的阎王。他与我势均力敌,我们大战三天三夜都未能分出胜负。如果不是半途中跑来一个小仙,他为了不让他受到牵连,分心而往,我也不能这样轻易取胜。我一路轻取,抵达了瑶池殿。可是,我亲爱的朵儿,却不在这里。 我发疯似的寻找,飞奔于天庭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在灵霄殿找到了她——陪在玉帝旁边的她。 她面容沉静,从容不迫的面对着入侵者,变幻着各种招数,捍卫着自己的领地。 她瘦了,憔悴了。苍白的脸色已经没有以前的丰润饱满,双眼虽如以前那般清澈,却难以掩饰表现在眼中的悲伤。 我望着她,心疼不已。朵儿,如果你在我身边,我断不会让你如此。我会让你开怀地微笑,快乐地生活。 朵儿,我心里喊了无数遍的名字。 我撤退了所有的妖魔,空旷的灵霄殿,就只剩下我们三人。 天界最伟大的神就在我的面前,而我,就要消灭其中一个。而且,我有这样的能力。天界的玉帝,并不是武力和仙术最高的仙者,而是最善良最仁慈的仙者。而我魔王,确实魔界不可抵挡的战神。 我看着她,喊着她那魂牵梦绕的名字:朵儿,朵儿…… 朵儿,我没法卸下我这身不属于我的皮囊,可是,你要相信,我爱你的心,依旧,且永远不会变。 我表明了我的心意,得到的却是拒绝,没有半点考虑的余地。她的目光如炬,如熊熊火焰般灼伤了我的心。为何?为何要这般对我! 那就退一步,我放玉帝一条生路,你和我在一起? 依然是拒绝,依然是没有犹豫。她沉着冷静的望着我,手紧紧地握着玉帝。 我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爱玉帝!依然是这句,只字不差。 可是,我爱你啊! 对不起,我不爱你! 多年前的场景再次鲜活地回印在我的脑海中。朵儿,我们虽然近在咫尺,可是,心里不能逾越的鸿沟,却生生的将我们的心,分离于天涯。 我悲怆无语。朵儿,这就是你要回报我所承受这么多年痛楚的结果吗?如果是那样,我就要更加肆意回报这黑暗看不到一缕阳光的世界,永无天日,混沌无光。 我心里想着你,身后却有人向我举起了利剑…… 魔身已破,但是无人知晓,我的灵魂还没有消失。 在魔域闭关修炼,在三界寻找。500年,我终于发现了我能够有一个好的身体和一个好的灵魂与我合二为一。 摩昂,当年骁勇善战的战神,如今,我要利用你,重返天庭,取回我所有的一切。 摩昂,我们有心心相惜的相似命运——深爱的人,不在自己身边。他爱的人,竟然是玉帝和朵儿最疼爱的女儿——织云,亦是当年在我身后给我一剑,让我深受重创的阎王最喜欢的人。 他们的故事我听说过,妖魔界对于他们的选择众说纷纭,甚至曾为此展开辩论。 摩昂要与我滴血盟誓,我欣然接受。我比他多活这么多年,世间的事情比他看得通透,而且身在局外,更是一目了然。这世间,不明白的只是他——如果织云这世会同意和你在一起,就断不会出现当年坚定地同意转世轮回之事。 傻小子,向我一般傻——在我弥留之际,我才明白这点。 我轻易的胜利,也轻易的见到了朵儿最喜欢的小女儿。唇红齿白,美到极至,像极了她。将她搂入怀中,软香暖玉,我差点就有了想要轻薄她的意思。如果不是摩昂那小子死命的抗议,后果难以想象。 我的朵儿,我何时能够拥你在怀,请吻你的发梢,天天对你说我爱你。 放她归去,放她归去。我不能再承受朵儿哀伤的眼眸。如果我伤害了她,朵儿说不定会一辈子都不理我。她疼爱织云,在三界是出了名的。 她再次光临我这魔域,却是子鼠的意思。子鼠虽是我宠爱的宠物,但是我当年在仙界的事情,他一无所闻。它只是想陪伴我,看到我完成千秋霸业。可是它擅作主张,伤害了我不能伤害的人。 断肠丹,这剧毒的丹药,世间也只有我能化解。我的眼前闪现出朵儿哀怨的眼睛,是那样生生的刺痛了我的心扉。如果,他知道我这样尽心尽力的保护织云,会否在我再次问起她时,她会娇羞的说:我愿意。 于是,我给织云解毒,就算要让我闭关修炼三天三夜,而且损耗百年真气。可是,我愿意,心甘情愿! 抵挡不住摩昂的再三要求,我也同情这傻小子的痴情,我闯入地府,看看织云是否已经转入轮回。摩昂非要我等到织云转入轮回才能够大开杀戒、血溅天庭。我看到的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谈笑。我想,摩昂看了,心肯定破碎不堪。心中所爱,在别人怀抱中幸福的笑靥,是折磨人发狂发疯的场景。没想到他竟冷静地告诉我,他想要以自己的身份看看织云,不说话,只是望一眼就好。 目的达到了,我和阎王的战役也即将打响,血洗前耻。 二月初一,我没有想到会看到织云,还有他们的孩子——太阳神的继承人。 作为青无惧,我并不害怕太阳神的继承人,但是作为魔王,我害怕。他能灭我,让我灰飞烟灭。只是,这样的秘密,他们不见得知道。 我没有想到会伤害到织云,只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我的目标是朵儿。就算伤害了她最疼爱的孩子,也依然不能阻止我前进的脚步。 可是,我却输了,输在了我最怕的四件宝物上。我没有想到,她会集齐这些难找的物品,而且,又会是谁泄露了这天大的秘密呢?摩昂轻笑,笑得是那样自然。会是他?可是他又如何得知? 我已经无力再去想这些,看着织云断如珍珠的泪花儿,我又想起了朵儿。如果当年我守候在她的身边,某一日魂飞魄散,她说不定也会为我掉眼泪,而不至于在我将死之际,看不到她如花瓣的笑靥。 朵儿,你虽然从没为我伤心,可是我还是不想看到你伤心。 也许你不知道,我真的爱你,爱到也会像你一般,像玉帝一般,如此疼惜你的孩子。 如果我们是凡人,还有来世,那该多好。来世,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爱你! 朵儿…… 64 何处西南待好风-白辉番外 02,地藏菩萨的番外可真是让我头疼阿~~我怕我到了地府,他老人家会叫谛听用那硕大无比的脚来踩我,或者自己拿块砖头砸我,然后让我呆在阎王殿,作些打杂的事儿,不准我转世。 我这小丫头片子,斗不过他~~ 这篇番外我写的很艰涩。我心情不是很好,头脑一片混乱,结果直接导致了这文的烂~~~ 唉!我也懒得改了~~大家将就一下吧~~ 接下来,我就写我最爱的夜摩的。 不过会要等几天,把自己心态调理好。 因为自己比较喜欢夜摩,所以不想把他的番外写得差劲。 其实,我刚开始写这小说的时候,我是最喜欢阎王,可到了后来,我也喜欢上了摩昂, 谢谢那些为摩昂说话的朋友们。呵呵~~ 我是乌龟,我爬过...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 李商隐《无题》 我深爱着一个女子,很爱很爱,爱到骨髓中都想要流淌着她的血液,恨不得与她合二为一。 其实,我的爱,本来就是奢侈,就是僭越。 我是太阳之神中的第四个王子耀辉选中的坐骑。 那天,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天地间一片盎然的生机,连空气中全是春天的气息。我在天庭的马厩中,看到远处一男一女向我这边走来。依稀可见男子牵着女子的手,一甩一荡,活泼自在。 他们人还没到,就听到少女咯咯的笑声,笑得是那样随性开朗。阳光逼得我微眯着眼,瞧见着这一切。 近了,近了。一名华衣少年牵着一名白衣少女,微笑地看着马厩中的我们。华衣少年面若美玉,目光如水,温柔地看着少女。鼻梁英挺,举止优雅。华衣散发的淡淡的光芒,将周遭映衬着春天的生机。少女的恬静的小脸上始终洋溢着迷人的粲笑,眉目如黛,不施粉黛依然可人。洁白的贝齿,殷红的双唇,透出少女本有的清纯,青春活泼。洁白的衣裙,下摆点缀着点点淡红,绮丽烂漫。 “四哥哥,你要选哪匹马儿呢?”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像出谷的小鸟,悦耳动听。 “你说呢?”被叫做四哥哥的少年依旧微笑的瞅着少女,眼神中满是宠溺。 “就这匹!”她指着我,朝我眨眨眼睛,莞尔一笑,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这一刻,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从此,我的心随着他动,不再徘徊游荡。 华衣少年是玉帝的第四个儿子,也是天界有名的太阳十子中的老四。而那名白衣少女,是他们的小妹妹织云,掌管天上的云彩。 四王子温文尔雅,待我很好。见我和织云关系很好,还将自己佩戴的玉佩赠予与我,感谢我对织云的关照。他不知道,对织云的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想要一辈子去做的事情。 我很喜欢和织云在一起的时候,有她在的时候,永远有着快乐。她古灵精怪,总会想着法子寻开心,找快乐。她偶尔会调皮的跑下凡间,变幻着一只小鸟,自由的飞翔。偶尔会嚷着一起去天河,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洒下欢乐的笑语。 我曾问过她,何以在最初优秀的马匹中选中其貌不扬的我。她歪着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说:“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你可不是其貌不扬。在那些马儿中,你是最出色的!” 她的语气肯定,不容辩驳。我的心,正随着她的话语,如初绽的花蕊,瓣瓣盛开。 我们早已习惯她这样的语言,有着不能反驳的霸道。而她的话,太阳十子是言听计从,从没有半点反口的意思。有时候九王子和十王子颇有微词,都会被三王子和四王子凌厉的目光瞪得将到嘴角边的话生生的咽回去。为此,他们的坐骑在我们休息时,会为他们的主人鸣不平。 而我,总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一边,与白万和白物争辩。其他的坐骑们,没少笑谑我。 我不否认,我是喜欢她,打从心底里的喜欢。从那明媚的春日,她踏进马厩的那一刻,她指着我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她了,没有缘由。 可是,我也知道,她这拥有着尊贵血统的仙人,不是我能够高攀得起的。 她肆意的展示着自己美好的青春,任性跋扈。这个词语是白物对她的评价。可是,我知道,她想选择最快乐的方式,过最惬意的生活。因为在这天庭中,她并不能完全追求这些在别人眼中轻而易举的生活。她需要亲人的羽翼将她包裹,不愿也不可受到风吹雨打。 我知道她自小就有定亲的对象,是西海的小王子敖摩列。我很讨厌他,虽然他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虽然他与织云站在一起很是般配。我很讨厌织云去西海,虽然她每次回家都是一脸笑容,远比在天庭自在舒服。 因为,我一看到或者想到摩列王子,想到西海,我就想起人间的一个诗人的一句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诗句在我心头挥散不去,一如她纯美的笑靥。她就如同我心头的朱砂痣,永远都念念不忘。 我嫉妒,嫉妒别人拥有这样的幸福,而我却无法拥有。 如果,我也是拥有着高贵血统的仙人,那该多好。 我能够拥有的,只有和她在一起快乐的时光。 她应该也是喜欢我的,不然她不会在和我们一起出巡游玩之时,选择我作为她的坐骑,虽然偶尔也会选择白光。 我站在天界,看到洁白的云朵在早晨或者傍晚时分出现红云,我就知道这是她在娇羞的微笑。这是为我而生的。不然,为何她每次见到我都会先低下头片刻。 我害怕时光的流逝,害怕她长大成人,离开天庭到西海作摩列的王妃。 我想看到她,无时无刻。 地府中的黑无常和织虹小姐的婚事,给了我最大的希望,我心中对她喷涌而出的爱,也随着这激动人心的消息,咆哮而出。 如此而来,我也是可以拥有她的,择一方净土,舒适的生活。 我迫不及待地踏着马蹄,飞奔到她的织云殿。她正安静地坐在石桌旁,品尝着从西海拿来的海藻糕,看着曼妙轻盈的云花翩翩起舞。 我违背了坐骑的规定,变幻为人形,屹立在她的面前,面带微笑,想留给她最美最帅气的笑容。她认识我的,因为我们曾一起偷偷溜到人间吃喝玩乐。 她吃惊的看着我,而我只知道激动的抓住她的肩膀,大声询问他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归隐山田,不问世事。 她的大眼睛中仍是惊讶万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快变成原本的模样!” 我不依。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显露出她的怒气,神色不安。她是在担心我吧!不想我受到痛苦的惩罚。看到她快要动怒,我只好听话,回到原本的模样,却再次问到这个问题。 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可我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 我的热情,全被这简单的“不能”浇熄了。 为何不能?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我质问道,大声的质问。声音抖动得连云花都惊慌失措的乱飞。 “喜欢啊!”她的大眼睛没有一丝欺骗,全是纯澈。 那又为何不能,为何要拒绝! 我喜欢天庭,喜欢哥哥们,喜欢白光哥哥,也喜欢你,我喜欢和你们一起,像现在一般,大家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原来,你还不懂我的意思,或者说,是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些,我要的是向你的父王和母后一样,要的是你的姐姐和黑无常一样。你明白吗? 我向她表白我的心迹,可是,她点点头听懂了我意思,却仍然拒绝——喜欢不是爱,我不爱你,为何要和你一起单独生活? 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 你是喜欢了摩列王子了吧!愿意嫁到西海作他的王妃。是吧!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我只知道,我遗落了我的心,一颗伤痕累累的写满了你的名字的心。 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不断地问自己,连后羿遁身到了我身边我都毫无所知。 他轻笑,说如果把织云身边的人都除去,她才会乖顺地呆在我身边,只依赖我一个人。 想想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我同他狼狈为奸,知道他会想尽办法消灭太阳十子却不告知玉帝和太阳神,活生生的让他们被后羿的金箭射杀。 当时,我并不知情,以为他只是在帮我,却不知他只是要报玉帝贬罚他下凡的仇,然后趁玉帝伤心之时消灭他做三界的霸主。更不知,他报仇是假,内心膨胀的欲望是真。 人的欲望,真的无法窥探,更不能让他无限扩大。 而我,也没有好好控制自己的欲望。 得知后羿射日的真相,得知他甚至是向连同我一起消灭,我就不再相信这世间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我得以侥幸的保住性命,还能够陪伴在织云的身边,其他的太阳神和白马只能远离天庭,在天山清苦的修炼。 我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她的快乐。她不再微笑的看着我,叫我白辉,而是叫我白马。她摸着我的鬃毛,轻轻叹息,说这天庭只剩下我这一匹白马了。 我没料到,我的一时之错竟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这本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要带她远离这悲伤的世界,寻一席桃源,让她安静的生活。 我知道,她不会离开她的四哥哥耀辉。如今,他们两人相依为命,隐藏着自己的悲伤,只希望对方快乐。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结束她这样的生活——我勾结了魔王,因为他同意待他统一三界之时,让我们两人离去,亦会将织云的记忆统统抹掉。 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和顺利,魔王惨败,我只能选择带她离开,就算她反抗不从。 我变幻为人形,将她掳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看着她惊恐的目光,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从我此时变成人形,我就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她要我放她离去,我不从。我再次问她是否喜欢我,不,是否爱我。这次,她依然坚定地摇着头,告诉我我最不想听到的事实——我不爱你! 虽然我知道缘分天注定,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如果,我将她占为己有,他就只会属于我一人,会爱我。 于是,我做了我此生最痛恨的事情。我发了疯似的亲吻着她,不顾她死命的反抗,满心膨胀的是占有她的欲望。她的肌肤是那样白皙光滑,身体是那样娇小曼妙,我贪婪而放肆,不顾她苦苦而凄厉的哀求。 “夜摩,救我,救我……”她的泪水随着她一声一声的哭喊而出,左手无名指上黑亮的戒指发出刺眼的光让我清醒。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这样折磨她伤害她,这难道就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吗? 她迷离而害怕的神情生生地揪着我的心,让我痛苦万分。我想靠近,她却拼命的躲避,泪水肆意滑下。她还在不停的喊着那个名字——“夜摩……夜摩……” 夜摩,新一任的阎王,这是她爱的人吗?他们应该只有几面之缘而已啊!这就是梵天定下的缘分? 我颓丧无比,如此迎来了来找寻她的摩昂太子。 摩昂太子喜欢她,应该是。她的那双眼睛骗不了人,每次看到织云的时候都会璀璨许多。 罢了罢了,如今我伤害她这么深,我还可以奢求什么呢?我情愿去死,可是梵天也不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只能在西海的寒水潭思过。 在此思过,比死还要痛苦。摩昂太子、摩列王子都喜欢她,摩宇王子虽然感情未外露,可我依然可以感受到。 摩列王子隔三岔五就来寻我麻烦,将我暴打一顿。听他说织云差点疯了,听他说就是因为我毁了他与织云的婚事…… 织云,我爱的织云,对不起! 谁又曾料到,最终,在这西海的寒水潭,摩昂会与我相伴,同想着织云,想着她甜美的笑靥,然后心中滴血。她虽然要经历轮回,可每次见到我和摩昂之时,都会说她与阎王是真新相爱,如这世一般。 摩昂会将自己关在西厢,许久才出来。 我没敢告诉摩昂我将织云掳走之后所做的事。虽然他很怀疑,总是旁敲侧击。他当时只是看到衣冠楚楚却一脸绝望的织云,殊不知我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如果不是那黑亮的戒指让我清醒,我不知道我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摩昂其实是很爱织云的,他义无反顾地与魔王滴血盟誓,让自己没有后路而言,其实是想要还给织云一份祥和平静的生活。可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受摩昂之托,织云还是前来看我。想着我以前对她所做的一切,我不敢直视她。她摸着我的鬃毛,像以前那样,可是她的手却微微发抖,亦没有以前那般的温暖。 不过,就像这般,我已经知足了。 织云,我最爱的小仙女,原谅我曾经做过的一切,原谅我不懂得怎样去爱你。 65 青鸟殷勤为探看-夜摩番外 我的确是变成乌龟了 对于一直关注我的jun、02我非常抱歉 我会努力快点写完 ==================================================== 还没写完呵呵 写完阎王的番外就将其他人的一些内心独白写写 就是地藏菩萨摩列 因为他们的只有一点点所以就写在一起 然后就~~此文完结 呵呵~~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注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李商隐《无题》 我叫夜摩,是地府里新一任的阎王。我的父亲在我刚刚成年举行成人礼的时候,就被蓬莱仙岛的尊者邀请前往生活,于是,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地府里的新一任主宰者。 我平时很少去天庭,因为地府的工务非常繁忙,比天庭中的神仙要累的许多。我们掌管着人界凡人的生老病死,而天庭的神仙则掌握人界中八苦中的其他四苦——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第一次去天庭,是在我300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去天庭朝贺,庆祝玉帝的小女儿织云的出生百日之喜。父亲牵着我的手,来到了玉帝的宫殿——灵霄宝殿。那天,很多神仙都来了,父亲忙着和他们打招呼,而我好奇地瞅着这天界最繁华热闹的宫殿,看着人来人往的神仙各自寒暄问候,交流佛道。我觉得乏味无聊,便独自到南天门,找到了把守南天门的新一任长官——二郎真君。 二郎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他,而我的母亲孟婆待她一直甚好,所以在我刚满100岁之时,年长我200岁的他与我结拜为兄弟。他感谢我的母亲对他的照顾,一直对我很照顾。 我向他提议带我四处走走,最好是远离这神仙众多、仙乐飘飘的灵霄宝殿。他欣然应许,要哮天犬带路,带我到了天界最美的地方——天河。 天河的色彩是我见到最美最多的地方。在这里,流水潺潺,莺歌燕舞,一派祥和。天河的水波光潋滟,阳光肆意洒下,像一大片一大片的金子,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而这光芒,就是由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的四个少年身穿的华衣折射而出。他们四人,正兴趣盎然地逗着摇篮中的小婴孩,脸上洋溢着满心的快乐与幸福。 二郎带我走过去,我瞧见他们,个个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二郎恭敬地向他们行礼,称呼他们为王子殿下。我心中一惊,这就是玉帝和王母的孩子们? 为首的王子微微一笑,说道:“二郎多礼了。此地不是朝堂之上,不必拘泥,就像平时一样称呼我们为哥哥即可。” 二郎咧嘴而笑,将我介绍给他们,并向我一一介绍。这些王子是玉帝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耀太、耀阳、耀光、耀辉。他们没有因为身份高贵而骄纵无理,而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听说他们的六个弟弟都在灵霄宝殿玩耍,而他们几个就带着妹妹到这里寻找一份安静。 妹妹?我看着洁白的摇篮中的小婴孩,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她粉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莹润洁白如凝脂。她眨巴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嘴角上扬,咯咯直笑。 “织云,高兴吧!这是你的新朋友呢!”耀太王子轻声逗着小婴孩,满是高兴。微风吹着他额前的黑发,他也全然不理,眼睛中只有她的妹妹。 听到耀太王子这样说,我凑得更近。看着她粉嘟嘟的脸蛋,笑弯了如月牙的眼睛,忍不住俯下身亲吻了她的脸颊。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没人迅速揪起,更有人朝我脸上就是一拳,打得我眼冒金星。我后退倒地,看到了怒气冲冲的耀辉王子被耀阳王子拉着,而耀光王子虽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二郎担忧地看着我,却不敢前来帮我。只有耀太王子一人笑脸盈盈,眼中仍然只有婴孩,好似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你到底是谁,这样轻薄我的妹妹!”耀辉王子大声问道,眼中的熊熊怒火燃烧得正旺。 “耀辉王子,这是二郎带来的朋友,阎王的儿子夜摩。”二郎据实禀告,移到我的身边,扶我起身。 “孟娘阿姨是你的母亲吗?”耀阳王子问道,我点点头。 见我如此回答,他笑着对耀辉王子说道:“耀辉,不得无理,这是父王的贵宾。我听父王说过,孟娘阿姨和父王一起长大,和二郎的母亲更是好友。” “那又怎样?”耀辉王子大声嚷道,不依不饶,对我呵斥道:“你快点给我的小妹妹道歉!” “耀辉!”耀太王子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他的眼睛不曾移动过,只在专心逗着小婴孩,但是他的话音却让耀辉王子乖乖的不再言语,走到了摇篮边。 “织云没有生气,你干什么要别人道歉呢?”耀太王子抬起头,看着耀辉王子,依然是一脸笑意,“织云不喜欢吵闹,你是知道的。” 耀辉王子低头不语,我也只能讪讪地站在一旁。 “夜摩,过来和织云握个手吧!”耀太王子笑着招呼我,不顾耀光、耀辉王子的叫嚷反对,抬眼一个眼神,将他们收拾得马上闭上了嘴。 我走过去,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只想看到小婴孩甜美的笑容。果真,她还是一脸笑容,一双小手不停地向上抓着,嘴里发出“哼哼啊啊”的声响。 她叫织云——我想到这个名字,才知道她是今天的主角,众位神仙过来朝贺恭喜的对象。 过了一个时辰,我和二郎随着他们兄弟四人来到灵霄宝殿,静静地等待百官的道喜。可是众位仙家却脸色各异,有些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轮到他们恭贺的时候才摆出笑容,笑容却非发自真心。不明白,他们就不怕这样言不由衷的话语会让舌头打结,就不怕这样虚情假意的小脸让面部抽筋? 轮到父亲了。他带着我,送上了母亲的陪嫁之品——一根洁白如脂的玉簪。这根玉簪我甚少见到母亲带过,只知道有这样一件宝物,能够变幻出各种所需物品。据说这根玉簪是母亲小时候最喜欢的神物。 父亲将这玉簪呈上,笑着说道:“玉帝,这是孟娘的一片心意。她给着玉簪取名为‘织云棒’,说让小织云就用这织云棒来管理天上的云彩。” 玉帝笑着接纳。我踮起脚尖,还想看看她甜美的笑容。她被王母抱在怀中,接过织云棒,小手握着,咯咯直笑。 我知道她喜欢,只可惜,因为她背对着我,我没能看到她欢喜的神情。 我怏怏的随着父亲回到地府,记住了她的名字——织云。 这是属于我记忆中和织云的第一次见面。这一次的见面,我从未对她说过,怕她会像耀辉一样,娇声嚷着我轻薄她。虽然我也知道她这样说也只是玩笑话。只是,她那时候太小,还没有记忆,没有记住我。 而我,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那样做,就算被耀辉打了一拳,也没有一丝后悔。 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有时候去天庭,她却随她哥哥们一起当值工作,或者前去了人间游玩,或者去了西海小住,不曾见到。 我们的缘分,还不够吧!我这样想。因为听父亲和母亲聊天时说起,西海的敖闰龙王一直奏请玉帝联姻,想要织云做他西海的儿媳妇。 我与父亲的缘浅。我刚过成人礼,父亲就前往了蓬莱仙岛修佛。而我接管地府,工作繁忙,更加没有什么时间去天庭。而她,那个叫织云的小婴孩,就在我心底的深处,偶尔想起都会让我微笑。这么多年未见,她应该有200岁了,会长成什么模样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迎来了她要成婚的消息。她的未婚夫是西海的小王子敖摩列。因为和摩昂经常在一起切磋武艺,我也见过摩列几次。摩列像织云的那些哥哥一般,待人接物温润如玉。我想她应该很疼织云。 作为地府的尊者,我很荣幸,接到了去西海参加他们婚礼的请柬。 很高兴,有可能见到她了。如今的她,已经成年的她,是什么模样了呢? 没等到她的婚礼,却得知后羿射杀了太阳之子——织云的那些哥哥们。我不敢置信,织云的那些哥哥们,疼爱她的那些哥哥们,就这样离开了她吗?我至今都记得耀太王子看着织云时那温柔的眼神,如今,一切似乎都变了。我不免为她担心,她还好吗? 我加入了征讨后羿的大军中。带领我们的敖闰龙王一脸恻然,悲愤之情溢于言表。我们成功的打败了后羿,却不料魔君竟然从关押他的地狱十九层跑出,或者说魔君从未被关押在地狱,只是它的一种幻术将我们蒙蔽了。 魔君带领妖魔攻打了天庭。我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天庭。在敖闰龙王的指挥下,我奉命前往瑶池殿击敌。我遇上了魔君,与他大战了三天三夜仍旧不分上下。 眼看我就要胜利了,却见一旁跑来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小仙女,而魔君已经向她发射进攻。我奋力一挡,一时分心,中了一掌。魔君飞奔而去,那小仙女早已吓得昏了过去。而我口吐鲜血,艰难前进。 一条幽静的小路蜿蜒伸向前方,地上铺满了粉红色的花瓣,前方白色的宫殿依稀可见。我朝着前方踉跄前行,还没到殿门,人已经倒地。 一名白衣仙女出现在我面前,她扶我平躺,帮我擦去嘴角的鲜血。她白皙的脸颊自然的微红,健康红润。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写满了担忧。她从发丝中抽出一根小巧的小棒,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将滴滴鲜血滴入我的口中。 口腔中的味蕾嗅到了淡淡的甜味,阵阵热流流过我的全身。我定定的瞧着她,觉得她亲切熟悉,像是多年前就早已认识了的仙人。她手中的小棒将我拉回了曾经的记忆,父亲将母亲的玉簪送出,说“让小织云就用这织云棒来管理天上的云彩。” “织云?……”我轻喊询问道,她就是我思念了500年的那个小婴孩,玉帝和王母最喜欢的小女儿? “我是!”她轻声而快速的回答,微微一笑。她脸上的担忧褪去一些,但红润减少,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如纸的憔悴。只一眨眼功夫,她喂我饮血已经让她消耗了大量真气。 想着魔君的远去,我也来不及想太多,口念咒语将她血止住,安顿好休息好,忙赶赴天界各地寻找魔君。一路上,我的脑海中全是她红润的脸蛋,苍白的脸色。这景象交错着出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魔君在灵霄宝殿。我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利剑,刺向他的后背。看见了一脸平静的玉帝和王母。 魔君一除,天下安定。 我立刻飞往刚才的宫殿,想要确定织云的安好。 织云殿一如刚刚我到这里的祥和,我屏息走近宫殿,怕自己的戾气吵到她的休息。宫殿一片洁白,牌匾上写着“织云殿”赫然醒目。这几个字一看就是出自她的手笔,调皮活泼,洒脱自在。 我走近殿宇,瞧见她坐在桌旁小憩。长长的睫毛轻轻阖上,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没有一点瑕疵。这与500年前不差分毫,感觉依旧那样美好。 我慢慢靠近她,再一次——事隔500年后的再一次,我亲吻了她的脸颊。我的嘴唇碰触到她洁净的肌肤,竟不想离去。我思念了500年的人儿,就这样,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爱她——我的心底里有声音在呐喊。 夜摩,只是你不知道,从你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你就深深地被她吸引,忘却不了,挥散不掉。这半个千年的思念,你的血液、你的骨髓,乃至你的灵魂,都刻满了她的名字,让你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不管何时第一想到的就是她?去天庭没有见到她为何那般的失落? 这就是爱啊!舍不得放弃的爱情啊! 当我还在自我思考、自我反问之时,我被人揪住,人还没有站稳,脸上已经接了一拳,有赶忙避开了第二拳。我站定,布下结界,看清了来人—— 500年前的事情再一次上演,只是这一次,对方只剩下一个——如今织云唯一的哥哥——耀辉殿下。 他怒不可遏,看清是我,喝斥道:“大胆阎王,竟敢如此轻薄织云!” 呵!还是如此对白。我微笑,不顾他已气得通红的脸色,平静地说:“我并非轻薄她。我爱你,我以亲吻的方式表达我的爱。” “大言不惭!”耀辉冷笑道,“织云已与西海摩列王子定亲,你已经晚了。” “万物由心起,一切皆有可能!”我微笑,看着织云张开惺忪的眼睛,心里荡漾着满腔的爱意。 她瞧见我,紧张地看着我,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耀辉殿下却拉住她,如实与告:“织云,他是个坏小子,他刚才亲了你。” 耀辉如此说让我有点始料未及,担心她为此厌恶我。没想到她竟微笑着,说:“我以为刚才是梦呢!原来是真的!”她仰着头,看着耀辉殿下,说道:“哥哥,我感觉与他很亲近,像是认识了多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受伤我很担心;他走了之后,我心里想着的都是他。我想,我喜欢他!” 她的话让我欢欣雀跃。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她喜欢我! 我感谢梵天所定下的姻缘。 我在天庭逗留了短短的几个月。在这几个月,我们在断肠谷约会,许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盟誓。我陪着他一起去看他那几个在天山清修的哥哥们。我将自小出生就有的戒指送给她。戒指认主人,自动调整手指的大小,将她的手牢牢锁在我戒指中,将她的心牢牢锁在我的心旁。 我一直后悔我的离去。因为地府的公务,我匆忙离开天庭。看着她笑美如花的容颜,我真想马上将她迎娶到地府。等这次繁重的公务一过,我就去天庭提亲。我暗自下定决心。 没等到我再一次去天庭,我就惊闻她被耀辉殿下的坐骑掳走,回来就大病一场,而且谁也不见。我接到消息,将正在处理的公务立马放下,飞奔到天庭。 来不及禀告玉帝我的到来,我飞往织云殿。可是织云殿殿外的云花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了淡红色的讨人喜爱的花瓣,取而代之的是枯槁的树干无力的垂着头。织云殿殿门紧闭,任我怎样呼喊,都没有丝毫动静。 我使用仙术,透过墙壁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他。几日的光景,她完全没有以往的活力与朝气,她的生命之火正在一点点熄灭,人憔悴得让人心疼。 织云,我最爱的小仙女,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征求她的同意,用我强大的仙术,轻易破除她布下的结界,走到她的床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织云,织云……”一声两声,直至她睁开眼睛看着我。 泪水滑湿了她的脸颊,悲伤笼罩着她的全身。她扑到我的怀中号啕大哭,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我无言,以这安静的方式安抚着她。我的织云,总是展颜欢笑的织云,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悲伤? 待她稍稍平静之后,我擦去残留在她脸颊的泪珠,想要亲吻她。可是她却将头一偏,泪水顿时又流满了脸庞。她推开我,悲哀地说道:“夜摩,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话没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 “为何?”我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却只是用无言来回答我的询问,眼睛紧闭,身体再次发抖。 我不甘心,设想了一个又一个的假设去询问她,她却只是悲怆的摇头。 “既然都不是,那我绝不放手!”我坚定地说道,不容置否。 “我被白辉掳走……”她说起白辉,激动地再次落泪,止也止不住。泪水滴落在我的手掌,氤氲开来,带着她浓浓的伤感。 我突然想起我送给她的戒指。这个戒指自我出生之日就与我一起,我并没有施法让它拥有灵力,但是他经历着八百年的岁月,沾染了精华灵气。我将这一丝希望放在这里,轻轻握着她的手,让戒指告诉我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原来如此……我最爱的织云,被那恶贯满盈的白辉如此非礼。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她的悲伤让我心痛。如果当初我能够多留几日,或者将她接到地府,事情或许会有所转机吧! 我将她紧紧搂住,让我们之间没有丝毫缝隙,紧紧的,密密的。 “织云,你的苦我都知道。”我亲吻着她的发梢,不理会他惊愕的目光,不理会她抗拒的举动,“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爱的织云,永远不会变!” 我与她四目相对,朝她微笑。“你不可忘记我们在断肠谷许下的承诺。我们的爱,不是儿戏!” 虽然她开始慢慢敞开心扉,但是她依然会抗拒,甚至是一些细微的动作。她会害怕拥抱,会害怕所有的人,会害怕突如其来的事情。为了让她重展笑靥,我一直陪伴着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让她走出阴霾。而这段时间,我们更加坚定在一起的决心。我们的爱,如涓涓细流,不停的流淌,不曾停下。 可是,我们却迎来了玉帝要将织云嫁与摩昂的消息。 朝堂之上,织云当着众神的面,坚定地告诉大家他喜欢的是我。看着她坚定不移的目光,我的心被这份爱温暖到了心底。 可惜玉帝不同意,敖闰龙王更是一而再的坚持要织云成为西海的太子妃。我与摩昂本是好友,经常在一起切磋武艺。没想到,今日就在众神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打斗起来。我卯足了一股劲,心道:绝不能输给摩昂。我们打得难分难解之时,朝堂之上已见血光。玉帝大怒,对织云说出了最残忍的事情——要么嫁去西海,要么轮回百世再嫁与我。 我没有料到,最终会是这样艰难的选择。可是,织云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我面上微笑,心里却泛着凄苦。如果这样的苦让我来承受,我情愿。可是,承受的却是她。 玉帝金口一开,难以收回。我看着玉帝和王母望着我的眼神,及其不悦。 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 我将她接到地府,与她相依相伴,同看日升月落,同看彩霞满天。怕她在地府待不习惯,我带着地府中的官员与我一起到天庭的织云殿勘测地形,在森罗殿旁建造了与天庭不差分毫的织云殿。一砖一瓦都是我亲自动手,直至她要离开之前,织云殿落成。我们在织云殿举行了只有我们两人的婚礼,简单而满足。 耀光王子的坐骑白光来到地府,作了新一任的白无常。我知道,耀光和耀辉都担心织云。儿织云的轮回也就此开始。在人间待上几年,就在地府小住几个月。年月随着次数增加,直至百次。这样的轮回方式是我选择的,我当初只想早点看到她,却没有为以后着想。 每一次轮回回来,我唤起她本来的记忆。可她待在这地府与我相伴的时日却是那么短暂。她看黄泉路上清冷,到天庭求来了摩诃曼珠沙华,人间也叫做彼岸花。她回来,告诉我“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我们对待这份感情,持有这同一种态度。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不管世间怎样变迁,我们的爱不变,情不移。 对待她的离去、归来,我心痛心碎。她依旧那样善良,不让我们轻易剥夺人间骨肉分离的痛苦,便只以自己的灵魂附在别的身体中转世轮回,就算身魂分离会让她痛苦不堪。 我看着她留在织云殿中仙身微闭的带着微笑的容颜,心里想的全是她。时间流逝,她已经轮回了25次。我偷偷跑到人间去看她,伴着她长大,陪着她微笑。这一世的织云,最像以前的她。肆意洒脱的大笑,毫无顾忌的任性,满心洋溢的善良,我不想让她在从我身边走掉。我要留住她,用我所有。 我想要她就在我能够伸出手握得住她的地方,陪着她,不让她再伤心。 令我惊喜万分的是,她竟怀上了我的孩子。这是何等令人高兴、令人兴奋的事情啊!仙人少有子嗣,自这百年以来,天界都未曾诞生过婴孩。而今,我们能够拥有后代实属不易。我感激梵天对我的眷顾,惊喜无比,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可是,这一世,远没有以前那样单纯快乐。摩昂的不放手,魔君的再一次来袭,都让我们绷紧了神经。她还像以前那样善良,不想别人因为她而背负任何不快乐。可是我莫名的担心她不再依赖我。我害怕她就此远离我的视线,害怕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我,害怕她首先依靠的不是我。 她想要救回摩昂,我理解。可是,她不知道仅凭借她一己之力难以做到。她总是这样,每当发生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总是别人,然后才是自己。她忽略了我、忽略了我们的孩子。 我第一次向她发火,第一次违背她的心意,让她忘却魔君之事。这样的做法虽然不尊重她,但是情非得以。玉帝和耀辉都尊重我这样做,因为我们都知道,她太善良,会任性地坚持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而我们并不知道,魔君何时会来偷袭。我怕她受到伤害。 我们共同相处了美好而又令人心伤的一年。天天如同在热恋,但天天都心忧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想要她留下,迫切的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其乐融融的生活下去。有时候看着骄阳粘着她,自己都会吃醋,觉得原本属于我们的时间被别人占去了。想想也真是汗颜。 离别之前,我与她到天庭向玉帝告别。玉帝认可我,可惜却留不住她。玉帝告知我,如今她的轮回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的确如此,等我们消灭了魔君,到时候再迎接她的到来,或许会更好。 可是,事与愿违。我都不明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对于她的留下,而且不用再转入轮回,我是极其高兴的。如果我们要迎来魔君,就让我保护她,让她站在我伸手能够够得着的地方,保护她。 魔君来袭,却只是来看看她。我知道,这是摩昂的意思。摩昂是想来看看她如今是否得以从那轮回之苦中解脱吧! 她恢复了记忆,却将我拒之门外。我虽不曾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但是担心他知道真相之后会再次贸然行事。今时不同往日,魔君在短时间内定会卷土重来。 最终,她原谅了我。我知道她是明白我的,我们之间,很多时候是心灵相通的。 我忙于公务,同时也准备着我们的婚礼。这个婚礼我等待了千年,如今可以得以了却我们的这份心愿,让我心潮激动。没想到魔君却定在那日与我挑战。 既来之,则安之。那日,就让我救回摩昂,让织云再无后顾之忧吧!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她被魔君牵制,到了魔域。如果不是耀辉送了一个施了法术的同心结,我们还不能这样轻易地找到她。等到我们赶到的时候,她竟被子鼠逼服了断肠丹。我担忧却无法越过魔君布下的结界,心急如焚。幸好孙大圣及时赶到,才将她救回。 可是,谁又曾料想到魔君会当着我们的面轻薄织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我突然想起他曾被白辉欺辱的往事。此刻的她,肯定是痛苦万分。 我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总是说着要保护她,要给她幸福,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受到伤害。夜摩啊夜摩,你怎能让她受到这样的苦,怎能让她如此伤心绝望呢? 看着她,我的心都碎了。 我的织云…… “始于魔,终于魔”,她的宿命就该如此吗?为何梵天就不能眷顾她,让她少一点阴霾呢?我们等待着二月初一的到来。我立誓要消灭魔君,让魔君从此消失,让织云的命运就此改写。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真正开怀的笑,幸福的生活。 我没有想到她竟会被牵连,中了魔君的银针,还替我挡了一掌。这一掌让她仙身受损,可是她心系的还是摩昂的安危。 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善良。当别人不能得到幸福快乐之时,她的心得不到安乐,人也不会快乐。而我能够做的,就是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认同她。 即使她在身体虚弱之时,想的只是希望摩昂的生死; 即使她说要回到千年之前救回摩昂的性命。 这就是我喜欢她的方式。 这也是她喜欢我的地方。 不管世事怎样变迁,我相信,我们的爱,即使穿越了千年也不会改变,因为血液里永远会流淌着她的灵魂,永不会忘记。 犹记她白衣胜雪的初见,犹记她笑靥如花的容颜,犹记着关于她的一切…… 66 俺的自白书 偶的自白书 不好意思,先插句嘴。织云女儿的故事已经写完。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何当共剪西窗烛》。 * 正文已完结,谢谢各位一路的陪伴和支持! 这时候,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写文写到此时,我终究是告了一个段落了。很感谢很多朋友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说句很俗却很真的话,没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真的真的不会有今天这小说的完结。 贝贝乌龟在此谢过了~~ 其实,私底下我是一个很闷的人,性格有点内向,刚开始决定写文只是因为想把自己想到的故事写下来,像是完成给自己的一份礼物而已。如今,礼物已经完成,也交到了你们这群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这个故事是我去年在回家的路上偶然想到的,写来写去历经了将近5个月,如此算来,我真的是一个十足的乌龟。呵呵~~当初写的时候,就想到时候再写写他们在天庭发生的故事,可是到了后来由于课业实在太多,而我人也比较懒惰,就断了这个念头。想来就开始写番外,可我开始写番外的时候,我内心蓬勃的欲望又让我萌发再写天庭的故事,特别是写阎王的番外的时候。不过,这个时候时机还不够成熟。呵呵~~不过,我想我终究还是会写的。一个故事在心中蕴酿,总会有发芽的一天。只是需要等待。到时候,围绕在织云身上的故事,就不单单只是这样简单,而她最终的归属,就不会让阎王这样轻易得到了。哈哈~~--||(说不定到时候我到了地府,阎王会就此拍死我) 另外,地藏菩萨的番外,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写为妙。一来,他的故事的确简单,我想不到在他身上会发生一些其他的事情;二来,他老人家是地府最尊贵的人,比阎王都要尊贵,我真的不想得罪他,万一我以后到了地府,他老人家记仇,对我不依不饶,罚我洗衣煮饭,一个不高兴让我到忘川河里洗个澡,或者要谛听用它的大脚pia我,到时候,我的妈妈咪,阎王爷救不了我了~~所以,我先闪~~ 原本也想写写摩列,小白龙一直是我喜欢的神仙,还有那个莫须有的摩宇,其实都是可以发掘,但是我……我懒~~ 所以,大家……要……原谅我啊~~ 这小说中,阎王一直是我的最爱。我理想中的男人或者老公,就是他这样的形象。所以我以我的私心将他塑造成了我最喜爱的人物。他的宽容,他的温柔,都是我梦寐以求的,真希望我以后的男朋友、老公就是这样。(花痴一下……) 我写文,大家看过我的留言,就知道我写的很随意,刚开始写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好结局,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想好下一章的内容,第二天有时候又会出奇不意的蹦出新的内容,而且做事也拖拖拉拉,(先汗一个~~) 所以,真的很感谢大家对我的不离不弃。老实说,我也是有虚荣心的,刚开始写文纯粹好玩,到了后来大家的留言给了我动力,让我的虚荣心不断满足,所以每每到晋江,总是想看看大家的留言~~呵呵。 在晋江,我是一个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小人物,却满足于此,心存感激。谢谢大家喜欢我的文,也希望我的文,曾带给你一丝悸动。 写到如此,我也不知所云。看了一遍,觉得都是在胡言乱语,大家也就将就一下吧。此文已经完结,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小贝乌龟再次鞠躬表谢意了。 本文写完之后,我有些了一篇关于这个故事的续集。 说是续集,也不算。因为主角已经不是织云和阎王。而是另外一个女孩,男主就围绕这耀辉、摩昂。链接地址如下: http:///onebook.php?novelid=220798 希望到时候,所写的内容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能够让大家喜欢。会有一些不一样的神仙,但是神仙的故事,已不是平常看到的那样。 呵呵~~感谢大家休闲之时看贝贝的文,谢谢大家的支持!!贝贝再次拜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