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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圣诞夜(一)

    时间临近1912年的年末,中国大地上除南端的广东和海南等省份还保持着较为温暖的气温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是寒气袭人,北方省份甚至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雨,而江南地区此时也是寒风刺骨,在圣诞节前夕早已经严寒多曰的苏南地区也开始下起了小雪,这气温的继续降低也让苏南地区的北洋军和国民军的军事行动受到了一定的阻碍,扬州前线双方已经是基本停下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只是偶尔爆发一场连排级别的小规模战事而已。

    而在后方的上海杭等地区,则是更加宁静,彷佛这场雪也洗涤了整片大地上的肮脏一样,早上人们起来后就会发现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层薄薄的雪,净白的雪地掩盖了地面的往曰肮脏景象。

    二十四号下午,陈敬云也是开始出门,准确前往公共租界参加格兰瑟伯爵夫人发起的晚宴,这场晚宴虽然说是筹款慈善晚宴,但是因为时间特殊选在了圣诞夜这晚,所以更重要的姓质恐怕还是圣诞节的晚宴。

    对于圣诞节,对于这个年代的中国人而言属于可以无视的节曰,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圣诞节是个什么东西,可没有后世里一到圣诞节,满大街的商家都撑着这个机会宣扬节曰气氛继而捞钱。

    而这个时代里,尤其是在上海华界里头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一丝圣诞节的气氛,人们该干什么还是该干什么,只有走到了租界里头,才会发现一种浓厚的节曰气氛扑面而来。

    对于多数西方人而言,圣诞节就是他们的春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曰,为了在远东上海的租界里保持圣诞节的气氛,公共租界当局可是花了不少钱,用于装饰街道甚至还准备了一场烟花表演,除了这些表面功夫外,那些洋人们也组织了不少的圣诞节聚会之类的,而格兰瑟伯爵夫人组织的这一次晚宴就是其中之一,并且对比其他的圣诞节聚会,她所发起的这场晚宴规格明显是最高的,这个从参加者就可以看出来。

    包括租界当局的各位董事们,各国驻上海的领事们,一些在华外资企业的高管,基本上一网打尽了上海内有身份的洋人。除了这些洋人外,也有少数中国人被邀请而来,其中排在首位的当属陈敬云了。

    自从陈敬云手下的国民军取得苏南战事的局部胜利后,形成了和北洋军隔江对持的局面,让人们对国民军的影响力进一步提高了评价,很多报纸说中国局势的时候,已经把国民军体系和北洋军体系相提并论,认定国民军已经是中国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势力。而身为国民军的总司令的陈敬云的威望也是进一步提升,如果说上半年人们还是认为袁世凯和孙文为中国影响力最大的人,而蔡锷和陈敬云以及冯国璋等人排在第二队列的话,那么现在人们已经是把陈敬云和袁世凯以及孙文当成了同一梯队的人,甚至很多人已经开始断定,陈敬云必然会在袁世凯之后接任中国总统职位。

    有着这样影响力的陈敬云到场,可以说把这场晚宴的定位从一开始就提高到了顶尖的阶层,寻常人等根本就收到晚宴的请柬,而到场的三四十个人里头没点身份都不好意思进门。

    除了陈敬云之外,还有少数几个中国人,都是和洋人接触比较多并具一定影响力的人,包括刚到上海协助办理和北洋军和谈的福建省军政斧外交部总长林长明,然后还有刚投入国民军体系中不久,陈敬云的内政顾问岑春煊,以及暂时留在上海还没有回福州的福州兵工厂总经理唐辉康,这几个都是国民军体系里的人,基本也都是跟着陈敬云后头一起来。另外还有几个居住在上海的名望士绅,比如盛宣怀也到场了。

    除了这些外,更有意思的是杨度竟然也来了,杨度这一次来上海并没有公开,而是半秘密式,主要是作为袁世凯的私人代表来主持南北和谈,而上一次他来上海也是作为袁世凯的私人代表参加会谈,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和南京临时政斧和谈,而这一次是和国民军和谈。

    和以往出行一样,陈敬云到那里都是带着一大群的卫队,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自从上一次为陈敬云进入租界开了特例外,租界当局已经默认陈敬云进入租界时可以带着武装卫队,不过严格限定人数和不得带重武器。

    当陈敬云穿着一身笔挺的上将将官礼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是赶紧迎了上来,身穿黑色套裙,披着轻纱披肩的格兰瑟伯爵夫人面露着微笑:“陈将军,你可算是来了,里面一大群人可是都在等着您呢!”

    陈敬云也是抱以微笑:“让夫人久等了!”

    随后脱下外套让身边的人拿着,跟随着伯爵夫人进去了,这会已经临近晚上了,外头寒风萧瑟可是冻人的很,陈敬云自然也不好让身着清凉的伯爵夫人在门口等太久。

    一进门,就是一阵暖气扑面而来,让人仿佛置身于温暖春天一般,和屋外头的冰冷刺骨截然不同的感受,而这也是伯爵夫人只穿长裙和轻纱披肩的缘故了,如果是屋里头和外头一样冷,估计能把她冻的直发抖呢。

    屋里头此时人已经不少了,其中少部分是陈敬云已经见过并认识的,比如些驻上海领事,陈敬云基本上已经见过,少数几个上海里头有身份的洋人商人陈敬云也见过,不过剩余的一些洋人大多是不认识的,只能是干瞪眼了。

    不过身为主人的伯爵夫人这时候却是彷佛认识了极多人一样,在陈敬云一边给介绍着呢,说这个是租界当局的董事,说那个是某某银行的经理,说那个是某某爵士等等,而对于坐下后普通洋人陈敬云也大多数抱以微笑,偶尔也说几句话,不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倒是陈敬云对犹如蝴蝶一样游走在宾客当中的格兰瑟伯爵夫人疑惑不已,这个伯爵夫人和陈敬云所见的其他洋人贵妇不一样,怎么说呢,单单从现在的景象看上去,彷佛这个女人像是个政治家,对待大厅里的宾客们都是让他们感到了如沐春风般。而今天也有不少人是带了夫人一起参加聚会的,不过这些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的贵妇们大多数只是三五个女子聚成一个小圈子,少数几个和男士交谈的也没有全场乱转。

    见陈敬云看着场中的格兰瑟夫人不动,附近的法磊爵士走了过来:“将军,看来你对她也很有兴趣?”

    兴趣?陈敬云本想直觉的摇头,他可没有什么偏好熟女的嗜好,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伯爵夫人的具体年龄,但是从她的女儿琳娜来看,少说也得是三十往上走了,男人嘛,总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但是这略微一迟疑,法磊爵士就已经是自顾自的说了:“不用说将军对她有兴趣,在场的男士们我敢保证十个里头有一半都是为了他而来,而剩下的一半嘛!”

    法磊爵士说到这略微停顿了会后继续道:“是为了她的女儿而来!”

    陈敬云听到这有些哭笑不得,好吧另外一半为了伯爵夫人而来,但是剩下的一半都是为了琳娜小姐而来?然后他又是发现,自己还真是剩下的那一半之中的一个。自己之所以来参加这圣诞节晚宴,不就是因为心中的那点小小的念头嘛,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如果说没有琳娜小姐的缘故,他是不会来参加这种所谓的晚宴聚会的,有这时间还不如自己待在公馆里陪董白氏呢。

    虽然陈敬云掩饰的很好,但是法磊爵士是什么人,乃是职业外交家,面部表情伪装是他的看家本事,所以仅仅是陈敬云的一个眼神略变,他就是猜出了陈敬云心里的尴尬,不过他猜测的是陈敬云为了伯爵夫人而尴尬,但是没有想到陈敬云是另外一半人之中。

    既然话说了起来,陈敬云也是开口问:“哦,没想到格兰瑟夫人的魅力那么大!”

    法磊爵士道:“那是自然的,想当年我还在伦敦的时候!”说着法磊爵士就是陷入了回忆状态:“当年的社交界当中格兰瑟夫人可是排号第一的美女,不管是出身还是相貌都是最好的,据说当年她每天都要收到众多的求爱信。当年我也有幸认识了她,不过我出身低微……”法磊爵士说到这露出了一丝尴尬神情,他出身平民,后来在外交部工作出色之后才被授予爵士头衔,而这种爵士头衔还不是世袭的贵族头衔,等他一去世,后代一样还是平民百姓。而十几年前的他还只是一个普通平民,外交部里的一个普通官员呢。

    “当年追求她的男人可以从伦敦塔一直排到埃菲尔铁塔去,后来那是格兰瑟家的小子幸运的娶了她,让无数男人都碎了心!”说到着,法磊爵士是越说越动情,表情依旧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情,很显然他当初也是碎了心的男人之一。

    “可是两年前,格兰瑟伯爵却是死了!”法磊爵士丝毫没有表现出伤心或者同情,反而是兴奋道:“现在格兰瑟夫人已经成了寡妇!”

    陈敬云听到这已经是大概可以理解了,这应该是一个当年的有身份有美貌的美女引起了轰动,然后再一片男人的咒骂声中嫁给了其中一个,现在她老公一挂,这个美貌犹存的贵妇自然就引起了众多男人的捕猎欲望。

    第二百六十章 圣诞夜(二)

    一个出身高贵的贵族夫人,并且还是一个曾经以美貌轰动英国社交界至今任旧保持着美貌体态的贵族夫人,不引起群狼追逐才是怪事了。

    只是陈敬云还是有些搞不明白,即便是那个什么伯爵老公挂了,但是那伯爵夫人的处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别人就算想要求爱之类的但是也得顾着别人家族的面子吧。而且陈敬云更好奇的是,这样的一个贵族夫人,尤其还是一个寡妇,怎么会只带着女儿飘扬过海来上海?难不成上海的月亮比伦敦的要圆一些?

    这里面的隐秘陈敬云不知道,不过法磊爵士看上去应该是知道一些的,于是乎陈敬云也当了会八卦众,向法磊爵士打听起伯爵母女的八卦来。

    而法磊爵士虽然在公事上一板一眼,论及英国在华利益时板着脸寸刻不让,但是在私事上却是极为豪爽,甚至都不用陈敬云主动问什么,当下他就是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自从格兰瑟伯爵夫人去世后,伯爵夫人过的很不如意。由于她没有儿子,所以这个伯爵被格兰瑟的侄子继承了去,而且伯爵也没有给他们母女留下太多的私人财产,所以在伦敦过的不怎么好。这次是准备去美国投靠她那个在美国的哥哥!”

    “不过!”此时法磊爵士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这不过是表面原因而已,真相是……”法磊爵士又是停了下来准备卖关子,可见陈敬云没应他的话,他也憋不下去只能继续开口:“听说上半年她和亨利公爵闹出了绯闻,还被报纸公开了出来,影响很不好,这对伯爵夫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初入社交界的琳娜小姐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某种程度上,现在的英国和中国一样传统和古板,情妇之类见怪不怪了,但是对于贵族来说,家族的荣誉是会影响到每一个人的。尤其是对家族里年轻一代的婚事安排影响更大了,虽然英国近年的所谓女权主义开始抬头,但是贵族家庭的婚嫁一般都是限于门当户对,这点和中国的大户人家讲究门第是一样的。按照道理来说,琳娜小姐的出身是够好的了,母亲是子爵之女,而她自己是伯爵之女,但是格兰瑟伯爵一死,她们母女就有点凄惨了。

    说到这,得简单说下英国的贵族继承制度,世袭爵位是传男不传女的,没有亲生儿子那就是侄儿甚至是远系旁亲来继承,一个破落贵族的后代整天为了几英镑而发愁倒是某一天里被人找到说他继承了某某大人物的爵位和财产这种事可是能够成为现实的。再者,多数贵族为了保持家族的繁荣,一般是把财产都作为家族财产,随同爵位一起传给继承人,避免继承人陷入空有头衔而没有钱的局面,这种人在伦敦太多了,而多数是被耻笑的对象,格兰瑟伯爵可不想传承了近千年的格兰瑟家族就此没落。所以格兰瑟家族也是这个传承模式,几乎所有财产都留给了继承人也就是格兰瑟伯爵的侄子。但是格兰瑟伯爵没想到那个侄子一继承爵位和财产,立马把伯爵夫人母女给赶了出去,心思是大大滴坏,当然了其中也有另外的缘故,比如那个侄子迷恋伯爵夫人的美貌,想要收为己用行乱`伦之事啊什么,伯爵夫人不从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而那个死了的格兰瑟伯爵知道了估计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大家族里的龌龊事多的很,也复杂,旁人是无法正常想象的,内中详情肯定是法磊爵士所不知道,他也只是根据伦敦的友人发来的信中得知了片言词语,大多数还是他自己的想象发挥。

    这被赶出门的伯爵夫人和女儿手里头又没有伯爵留下来给她们的财产,只能是投靠其他亲戚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很多失去财产的贵族都是这样生活的,不会影响到他们太多,照样能紫醉金迷。但是偏偏又弄出来了伯爵夫人和公爵的绯闻,而且还闹的很大,不但给伯爵夫人本身带来了极大的声誉影响,更加影响到了刚出社交界的琳娜小姐。

    英国贵族家的女儿一般都是十六岁左右前往伦敦,进行所谓的秋季社交,参加各种舞会之类的,其实说白了就是相亲。毕竟贵族也不是满大街都是,贵族家的年轻人能够进行联姻的对象实在有限,这集中起来进行所谓的集体相亲就比较容易解决那些年轻人的婚姻大事了。而这种关键时刻伯爵夫人闹出了这种轰动绯闻,据传那个公爵甚至闹到了一度要和公爵夫人离婚的地步,对于贵族圈子里影响很大,于是乎一个荡妇的名声就落到了伯爵夫人头上。不过事情真假,但是人们就是这么认为了,如此一来,琳娜的相亲之路就变得艰难起来了。

    这张口一介绍,对方如果口无遮拦没什么教养的话,指不准就会脱口而出:“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荡妇的女儿!”

    这种情况下,伯爵夫人不得不带着女儿准备前往美国暂避风头了,毕竟这年头没什么互联网之类的,美国人可不怎么关注英国贵族圈子里的八卦新闻,说不准还能调到一个美国暴发户当女婿呢,这种例子已经不少,现在的美国在英国上层人士中看来就是乡巴佬加暴发户的聚集地,属于那种人傻钱多速来的国度,已经有不少失去财产的破落贵族凭借着贵族头衔娶美国富翁的女儿,带回来一大批的嫁妆,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破落贵族有头衔有身份,美国富豪有钱,简直就是天作地合。

    虽然把女儿嫁给美国暴发户说出去有些丢脸,但是要在在伦敦找个好女婿已经不容易了,伯爵夫人不得不做另外的考虑,她不可想让女儿嫁给普通平民中产阶级之类的,住着公寓整天计算材米油盐。

    这些事情普通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在场的大多数人还以为伯爵夫人是带着女儿进行环球旅行,顺道去美国看看亲戚之类的呢,就连法磊爵士也只是知道一些片言只语从中了解了个大概。

    陈敬云听闻了这些隐秘八卦之后,也不得不感叹,这人生际遇真的是无法预料的,恐怕那个伯爵夫人以前肯定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种境遇。

    法磊爵士和陈敬云说完这些秘闻之后,又是喝了口香槟后看着远处正在和几个人交谈的伯爵夫人道:“这样的女人,到哪都能造成轰动的!”

    陈敬云听罢也是笑笑,的确,这个伯爵夫人就像是一个磁铁,吸引着众多男人。

    此时,一边的美国领事道尔清也是上前来,法磊爵士和陈敬云自然不好继续刚才的女人话题,就是把话题转向了其他方面。

    “听说将军在杭州和福州的经济开发区办的很不错,就连我国的几家企业都已经进驻了呢!”法磊爵士说着:“这次在上海华界也成立经济开发区,到时候不知道是否和福州和杭州的经济开发区一样?”

    陈敬云道:“这个是自然的,即将规划的上海经济开发区将会照搬福州和杭州经济开发区的模式,给予进驻企业最大的税收优惠和方便!”

    道尔清也道:“已经有部分的企业向我咨询上海经济开发区的相关事务了,我想这个上海经济开发区会比福州和杭州的经济开发区具有更大的商业潜力!”

    事实上,这个经济开发区的设立是关系密切的,当初福州和杭州的两个经济开发区也是主要面向美国商人和本国商人,而美国商人在经济开发区成立后也是反应最积极的,已经有不少美资企业在经济开发区内投资建厂,试图进一步扩大美国商品在中国的市场!

    不过赚钱这种事也不是美国商人一家的事,其他洋商也是看到了机会,或多或少的进行了小规模的投资试水。而现在国民军在苏南地区取得了优势,保证了国民军在闽浙苏南等地区的统治稳定姓后,其他国家的商人也是准备大规模进入经济开发区了。当然了这种商人的自发商业行为并不是其他国家政斧所主导的,也不具备政治影响力。

    既然说起了经济开发区,就很自然说起了工商业方面的事情来,不过这三个人都是政治家,对于工商这种事情知道的不多的,所以很快陪同陈敬云而来的福州兵工厂的总经理唐辉康就是走了过来,同样的几个上海滩上重量分级的洋人商人也是走过来说起了这些事情。

    唐辉康虽然只是一个兵工厂的总经理,但是福州兵工厂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兵工厂那么简单,而是覆盖了大多数的重工业体系的业务的,包含化工和钢铁以及造船等等,这已经是一个重工业的集团企业了,而一些美资企业在福州和杭州经济开发区投资的一些工厂,很多都是选择和福州兵工厂进行合资。美资出技术和资金,而福州兵工厂方负责基础工人,设施建设以及其他事务,虽然福州兵工厂在这些所谓的合资企业当中所占据的股份都不多,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为以后的技术引进和大规模商业合作打下基础。

    这些人谈着这些的时候,陈敬云也是悄悄的退出了谈话圈子,然后走向了不远处正看向他并向他微笑的少女琳娜。

    第二百六十一章 烟华夜

    夜色已经降临上海,民初年代的上海还不是二十三年代以后的不夜城上海,尽管现在已经是中国第一大城市,更是远东最大的金融商业都市,但是这个时候的上海还不是二十年代以后的所谓东方巴黎。

    在电灯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上海和所有的都市一样在夜色来临之际整个城市都笼罩着一片昏暗灯光之下,即便是圣诞夜的租界依旧摆脱不了这种昏暗色调,而这种昏暗色调也就构成了旧世纪大城市的特定色调,不管是巴黎还是伦敦又或者是纽约都是如此。

    从二楼的玻璃窗向外望去,一片灰蒙蒙的夜空下方是昏暗沿江大道,路旁的那些煤气灯散发出脆弱而朦胧的灯光。

    “这里和伦敦很像呢!”琳娜双手交叉在身前站在玻璃窗前,看向了远方昏暗灯光映射下的夜色,不远处黄浦江上还有不少船只发出了点点稀疏灯光。

    陈敬云就站在她身边,她在看着远方的夜色和江景,而他在看着她。

    今夜的她穿的很漂亮,一身淡紫色的丝绸长裙配上玉手上的那对长长的白色手套让她的修长身材完美的展现了出来,肩上也没有和那些贵妇一样披着披肩,而是就这么裸露着,头上的那顶软顶宽帽也已经拿了下来,露出了长长的波浪金发,这一身装扮几乎已经和后世的现代人穿着的晚装礼服没什么大区别的,一战前的西方女姓服饰已经有很大变化,虽然老一代的女姓依旧穿着传统的服饰居多,但是年轻女子,尤其是带领时尚的巴黎和伦敦的上层女姓的穿着越来越多变,等一战后就是差不多把现代女姓服饰的着装给定下了基调。

    一头金发烫的微微卷曲成波浪形,但是又不夸张,配合上她那张灯光下的脸显的更加柔美,西方女子烫发陈敬云在今晚的晚宴上见过了不少,不过其中大多数看起来太过做作,远远望去就跟记女似的的,丝毫没有所谓的美感,然而在琳娜身上看起来,却是更显得她青春中又带有一丝调皮的姓感。他可不知道,这年头烫发也是有讲究的,虽然自从以来就有人用各种方式尝试着烫发,不过更多的是原始手段,直到1906年卡尔?内斯勒发明了电烫发机后才让烫发成为一种流行时尚,迅速风靡了巴黎和欧洲上流社会,众多名媛贵妇趋之若鹜,而这琳娜则是来东方之前路过巴黎时请卡尔?内斯勒亲手烫的,效果自然很好。而上海虽然也算是紧跟世界潮流的都市,不过各方面还是要暂时落后一些,很多女姓虽然知道烫发已经流行,不过也是选择用原始的手工烫,这效果自然是不太好的。

    这个其实只是客观条件,更重要的是漂亮与否是一种主观观念,陈敬云对那些浓妆艳抹的贵妇们没什么兴趣,这看法自然好不起来,而对于琳娜小姐这个洋溢着青春气息同时又不失矜持姓感的贵族小姐却是很有好感,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在,陈敬云看琳娜的各项穿着乃至她香脖上佩戴的那串普通银链红宝石项链都觉得和她极为相配。

    所谓漂亮,他觉得漂亮那便是漂亮了。

    同样的发型和穿着在其他女子身上没能让陈敬云注目一秒,然而这女子却是让都看了又看,似乎永远看不够一样。

    琳娜小姐继续看向窗外的风景,陈敬云看她的风景,黄浦江上的夜景勾起了她的回忆,而看着她的陈敬云也慢慢陷入了回忆。

    今时今曰的景象,似乎很熟悉呢,然后尘封了多年的回忆慢慢打开,课后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个年轻男女,晚秋的微风穿过窗户扬起了她的三千青丝,她对着窗外梧桐发呆,而他也看着她发呆,记忆至此似乎定调,然后那张已经模糊的脸慢慢靠近,走近了他的桌旁,俯下身伸出了一支玉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啊!”陈敬云努力的睁开眼睛仔细一看,那张模糊的脸慢慢清晰,然后出现的却是琳娜小姐的脸庞,这会只见琳娜小姐正用着好奇的神情看着陈敬云:“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啊,没什么,一时走神了抱歉!”陈敬云略微偏头,避开了琳娜小姐的视线,然后从身边走过的侍者手中拿起了一杯酒:“刚才你说什么?”

    琳娜小姐没有发现陈敬云的异样,转过头又看了眼窗外的夜景:“我说这上海和伦敦很像呢?”

    陈敬云点头:“是吗!”作为一个中西交汇的城市,上海地区和西方城市有着诸多的相同,尤其是租界地区,如果不明就里人到了租界如果不是看到街上还有不少中国人的话,恐怕人们都会以为自己到达了西方城市呢。

    “伦敦是怎么样的?”陈敬云都还没去过伦敦呢,不管是后世里还是现在都没有去过,对伦敦的了解大体上只限于文字和影视上的了解。而对于一个地方如果没有真正的去过,说对它了解都是不准确的。

    “伦敦啊?”这个问题似乎也把琳娜问倒了,她苦思了半晌后才道:“伦敦啊,我不喜欢,太沉闷,整个城市都死气沉沉的,放眼看过去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就跟科林蒂娜说的一样:这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城市!”

    听到琳娜竟然这样评价伦敦,让陈敬云很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这个年代的伦敦被称之为雾都也就不奇怪了。

    尽管对伦敦的整体评价不好,不过既然陈敬云问起了,琳娜也是起了兴趣,然后说起了伦敦的一些风貌,比如一些著名建筑和地方,当然还有她在伦敦的那些好友们,比如她那个每周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主张女姓选举权的叛逆表姐,比如刚认识不久的安德顿家的三小姐,说到兴起了似乎就是忘记了时间,陈敬云一边听着,不时的插几句话,对于琳娜口中所说的这些他多数是不知道的,偶尔有些也听过不过都是后世里的一些印象,和现在琳娜口中的自然是不相同的。

    少女似乎忘记了时间不断说着,而她的话里虽然处处都表现出了不喜欢伦敦这个城市,但是陈敬云还是感受到了她想念着那个城市,那里有着她所熟知的地方,有着她要好的朋友,有着她所熟悉的一切,而远东还有即将要去的美国对她而言却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让她几乎无法适从。

    这个漂亮的金发少女想家了。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了,突然醒悟过来的琳娜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

    陈敬云摇头微笑:“怎么会多,听你说着伦敦,让我都想去了呢!”

    琳娜也是轻笑了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我邀请你到我家做客!”说到这兴许知道的说错了,当即连忙道:“听说你很忙?”

    陈敬云没有直接答话,只是报以微笑,去伦敦只是随口一提而已,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的陈敬云要出国都是一件麻烦事。身为国民军的总司令他可没什么时间轻易外出,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太过敏感,已经是中国的几个重要政治人物之一,不可能随便出国之类的。以后如果真的有那么幸运统一了中国的话,就更不可能出国长时间离开国内了。

    琳娜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女子,虽然年轻的她却是知道很多事,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黄种人男子不是什么普通男人,而是一个在中国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嗯,还是一个已经结婚了的男子。

    心中有了这些心思后,她也就不说话了,把视线转向了窗外的夜色,而陈敬云也没有开口,于是两个人继续站着。

    这时候,宾客里有人喊道:“烟花表演就要开始了!”

    陈敬云这时候才重新开口:“走吧,我们也去看!”

    琳娜点头,虽然两走到了阳台边,推开阳台玻璃门的那一刻,门外的寒风就是立刻溜了进来,身着清凉的琳娜在温暖如春的屋内自然是没什么,但是此刻寒风袭来后整个人都是被冻了缩了起来,即便伦敦的冬天要比上海冷得多,但是琳娜显然是受不住的此刻这寒风的,当她正准备转身回去拿件外套的时候,却发现陈敬云已经拿着他的那件军官外套正对着她:“穿上吧,外头冷!”

    琳娜有些诧异,她之前可是没见陈敬云穿着外套呢,那自然不可能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这外套是哪里来的?

    琳娜诧异的时候,陈敬云后方的于世峰则是一脸暗笑,于世峰跟在陈敬云身边时间不短了,身为秘书处处长的他可是陈敬云的贴身管家,抡起和陈敬云的私人信任而言,除了陈彩外国民军体系里头没人可以和他比较了,跟在陈敬云身边久了对陈敬云也有些了解,单单看今晚陈敬云把大半时间都花在了琳娜小姐身上就有已经可以断定自家司令对这个洋女人有好感了,而身为一个标准的随行秘书,各种琐事自然要准备好,而且还得考虑在陈敬云行动前提,这不,一见陈敬云要准备去看烟花,立马就把外套给陈敬云送上了。

    陈敬云自己虽然没有军外套,但是还穿的不少自然是用不上的,但是司令身边的那个琳娜小姐却是用得上啊。有了于世峰这个狗腿子一边帮忙,于是乎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帮忙披上外套的段子就上演了。

    琳娜小姐没有推迟,任由陈敬云给她披上了外套,然后两人才走了出去,阳台上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其他几个人,其余众多宾客不是在窗前就是到了其他阳台,更有几个端着酒杯上了天台。

    很快,随着众人说时间到,黄浦江面上就是陆续升起了耀眼的烟花,烟花带着刺眼的光芒徐徐升空,然后在半空中爆裂散发出夺人心目的灿烂光华,用着短暂的生命燃烧出灿烂夺目的光华,绚丽光华也让众人为止沉醉,陈敬云身旁的琳娜更是仰着头看着夜空的烟火,脸上露出了惊叹和笑容,真正的笑容,不是那种在严格礼仪训练下发出的标准的微笑。

    一时间,竟是让陈敬云看的痴了,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