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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河流如血 > 第62章
    两分钟后,保良在厨房里开始清洗那只砂锅。

    保良洗那只砂锅的时候,还隔着卧室内敞开的门和姐姐说话呢。姐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他:保良你在做什么,我刚才叫你你没听见吗?保良说我在洗砂锅呢,你叫我干吗?姐姐说:哦,没事。

    保良能感觉得到,他的声音和身体,在一齐发抖,但剧烈的抖动都遮掩在哗哗作响的流水声中。

    煎药的时候保良看到,姐姐睡了。他把煤气灶上的火苗。凋得极其微弱。然后,他蹑手蹑脚,再次打开储藏室的小门,又踏上了那条通往霉腐味道的水泥台阶。

    五分钟后,保良抱着那床裹成一卷的棉被,快步走出了这条巷子。他在街边一个公用电话前停下,刚刚在兜里掏摸零钱,身边便有人靠近悄悄发声:

    “跟着我走!”

    还是涪水的便衣,但已不是上午的那位。保良跟在那个微胖的背影后面,一路东张西望,很快拐进一条小街,又拐进小街头上第一条小巷,巷子里停着那辆白色的面包车,见保良出现便哗地一声拉开了车门。

    保良上了车子。

    车上,除了金探长和夏萱之外,还有两个涪水刑警,其中之一保良认出,就是上次见过的那位牛队。

    金探长很敏感:第一句就问:“有情况?”

    保良没有说话,他把棉被在他眼前一抖,滚落出来的,就是那只短柄步枪。

    至少有五秒钟之久,车上的所有警察都被惊住,车内几乎没有一丝声响。金探长拿起那只短小的步枪,上下看看,只说了一句:“好样的保良!”

    保良回到了小院。他回到小院的时候,两手空空。他轻轻推开姐姐家虚掩的房门,进门先到厨房去看火上的药锅。水已经开了,但火势太小,药锅里只有微澜翻动。保良调大火势,再去姐姐房里,姐姐还在昏睡。保良看着病容满面的姐姐,胸中万般纠扯,心情无法言说。

    药熬好了,保良放在一边晾着,然后开始准备晚饭,他给姐姐做了鸡蛋和蔬菜的汤卤。下了面条。做好后才叫起姐姐,服侍她先喝了药,再吃面条。姐姐说保良你真变了,你过去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让咱妈伺候。你现在也会伺候人了,什么都会干了,将来哪个姑娘要是嫁了你,那可是享大福了。那个张楠准是还不了解你,也怪她自己没这个福份。我要是能见到她,我一定告诉她,我们陆家的孩子,对感情都特别专一,只要跟上谁了,一辈子不变心的。保良说:姐,你现在也承认自己是陆家的人啦。姐姐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我算是人家权家的人了。将来哪个女孩要是嫁给你了,那才是陆家的人呢。

    晚饭后,保良说:姐你想出去走走吗,我陪你出去到河边走走?姐姐说:算了吧。我现在一动就累。保良说你明天想吃什么,我明天一早去买。姐姐说:我现在特想吃妈以前常做的蒸咸鱼,放上点霉干菜,拌米饭特别好吃,好久没吃了。保良说:那容易,我明天去街上买。姐姐说:好。可紧接着又说:保良,你明天别住在这儿了,再过一两天,权虎就该回来了。保良说:知道。

    晚上,保良又和姐姐在姐姐房里闲聊,聊到九点多钟姐姐自己睡着了。保良帮姐姐盖好被子后关了灯,回到自己屋里却睡不着。他当然还在想那只步枪,他想不出权虎陷得有多深,也不敢想这只枪姐姐知道不知道。他很想出去找夏萱聊聊,可一想她只是办案的警察,并非他的亲人朋友,她和金探牛队一样,来这里只为破案擒凶,他心里的苦就算跟她说了,又有何用?

    第二天,天阴。

    保良起床之后,先去敲姐姐房门,敲了一下就听见屋里传出姐姐无力的呻吟。保良推门去看;见姐姐仰面躺着,双目紧闭,面色枯萎,床上和地上,都被呕吐弄脏。保良叫了声“姐姐!”姐姐只剩了粗粗地喘息,没有回答的气力。

    保良费了很大工夫才把那些呕吐的秽物清理干净。他给姐姐煮了稀饭,连煎好的中药一起端到姐姐床前。姐姐只喝了稀饭,中药坚决不再喝了,说喝了还会吐的。保良问那你还想吃蒸咸鱼吗,想的话我就去买。姐姐说胃里很堵,吃不吃都行。保良说总要吃东西的,我蒸一点你中午尝尝。

    保良让姐姐在新换了床单被子的床上躺下,便独自出门去买咸鱼。在副食店又碰上涪水的便衣,便衣又把他带到附近的茶肆,在茶肆他又见到了金探长和夏萱,金探长和夏萱注意到了保良的一脸愁容。

    夏萱依然不多言语,金探长还是关注昨晚姐弟之间的情形:“你姐没发现你把枪拿出来了吧?”金探长问。

    保良说:“没有,我姐肯定不知道那地下室里有枪。她昨天就没怎么离开卧室,她也不知道我把地下室的门锁撬了。”

    金探长说:“我们的人今天早上发现权虎在玉泉突然下船,不知去向了。我们的人没有跟住。你今天中午能找机会再出来一趟吗,枪昨天送到省城检验去了,今天清晨已经派车专程送回这里,中午一点之前能到,你必须把枪放回原处,现在我们不能惊动他们。”

    保良屏住呼吸,开口问道:“检验出结果了没有,这枪有问题吗?”

    尽管他早有估量,但金探长的回答,以及回答时所用的坚定语调,还是让保良像在一个深渊中急坠,然后砰的一下摔在了渊底。

    “出结果了,这把枪和权三枪杀人用的枪,是同一把枪!”

    保良半天无法言语,虽然他在那个婴儿棉被中看到这只步枪的刹那,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但那种感觉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金探长现在说出的话,在法律上认定了它,也认定了权虎肯定涉罪,也认定了姐姐将肯定失去她极力想要挽回的爱情,和想要保全的家!

    这次的接头时间同样短暂,保良走出茶肆时头重脚轻。他走到小巷的巷口才想起咸鱼未买,才又调头转身出了巷子。中午他给姐姐做饭时姐姐又吐了一次,吐完之后精神反倒好了。居然还就着霉干菜蒸咸鱼吃了一小碗粥。吃完粥姐姐掐指算算,说权虎早则今夜迟则明晨,就该回来了,让保良收拾收拾赶紧离开。保良一边点头一边却说:“我呆会儿还得到医院去取化验结果,取回结果再走不迟。”

    吃完午饭,收拾完厨房,保良心里始终沉甸甸的。姐姐说头晕没劲儿,又上床躺着去了,一会儿隔着门叫保良,让保良把刚刚摘下来的耳环放到衣柜的抽屉里去。保良进屋,坐在姐姐床边,手里拿着姐姐递给他的耳环,闷了片刻,又给姐妹戴上。姐姐说:“别戴了,权虎快回来了,我不想让他看我又戴这个,省得让他觉得我又想家了。”

    但保良还是给姐姐戴上了,他说:“姐,咱们俩什么时候出去照张相吧,戴着妈给咱们的耳环。万一以后咱们不在一起了,你看看照片还知道有个弟弟呢。”

    姐姐眼泪汪汪,说:“保良,你不是打算在涪水找工作吗。等这次你姐夫回来,等他心情好的时候,我跟他提提你。要是他对你没啥,你们就见见面,这样你就能常来这儿看姐姐了。要是以后总能见面,还照什么相啊。现在到照相馆照相可贵呢。”

    保良低头坐在床边,姿势没变,声音也原样没变:“姐,要是我姐夫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咋办?”

    姐姐说:“他怎么可能不回来呢,他家在这儿。”

    保良说:“我看他对你也没什么感情了,他一去就不回来了,怎么不可能呢。”

    姐姐说:“怎么会没感情呢。我跟他跟了那么多年,他恨陆家,可他知道我早不是陆家的人了。再说他特别爱雷雷,他不可能让雷雷没有妈妈。”

    保良说:“那他为什么不让你带着雷雷?”

    姐姐:“那正说明他不是想跑,而是怕我跑,也怕他不在的时候我跟雷雷说陆家的事情。他也知道我爱雷雷,他是想拿雷雷拴着我。”

    保良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说:“姐,如果我姐夫以后回不来了,你就跟我回省城吧,或者回咱们老家鉴宁去。我可以照顾你,也可以帮你照顾雷雷……”

    姐姐打断保良:“别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权虎他们跑船的人,最忌讳说回不来了这种话了……”

    保良也打断姐姐:“我是说如果!”

    姐姐看看保良,但保良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脸色。从保良的声音中不难猜到,他的脸上挂满严肃。姐姐不再出声了,但显然她不明白保良为什么要把这个假设,说得这么当真,这么一本正经。

    中午,保良先去了医院,取回了姐姐看病化验的那几张单子,又拿着单子去见了医生。西医和昨天中医的说法大致相类,诊断姐姐肝肾功能严重衰退,心律也不好,还有严重的风湿病和贫血症,体内酸碱平衡失调,可能是心情与营养不良,又长期得不到调整所致。医生建议病人应马上住院治疗,特别是风湿症和贫血症,如不及时治疗,一旦恶化,很可能导致坏血症,危及生命。

    保良在医院的药房,取了医生开出的几种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