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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走上城门,洛河已经开门见山地问向正朝自己走来的副将。她没有工夫理会士兵们对她的到来而表现出的热情,眼下更让她情绪起伏的是目光所及处狼籍的战况。

    “不太多,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下!”李将军伤未痊愈不能担任副将重职,这个新上任的年轻人似乎对于他们在没有指挥官的情况下击溃了敌人而感到非常自豪。他骄傲地向河汇报,希望能够得到眼前面目冷峻的少女一个赞许的微笑。

    然而他换来的只是洛河比刚才更加冷峻的表情。如此轻易的大败敌军,洛河已经敏感地猜测到了北门的战况会有多么惨烈。心中微微打起鼓来,一丝不祥在她心里如大雨拍起的烟雾一样升腾,模糊着她本该理智的思考。思念里那个白色的身影,现在似乎正在被她眼里的血色慢慢侵蚀,慢慢染成一朵鲜红的血莲……她对他的实力当然是信任的,然而现在她却感觉到莫大的孤独,这种孤独比任何不祥都要强烈,好象他离开了她一样……

    但她却无法到北宫门去看看他。她同他一样清楚自己的责任,所以现在她只能用一个信念来安慰自己——这是他所爱的国家,所以,她必须守护它!

    “全军布阵,松松垮垮得像什么样子,忘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吗?”紧紧蹙起眉头,洛河高声下令让王师把警戒提升到最高。这种时候绝不能有一丝疏忽,特别是在敌军故意用软弱来刺激你,并寄希冀于你有一丝疏忽的时候。

    被洛河生硬的声音吓了一跳,年轻的副官忙不迭地重复了枢密使的命令。西宫门的王师训练有素地迅速聚集起涣散的军心与队伍,将苟延残喘的飞虎军围了个结结实实。眯起眼观察战况的洛河一定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杀气是多么浓重,浓重得让身边的副官一直有些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身边的少女看起来已然是勃然大怒了。

    “左翼军抄上!这些人只是傀儡,用不着留活口,一律杀!”

    “他们想从右侧门趁虚而入!三分队立即补上缺口,近门者杀!”

    “大军不动,弓步队准备,等敌人进入射程范围内,杀!”

    毫无挑战性的,洛河灵敏地判断出了敌军所有的动作。一连串冷冰冰的“杀”字下来,她仿佛化身为暗夜的恶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杀气,然而仇恨竟就这么没来由地在她心里滋长了。她恨不得亲自杀光所有的飞虎军,她只要看到那面旗子就觉得嫌恶非常。就是他们——是他们杀死了柳玉寒,也是他们让她和曲椋风不得不天各一方,用自己的生命和爱情作为赌注去战斗。

    在这个刹那她突然觉得柳玉寒的灵魂与自己的融为了一体。她眼里有熊熊的火焰,那是在归去山下那场烧死了两万风流帮成员的大火——然而此时她已经不再难过了,她的心中只剩下了愤怒。

    洛河精准的判断,加上布阵颇有心得,王师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了所有的敌人。方才还狼烟四起的西宫门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尸体,刀枪,战马……所有的东西都被印上了死亡的印记,乱七八糟地横亘于大雨之中。虽然打了胜仗,西宫们的烈火军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欣喜,他们奇迹般的没有欢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深的黑暗中。

    现在不只是洛河,所有人都压抑地感觉到了巨大的不祥。这不祥比任何恐惧都要让他们胆战心惊,就好象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潜伏着一只巨大的猛兽,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一样。雨落在铁骑上的玲珑之声变得狰狞而诡异,战士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比刚才用生命去战斗时更加害怕了。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前面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北宫门又正在发生什么。比起战斗,这样的等待让他们更加难以自已。

    洛河与他们的心情如出一辙,她的心跳得很厉害。

    眼前的黑暗很危险,她几乎是认定了这一点。也许那个鬼魅般的暗杀者就潜伏在这片浓得化也化不开的黑暗中。这本该是一件让洛河感觉到棘手的事情,然而现在,是另外一种让人害怕的想法占据了她的思考。对于眼前暗杀军的防范和守护西宫门的责任感都没有能够驱使她,她的身体完全被一种冲动控制了——她要去北宫门,现在,马上!

    这样的安静熄灭了她的仇恨,却让她越来越不安,起初她以为只是自己的幻想作祟,然而后来她发现不是的。这的的确确是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坐立难安的预感。她必须去北宫门,否则她将会失去她的一切——与其型同废人的留在这里,不如去北宫门做她应该做的事!如果她看到莫言对曲椋风做了什么,她发誓她会让他走得格外“幸福”!

    向目瞪口呆的副将交代了一切,洛河扔下莫名其妙的烈火军跨上了“红豆”。临行前她回过头,尽自己最后的责任感向正瞪着自己的军队们报以一个鼓励的笑容:“一刻也不要松懈!即便你们面对的是最可怕的黑暗与妖魔,你们也要时刻记着自己身为护国战士的荣耀!”

    喊完着最后一句,她对身边的副将轻轻一笑:“希望还能够再见到你。”一句说罢,没再理会副将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洛河一夹马腹,红豆长嘶一声,扬长而去,只留下滚滚烟雾,在雨中,慢慢丧失了生气,最终缓缓地重新铺在了湿润的地面上……

    所有的战士们就这样目送着自己的指挥官绝尘而去。他们的目光里有不解,也有钦佩。然而突然,方才兵器相交时奏响的挽歌,又如同天边传来的召唤一般,在每个人的耳边缓缓吟唱起来,不曾停歇……

    ==================================================to最后的微笑:谢谢支持,这里会有莫言的番外!关于你的问题,在上一章的侧栏里我已经回答过了哦,请去上一章看一下吧,在这里不再重复回答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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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魂歌(上)

    好象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那也是个初春,莺飞燕舞,鸟语花香。三月初三刚刚过去,这个萦绕着春天气息的日子宣告了寒冬的结束,同时也挑起了那年的第一蓑杏花烟雨。这一年的春天格外温暖,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所有的草都绿了,所有的花都开了,大地笼罩在一片盎然的生机中……

    然而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彩国上下,没有人觉得开心。因为就在这个暖得不似人间的初春,他们尊敬的皇帝因风寒而与世长辞,而遵照这位伟大皇帝的遗嘱,那位刚满十一岁的柔弱皇太子,即将成为统领全国的下一任彩国皇帝。没有人看好这位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孩子,虽然这是个善良的皇子,却善良得让人无法信任。

    人们都在为彩国的未来担忧,他也一样。虽然只有十四岁的年纪,他已经学会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忧心忡忡。他从小就有过人的才能,对政治的分析往往比自己身为朝廷官员的父亲还要在行。然而他从来没有刻意炫耀过自己,他是个淡然得近乎冷漠的孩子。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植物能够倾听他的心声,也只有书本文字,才能够欣赏到他超人的才能。

    但是在跟随父亲进宫谒见新王时,即便是淡然如他也微微皱了眉头。眼前比自己小三岁的少年似乎永远带着惊恐的表情,无论对谁,都是满眼的清澈。这个善良的少年就像一阵和蔼的香风,在这阵香风里,他脆弱的外壳中的心灵正在散发着一种让人心痛的美好气质。别人只看到了他的壳,而本来对这位皇帝颇不以为然的他却看到了内里。

    “我叫游罹天……”面貌娇柔的皇帝轻轻开口,嘴角抿着一丝温柔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仿佛就在那一刻,两个少年的宿命轻轻的相逢在恒星的轨道上。就在那一刻,他听到了来自天外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了他所有的职责,在那个瞬间他清楚的领悟到了自己背负得是怎样的一个使命。

    那一天,那个淡然得仿佛冰雪的十四岁少年,作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从来都不对任何人表示热情的他,竟主动向新任的皇帝俯首称臣,并交给皇帝他从不离身的红玉作为忠诚的保证。

    “臣曲椋风……誓死守卫烈火朝。”

    三年过去,他作了丞相,成为了烈火王朝顶梁柱般的人物,一个官号“莲”,在彩国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磨灭的传说。

    而七年后的今天,他再一次听到了那来自天外的声音。那个声音提醒着他,叫他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这样的提醒使得他在北宫门在自己身后戛然关闭时,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怕一旦自己在那狭窄的门缝里看到一星半点她的影子,他就会立刻丧失自我。

    于是他不得不向前看,而眼前是黑压压的飞虎大军,正带着残忍的笑容,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像一条贪婪地盯着猎物的响尾蛇。

    一袭白衣的他,在飞虎军黑亮的铠甲中显得有如万绿丛中一点红。他听到大门在自己身后关闭的声音,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国家,他的幸福,还有他七年前给过承诺的少年,全都被他迫不得已的决定关在了身后,而他却要投身于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身体像撕裂一样疼痛,她的笑靥和彩国的宏图正在他心里进行着一场残忍的搏斗,残忍到无论谁赢,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他不是一个将一生都献给国家的男人,如果他没有遇见那个精灵古怪的现代少女,如果他允许自己去逃避一切……这些“如果”被他的心里的魔鬼一次又一次的吼了出来,而曲椋风就是固执地不去回答。