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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叶头发乱蓬蓬的似堆野草,鼻青脸肿,嘴角溢着血迹,衣服领子被扯开了口子,露出粉红色的乳罩。她象只斗败的公鸡,斜歪在沙发里,面色如土,两眼直怔怔地盯着地板,不言不语,木雕似地一动不动。二丫半跪在她身边哭泣着。

    来柱夫妻俩劝慰了好一会儿,柳叶才缓过一丝精神,长长呼出一口气,呜咽着哭述了事情的缘由经过。女人的感情触角是极敏锐的,俩月前,柳叶就隐隐地觉着有些不对劲儿,有天夜里来顺回来,她从他身上闻出股淡雅的茉莉花型香水味儿,她从来都是用玫瑰型香水的。她隐约地从丈夫身上嗅出些另一个女人的淡雅芬芳气息,她对自己心中萌生的怀疑藏而不露,细心地观察品味着丈夫,疑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最直观的是他对夜里那事的兴趣越来越淡,现在发展到十天半月碰她一回,好像是有种应付、勉强的成分掺在里边。一丝丝不安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她开始悄悄留意起来顺每日的行踪,渐渐的就发现出一些蛛丝马迹,她的心开始骚动起来,象守候多时的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激动而紧张,这犊子可真狡猾会伪装啊。大约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终于摸准了脉,来顺这犊子在县里租了处宅院,偷偷包养了个叫香玲的小妞儿。她气得五内俱焚,偷偷地哭了大半日。这天早晨,来顺说他要到市里去买轴承皮带,他前脚开车刚走,她就后脚搭车去了县里,远远地瞄着,等来顺进了院进了屋,她冲过去撞门而入,正抱着那妞亲嘴的来顺立时懵了傻了,呆若母鸡。柳叶紧咬牙根奔过去,飞起一脚,狠狠踹到那妞已明显丰鼓起来的小肚子上,那妞妈呀一声惨叫,仰面跌倒在地板上,柳叶扑过去,抬腿狠命地在那妞的小肚子上狠命用力猛踹了几脚,疼得那妞双手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醒过神来的来顺扑过来,红了眼,抡起手臂,一记重重的耳光在柳叶脸上炸响,柳叶又与来顺厮打成一团,用手用拳在丈夫身上又拧又捶又扯又撕又打,哭嚎起来:没良心的,你杀了我吧!你快杀了我吧,这种日子我实在熬不下去啦!

    来顺用力把她搡倒在地,回头一看,见那边地上洇出一大片殷红的血水,他扑过去,抱起那妞的头大声呼唤:香玲、香玲,你醒醒啊!

    那妞发出低弱的声音:快、快上医院,孩子要紧。

    来顺抱起那妞,大步向外奔去,一路滴洒着血水,奔倒他的红旗车前,把那妞放进车里,驾车绝尘而去。

    狂怒中的柳叶,把屋中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精光,再把床上的毛毯、被缛扯翻扔到地上,发现毛毯下有厚厚的一大捆百元钞票和三、两千元散票,几件金首饰,她一下全都拦进怀里,这才迈步出门,打的返回了白家峪,进家后倒入床中,嚎啕大哭了一场。

    这天下午,来顺凶神恶刹般杀回家中,扑进客厅,恶虎般扑将上来,只一拳就将柳叶砸翻在地上,一把揪扯住她的衣领,偷出另一只手来,一口气足足扇了十来个大嘴吧:你这歹毒的泼妇,一脚就把儿子给踹没了,断了我的后哇!你这泼妇,给你三十万,立马滚蛋!

    来顺打完骂完,仍不解恨,就疯子似地开始砸东西,砸完客厅里的东西,他跑上二楼去了卧室,把保险柜内的存折存单、信用卡塞进手包里,跑下楼来,又呸地一声朝柳叶脸上吐了口痰后,急匆匆奔出楼门,开车急驰而去。

    听罢柳叶的哭述,来柱震惊的目瞪口呆,万万没料到来顺会在外头养着二奶,竟瞒得铁桶般严实,滴水不漏。来顺当上县政协委员这才俩月,就弄出这等事来,真叫他失望寒心。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倒底还是个农民啊!他抓过电话,拨通了来顺的手机:来顺,你们两口子咋回事儿,放这好日子不过,你咋竟整歪的斜的呢,你这三十大几的男爷们家,就不嫌丢人现眼啊!你现在不是普通农民,你是政协委员,你得注意影响!在大丫、二丫面前,你这做父亲的能抬起头来吗?

    柳叶在一旁叫道:呸,我看他这委员用不了几天,就得给撸下来,回家当破鞋委员吧!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响起了来顺的声音:哥呀,你不懂,柳叶这泼妇也太狠毒没人性啦,她一头撞进门来,抬腿朝香铃玲的肚子就猛踹狠踢,都给踢流产了,那叫六个来月的胎呀,你说疼人不?现在香玲还在医院里住着呢。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呢啦,为生儿子,我和香玲是有协议的,是在白纸黑字签过字画过押的。

    胡扯,这种事儿定哪门子协议!

    哥,是这么回事儿,香玲在一、两年内,为我生出个儿子,我就付给她八万块,这是笔正常的业务交易。再说,人家香玲是正经的黄花大闺女,是有大专学历的,不是那种坐台小姐,人家从骨子里瞧不起咱这农民,不会第三者插足把这个家给拆散的。你看这事让柳叶这泼妇给整的,几脚下去就把八万块的儿子给踢没了,责任在咱这边,还得再掏八万,人家才肯再怀孕。哥,您别打惊小怪的老批评我,这也没啥出格的,我要的是儿子,她要的是八万块钱,是笔双赢互利的正常交易啊。柳叶生了二丫后就结扎了,成了下不了蛋的老母鸡,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呀!

    儿子就对你这么重要?

    太重要啦,没个儿子,我这么大家业将来传给谁呀!每日里这么忙这么累有啥意思啊!都为得是啥呀?咋地也不能让香火,在我这一代给断绝了呀,那样也对不起先人老祖宗啊!

    来柱严厉地大声教训道:来顺,你这借腹生子是要招天谴的啊,你好糊涂哇!你、你咋变成了这样人呢,你快改了吧!

    ......来顺在那边关了手机。来柱气愤而无奈地扔下话筒,他心绪极乱,但他知道,仅凭语言的力量,已无法改变目前处于癫狂状态的来顺了。他沉思片刻,忍不住对柳叶责怪道:你也是,对个孕妇咋能出手那么狠呢,那可是一身二命,弄不好要出人命大事啊!

    拉倒吧,我出手狠?我恨不得把那小妖精撕成碎片,生嚼了她,方才解恨!什么为了生儿子呀,哄鬼去吧!他是拿这个做晃子,好名正言顺地长期包养着那小妖精!先做他的二房小老婆,若真生出个儿子来,准把我们娘几个撵了出去,再扶了正!他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他一撅腚,我就知道他要拉啥色的屎蛋蛋。

    女人偏执到了极点,九头牛也拉不回头。来柱理理纷乱的思绪,心情总算平静下来,好言劝慰道:柳叶,你也是三十来岁的人啦。遇事头脑要冷静,千万不要感情用事。我明后天找来顺好好谈谈,劝劝他。可要珍惜这个家呀。

    我是珍惜,这些年把这家当成眼珠仁儿!可他珍惜了吗?他只把这家当成旅馆饭店!柳叶仍不依不饶,两只泪眼盯住来柱夫妻俩:哥、嫂子,你俩说句公道话,只打进了这白家门十几年,我是不是个好女人?有哪一点对不住来顺?

    来柱夫妻俩点头一致认同:那是,咱这白家峪村里,你是公认的最能干的好女人好媳妇。都怪来顺这小子太浑太花,从蜜缸里往粪坑里跳,将来准有肠子悔青了哪一天!

    这样一说,柳叶脸上才现出一丝满足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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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五章

    来顺学花学坏,其实早在包养二奶香玲的前几年,就开始了,只是进行的很隐蔽,很少被人知晓罢了,把柳叶、来柱等人完全蒙在了鼓里。来顺曾板着手指仔细算过,县里、乡里、村里向他的铁选厂,铁矿点、加油站,伸手收费要款的单位部门一共有十七个,收费都有政策有标准,但又都暗里有一定的浮动空间。有了空间,自然就有了空子可钻,有利润可赚。方方面面,头头脑脑、行行色色的人物,便象走马灯似地出现在他面前,迎来送往,吃吃喝喝便成了家常便饭,特别是县里那些部局委办的人物,不但要吃饭喝酒,而是在酒足饭饱后,还要去洗桑拿、搞按摩推拿、进舞厅歌厅、咖啡厅、足疗屋、洗头屋、等等地方再消费一番,等你用钱把他们喂足喂饱心满意足了,人家才肯摁亮绿灯,放你过去。开始,那些人物把他领进令他完全陌生的娱乐天地,在那美女如云的花花世界里,他还挺不适应,他不肯下水,只是站在岸上等着给那些人买单付钱。没有多久,他便顶熬不住也下了水。他出手阔绰大方,极受小姐们的欢迎。一次,温丽洗浴中心的老板娘,亲自陪他洗了回鸳鸯浴,他甩下了一千块特殊服务费,让别的坐台小姐们眼红的不行,笑他是冒傻气的大烧包。他笑道:人家色艺出众,会干你们不会干的活计,这钱花的值!从此,来顺在县城娱乐界里混出了挺高的知名度。哪里来了出众的名花名媛,都会有人打手机告知来顺,只有他肯出大价钱,也出得起大价钱。他成了一些人眼里的摇钱树、财神爷。几年过去,来顺阅历春色无数,为此耗资不下几十万,几乎每年要耗掉他的加油站一年的纯利,柳叶傻呼呼地在加油站里,干的还挺滋润挺有劲,挺乐。每回想到这儿,来顺心里都偷着乐,傻娘们,这才叫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

    来顺突然萌生出想要生个儿子的念头,是在去年春节。这想法一但在心中生了根,便一日胜似一日的强烈。去年过春节,全家四口在来柱家一起过的,他看见来柱的儿子峰头虎头虎脑、胖乎乎的样子,甚是招人疼爱。他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若有儿子,会长成啥模样,女肖母,子肖父,儿子肯定和自己一个模样,一口窑里还能烧出两样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