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着新潮的女人把我们召集到一个老太龙钟的教室中,数完人数后激情澎湃道:“同学们!你们大家都是新一届高一学生的中的佼佼者,大家从今天开始就组成了一个新集体,大家以后将一起生活学习,我希望大家以后能互相帮助,关心集体中的每一个人,我呢,是大家的班主任!希望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把我们这个集体搞好,一起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整句话一气呵成从头到尾一个音调并且一口气都不喘。我和竹床对此的反应是:妈的怎么这么像在背台词?当时我们得出这个结论非常自豪,觉得自己看问题越来越深刻,陶醉在自己的研究成果当中,与此同时班主任正陶醉在其他人热烈的发自肺腑的掌声中。掌声延续的时间出乎我和竹床的预料,班主任在掌声中和蔼地看着我们,准备让这一刻保持下去,忽然脸色一变,想起还有话要说,赶紧收起笑容示意大家安静:“忘了向大家作自我介绍了,我姓倪,以后教大家政治。我想大家相互之间还不太熟悉,这样吧,大家现在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说完为自己的得体指示自夸性的一笑,手轻轻地指指一个女生:“来吧!从你开始,一个个轮下去,每人都来个自我介绍!”生怕有等不急的人会无组织无纪律地站起来抢先介绍,第一天树立班主任的威信非常重要,否则以后就难办了。那女生也是始料不及,慌忙中站起。“倪老师!”这一声差点把我吓死--那女孩发出的居然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等一下再说,还没轮到你呢!等一下!”班主任又惊又怒地对一个男生说道,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个男的抢了那女孩的话。“啊!是老猫!他也和我们同班?刚才怎么没发现?”竹床叫道,我这才发现那抢话的小子是老猫,直奇怪这小子怎么会在我的眼皮底下隐藏这么久。
所有人的自我介绍都如出一辙:“大家好!我叫xxx,希望能和大家做朋友,一起学习!”这句话被重复四十多遍后我想:妈的该解散回家了吧?不料班主任迟迟不宣布解散令,呆了半天后指着老猫说:“这位同学,刚才你是不是有事情?”这句话问得极有水平,既缓和了刚才的冲突又给足了老猫面子,毕竟第一天就被老师责备会给心里留下点什么不好的印象,所以老猫就是没事也得找点事出来以表刚才冒昧地抢话是确实有苦衷而不是故意跟老师顶牛。“倪老师,我刚才是想提议大家把教室打扫一下,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老猫笔直站立回答道,“刚才我没注意打断了大家,对不起!”。这个回答可谓天衣无缝,老倪非常满意:“好!这位同学奶嵋榉浅：?刚才他太着急了,不过他马上认识到了自己不对的地方,这很好!好了,那么我大家开始打扫卫生!这位同学请坐!”老猫羞涩地笑着坐下,所有人都开始注意起老猫,这一切都令我和竹床大感恶心,尤其是那个提议。
大扫除的过程中人人都表现积极,老猫更是苦活脏活累活一个都不能少。我和竹床在初中时从没见过谁有过这种阵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着一个个人热火朝天却毫无目的乱扫后只觉得一阵阵头晕。“那两位同学,不要站在那里看啊!你们看大家干的多起劲啊!快点扫地!”。班主任不管地扫得怎么样只管扫地的人怎么样,抓住我和竹床责备道。
这一天我感到异常郁闷。
夏令营的第二天我们一百位所谓的重点班的新生被安排到学校大礼堂开一个动员大会。一位头顶寸草不生的老师在大礼堂里激昂地举起话筒对我们说:“同学们!你们都是高一新生中的佼佼者,三年前,也有一批像你们一样的学生坐在这里,今天--”此人突然提高声调,同时头顶反光反得厉害,“他们已经升入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我们把他们当中的佼佼者请到了这里,请他们来谈谈自己在三年高中来的心得体会……”话没讲完掌声已起,一个个家伙把手拍得通红,一脸殷诚地看着那些“佼佼者”。
那些“佼佼者”开始一个个讲起光荣史,他们基本上传达了一个意思:老子天赋极高,你们要超过我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努力还是必须的,不然你们就死定了,最后还要满以为幽默新奇地给我们作总结道:“我是不提倡古人头悬梁锥刺古这样的学习方法的,在我看来这其实是最愚蠢的学习方法,我告戒大家一定不要把学习看成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要注意方法,张弛有度!”
每一个家伙讲完后都要补充一句:“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数学老师--鲁老师。他是一位非常认真非常关心学生的老师,他的课上的也很有趣,让我们学习知识的同时还能学到其它一些很好的东西!”说完伸手示意我们朝他的伸手方向看,那位头上营养不良的鲁老师正朝着我们微笑,恨不得点头承认他们说的话确系实情无疑。我们对鲁老师大起敬意,仔细观察起来--鲁老师果然一副学者模样,眼神坚定而安详,五官端正,脑袋两侧的头发已经花白,可见他在教学事业上的呕心沥血,头顶上的头发是因为替学生操劳而掉的,并不是天生的不毛之地。一百多人的目光聚焦到他的头顶,闪耀出阵阵白光,我和身边的竹床、巴缸、光皮以及小猪都看得目瞪口呆,别人开始鼓掌的时候我们仍没有察觉,过了半天小猪对他的脑袋作出了反应:“中间溜冰场,两边铁丝网!”
这句话代表了我们当时的心声。
夏令营经过两天必要的形式后开始了真正的活动内容--补课。比较浪漫的说法是让我们更好的对初中和高中的知识进行贯通。我们高一(1)班的数学课有幸让鲁老师任教,兴奋得一群女生尖叫起来。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女生看到刘德华之类的明星和老鼠青虫之类的动物会发出尖叫,这次发现女生还会对发亮的脑袋尖叫。
鲁老师上课自成一家,不让我们看书中的例题和原理而要求我们给书中的内容进行分段和归纳中心思想,第一节课就把我们镇住一些语文不好的人也开始对数学心生厌恶,更多的人则是对这种新奇的数学课充满好奇,看鲁老师的眼神也像极了基督徒看耶酥的样子。我对鲁老师的教学方法同样震惊不已,看到他发亮的头顶后不禁感叹果然是“聪明绝顶”。
几天下来鲁老师的课大大提高了我们对数学的兴趣,但却没有提高我们的数学成绩,几次作业下来错得五花八门。鲁老师见状赶紧进行补充说明:“同学们!上课活跃我很高兴,也很欣慰大家喜欢我的课,但希望大家课后也能多做练习,这样才能相辅相成!我们的杨晶晶同学就做得很好,上课很认真,课外习题也做得很多,次次作业都是满分!”讲到激动处双手一展像是在介绍拳王出场,“希望大家能向她学习!”。
我这才发现了那位小学同学--中考时和我同一考场的羊头。直奇怪为什么以前的一些人物会间断性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安排--非要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的变化之大以及我与他们的不可同日而语。
夏令营开始时的课程只有政治与数学,我和竹床一致认为这是其他老师在补课费的争夺中兵败的缘故,这是初中时留给我们的宝贵经验所得出的结论。我们正想把这结论公布于众,不料其它课像埋伏好的突击兵一样突然展开,我和竹床的结论不攻自破。看来高中的老师还是非常注重我们的全娣17沟?只是我们最想发展的身体未被重视,体育课被完全忽略。
高中的第一节语文课我们上得幸福无比,那位语文老师身份特殊,光名头就可以吓死人:什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修辞协会会员、中国语言协会会员,等等等等。我们直感叹这样的小县城里居然呆着这么个厉害人物--一般而言这种人物只有性格上具备偾世嫉俗的特质外加惨遭迫害才会沦落于此。
语文老师姓秦,骨瘦如材,双眼高度近视,但却坚持不戴眼镜,希望借双眼视物朦胧之时雅兴突发发表文学大作--据说他的许多大作都是骑车时视物不清翻入阴沟摔得灵感突来而一蹴而就的。秦老师言谈中充满诗词佳句,往往一句话听得我们如痴如梦,一节课下来在文学艺术中陶醉得上过什么内容都忘了。
我们第一眼看到物理老师的时候女生们就个个对物理大起兴趣--确切地说是对物理老师大起兴趣后爱乌及乌地对物理再起兴趣。这种现象和女生们见了贝克汉姆后变成球迷的现象在本质上是一样的。物理老师长得相貌不凡,与班中男生一起会令我们心理压力大大加重。此人姓陈名书明,老倪向我们介绍此人时曾大加渲染,什么教坛中坚力量屡获教学评比大奖,上课有特色课堂气氛活泼引人入胜等等等等。听得我们连呼厉害,至于究竟什么那么厉害,我至今不知道。
陈书明上课可以连跨数个学科,如把艰涩的电学与生动的文学相结合,什么电流在电路中循规蹈矩,什么电源一有风吹草动电流马上做出反应不敢越雷池于一步；数学也不放过,什么用相似三角形可以推导出并联电路公式；英语也有涉猎,什么物理最终的目的不是解题而是培养大家的create能力,不要满足于眼前学会的知识,还要用已知的知识makeprojection。搞得我们得先弄明白其它意思才能知道他的物理课的庐山真面目,远不如直接看书一句话一针见血来得爽快。一个上课极度认真的家伙上完陈书明的课后满脸迟疑道:“陈书明老师讲的好像没书上讲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