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叶眼里有了亮光,她暗咬牙根儿,悄悄运足了劲儿,当来顺靠进病床前时,她突然抬起一条腿,照准他的胸口狠命地踹过去,直踹得他连退数步,摇晃着差点跌倒,营养品和水果洒了一地。李梅忙上前扶住他。柳叶调转身躺下去,不再理会任何人。

    来顺抹泪呜咽道: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不起你,这几日我去济钢联系发运铁粉,今儿回来才听说,就跑来了,你看你,咱们好歹也是夫妻呀。

    柳叶恨恨的说:我没有丈夫,他早就死啦,我不认识你,永远也不想见到你!你滚!你不滚,我滚!

    来顺连忙拱手:姑奶奶,我走我走,你好好养着吧。

    站在一旁已忍了多时的柳树,紧跨一步横在了面前,挡住了去路,他突然挥起早已攥紧的拳头,重重一拳砸在来顺的鼻梁上。来顺两眼便冒出万点金花来,酸的辣的咸的甜的苦的腥的凉的热的,全从鼻孔里涌流出来。来顺妈呀一声惨叫,捂着鼻子猫腰低头窜出门去。

    柳叶在医院里住了九天,出院后又在家里静养了半月,才恢复了正常,又象往日那样骑着光阳大摩托,进进出出,忙着去加油站,去县里美容院。别人都没有发现她有啥异常,于先前毫无二致。

    夜里,枕边上,李梅轻声对来柱说:我老觉着柳叶喝药救过来后,她的眼神有些特别。我耽心怕再出啥意外。

    来柱说:死过一回的女人嘛,或多或少心里得留下点伤痕,不足为怪,别瞎操心。

    我就纳闷,柳叶长的也不丑啊,咋就栓不住来顺的心呢?

    他就是有俩小钱烧得,瞎折腾。万恶淫为首,弄不好就在这上败家。

    **********

    第七章

    第七章

    来顺出了大事,死讯是下午天色将黑时传到白家峪的。当天上午,来顺在高速路上超速驾驶,他开的红旗冲破路旁水泥护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冲下几十米高的立交桥,红旗车差不多摔成了一块铁饼子,落地后燃起了熊熊大火。来顺和香玲是在大火中一块走的,不知是下了地狱还是奔了天国。

    市交警队是从电脑里查出车主家电话号码的,电话打到了白家峪来顺家中,柳叶接的电话。放下电话,柳叶瘫坐进沙发里,没有泪水,没有哭泣,只是呆怔怔地傻坐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就这样走了,永远的走了。

    当晚,租了辆面包车,来柱夫妻俩陪着柳叶赶到市里。次日一早,先去了交警队,办了手序,又去了市郊火化场。见到了静静的躺在冷柜里的来顺,象只被火燎煳了的山鸡烤鸭,身体被烧得黑黢黢的,都已严重变形,腿脚胳膊都僵硬地支楞着,无法穿上寿衣了,只好把寿衣盖在上边进的炉。柳叶嚎啕大哭了一场,算是送了来顺一回,尽了场夫妻的情份。

    柳叶用火化场里最好最贵的骨灰盒,把来顺的骨灰抱回了家,又置办了棺木,大办丧事,请了两班吹手,把来顺埋到白家老坟地里,起了坟,立了碑,在坟前烧了些纸扎的车马、彩电、冰箱、高楼、轿车、金童玉女、麻将牌、扑克牌。还让大丫、二丫在坟前磕了头。村里人们对柳叶的大度,无不交口称赞:这样的好媳妇,百里挑一,来顺地下有知,也会内疚自愧后悔的。

    办完了来顺的丧事,,柳叶无奈只好走马上任,亲自接管了铁选厂,由老板娘变成了女老板。她立马让柳树回来官复原职,继续当主抓生产的付厂长。财务、经营、外交由她本人亲自主抓。上任后一周,她带着会计和支票,去市里开回一辆白色桑塔纳,有会骑摩托车的基础,她没用上半月,就可以开着桑塔纳满世界跑了。回头便把那辆光阳大摩托给了李梅,为此,柳树媳妇知道后还挺不高兴。柳叶便把年前给来柱两万劳务费,人家死活不收的事讲了,柳树媳妇这才蔫声不语了。

    交警队又来电话,调查来顺车上死的那孕妇的身份姓名地址,好通知家属料理后事把案子结了。这些天,交警队始终无法查到孕妇死者的真实身份,也就无法和死者的家属联系。尸体无法火化,老是停放在火化厂冷柜里,费用自然是要由肇事司机方付担的。柳叶也有些着急起来。她开始隔三差五、三天两日的往交警队打电话,催问调查进展,问得烦了,交警队就说先按无名尸处理吧,你先把尸体火化,弄个盒子寄存在火化场哪儿,老这么停着,每天那么高的费用也够你们呛啊。

    柳叶就派柳树去了趟市里火化厂,把事办了,也弄了个最好最贵的骨灰盒。古人说入土为安,现在是入盒为安。处理完香玲的火化事宜,柳叶又开始寻找来顺在市里的“窝儿”。城市之大,人海茫茫,想找到这个小小的“窝儿”还真叫不易,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这天,会计老赵突然一拍脑瓜,想起一条线索来,来顺出事前曾给过他一个市内的固定电话号码,说有重要紧急的事,打不通手机时让他拨这个号码,并再三嘱咐平时不要轻易拨打这个号码。老赵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本子里找到了那个号码。柳叶抄下号码仔细研究了一会,不错,是市区里的电话。

    柳叶拉上柳树,姐弟俩驱车奔了市里。先到了电信营业大厅,柳叶谎称是外地来这打工投亲的,忘了地址,只记得电话号码,又打不通,请小姐给费心查查地址。那小姐热情地问清号码,在电脑键盘上敲打几下,从电脑里调出客户的原始资料,打在一张纸上递了出来:这部电话已有两个月没缴话费了,早就停机了。你们转告这家户主,快来缴费啊,再不补缴话费,我们可就撤机啦。

    柳叶按着纸条上的地址,半小时后,找到了来顺的“窝儿”。姐弟俩在一幢六层住宅楼的第三层的一家门前收住了脚步,又对了下门牌号码,没错,就是这。铁皮钢板制作的名牌防盗门,厚重结实,果然名不虚传,柳树用力推拉拍打纹丝不动,用脚踹了两脚还是巍然不动。姐弟俩没辙了,柳树想去街上买把改锥把门撬开。还是柳叶一锤定音:找开锁公司。姐弟俩开车大街上转悠,寻找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面墙上发现了喷涂的小广告,按着上面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十来分种过去,一辆蓝色铃木125飞驶到面前,从车上跳下一个挎工具包的秃头。姐弟俩把秃头领到那扇厚重结实的防盗门前,秃头从包里拿了工具,到底是专业水平,时间不大,两道大门便豁然洞开,柳叶让他给配一套开门钥匙,秃头从包里取出一堆钥匙,选了几样,用小锉修锉起来,一会儿,便把一串银白和黄铜色的钥匙交到柳叶手中:八十。

    柳叶抽出张百元票子递过去:不用找了。

    秃头接过票子仔细看看,道声谢谢,手里摇着那张百元票子,吹起口哨下楼而去。

    姐弟俩终于进了来顺的“窝儿”,是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恍若进入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豪华的装修让姐弟俩看的目瞪口呆,惊诧不已。姐弟俩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连卫生间、浴室、餐厅、厨房也都看了一遍,大开眼界。姐弟俩回到客厅,柳叶见沙发上有件刚织了一半的婴儿童装,便气不打一处来,扑过去一把扔到地上,用脚狠命的用力跺了几脚。茶几上有本像册,柳叶拿起翻了翻,里边都是香玲和来顺俩人在北戴河、清东陵、承德避暑山庄、天津水上公园旅游时的彩色照片,有单人的,更多是两人合影。好哇,来顺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结婚这么多年,你一次也没带我出去旅游过,可倒陪着这骚妞到处风光啊。柳叶越想越气,恨得牙根痒痒的,伸手用力把那相册一页一页撕成碎片。

    姐弟俩把客厅、卧室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翻出了五万多现款和房产证、土地证,翻开一看,气得柳叶差点破口大骂,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上面户主竟都是王香玲的名子。柳叶瘫坐在床沿上,人都已经没了,看来办这房屋过户手续可是件麻烦事儿。人若还在,我这可是私闯民宅啊。来顺来顺呀,你可是黑了心黑了肺啊!你可糊涂到家啦。

    柳树忙得不亦乐乎,他把衣柜里的衣服全翻出来,一件件叠好,用条床单包了一大包:奶奶的,这衣服都是上档次的,弄回去给我小姨子穿。她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高级的好衣服。

    柳叶环视房内的一切,到处都遗留着丈夫那熟悉的气息,眼前不断幻画出来顺在这房中,和那妞生活厮混的情景,浑身不由得涌上一阵燥热与烦躁,感到房间里有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她挤压下来,要把她推出这一空间。

    姐弟俩在来顺的“窝里”只呆了不到一小时,便匆匆出来,依次锁好门,下楼驱车返回了白家峪。

    俩公安在铁选厂的办公室里候着柳叶,已候了一个时辰。会计老赵同时兼着办公室秘书,出纳小韩同时兼任采购,分工明确细致。老赵负责接待客人,迎来送往。老赵一边同俩公安咸一句淡一句地闲聊着,一边往柳叶的手机上打电话。柳叶沉吟片刻说:我马上就到家了,让他们到家里来谈吧。

    柳叶把车开进自家院子,拿着用报纸包卷着的房证、土地证,下车后把车钥匙递给柳树,朝车上那一包衣服扬了扬下巴尖:你开车把那些东西先送回家去,慢点开呦。

    柳树前脚开车刚走,俩公安开辆警车就进了院子。客厅里,柳叶已泡上一壶上好的茶叶。俩公安寒暄几句,便转入正题,说明来意:三天前,局里破获一起团伙入室抢劫杀人命案,据罪犯交代,他们在半年前曾在白家峪作过一次案,曾经抢劫并轮奸了一加油站的老板娘,我们是来调查核实取证的,当然,我们会对这件事绝对保密的。

    哦,竟会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