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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1979年春-1980年11月第五章大金牙的困扰

    小白马旅馆的人命案发生后,大金牙寝食难安,他通过各种渠道试图了解一些内幕,一些信息,当这些结果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这些废纸一样的东西都是杂乱、毫无根据甚至夸大其词的,从这些所谓的蛛丝马迹里他很难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在出事的第二天下午,大金牙故意装做从小白马旅馆门口经过,他看到6号房间的门上上贴着公安局的橙色封条,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旅馆照常营业,为了能多打探出点情况他在小白马旅馆斜对面的冷面店坐下,一边嚼着味道还算不错的珍珠色粉丝一边跟冷面店的小老板四哥聊着天,他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四哥倒不觉得大金牙有什么奇怪的,光头依旧比皮鞋还亮,人的长相还是那样,爱罗嗦打听新鲜事情的女人性格也没变,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天下午大金牙在他这里吃了三碗面,这还是在他讲了那个吓人的小白马旅馆人命案后,四哥觉得大金牙这个人就是个怪胎,他居然问他死的男人和女人都是怎么死的,而且还要听细节,四哥一想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把他当时看到的情节一一告诉了大金牙,并没有添加太多的情节,最多是在那对男女在房里干那种事情的情节上夸张了点,还有就是他们的死,他告诉大金牙这两个狗男女居然是光着屁股死的,这也太龌龊了点。大金牙插了一句男人和女人躺在床上肯定是不穿衣服的,穿了衣服那是去饭店,四哥觉得大金牙说得也蛮有理给他加了个前天晚上剩下的鸡蛋,大金牙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一口就吃了进去。

    四哥看着大金牙把那颗隔夜蛋吃掉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又跟大金牙聊了会,他说出事的当天早上没过8点公安就把小白马旅馆整个包围了起来,好象要进行警匪枪战似的,大金牙说有那么夸张嘛,四哥用毛巾擦了擦他那肥得象猪头肉似额头说了,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当时没在场当然不信,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旅馆里没走的人一个不漏都被盘问了一遍,最后还抄下了那些人的身份证才放人,看到这里我才感觉到那张小卡片的重要性,有了它你就良民啊,没它进监狱蹲着去。

    离开了四哥的冷面店后,大金牙直接回了他的金玉古董店,沏了壶理气的茶后,他躺在后屋卧室的木床上给一个认识的警界朋友打了个电话,约他在城东的黄鹤楼吃饭,对方一听儿时的好友为了叙旧请自己吃饭当然高兴了,他许久未沾油水的胃袋早就飞到黄鹤楼里,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黄昏后差五分五点半,大金牙的这位警界的朋友开着老式的吉普车来到了潘家园古玩市场金玉古董店前,大金牙跟他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后,坐在司机右边的位置上,随后吉普车发动在潘家园古玩市场里兜了一小圈开上主路直奔城东的黄鹤楼,一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象小时候坐在一起玩沙子那样。

    城东的黄鹤楼饭店每天都张灯结彩象过年一样热闹,在大金牙和他的警界朋友光临那里的时候也是一样,穿着蓝色亚麻制服的酒楼服务员端着比他们的头还要大的盘子楼上楼下地往来上着菜,不到一壶茶的功夫雅座包厢内的转桌上摆满了二十道可口大佳肴。

    大金牙亲自打开了一瓶沉酿的茅台,斟满了两只小酒杯后,说了句祝酒词“真想你啊冬瓜,差不多两个月没见面了吧”,“我也一样,金子,你有一段时间没去我那里办事了”

    “好了别的话先不提了兄弟两干了这杯再慢慢叙旧”

    “好好”

    两个人象古人那样对饮一杯后,大金牙跟他回忆了一段小时候在一起打架、去田里偷西瓜的趣事,他的这位警界的朋友也感慨颇多不住的点头的同时也在不住地吃着桌上的美味。大金牙给他夹了一块东坡咕咾肉,接着谈到了他们轻狂的年少时代、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老师、男女同学,还有他这位朋友的妻子也就是他的高中同学。听了大金牙一个人回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朋友忍不住也提起了大金牙的老婆,邻家的妹妹被你小子搞到手了我真有点不服气,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她不喜欢我,我当时穷我也承认,但是呢不管怎么说我还得祝福你金子,最终还是你给了她幸福,说道这大金牙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的老底都被翻了出来肯定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两个人再次碰杯后,大金牙把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聊到最近京城发生的一些大事,他无意中提到了小白马旅馆的案件上。他的这位朋友神秘地告诉他,这个案子多半是无头案了,大金牙说何以见得呢你们公安不是厉害得很吗,他的朋友说厉害个鸟,我们派去收集线索的同志发现两天内的旅客登记单全都不见了,而且最关键的前台证人也就是死的那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好是当天交接班的人员,还有就是他们死的那个房间里的指纹,指纹啊都没有了,你说这案子还怎么查,我要是杀人的家伙早就跑路了谁还他妈的还在家里等着挨抓啊,大金牙说有道理不愧是公安出身来哥俩再干一杯,两个人再次对饮,接着就是大口吃菜,闲聊女人,扯一些风月场的韵事,讲一些身边的琐事,大金牙的目的基本达到总算放了点心,最起码公安不会查到他,他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饭局尾声的时候他那为朋友又把话题扯到了小白马旅馆的案件上,他说尽管现在没什么太大头绪但死者身上穿的外国牌子内衣裤还有一条扔在地上的外国品牌裙子让他们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跟那对死去的男女没有多大联系,只是也许,至于为什么他会这么说,那是有一定根据的,据他们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死去的女人在小白马旅馆上班,凭她的薪水根本卖不起,不过也不排除是什么人送的,也有可能是从事了什么活动得到的总之事情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他的朋友就说了这么多,这让大金牙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好一会,直到最后他才再次冷静下来,韩淑娜如果当时不把那套内衣裤还有裙子扔掉好了不过关系不大公安那边也是一头雾水,这是他最后得出的结论。

    离开黄鹤楼后,两个人去了趟人民剧院看了场场场爆满的话剧,散场后大金牙拉着他这位朋友到有特殊服务的星级宾馆享受了一番星级女郎的服务第二天早上才付现金离开,他的朋友临走前拍着他的肩膀告诉大金牙,小金放心上头风向不对的时候我事先通知你,大金牙跟他点点头然后目送着这位救了他无数次于为难之中的好友朝驾驶着吉普车上班的方向开去。

    大金牙回到了金玉古董店,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的老婆孩子五年前就被他送出了国,他把事情想得很远,倒卖古董这一行要说风险也是有的,实际存在的风险跟心里上的反感情绪是同时存在的,这些沾着死人气息的在棺木或是地下呆了几百几千年的古董总让他心里觉得象是塞了点什么东西,每次开始营业前他都会有这种感觉,带着这种复杂的感情他会尽量把手中的古董一件不留的卖给需要的人,把这些古董换成了沉甸甸的人民币再存进银行户头里这时才完成了最终的一道程序。

    中午的时候开始营业到下午停止营业前他收购了几件比较有价值的东西一双穿在干尸脚上绣花鞋、几件陪葬的器物,那个卖家拿到一千块钱后高兴得头也没回便跑出了大金牙的小店,他在那个土里土气的卖家离开后说了一句话“农民啊,秦岭的农民”。其实大金牙并不是总喜欢骗人家的东西,但若是遇到不懂古董的人那也只能算他们自己倒霉怪不了谁,这是大金牙自我安慰的说辞。晚饭过后大金牙在好姐妹浴足屋发泄了一下寂寞的心情然后回家睡觉,他感觉自己累得就要散架子了,光头刚一挨到枕头上就瘫软着睡了过去,深夜的时候他把光头伸到了枕头下面,活象一只受到惊吓的火鸡。

    天亮后,清扫大街的汽车在金玉古董店的门前缓缓开过,硬毛刷子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吱嘎声把大金牙从恶梦了拖了出来,按照惯例先用凉水冲洗下油腻的脸蛋和光头,再换温水,然后出门去老黄果子店用早饭。在那里聚集着潘家园舌头最长、最擅长讲小道消息的灵通人士,大金牙给他们起了个绰号,潘家园三巨头。老黄果子店里座无虚席,大金牙在角落里自己的专用位置上坐稳后要了两份豆浆、六个果子,也叫点心,跟面包的做法一样用烤炉烤出来的,这种带着牛奶味的果子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主食之一。

    大金牙吹着烫嘴的热豆浆,咬了一口香甜可口的果子,旁边的潘家园三巨头开始早餐广播,先说一段苏联逸事,再来一段美国的困扰,最后提到京城的一些事情,大金牙把两只耳朵竖起来一字不漏地听着,讲京城最近发生一连串大事的老者,提到了小白马旅馆那件事,象说书先生那样声情并茂地开讲道:“却说三个化装成市民的特务进了小白马旅馆从黑色的皮箱里突然掏出三只波波沙冲锋枪,逢人便杀、见人便射,一直杀到6号房间,把在里面正在分赃的一男一女毫不留情地杀死在当场,然后弃枪逃跑—

    大金牙觉得太好笑了,这老家伙吃饱了撑的,有那么夸张吗,也不是邦尼和克莱德美国杀人不眨眼的银行大盗,死了两个人说用冲锋枪打死的,那不打成筛子了,他摇着脑袋哼起了跟女上床时才唱的小曲。

    旁边的那位老者还没讲完,他接着又讲了段尾声,却说逃跑的三个特务有两个正窝藏在潘家园内,是一男一女,男的长的嗤牙裂嘴,一个大光头,女的一看就是个骚狐狸精,大金牙一听刚吃到嘴里的果子就吐出来了,他慌张地喝了几口豆浆后在桌子上扔了十块钱,也没要零钱,低着头从店内的食客中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