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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树恐其中有诈,不肯放两位客人走。两位客人挺爽快地答应柳树,再在旅馆住上一晚上,等明日上午把货款划到柳树的帐上后,再起程回郑州。柳树仍不放心,决定陪那俩客商和那位司机在旅馆住上一晚上。四个人吃过晚饭回到客房里打起了扑克,打到十点来钟,一客商递给柳树一枝香烟,柳树吸了几口,头一歪就晕晕乎乎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睁眼一看,那仨人没了踪影。柳树急忙跑到楼外的停车场,哪里还有那辆大货车的影子?八点钟,银行大门一开,柳树第一个扑进门去,递上那张现金支票,很快,不祥的预感得到了无情的证实,是张假支票。柳树两腿发软移出银行大门后,靠墙歇息了好一阵,才垂头丧气赶到公安局报了案,他也明知这种策划周秘的诈骗案,能够破案成功的可能性极小,报案只是能够起个心理平衡、自我安慰的作用。唉,二十来万一下打了水漂了,让人骗得他心痛肝痛肉痛,这口气实在让他难已下咽。

    柳树无精打采丢了魂似的满街乱走,不知不觉爬上了市内最高的地方,在凤凰山公园里凤凰山顶的凉亭下,他靠柱而立,远眺山下这周围高楼林立的市区,看着看着,心底里涌出一股对这座都市的万分的仇视与敌意来,自打进了这燕山市一年多,自己败得有多惨啊,房子被人夺走了,官司也输得一败涂地,输了汽车又赔了款,最让他迷醉的小姨子巧珍也让人夺走了,这回二十来万的货又让人给骗走了。唉,这哪里是座城市?分明是片无边无际、豺狼虎豹出没伤人的原始大森林啊!他暗自咬紧牙帮骨,在心底里暗暗发誓,天爷,我要报仇啦!我柳树也要变成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啦!狗日的,东风吹战鼓擂,咱们谁怕谁呀!我的脑袋瓜也不比你们软啊,你流氓无赖,我比你更流氓无赖,看谁整过谁?看到底谁扒窝玩完!复仇的烈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越燃越旺!

    次日,柳树打的回了滦河县,在县城里找到了一位认识但不是很熟悉、黑社会的小头目。柳树开门见山:我要把一个仇家给收拾喽。

    咋个收拾法?哪个小头目一边咧着嘴用牙签剔着牙,一边歪着脸问。

    把他那骚根部位彻底弄残喽,让他当太监!柳树咬牙切齿地道。

    这种阴损的活计我们可不接,太损阴德!您若和那位仇深似海,我们可以把他脖子上的“核桃”给砸喽,不多,也就是十万块的价,保证办得利利索索的,不留啥后遗症。

    人命关天的生意我不做,弄断他一条腿再弄瞎他一只眼,啥价?

    一条腿一万,一只眼三万。这价码够公道的啦!你得先交一万定金,等我们把事办成了再最后结帐。

    柳树爽快地把一万块定钱拍到了茶几上。

    三日后的晚上十点多钟,当欧老板挽着巧珍从一家歌舞厅里出来,向停车场上他的大奔走去的时候,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两条黑影,旋风似地猛扑过来,其中一人抡起一根铁棍,发出嗨的一声怪叫,耳畔呼呼生风,铁棍重重地猛砸在欧老板左小腿上,欧老板妈呀一声惨叫旋即倒了下去,另一个黑影猛压过来,将手中一把锥子状的利器准确地扎进欧老板的右眼窝里。俩歹徒做完了活,转身飞快跑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面包车飞速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巧珍懵了一阵,醒过神来,立刻用手机拨打110报了警,又打了120,叫了救护车,把满面是血已痛得昏了过去的欧老板送进了医院。

    第二天,台商欧老板遭歹徒袭击身受重伤的消息不迳而走,迅速传遍了一百多万人口的燕山市区。柳树躲在角落里偷着乐,高兴,解恨,一口气啁下了半瓶五粮液以示庆祝。狗日的,你也有今天,瞧你狂的,好象燕山市没人敢收拾你啦似的。

    日子不咸不淡地一天天过着,生意不咸不淡地一天天做着。大约过了俩来月,有天中午,柳树突然接到小姨子巧珍的电话,让他立即离开燕山市,有人要取他的一条腿和一只眼!

    柳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急忙打的奔了天津。躲到一条胡同深处的一家小旅馆住下。悄悄打电话给巧凤,让她偷偷向巧珍询问询问事情的由来。没成想电话里巧凤哭着告诉他,皮货摊今儿上午让几个混混给砸啦。问他咋办?柳树想了想,就说那就关板停业吧,看摊的那雀斑脸也别辞退,留在家里帮你看孩子,料理家务,也给你做个伴儿壮壮胆儿。

    几天后,巧凤终于从巧珍那儿打听些眉目来。欧老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大脑却没有闲着,没日都象陀螺似地高速飞旋。他叫来了公司保安部的头头,要他不惜动用一切关系手段,查清此案。

    保安部的头头,把几十号人马全撒了出去。忙了一个月,啥线索也没有。市里的几伙黑社会的头目,都起誓没有参与此事。两个月后,渐渐有了眉目,终于从外围郊县找到了蛛丝马迹,最后还真挖到了正根儿,惊得欧老板冒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养个小蜜差点把命搭上。保安部头头请示如何处置,是否要报案。欧老板摆摆手:此事千万不宜张扬,千万不要报案,太丢人现眼,也容易坏了大事。那就暗里来个黑吃黑吧,一报还一报,也弄断他一条腿弄瞎他一只眼吧,给他点颜色瞧瞧就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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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柳树躲在天津,一住就是两个来月,到底是人生地不熟,住着不习惯。就悄悄溜回了滦河县城,找了个远房亲亲家住下,终日猫在屋里不出门,象只惊弓之鸟,每天都神经兮兮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拔腿蹽丫子,每天靠看电视看报看书消磨时光,打发日子。

    这日,突然有了转机。巧凤悄悄用手机给他打来电话,说她已初步摆平了公司保安部的头目,他答应从今天起不再动真格的,真找真动手找柳树的麻烦了,只是做做样子哄哄欧老板,但是近期柳树千万不能返回燕山市,因为公安局的人也在追查欧落板被打致残的案子。

    柳树惊喜得嗓音都变了调:巧珍,真是太谢谢你啦,为摆平这件事,你一定在那头目身上花了不少钱吧?将来我会加倍给你的,缺钱就找你姐姐要。

    钱倒是一个子儿没用,人家一个月开六千多,他不缺钱。

    哪、哪他为啥帮咱?是老乡?

    狗屁!他图的是我这个大活人,我的付出你是没法用金钱来计算的。唉,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群发情的公狗色狼!一群见了血的苍蝇!巧珍突然挂断了电话。

    柳树愣了好一阵子,明白过味来,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狗日的,下属竟敢动老板的小蜜,胆儿可真够肥的啊!这年头,有些事真让人看不懂啊!

    柳树终日绷紧的心终于放宽了下来,他要放松放松,就去了温丽洗浴中心洗澡,在那里正巧碰上了孟三歪子。自然地提起他购卖的选矿厂来,孟三歪子连声叹气,不懂选厂生产技术,别的选厂两、三吨矿石出一吨铁粉,他的选厂要四、五吨矿石才出一吨铁粉。干了一年多,愣是没挣下啥钱,倒是学了雷峰帮政府解决了一百来人的就业。看来只有请你出山,聘你来当选矿厂抓生产的副厂长啦,每月给你开两千块工钱。咋样?

    柳树沉吟不语。孟三歪子伸手在柳树肩头拍了三下:哪就每月给你开三千,明天你就去上班,这事就这么定了!在这滦河县,我孟三爷的面子你敢不给嘛!

    柳树思量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是去了白家峪,走马上任去当铁选厂的副厂长,主抓生产技术,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

    过了仨月,又一个令柳树振奋的好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欧老板在一次酒席宴上,跟位客商斗酒,饮茅台酒过了量,情绪亢奋,突然引发了脑溢血,口眼歪斜,呆傻失语、半身瘫痪。在医院住了俩月,仅保住一条命,几乎成了植物人,被他的太太接回台湾治疗去了。欧朋公司也被他太太临走时注销了,一千多员工顷刻间如同鸟兽散尽,各奔东西。欧朋公司的全部资产都归了银行,抵了一点二亿的贷款,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欧老板的太太就悄悄把帐上的资金都汇回了香港,公司的善后事宜都交给了律师代办。欧老板在燕山市有两处“金屋”和一处正室,欧太太只查到了另外两处房子,巧珍住的这套房子并不知晓,巧珍就借坡下驴,装聋作哑,躲着不见欧太太。等欧太太离开了大陆,巧珍这才放下心来,自己白拣了一套房子,心里偷着乐开了花。

    欧老板被脑溢血扳倒在病床上,被太太接回台湾,他这一走,彻底的去了柳树的一块心病,身心彻底放松下来。

    柳树闻讯后立马赶奔市里,直奔巧珍的“金屋”,进屋后,一言不发,象条饥渴多时的饿狼似地猛扑过去,将巧珍拥压到床上,好一番经久的云雨狂欢,直到泄尽了满腔欲火,才开始说话,感谢她在危难时救了他一命。

    巧珍的回答令柳树深感意外:我是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才帮你的,我不想让她过早地成为寡妇。

    跟我回白家峪吧,我和老板说说,让你到铁选厂当化验员或现金出纳,这样咱俩就又可以在一块啦!

    我哪也不去,我在这市里过得挺好,如鱼得水,每日活得挺滋润,不象你在市里混得如此失败!败得一塌糊涂!

    柳树吃惊地望着巧珍:你变了,变得不是先前的你啦!

    巧珍一边对镜收拾整理着头脸,回头抿嘴嫣然一笑:你得赶紧走啦,我的一位贵客马上快到了,等以后我再请你吃饭喝茶,好好陪你聊聊。

    她简直是在下逐客令。柳树生气地赖着不动:还有比我更重要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