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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孤独天涯行 > [第十章]怒颜*
    【修正版】

    张世架住一把胡刀,转过头去,恰好看到‘他’在月光下陨落的身影。那个身影刹那间让他想起太多,想起那个梦,那个井下的女子,还有要保护他们的志愿......

    此时又有一弯残月诡异的亮起,张世恍若不知,刀锋划过他的右臂,他恍然不觉,心里只剩下无尽的哀绪......

    右臂的血张世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自己口里吐出的碧血滴落到怒斩上。那血居然是绿色的,这就是心血吗?无尽的哀绪竟化成点点碧绿。

    怒斩在张世手里抖动,是它的愤怒吗?是它愤怒的战栗吗?在怒斩的愤怒下,张世已忘却了自我,现在的他只愿屠尽漫天的残月。你残,我只会比你更残,残无人寰!

    不知是否是错觉,怒斩的轮廓在眼前越来越大。它吞出的杀气,本如血色云雾,现在竟逐渐化成实质。刀锋所过之处只剩一团团血雾,那血雾却不散去,又附到刀身之上。怒斩身上的血色更浓,怒意更沉。如果刚才只是愤怒的战栗,那现在就是咆哮。身边的敌人开始退缩,他们眼中透出深深的惧意,甚至有一个匈奴步兵的胡刀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无知的贱种们,以为放下了手里的刀就可以洗清你们的罪孽吗?

    ——杀

    直到怒斩的颜色红到不能再红,鲜血几欲从它身上滴落。张世的前方,视角所过之处竟再无一人,暂时停止的杀戮使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丝缝隙。

    缝隙中映出那些猪猡们的样子,还有要带他们突围的使命。一个微弱的意念在脑中涌起,现在不能只顾着自己,即使能杀光眼前所有的敌人,而那些猪猡也多半会成为陪葬。他努力压制住身体里不断升腾的杀意,牢牢握着愤怒中几乎要脱缰而出的怒斩,高呼了一声:遁!

    怒斩终于在张世手里安静了下来,恢复原状。方才的一幕,像是虚幻,又那么真实。怒斩‘活’了,可它的活是铃铛的死换来的。如果可以张世宁愿手里的怒斩永远是那把锈迹斑斑,普通普通的怒斩,来换回一个活生生的铃铛。

    杨树林一役后铃铛忍受不了场上的血腥,低头呕吐的样子历历在目,而今‘他’已经不在了。别人不知道那井下那一幕,但张世能当那晚真是一个梦吗?

    他好悔,好恨......

    他悔怒斩为什么没早点活过来,那么铃铛就不用死了。他更恨自己把他们带到这个炼狱,自傲的自己天真的以为能保护好他们,没想到却是自己将他们带入了坟墓。众人一路神色嘁嘁......

    张世喊出第二声:‘遁’的时候只想带他们逃,真正逃出来却不知道该往何处走。他刚才的样子连同伙都怕了,虽然是张世带众人逃离了炼狱,现在众人却都离他远远的,左右只有阿天和瘦哥两人。张世悔道:想必他们的心情也一样沉重吧,而这些本不该由他们承担的......

    茫然间耳边似乎传来了众人的欢呼声,好象是遇到了什么人,他并不知道。昏昏沉沉的尾随着前面的队伍前走去,那好象不是向良晔去的路。

    他们来到一座大城,城门上的字似乎是‘晴州’,看在眼中却觉得像是‘暗州’。来接他们的人是金三,金三身上的血迹未干,眉发间满是沙尘,却丝毫不影响他眼里的神采和脸上的英武之气。

    金三活着,其实张世也根本不相信他会死,还是忍不住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说:“你没死?”

    金三在张世的肩上还了一拳道:“你都活着,老子怎么能死”?然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直到现在张世才相信自己面前的是活生生的金三。他也想笑,脸上的笑容拧到一起,竟变一种颇为痛苦的表情。原来是金三那一拳牵动了他肩上的伤势,也是这一拳才让他想起,自己也挂彩了。

    ※※※

    在给张世包扎伤口的时候,金三的讲述加上自己的补充,今日的种种终于明晰起来。从飞鸟的绝迹联想到几日不见匈奴踪迹,金三知道匈奴必有大动作。遂将百姓物资遣散他处,先做好弃城的打算,然后将骠营兵分三路,定下咬蛇尾,打七寸,攻蛇头的策略。本想有蛇尾的牵制,中部的扰袭,蛇头的猛攻,定可以将匈奴的队伍打的溃不成形,首尾不能相顾。计虽是好计,只是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匈奴的‘大动作’,他们足足出动了四千兵马,甚至还出动了长枪兵和胡刀步兵。

    金三部虽重创敌人骑兵,却也损失惨重,活下来的还不到十人。右翼与长枪兵的遭遇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听金三道出可以想象当时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

    在得知张世他们在两千胡刀步兵的重围下,居然活下了一百多人并顺利突围,金三的惊讶丝毫不亚于张世听到右翼全军覆没的消息。

    金三意气风发的说:“今日一役虽败犹荣,良晔失守本就在意料之中,何况现在的良晔只是一座空城而已。骠营五都虽然现在只剩下一都,但也大伤了匈奴元气,更胜过杨树林一役,尤其是你的左翼可是创造的战场上的神话呀!”说完看着张世,眉宇间带着欣喜的味道。

    而创造出这个神话的张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也许是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淡淡说了一句:“那些死去的兵士呢,他们又怎么说”?

    金三半天没有回答,直到包扎好张世身上最后一根绷带才站起来。在帐中走了一圈黯然道:“他们都是王朝的好男儿,王朝自会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嘿——嘿!好男儿?抚恤?我以为你和王朝那些渣滓不一样,原来,哼......”张世冷笑着还了一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许是金三那句‘好男儿’让他想到那个在战场上死去的女人吧。来到晴州城后,他怨怒的情绪一直在脑中激荡着,在那些猪猡面前隐忍,现在在金三面前终于发作了。

    “你什么意思,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这里每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个人不是把自己的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妇人之见!”金三停下脚步怒目道。

    张世从榻上坐起,“王朝,王朝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还抚恤。谁不知道啊!”说完这句话,他的胸脯不停起伏着,脸色也更苍白了。不过他说的倒是实话,现今的王朝连前线的军饷都不能全额发放,何况是抚恤。

    金三顿了一顿,微腆着肚子,蛮横的说:“我说发的上就能发的上!”说完还加了一句,“你听着,这次是我说的,可不是狗屁王朝说的。”

    张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就是极力的想发泄一下。似乎心里积压的愤懑太多了,不吐不快一样。现在动手是不可能了,动动嘴骂人还可以的。金三这个无所不谈的知己,现在就成了那个可怜的对象。其实这种心理我好多人都有的,好多时候有些负面的情绪压抑在心底,不会对旁人讲,只会发泄在自己的家人,最好的朋友面前。我们和冲他们嚷,和他们吵,只是心底里依赖他们,在那个时候需要他们,张世现在就是如此。

    ......

    俩人彼此不能苟同又吵了起来。当然张世也不是无理取闹,虽然他不懂兵法,在战场上没有经验,也许目光也很短浅。但在他眼里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克敌一千自伤八百那算不得胜,惨胜亦是败的一种。

    而一向短言的金三今日竟丝毫不逊古时的苏琴,张世不能承认他所有的话,又不能不认同他的某些说法。今天张世才发现原来金三的利舌更胜银枪,在他的银枪下,张世输了;在他的利舌下,张世又输了。

    只不过在他的银枪下张世输的心服口服,在他的利舌下,却输的口服心不服。

    直到后来张世包扎过的伤口再次迸裂,渗出了点点殷红,金三才愤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