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思忠虽然已57岁,但充沛的精力和敏捷的思维给人的感觉却比实际年龄小了

    许多。他有着北方人特有的高大身材,和蔼儒雅,平易近人,脚上的一双黑布鞋格

    外引人注目。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印着单位——“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以及职务——“国有重点大型企业监事会主席”。再接过他年初刚出版的《国民素质演讲录》一书,只见封底上有一段关于他的简介文字:

    解思忠,国民素质研究专家。曾任国务院研究室教科文卫司司长,现任中央国

    家机关副部长级职务,兼任北京大学国民素质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北京师范

    大学、同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教授(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工程师。

    已出版8部国民素质专著与4部长篇文学作品,学术代表作为“全国优秀畅销书”

    《国民素质忧思录》《观念枷锁》和《国民素质读本》,合称“国民素质三部曲”

    ……

    看着解思忠集国务院副部长、高级工程师、人文学者、作家于一身的种种头衔,

    我出于好奇,便问起了他的人生经历。“说来话长,你还是看看我的这本书吧——”

    他笑着递过一本2002年出版的《素质与命运》,“这本书,既是一部阐发我提出的

    ‘素质就是命运’这一命题的现身说法的感悟录,也是一部回顾自己半个世纪以来

    求学、治学道路上得失成败,并从自身素质方面追溯原因的回忆录。你看过之后,

    自然就会对我所走过的道路有所了解。”

    解思忠(2)

    宝剑锋从磨砺出

    解思忠1946年4月23日生于山西运城,一岁时父死财空,全家在西安依靠母亲

    做工艰难度日;解放后,政府曾救济给面粉、布匹,有两个姐姐还被社会福利机构

    收养。由于在城市生活难以为继,母亲便于1950年底拖儿带女回到阔别10多年的原

    籍山西万荣,先投奔娘家,后来才回到老家北牛池村。老家只有一位继祖母,已多

    年没有联系,“土改”中又被划为“地主”,此时就更是难以求助,全家只好依靠

    母亲务农继续艰难度日。

    解思忠6岁上学,因家穷买不起课本,便借用上一年级学生使用过的旧课本。

    当时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准备两支毛笔,一支粗点的写大楷,一支细点的写小楷;而

    他只有一支姐姐用过的大楷笔,写小楷时便用大楷笔的笔尖小心翼翼地去写。由于

    害怕老师会归咎于没有按要求准备毛笔,他的毛笔字写得格外认真;每张都有许多

    大楷字被老师用红笔在旁边“画圆圈”,小楷字则有许多被老师用红笔在旁边“点

    瓜子”,即点上形如瓜子的顿点,都是表示写得好。

    12岁那年,解思忠到10多里远的县城去上中学,从此便离家独立生活。当时家

    中依然困难,为了省钱,他长期自带干粮,入学校的“水灶”——每月交两元钱,

    只喝食堂的开水;一天三顿饭几乎都是开水泡馒头,再放些盐,连咸菜也不买。冬

    天,馒头冰冻后用手掰不开,就在门边砖墙的棱角上用力去砸,边砸边把散落在地

    上的小碎块拣起来放进盛着开水的碗里——后来水就变凉了。到夏天,馒头很快会

    长出绿毛,他用手擦一擦便吃了下去;有时甚至会霉变成白色的松散物,也只好就

    那样吃下去。

    从上初中开始,解思忠便开始利用假期和课余勤工俭学;有时到建筑工地上当

    小工,有时采集洋槐树籽去卖。初中毕业刚参加完升学考试,他就和一个小伙伴进

    山割草,饿了啃干粮,渴了就用手掬着喝洼地上积存的雨水;傍晚,两人用独轮车

    把割的草运出山,晚上就在附近一个同学家的土炕上和衣而睡。一个假期下来,

    割草卖了30多元钱,解决了上高中后的学习费用。

    回顾童年的艰苦生活,解思忠在《素质与命运》一书中曾这样写道:“我深深

    感到,贫困是人生宝贵的精神资源,从中可以学习到许多书本里学习不到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儿童成长不可缺少的精神钙质。正是由于童年的磨难,使得

    我此后无论是在何种艰苦的环境之中,都没有因物质生活贫困而退却过。”

    解思忠从小学习成绩优秀,小学毕业后本来可以保送上中学,却由于当时家人

    对有关政策规定不了解,而想当然地按继祖母的成分将家庭出身填报为“地主”

    (一直到1984年在建设部工作期间入党时,组织上才明确可暂填写为“未划”),

    故与保送无缘。从此,他便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从小受母

    亲的教诲,后来又受一位中学老师的影响,他一直保持着强烈的进取心。

    上初中时,解思忠曾把白居易一首咏凌霄诗不仅背了下来,还用毛笔题写在家

    中的墙壁上。这首诗的大意是:凌霄这种植物,本身不能自立,往往攀援于其它植

    物而“凌霄”,但当遇到大风时,却往往避免不了“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的

    可悲命运。他之所以如此喜欢这首诗,就是有感于自己“低人一等”,又没有可以

    攀附的社会关系,只有依靠自强、自立。

    解思忠上学的那个年代,还没有现在的九年制义务教育,从小学四年级初小毕

    业升高小就开始淘汰了,高小毕业后升初中又是一次淘汰;而最严酷的一次淘汰是

    1961年初中毕业升高中——由于国家正值困难时期,压缩招生比例,当地的录取率

    仅为百分之十几。这样层层淘汰的结果,使得小学毕业时一个班的同学中,最后只

    有他一人上了大学。

    升入高中后,面对更为激烈的竞争,解思忠学习也更为刻苦。他的俄语成绩在

    几门功课中较为落后,为了赶上去,平时几乎一直把俄语课本卷着塞在裤口袋里,

    只要有片刻空闲,就拿出来看看;书页被翻得又软又薄,毛茸茸的,几乎要粘在一

    起,只好把蜡烛熔化后滴在侧面镶一道硬边,才能勉强揭开;第一册书学完后,便

    如同一摞布片,从任何一个角度都能毫不费力地卷起来。高二第一学期期中考试,

    他的俄语成绩以100分在全班独占鳌头。此后,他一直把这个分数保持到毕业;每

    次考试交卷后,老师当堂看过就张贴在教室后面,作为标准答案。

    1964年高中毕业后,解思忠尽管由报考文科改为报考理工科,却还是考取了第

    一志愿——同济大学,走出了哺育他长大成人、又给他留下太多难忘记忆的黄土高

    原,远赴东海之滨的上海,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

    解思忠在大学学的是城市建设工程专业。通过前两年的基础课学习,完成了理

    工科的基本训练,具备了一定的科学素养;尤其是高等数学这门课,使他获益非浅。

    在两个学年的学习中,他的高等数学成绩一直保持着5分;参加工作后时过多年,

    还把《高等数学习题集》有选择地做了一遍。他在《素质与命运》一书中曾这样写

    道:

    数学以其严密的推理和高度的准确,培养了我的逻辑思维能力和穷追深究的思

    维习惯,使我每每为纷乱如麻的世事所困扰时,最终都能理出个头绪来。数学是一

    种训练思维的体操,是一门人生的智慧之学。我从数学的受益不仅在于人生,而且

    还在于文学。在许多人眼里,文学与数学几乎是绝缘甚至相悖的——文学寓思维于

    形象,数学寓思维于抽象。我的体验却不完全是这样。大多数的文学作品诚然以状

    物写神为主,但高超的立意、透骨的剖析、合理的布局和准确的描绘,莫不需要一

    定的抽象思维能力。

    1966年夏天,解思忠即将升入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爆发了。他

    的家庭出身问题当时虽已向有关方面提出,却尚未做出结论;所以,仍然被视为

    “黑五类子女”,拒之于“红卫兵”组织的大门之外。由于压抑、苦闷,他尽量远

    离学校和人群以逃避运动,当了一名“逍遥派”。当时,所能采取的最好办法就是

    借“大串联”外出;所以,可以免费乘车时,他独自一人云游四方;后来停止免费

    乘车,他又与一位同学背起行囊,结伴而行,从上海出发,途经嘉兴、杭州、绍兴、

    诸暨等地,徒步走过了浙江、江西两省,一直到停止“大串联”。

    在外出“大串联”期间,解思忠虽然日行百里,却兴致勃勃,并触景生情,写

    了许多诗词。例如:他1966年11月在大连海滨写了一首《观海》:“波平万顷碧,

    涛生千堆雪;吾欲投其里,欣然化鱼鳖”;1966年12月在黄河茅津渡口写了一首《

    望黄河》:“黄水浑然去,勾我野人情:岸边结草庐,披发卧夕阳”。

    结束“大串联”返校后,解思忠在一位从事美术工作的朋友指导下,从临摹《

    芥子园画传》入手,潜心学习国画,主攻写意花鸟与山水;在此期间,还欣赏了许

    多绘画、书法作品,阅读了一些艺术方面的图书。后来,由于“战备”要求,他不

    得不中断学习,和其他同学一起被“疏散”到上海市郊的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